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冰凉的嗓音像冰镇的橄榄酒:
“抱歉,我不是很擅长找借口。”
因为七年前,他从未想过,他会这样、这样地去爱一个人。
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要找尽全世界的借口,才能和她多呆哪怕一分钟……才能看着他的小女友穿着他的衬衫,洗碟子、切菜,亲自下厨为他做Quesadilla。
他好像把他被抛弃的那段时间换算成了秒,要一秒一秒从她身上补回来。
小客厅里满是熟透水果的香气,浅绿色的牛油果和土豆泥搅拌在一起,她的手指握着木勺,一下一下地旋转,间或撒上芝士碎,空气里弥漫着淡奶油甜腻的香气,甜得人心里发痒。
“乔伊,盐。”
既然不能把他赶出厨房,李文森干脆使唤起她超高学历兼全世界最聪明的前男友。
下一秒,一小瓶海盐递到她手里。
“乔伊,芝士没有了。”
记忆中似乎经常听到这个名词,乔伊在吧台上搜寻了一下,凭着渊博的词源学背景和灵敏的嗅觉准确地找到了芝士。
“乔伊,迷迭香。”
李文森打算做个朗姆酒酸奶芝士冻,一边当着他的面俯身在柜子里找酸奶,一边说:
“还有,看看台子上有没有朗姆酒。”
……哦,俯身。
这是危险的举动。
她非常非常瘦,小小的一只,穿着他贴身的衬衫也觉得空空荡荡。俯身的时候衣摆散落,他站在她身后,能清晰地看到她漂亮的线条,顺着他昨晚吻痕的方向,一直延伸向别人不可知的尽头。
有点……口渴。
怎么喝也喝不够,怎么填也填不满的……渴。
他盯着她,目光越来越幽深。
李文森又催了一句朗姆酒,乔伊头也不回地从身后架子上拿出一瓶,却没急着地给她,只是打开瓶盖,轻轻抿了一口。
下一秒,他直起身,站在李文森身后,修长手指极慢、极慢地翻转——
琥珀色的液。体,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澄澈的弧线,慢动作一般,在她脊背上迸溅开来。
浓郁的酒香,一点点渗透肌肤,又顺着她的长发滴落。
苍白皮肤,漆黑长发,迷迭香。
李文森身体蓦地腾空而起,落在冰凉的吧台上。
她刚起床未曾换衣,下。身只穿了一条维多利亚的蕾丝系带内裤,乔伊在抱起她的时候已经拉开了那条黑色冰凉的细绸缎,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曲起她一条纤细的腿
——
“我很渴。”
她身上满是朗姆酒的香气,金色的酒液渗透了她身上的白衬衫,极暧昧地勾勒出她身上的曲线。
乔伊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慢俯下身,吻了吻她心脏跳动的地方。
“我在沙漠里走了太久,可你总是不让我下雨。”
他的吻一点点流连在她锁骨,身体却还停留在那里,不往前,也不后退,只是极其难耐地与她厮磨,声音好听得要命:
“所以我很渴,很渴很渴……你是否能施舍给我一杯酒?”
李文森:“……”
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一个吻,她已经觉得灵魂随着他的动作颤动了一下。
所以这是在英国登陆诺曼底后,再绅士地问问诺曼底,嗨,我能不能登陆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不列颠。
还有什么,我在沙漠里走了太久,可你总是不让我下雨……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能把“我想抱你,可你总是不允许”说的这么……优雅文艺?
乔伊低沉的嗓音好听到犯规,她毫无招架之力,他只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她就忍不住抓紧了身下的桌布。
而这反应,显然是默许。
亚洲人和欧洲混血的基因差异在此时凸显了出来,他仿佛变成了一棵树,要在她深处扎下根来。
即便已经非常适应,在这样深刻的亲吻里,仍有种从头脑到灵魂都一点点分裂开来的错觉。
李文森抱着乔伊,白色衬衫滑落至手肘,他的亲吻是羽毛拂过唇角,极致的愉悦不可抑制地涌起,在血管中翻腾不休——他像夏季的暴雨一样降临在她的皮肤上。
小小的吧台已经一片狼藉,柔软的芝士混杂着体。液,被揉烂在他们的唇齿之间,胡萝卜、西兰花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朗姆酒顺着她的脖颈流淌下来,又流进他的亲吻里——她甚至能从他的唇上,尝出海水和岩石的香气。
乔伊、乔伊、乔伊。
锅里的炖牛肉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厨房吧台上顶端是光滑的镜面吊顶,无数个她折射在镜子里,无数个乔伊折射在镜子里,她只要睁开眼,就能清楚地看见,乔伊是如何俯身,一寸一寸亲吻过她的皮肤,又是如何把她搂在怀里,像是要把揉碎进骨骼一般深深地抱住她。
她在被他亲吻地时候,真的很乖。
除了不大主动,基本上他想要什么她都会给他,都会配合,一如她对生活的态度,疼就忍着,痛苦就揭过,她的目标如此明确,除了真相,什么都丢掉,什么都不要,爱情、悲欢,都被她踩在脚底。
所以这样的顺从,太不像她。
让他忍不住怀疑,她不是因为深爱才如此纵容他,而是因为无所谓……她根本无所谓。
……
“有一件事,我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你,但你从未给过我明确答复。”
乔伊抬起她的下巴,无机质宝石一般地双眸对上她的:
“文森,你爱我吗?”
没人回答。
李文森向后仰到极致,背脊弯出一道惊人的弧线,无声地张开嘴,漆黑的长发从背后滑落下来。
喘不过气,不能呼吸。
她的空气里都是乔伊、乔伊、乔伊。
……
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她的咽喉上,慢慢收紧,又轻声问了一遍:
“文森,你爱我吗?”
……
李文森闭上眼,还是没有回答。
冰凉的海水慢慢从脚底漫上来,沾湿裙摆,没过咽喉,涌入口鼻。
身体就像浮在大海里,手指拼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她的脸色逐渐因为缺氧而染上一抹病态的嫣红,却仰着脖颈,极其顺从地把咽喉暴露在他手指下。
……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乔伊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细微地发抖。
窗外的大海涌起风,半小时前还有一点微微地阳光,此刻已狂风大作,海鸥扑棱棱飞起,浪潮一阵一阵拍击在石壁上。
暴风雨要来了。
下一秒,他蓦地松开手,转而紧紧抱住她。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李文森,你也绝对不能像这次这样自作主张离开我。”
她要敢再说一次分手,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把她锁起来,锁到她乖为止。
灰蒙蒙的天色下,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执念让人心惊:
“我知道那台系统会怎么做,只要你不离开我身边,你就绝不会死,听见了吗?”
——
她死在七个小时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一个全省条线经验会,我在大家激烈的讨论声中,我盯着对面五十岁领导的脸,默默地构思出了这出床戏。
敢举报,哇一声哭给你看哦。
第167章
Quesadilla最后还是没做起来; 因为没有人能在用芝士和牛油果做过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事情后,还想在烤饼里见到它。
真是太要命了。
李文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牛油果。
地平线上卷起风云; 这片海域连接着太平洋; 即便没有站在船头御风而行,光是远远看着; 心境已经无比开阔。
乔伊端着咖啡走到屋顶时; 李文森正光脚披着他的外套,她换了一件白衬衫,坐在屋顶花园的小吊椅上; 边吃奶油慕斯蛋糕,边看暴风雨来临。
乌云的缝隙里洒下一束阳光; 就快被风湮灭,仍然如鎏金跌落天际,壮阔不可直视。
小木桌上摆着一盆白色蔷薇。
乔伊靠在门边; 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她手边:
“在看什么?”
“海。”
“你梦里那片?”
“不。”
李文森拥着他的大衣; 远远望着地平线上那一丝滚动的白线; 漆黑的长发一丝丝散开:
“你听见大海的声音了吗?”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乔伊望着她的侧脸; 慢慢地说:
“这件事我想问很久了,文森,你在大海里失去了什么?”
人的潜意识有回溯的倾向,如果你在一个地方失去过重要的东西,大脑很容易会把这件东西和这个地方等同起来; 类似于移情。
李文森没说话,半晌,朝左侧的海岸指了指:
“那边是?我好像看见沈城办公室那座山了。”
“嗯。”
这里到有近一个小时车程,但站在这座别墅上看,它与也不过就是海岸线两端的距离。
“说起来,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三个月以前,我一定会脑补你是为了每天晚上看着沈城办公室里的灯光入睡才租下这套海景房。”
她不知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你因为沉迷中国文化来到,却对那里年轻的科学家一见钟情,你每天假装在走廊和他相遇,买下图书馆里所有他翻看过的书籍,你看着他对别的女孩微笑,心里就像撕裂一样疼痛,可他从未把你看进眼里,以至于你只能不断掩饰内心难以启齿的阴暗欲。望,直到有一天……”
她微微笑着,捧着咖啡:
“直到有一天,他死了,死在一台电脑手里,你的爱情就此终结。”
“……”
这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乔伊瞥了李文森一眼:
“你只看到沈城的大楼,没看到沈城大楼对着那座山吗?”
“沈城对面都是山,你说哪一座?”
“有你的那座。”
“……咦?”
“我因为沉迷于历史来到剑桥,却对那里年轻的科学家一见钟情,我每天假装在走廊和她相遇,买下图书馆里所有她手指翻看过的书籍,每次看着她对别人微笑,我就会被嫉妒折磨到无法入睡……”
乔伊重复了一遍她的故事,只是改了个主人公。
他说的很慢,眼眸里映着大海:
“可她却从未把我看进眼里。”
“……”
“最后,我不想再掩饰内心难以启齿的阴暗欲。望,于是我用她想要的东西编织成绳索,我知道她想找到她养父死亡的真相,也知道她一直想撇下我独自赴死,我不得不用尽各种手段和她交换,才能勉强把她困在我的灯塔里……我以为这就够了,她是我的妻子,虽然有点喜欢乱跑,但我不必真的像对待胡闹的孩子一样把她关起来。”
乔伊也不看她,只有淡淡的嗓音在风里响起,话锋忽转: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和我说,她不爱我了。”
云朵还没飘到他们这边来,大海那头已经有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
“我爱的女孩脾气谈不上好,我不介意偶尔被她的小猫爪子挠一下,也能容忍她隔三差五的忽视和排外……但我不能接受这句话。”
李文森抬起头,就见乔伊垂下眼,平静的眸子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我不能接受她说,她不爱我。”
……
刘易斯“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这是三十公里外的一间小房间,屋顶挂着一盏小灯,没有窗户,四面空空荡荡,桌上只摆着一台旧电视机模样的装备。鉴证科小Q正坐在一张旧报纸上,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尽量不去看他身边年轻的Boss。
他们在监视一栋山崖上的别墅。
还是一栋极其精巧的别墅。
一面靠山,一面环海,陡峭的地形足以让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小偷望而却步,海风、盐、雨水也没有给它带来任何腐蚀的痕迹,自上一任女主人死后,就一直空置,失去爱人的老艺术家不让任何人踏足这间承载他所有回忆的旧居,无论多少人一掷千金趋之若鹜,他也从未将房子脱手。
直到某天,一个年轻男人来到这里。
他甚至没有自己的车,却不知用什么方法,真的从老人手里买下了它。
……
这套登记在穷科研狗李文森名下的别墅,防护措施堪比白宫,他与一个特别监察小组的哥们儿头发都想秃了,才避开一层又一层的反侦察设备,在二十米外小树干上安装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
因为口径太小,拍摄画面非常模糊,只能隐隐看到两个人在做什么,连偷窥都谈不上——可就算是这种程度的监控,也是因为之前李文森入狱让乔伊无暇顾及其他,才给了他们一丝可趁之机。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接下来,他一直守在电脑旁,与刘易斯轮流换班,生怕错过一丝风吹草动。
前三天,无任何动静。
第四天,乔伊终于出现在房子附近,却不知为什么,把别墅除了屋顶花园之外所有的门窗都换成了防弹玻璃,墙体增加了隔音层,门和窗锁也都经过改造,只能单向打开。
屋顶花园的门没被动,是因为下面就是悬崖和大海,像基督山伯爵里的巴士底一样,没有人能从那里爬下来。
这就意味着,一旦有人关上房门,里面的人就等于被变相软禁,打钻机都钻不开,除非把整个地基炸掉,否则绝对出不来。
如同监狱。
可乔伊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婚房做这样的改造?
他们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就在蹲守的第五天,就看见乔伊抱着昏昏欲睡的李文森,走进了这座美丽监狱的大门。
接下来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都毫无动静,没有人走进去,也没有人走出来,但傻子都知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座有床有浴室的空房子里呆一天一夜会发生多少不可描述的事情,而他的BOSS居然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平平静静地等了一天。
那一刻,小O觉得自己BOSS金边眼镜下的双眸,有点可怕。
下午三点四十三分,房子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他们家BOSS暗恋许久的女孩穿着一件过大的男士衬衫,像对远处的大海着了迷一般,怔怔地看着,脚步不自觉地走到了一个极危险的位置,再往前走一步,就会从悬崖上掉下去。
……那一瞬间,他紧张得连嘴里的薯片都忘了嚼。
不过好在,就在他们都以为李文森要再往前走的时候,她突然清醒了过来,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没过多久乔伊就进来了,不知对她说了什么,李文森先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男人的侧脸,随即慢慢伸手握住男人放在桌上的手——紧接着,男人像抑制不住一般地俯下身,隔着桌子吻住她花瓣一般的唇角。
雨水大滴大滴从天空坠落下来。
他们身边的地面渐渐地湿了,李文森漆黑的长发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可他们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不甚清晰的画面里,他只能看到乔伊把李文森抱起来,按在开满龙沙蔷薇的墙壁上,极慢地、研磨一般地亲吻着——
然后,他的BOSS就“啪”地一声关了电脑。
……
一分钟后,刘易斯推了推眼镜,淡定地把电脑重启,调出视频,把刚才拍摄到的场景放大最大,一遍遍慢动作回放,不知有意无意,正好避开李文森与乔伊亲吻的亲密镜头。
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些画面从脑海里剔掉似的。
监控虽然像素不高,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们组专业的刑侦人员都多多少少都学过一点唇语的基本口型,可以从面部肌肉的移动中猜出大约30%的可用信息。
视频里,李文森抬起头望向乔伊的脸,张开嘴。
刘易斯立刻按下暂停键,把她嘴唇的动作慢动作回放了一遍——
……你有没有……听见……大海的……声音……
大海?
刘易斯皱起眉,一字一句地拼凑着他们可能说出的话。
……我知道………她想找到她养父……死亡的真相……
……她一直……想撇下我……独自赴死……
大海?养父死亡的真相?独自赴死?
李文森和大海有什么关系?她的养父是法国人,明明好端端地活着,赴死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修辞手法?
这些话完全解释不通——两人神情看上去都正常,偏偏说出来的话却如天书一般。
他松开暂停键,往回倒带了一分钟。
下一秒,一句更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出现在他手里的写字板上。
……直到有一天,他死了。
……死在一台,电脑手里……
等等。
刘易斯困惑地望着自己写下的字。
什么叫,沈城,死在一台,电脑手里?
……
李文森从来没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