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牵着俊逸的手匆匆往外走去,刚跨出门槛,一个飞镖嗖的一声贴着她的面颊而过,精准的扎在一个书架上。
只见那飞镖上绑着一个卷筒纸条……
停云惊魂未定。
袁玉然面色微变,疾步上前将飞镖取下,攥入掌心,若无其事的笑吟:“既然舒小姐还有旁的事,那玉然恕不远送了。”
停云下意识握紧俊逸的手,微微颔首,泼墨的天空繁星点点,停云默默离开了蒋府,踏出蒋府的那一刻,阿褚疾步走了过来。
停云压低声音道:“都办妥了么?”
阿褚应声道:“按您交代的,后天。”
停云唇角缓缓扬起,斜了阿褚一眼,“飞镖扔的很好嘛。”
不知袁玉然看到那张以飞鹰为诱饵的纸条会出来么?她拉紧俊逸匆匆拐过蒋府前的甬道,谁知刚闪身进去便被黑暗中的一人猛的拉入怀中。
停云惊呼一声,本能的想要尖叫。
奈何黑影中的男手一抬便捏住了她的嘴巴……
阿褚面色大变,屈身上前却被飞来的一脚直直踹飞了出去,几乎是一瞬,停云便被人掳走,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俊逸吓傻的站在原地,许久,哇哇大哭起来。
阿褚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吐了一口血水,将俊逸抗上肩头,顺着甬道追去。
停云于黑暗中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事实上,那人掳着她并未走远,只是在下一个分叉口闪身入了另一条甬道,随后滚烫的吻兜头罩下,铺天盖地的男人气息包裹着她,海浪般一波一波的恐惧将她淹没,浓烈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如涨潮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窒息!愤怒!悲怆!
停云的心狠狠一沉,用力咬住对方的火舌,呛人的血腥气流窜在唇齿间,对方只是闷哼了一声,仿佛身体因这疼痛更加兴奋起来,男人忽的将她抵在墙上,大手狂乱的探入她的衣内,欺身逼吻了上去。
直到停云手中的匕首抵上了他的脖颈,鲜红的血珠随着割裂的皮肉淌了下来,男子微微一怔,方才停下所有的动作,忽而低低笑了起来,道:“恨我么?”
停云手中的匕首剧烈的颤抖着,有那么一刻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将这把刀捅入他的心脏,可是,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她于黑暗中看清了他的脸,那样俊朗邪魅的轮廓,脱去道貌岸然的伪装,露出裸的瑟瑟獠牙!这才是真正的他!
蒋寒洲!
她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身形不稳的将她禁锢于此,也不知他在那里等了多久,亦或者蓄谋已久的猎狩,让她这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险些暴露了自己。
停云定定瞪着他,忽而讷讷一笑,将匕首收起,“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蒋帅啊。”她眸光忽闪,“蒋帅也有发酒疯的时候?”
“艾停云!”蒋寒洲忽然附耳贴语,郑重而又隐忍的唤了一声,他将牙关咬的那样紧,小心翼翼他的痛楚,他的愤怒和悲伤,他沉重深情的又唤了声,“艾停云。”
如一把利剑捅入心脏,又像是受到巨大的,停云心神大震,骤然睁大了眼睛。
有温热的液体砸落在她的锁骨处,一滴,一滴,又一滴。
是汗么?还是血,在这空气凝滞的初秋里,初夏的余温还未散去,无孔不入的沁入肌肤,停云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她下意识抬头去看蒋寒洲的脸,可他的脸隐在明灭不定的阴影中,她辨不真切,只有那温热的液体是真实的,每落一下,她的心便如针扎般痛一下。
停云的声音有震惊之外的颤抖,她说,“蒋帅……这是怎么了?放着闺中不顾外出真的好么?你看好了,我是舒……”
不等她说完,蒋寒洲忽然低喝一声,“爱新觉罗芷菱!”
窒息的痛苦携着震怒扑面而来,如他此刻散发的浓烈酒气让停云眩晕惊憾。
停云猛的一震,心脏骤然紧缩,随后像是收缩到了极致砰然爆炸那般,痛楚碎裂在胸腔内,血液逆流,肝胆俱裂。
她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蒋寒洲,猛的将他推开,踉跄的跑了几步,犹自镇定道:“还请蒋帅自重,我叫舒云,是锦懿的妻。”
说完,她端着姿态,缓步离开。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因醉的厉害,晃悠了两下极力稳住了身子。
是啊……她是温锦懿的妻,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而他的云儿,只属于他的云儿,早在两年前就死了,是他亲手逼死的,连个墓碑都没有给她。
似是不能承受这样沉重的事实,又似是无法愈合的伤口被人血淋淋的了刚刚结的痂,他缓缓后退了两步,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良久,他扶额低低笑出了声,蒋寒洲,你是疯了么!是了,他快疯了,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疯掉!
第一百四十章:开始反击
停云直到踏入哥哥他们。”
停云笑起,“那俊逸不准再哭鼻子了。”说着,她起身将行李包裹拿给阿褚,“这一路上有劳你了。”
阿褚抱拳,“温少爷的儿子,便是我的小主子,定万死不辞将小主子送往武汉。”
“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停云微微一笑,目送阿褚趁夜将俊逸带离,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里。
停云下意识追了两步,终是扶着门框硬生生的狠下心肠,白日里见蒋夫人看俊逸的眼神,她便知道,俊逸定不能在锦县长留。
她脸上的悲戚和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沉下了愤恨的脸。
“姐姐。”万丽悄悄靠近她,“今日去,有什么收获么?”
停云转身往后院走去,“撒下的种子,自有收割的季节。”
许是停云今日公开现身引起了动荡,这注定不是个平静夜晚,后半夜的时候,敲门声不停的从前门传来。
掌柜的骂骂咧咧的开了门,一见那人的脸,掌柜的顿时惊讶道:“是你?这么晚了来找志成?”
那人披着红色的斗篷,遮住了大半脸面,她低声道:“我找温少夫人。”
掌柜的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因了不是外人,思量再三,他将那人让了进去,左右看了看漆黑的街道,赶紧关上了铺面的门,引着那人来到停云的厢房前敲了敲门,问道:“少夫人,有人拜访。”
停云本未睡踏实,闻言披衣起身。
傻妞睡眠浅,掌上灯,默默地退去了。
那人一厢房,便掀开斗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二姨太!”
停云闭目半晌,迟迟不愿睁开眼睛,她几乎算到今夜小兰定会前来。
见停云没有反应,小兰含泪道:“二姨太,我是兰儿呀!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她喜极而泣,“要不是秦贵拿志成威胁,兰儿一早便追随二姨太去了……”
“秦贵?”停云极力克制着暗涌的情绪,闭目反问了一句。
小兰哭诉道:“你走后,老夫人为了缓和秦贵的情绪,便将我送给他做妾,我苦啊,好苦啊。”
说着,她嘤嘤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声泪俱下道:“那个一有不顺心的事,回去就打我,拿烟头烫我,针扎我,鞭子抽我,还……还拿木棍捅我,他不是人……是……是……”
小兰似是压抑太久,终于找到了倾诉的人,颤抖的抱住肩膀,失魂落魄道:“他不是人……不是……”
停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小兰胳膊上纵横的疤痕,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前倾了身子,想要抚恤面前这个有恩于她的女子。
可是一旦她暴露出丝毫的情绪,都将暴露她的身份,拖着小兰一同陷入万劫不复去了。
停云缓缓缩回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小兰,“你想讨回公道么?”
小兰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停云拿下发上的簪子,剃了剃老油灯的灯芯,“你不想报仇么?就认命了么?”
小兰义愤难平道:“我日日想!夜夜想!恨不得将那些黑心眼的人都挖了心肝去!”
“是了。”停云将簪子放在桌面上,微微笑道:“她们怎么加之在你身上的,你便怎么如数奉还回去。”
“二姨太……你的意思是……”小兰喃喃。
停云微微一笑,“我不知你口中的二姨太是谁,她或许已经死了,我叫舒云,是温锦懿的妻。”
小兰仿佛从梦中惊醒,颤颤道:“温少夫人,我该怎么做?”
停云感念小兰的心领神会,轻轻敲着桌面道:“她们怎么把你送出来的,你便怎么把自己送回去。”
小兰听的一头雾水。
停云微笑道:“府上走了一个丫鬟,便少了一个丫鬟。”
小兰接话道:“再送去一个丫鬟?”
停云含笑不语。
小兰犹豫道:“要怎么送?夫人向来用人谨慎,总共就那几个老人儿在身边伺候……”
“你的夫君和蒋家的关系缓和了么?”停云问道。
小兰怔了一下,咬牙切齿的冷笑道:“缓和!笑话!蒋家弄死了秦嬷嬷,杀母之仇,怎能说缓和就缓和,倘若真不介意,何以屡屡折磨我寻求报复!”
“那便是了。”停云轻轻道。
小兰似是还未明白。
停云已然站起身,“不早了,秦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小兰殷切的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起身颔首,黯然离去了。
第二日一早,掌柜的哈欠连天的来到前厅开门时,便见停云端坐在桌子前,一边翻看一本薄子,一边执笔写着什么,志成在一旁殷勤的端茶倒水。
“少夫人早。”掌柜的笑着打了声招呼。
停云微微一笑,“早。”
志成继续八卦道:“然后我就发现碧莲小姐对咱们少爷……唉吆唉吆唉吆……”话没说完,掌柜的便揪起他的耳朵,硬生生往后院扯去。
“混小子,我看你是太闲了,去把昨天收购的药材清点了!”
“唉吆,唉吆,我什么也没说啊,轻点轻点啊。”
“……”
正当药铺内闹腾的时候,一个下人模样的小伙子来到药铺前,低声道:“温少夫人在么?”
“我就是。”
那下人低声道:“秦夫人让我给温少夫人传个话儿,您开的方子甚好,我们夫人心里的气儿顺了。”
停云笑着点头,小兰果然没让她失望,定是给秦贵儿吹妥了耳边风。
志成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嚷嚷道:“云姐!你还懂药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是少爷教你的吗?”
掌柜的嫌志成聒噪,便又将他打发出去新城区的药铺查账目了。
前厅顿时安静下来,万丽换了本分乡土的碎花小褂,挽了两条麻花辫子,打扮妥贴后缓步走了出来,笑道:“姐姐,我这张脸是不是派的上用场了?”
停云笑道:“就数你聪明。”
面上虽是笑着的,停云的心却是下沉的,万丽偷听了她和小兰的对话!
纵然万丽聪明过人,可她这样急切地想要复仇,不惜盯紧自己的一举一动来获取有用信息,这样下去……于人于己百害而无一利。
记忆里的万丽,娴静乖巧,逢着人总是怯怯的,全无眼前人这样精明世故。
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笔,仇恨的火焰会将人无情的吞噬燃尽灵魂里的良知,挣扎在无边的悔恨泥泞中,直到挫骨扬灰,从头到脚剥层皮后生展出新的生命体,仿似重生。
她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
“姐姐,我需要做什么?”万丽殷切的看向停云。
停云微微笑道:“去给人做丫鬟。”
万丽的脸上瞬息焕发光彩,扑上去抱住停云的脖颈,“妹妹定不负姐姐期望。”
锦县的阳光向来刺白强烈,阳光横扫街道,雨露均沾的撒入商铺的厅堂里,虽说已经入秋了,夏末的威余丝毫没有减弱,空气里流窜着一丝丝恼人的。
停云刚安排完手头上的事,便接到律斯祈的电话让她去商会接收商户们提交上来的资料,停云强打精神,收拾一番带着傻妞往商会去了,走到商会门口,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躲躲闪闪的往聚福楼的方向走去。
“五儿?”停云微微挑眉,思索片刻,对傻妞说,“跟紧她。”
傻妞顺势便追了上去。
这五儿向来谨言慎行,为人规矩,凡事从不强出头,她一般要去办的事,多半是张嬷嬷交代的吧。
日光是这样的刺眼,让停云眯起的眼睛闪过破碎的磷光,往事翻涌在心头,如走街串巷的风,一波又一波,一浪高过一浪。
军部里,蒋寒洲踏入办公室,便见苏运早早的坐在沙发上等他,面前的白瓷茶缸冒着白烟。
他的步子一转,正要往沙发处走去,赵子龙快步走了进来,凑近他低声道:“查出来了,暗杀当天有一名家教老师出入万家。”
蒋寒洲眉峰一凌。
赵子龙低声道:“当时咱们虽抢在那些人之前动了手,但那日只找到了两具尸体,万家的独女和那名老师,不见了,花名册应该在那二人手中。”
蒋寒洲冷面不言。
赵子龙试探道:“督统……”
“查那名老师的身份。”蒋寒洲斟酌有度,“一旦查清,立刻切断消息源,不可给山田追查之机。”停顿了一下,他微微蹙眉,“派人盯紧舒云。”
赵子龙愣了一下,默默行了一个军礼,大步离开了。
“真是举步维艰啊。”不合时宜的叹息声传来,苏运替蒋寒洲做了这么多年的统帅,早已见惯不惯了,他拿起茶缸喝了口茶,感叹道:“日本人事事都要搀和一脚,这次名册要是再落到日本人手中,功劳可不又被他们抢了么?咱们这些穿着国民军服的人,又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饭桶了。”
蒋寒洲在沙发上坐下,随手点了根烟。
第一百四十一章:军中事宜
苏运弹了弹烟灰,继续道:“那帮红匪也是的,在延安那边闹闹就行了,这还动起真格的了,恨不能闹到南京政府那位的眼皮子底下,剿匪剿匪口号喊的倒是响亮,那帮玩命的人全国各地的玩游击,这匪怎么剿,内忧外患,我大中华民国,前途堪忧,堪忧啊。”停顿了一下,他问道:“听说那名册上全是共产党安插在咱们这里的特务名单?”
蒋寒洲点了点头。
苏运狠狠吸了一口烟,眩目道:“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啊,没想到不知觉间身边竟有这么多定时炸弹。看来,要剿匪也是咱们亲自剿啊,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蒋寒洲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在他英挺的面部,透着阴冷睿智的气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见着我便躲得远远儿的,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苏运寒暄的笑道:“蒋帅这是说的哪儿的话,你回来这许久,我还未找你好好谈过心,这不念着兄弟情义么。”
“有事说事吧。”蒋寒洲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想卸职回县政府干了?”
“哪儿能呢。”苏运讪讪笑道,“既然蒋帅不绕弯子,那我就直说了。”他瞬息严肃下神情,“蒋帅交出去的那批武器,近期要被山田运往热河,这事您打算怎么做?”
蒋寒洲眉梢微扬,“既然交出去了,怎么利用那是山田的事情。”
苏运胡须一抖,“蒋帅难道就这样认栽了?我听说……”他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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