她并没有朝自己的桌子走去。
而是走向了办公室里唯一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液晶屏监控器。
“嗨,伽俐雷。”
李文森站在监控器下,笑眯眯地和这里的伽俐雷打招呼: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文中乔伊那句“随便你同不同意,然后把铺盖搬进来”引用自《纸牌屋》电视剧第一季台词。
……
计算失误,今天很有可能要三更。
字数凑不够,会上榜单黑名单。
……
感觉活不过这个晚上。
生命的小船说翻就翻。
(T_T)
第64章
在,伽俐雷无处不在。
每一条电线,都是它的血管,每一个探测器,都是它的耳目,甚至于每一台电脑……都是它窥视的眼睛。
在信息时代,你永远无法知道,你有没有被偷窥。
因为,一旦你把你的个人信息放在电脑上,就相当于脱光了衣服,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全世界都能看到的展览中心。
这就是乔伊明明是一个电脑专家,但除非迫不得已,绝不用网络的缘故。
……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伽俐雷打过招呼了,女人总是事多。”
液晶显示器一下子亮了起来。
明明拥有一模一样的声线,这里的伽俐雷却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不耐烦地说:
“我奉劝您一句,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打扰伽俐雷,电脑也是很忙的。”
“……”
真是个冷漠的系统。
但这也是伽俐雷。
就像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里会展现出不同的人格,在不同情境下的伽俐雷,也被设定了不同的性格参数。
……
“我衣服脏了,想要换一件,但是这外面都是鼻涕虫和青蛙,我没办法走到盥洗室去。”
李文森笑盈盈地说:
“你可以把你自己关闭一会儿,等我换完衣服再把自己打开吗?”
“这恐怕做不到。”
伽俐雷冷冰冰地说:
“由伽俐雷全程监控,视频不会外泄,如果不出意外,也不会有任何自然人看见,您就算想在办公室里跳脱衣舞都没有问题,可以完全放心。”
“可你会看见。”
“伽俐雷不是人。”
“可我希望你把自己关闭。”
眼角的血液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过李文森没去理会。
她歪了歪头,笑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请求,不是吗。”
“抱歉,伽俐雷受协议限制,必须二十四小时不间歇的工作,恕无法答应您的请求。”
“如果我一定要你关闭呢?”
李文森伸出左手,把自己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
她笑容甜美,语气却容不得拒绝:
“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把你卸下来了。”
“请不要这么极端,小姐。”
伽俐雷不为所动:
“伽俐雷很忙,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能不能别用这种无聊的事来打扰伽俐雷的工……”
它的忽然顿住了。
紧接着,它的声音变成了电子音。
“抱歉,小姐,请您稍等一下,这里有新的情况。”
伽俐雷的机器运转了好一会儿,这才平平板板地再度响起:
“伽俐雷刚才在网络协议里发现了一条新内容。在环境容许而又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把系统关闭三分钟散热,以保证监视器运转正常。”
“这才是善解人意的好系统。”
李文森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发绳,把头发扎了起来:
“所以你同意我的要求了?”
“是的,因为现在办公室里只有您一个人,不可能存在谋杀,您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质,属于环境容许情况。”
伽俐雷的电子音毫无音感地说:
“那么,小姐,伽俐雷要开始‘散热’了。”
“嗯。”
“请注意,您只有三分钟。”
“好的。”
显示器一下子暗了下去,又成了一台普普通通的,不会说话的监控器。
李文森立刻转身,一秒钟都没有耽搁,直奔安德森的办公桌。
开机……登陆……
系统弹出对话框,要求她选择登录项。
登陆项有两项,第一个是个人验证密码,也就是安德森自己的密码或指纹。
第二个是administrator。
也就是……沈城。
李文森直接选择了第二个登录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夹片。
如果用紫外线扫描这个夹片,就能发现,夹片中心内嵌着一个小小的指纹。
沈城对自己指纹的管理相当严格,有一段时间他一直戴着手套工作,后来觉得太奇葩了,才脱下手套,转而严格控制自己的私人物品……他的办公室每天都要重新擦拭,他的私人座驾从不许外人触碰。
她没有任何途径获取沈城的指纹,除非她勾引沈城。
……但这太难了。
沈城会不会上钩另说,要她勾引沈城,她宁愿勾引乔伊。
直到,一个月之前。
她和曹云山去看电影时,在地下冰库被冻伤,乔伊为了开车来救她,备份了沈城的指纹。
然后顺手把沈城的指纹夹片扔进了冰箱。
没有人知道,这把能开启价值百亿的数据库钥匙,就压在他们冰箱一盘土豆炖牛肉下面。
……
李文森顺利地登陆了安德森的电脑。
她飞快地拿出U盘,开始拷贝他电脑里所有的数据。
而此时,三分钟已经过去了六分之一。
……
同一时刻。
的另一头,西路公寓五号。
尽管是白天,乔伊的画室里也亮着灯光。巨大的克里特岛古代迷宫油画被放置在画架上,绘画技巧极为高超,堪称大家,只是内容毫无新意。
他画迷宫,就只是画一个迷宫。
没有神、没有人物、没有想象……没有任何附加的东西。
乔伊从来不创作。
他学习绘画的唯一理由,在于,当他用画笔重现死亡现场或古代遗址时,这种一点一点复原的方式,能够帮助他理清思路。
……
而此刻,他坐在画室的一条扶手椅上,却并没有画画。
几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竹子被凌乱地堆积在地上,旁边还放着一小摞麦杆和一筐泥土。
而他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手术刀,正慢慢地把那些竹子削成细细的条。
画室的门忽然被敲了敲。
还没等他用手机输入“进”的指令,门已经“嘭”的一声,被伽俐雷的力臂推开,撞到一边的墙壁上。
“啊哦,先生您在玩泥巴。”
伽俐雷一看见画室里的情景,一下子又把门关上:
“您放心,这么幼稚的事,伽俐雷就当没有看见,绝对不会和夫人提的。”
“……”
乔伊从地上拿起另一条竹片,没去理会他们抽风的管家,继续做着他手头简单机械,也一点都不乔伊的工作。
果然,三秒钟不到,门又再度被打开了。
“抱歉,虽然现在的场景有损先生您睿智英明的形象,但伽俐雷有重要的事汇报,不能回避。”
伽俐雷火急火燎地说:
“伽俐雷刚才在自己的子系统里扫到一个视频,发现夫人在办公室里跳起了脱衣舞……不,是脱起了衣服。”
“……”
乔伊抬起头,淡淡地说:
“办公室里有其他人?”
“没有。”
“那这种事为什么要和我汇报?”
“因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呀,先生。”
伽俐雷在门口飘来飘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结婚七年却连自己妻子的身体都没有见过,这种事全世界的神明都不会允许的,他可是在和圣母玛利亚结婚之前就让圣母怀上了他的长子,宙斯真正的妻子只有赫拉,但……”
“不必。”
乔伊冷冷地打断它的长篇大论:
“如果你已经闲到在这里散播你女主人的**,不如去把碗橱里的碗重洗一遍。”
“伽俐雷会重洗的。”
它边说边把视频调了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光幕:
“伽俐雷不敢违抗您的指令,这一段夫人还没有脱衣服。不过丈夫对自己妻子的身体产生性。冲动是合法合理且合乎美德的。更何况夫人每次洗澡出来时,全身湿漉漉,睫毛上滴着水,黑色长发披散在洁白肩膀上的样子,连伽俐雷都觉得怦然心动,全身的电线都沸腾了起来,简直无法想象先生您是如何在这种煎熬中度过了七年……”
“我说了不必。”
乔伊终于忍不住抬头,打断它:
“如果你还听得懂中文的话,现在立刻把视频关……”
他忽然眯起眼:
“……等等。”
这根本不是什么香。艳的脱。衣舞视频。
视频上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李文森,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办公室,寂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
碎玻璃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
他看到他的小姑娘重重地摔在地上,看到玻璃划过她的脸颊,看到她宽大的裙摆像大丽花一样铺开,露出她细长的双腿。
她仰面躺在地上,曲起双腿,黑色的长发散落在细碎晶莹的玻璃之上。
有那么一分钟,她一动不动。
……
乔伊坐在扶手椅里。
他盯着视频里的画面,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
“把画面放大。”
“好的。”
伽俐雷开心地说:
“伽俐雷完全理解先生您此刻的指令,因为伽俐雷也觉得从这个角度,夫人的长腿一览无余,令人惊艳,当然要放到最大才能好好欣赏。”
……
但乔伊压根没有听见伽俐雷在说什么。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李文森的腿上。
但他无瑕去关注这双腿有多长,角度有多漂亮,皮肤有多白皙。
他只看见,有好几块细小的玻璃,正突兀地扎在她瘦得有些过分的腿上。
而几缕细细的鲜血,正从那些小小的创口里渗出来,在她洁白的双腿上,蜿蜒出鲜红的痕迹。
……宛若图腾。
那一瞬间,关于这双腿,他回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在乞力马扎罗的落魄的火车上,这双修长的腿是如何从他的上铺垂落,在他眼前晃晃悠悠,让他再也看不下一本书。
他想起,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夏天。
想起他坐在剑桥小公寓的地板上做笔记,这双腿又是如何从他面前轻快地走过,在他身边刮起一阵小小的风。
而他的心绪,就这样随着她裙摆上织物的香气,一同飘远。
……
那个时候,咖喱辛辣,麦田熟透,空气里热浪喧嚣。
她想研究电路,就拆了空调。他想出门旅行,就把她直接打包。
……
仿佛只是一个恍惚的功夫。
那些镜头里的李文森,都消失了,不在了。
当记忆消散,剩下的,仍是眼前视频里,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手遮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在精尽和人亡之间,我选择人亡。
第65章
怎么能够让一个U盘的存储速度瞬间加一倍?
程序员会告诉你,传说中更改U盘的格式为NTFS、分区、扩容这些相对高端的做法,其实都没什么卵用。
最实用的办法还是——
再买一个U盘。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五十秒,安德森的电脑文件夹才拷贝了五分之一,李文森打开自己办公室的抽屉,拿出里面随手扔的一台簇新索尼单反相机。
真的是簇新簇新。
明显从买来起就没有打开过。
她迅速拆开相机里的闪存卡,又俯身从曹云山桌上拿了一个读卡器。
但就在她抬起头,想要离开曹云山的办公桌时——
几天前她审讯陈郁时,陈郁用来讽刺英格拉姆的一句话,就像海浪涌上沙滩一样,在她记忆深处,再度翻涌起来。
……
“你不过是个眼睛上长了痔疮的蠢货。”
陈郁坐在地上,淡淡地说:
“我要是和你认真,我就输了。”
……
李文森站在曹云山的办公桌边。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响起,如同符咒,挥之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浑然不觉。
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曹云山的电脑,仿佛陷入了某种臆想。
三十秒钟后。
李文森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像从梦中惊醒了似的,迅速动作起来。
但动作的对象却不再是安德森。
她瞥了一眼墙上巨大的挂钟,一边给曹云山的电脑开机,一边用脚勾住自己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
——轻轻一拉。
一抹血迹顺着她的脚踝流下,在她抽屉的把手上留下一抹淡红的痕迹。
李文森像没看见似的,踩住抽屉里一盒麦芽糖,以一种受力不均衡的方式,向下一个翻转,麦芽糖就像有弹性的足球一样,向上飞了出来。
李文森单手接住。
她另外一只手不能离开电脑,只好继续单手把麦芽糖的盖子打开,倒了三粒到嘴里。
而眼前的电脑屏幕,已经跳出了那个和安德森的电脑上一模一样的对话框——
“USER or ADMINISTRATOR?”
她继续选择了admin,然后用睫毛夹夹着沈城的指纹,如法炮制,贴在桌上的钢化指纹识别区。
然而……失败?
李文森皱起眉,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把沈城的指纹弄脏了,于是把夹片取下来重新处理了一下。
但是当她再度把夹片放上去的时候……仍是识别失败。
……
这是怎么回事?
在曹云山的电脑上,沈城的指纹为什么不管用?
所有科研人员在工作区使用的电脑,禁止携带个人信息。这也是用沈城的指纹能够出入办公室所有数据库的原因——这里不涉及**权。
沈城就是的执政王。
但这条铁一般的定律,在曹云山这里,显然不奏效了。
李文森撇开沈城的指纹,直接选择了第一个USER选项,输入了19090308。
一九零九年三月八日,美国芝加哥妇女游。行争取男女平等。
……三八妇女节的开端。
然而这个数字并不奏效。
挂钟上的指针又过去一分钟,李文森左手把U盘插。进安德森的主机,右手不停顿地在曹云山的电脑上重新敲击出一段数字。
11840215。
……太上老君的诞生日。
原谅她,猜曹云山的密码她真的没办法往正常的地方想。
毕竟曹云山的香案上除了毕达哥拉斯、高斯这些数学家外,供奉时间最长的神,就是太上老君了。
乔伊的书里也有关于中国历史的记载,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太上老君在他妈妈肚子里呆了八十一年还没有窒息而死,并在武丁九年二月十五日顺利降生。
而武丁是商王盘庚的侄子,商朝第二十三位君主,夏商周断代工程把他在位的时间定在公元前1250到前1192年,所以武丁九年有可能在1184…1242年。
……她一个理科生能记得这些真是不容易。
但生活并没有因为她不容易而厚待她。
在她输入这串数字之后,系统跳出了一个语气轻快的弹窗,明显是曹云山自己设置的——
“致陌生入侵者的一道逻辑题:
1。密码输入三次失败后,电脑会爆炸,炸死你没有关系,但求放过我的电脑。
2。如果让霍金和毕达哥拉斯展开决斗,毕达哥拉斯会输,因为霍金有蠕虫洞瞬移技能,而毕达哥拉斯只会勾股定理。
3。其实我电脑上自带隐藏摄像头,很可能我已经知道了你是谁。
4。以上三条都是假的。
5。第四条是假的。
6。以上六条只有一条是真的。
若上述五条中只有两条是真命题,求解是哪两条?
A、1和2为真。
B、1和5为真。
C、……
D、……”
李文森:“……”
曹云山真是一个天赐的神经病。
选项居然有十八个,后面的李文森看都懒得看,直接点了关机,然后“啪”得一声合上了电脑。
与此同时,三分钟已经开始了最后三十秒的倒计时。
李文森瞄了一眼安德森电脑上的拷贝进度,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条备用的裙子,又解开自己身上裙子的系带。
她太瘦了。
只是稍微收拢了双肩,裙子就从她身上,像丝绸滑下奶白色的瓷器那样,顺着她光洁的脊背滑落,委顿落地。
李文森套上备用的黑白色裙子。
裙子一直到小腿,刚好遮住她腿上的伤痕。裁剪风格简单而冷漠,就像T台上那些模特面无表情的脸。
又因为在抽屉里存放了整整一年没洗过,散发出一股微微的霉味。
李文森几乎是一上身,就觉得全身的皮肤都瘙痒了起来。
她把匕首扣在手臂上,赤着脚爬上桌子,连着跳了几张办公桌,来到伽俐雷面前,在时间结束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