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停云便将事前准备好的蒙汗药布往百合的口鼻捂去,哪知那百合竟身手了得,忽然屈掌为爪抠住停云的手腕,停云心下一惊,暗叫不好之时,忽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黑影中蹿了出来,一脚踹在百合的脖颈处,并抢夺过停云手中的蒙汗布捂在了百合的口鼻上!
百合挣扎之际,愤恨的指责道:“你们!你们就是偷……偷合同的那些人!”说完这些话,她便晕了过去。
停云心有余悸,是她想的太过简单,差点就反被百合擒住了!她惊疑不定的看向黑影处,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停云紧绷的神情松了几分,“是你?”
那日“卖身葬父”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的从黑影中走了出来,丝毫没有打架时的干练凶悍。
顾不得寒暄,停云飞快的从肩膀上取下包裹,换上事先定做好的黑西服黑帽子,佯装成百合的样子,停云虽然比百合矮小,但鞋子做了增高,衣服内也垫了身架,看起来有模有样。
停云从百合兜里翻出了通行证,拿出绳子把真正的百合捆起来堵住了嘴,那少女赶紧上前来帮忙,从黑胡同路线走,一并搬至事先踩点好的荒废柴房内,方才离开。
“谢谢你,你没必要随我犯险,若是你无处可去,可在蒋府门口等我。”停云拿出黑色的墨镜戴上,遮住了眉眼,学着百合盛气凌人的样子方方的回到主干道。
那少女闻言,看了看停云,又看了眼百合,便走回柴棚边的暗影里,自觉的守住百合。
停云叫了辆黄包车往关东军部去了,军部坐落在新城区一座近郊的废气钢厂一侧,她按捺下心头的惊跳,下了车,做了一个深呼吸,方才背着手大步走过去。
军部门口是高耸的铁门,两侧均站着把守的士兵,铁门正中央堆着许多的麻袋,将道路分成了两侧。
停云来到门口,还未出示通行证,大门便自动打开,两侧的军人似乎对百合极为敬重,纷纷敬礼低首,她硬着头皮走进去,军中森然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百合小姐,百合小姐,这么晚了过来有何指示?”一个国人模样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从场地另一方跑过来,梳着油光光的偏风,下巴处续了一撮胡须,并未穿军装,而是穿着黑色的棉衣棉裤,“山田先生今天赴蒋帅之约,不在军中,百合小姐,您今日来是为了?”
停云戴着宽大的墨镜,侧目瞅着他,瞧着像是山田养的狗汉奸,她清了清嗓子,随后尖细着声音,学着百合的样子盛气凌人道:“审胡志成。”
“哎吆,百合小姐,您的白话儿真是越说越好了,快不需要我们这些翻译了。”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谄媚笑道:“天黑路潮,我这就带您去。”
停云墨镜后的双眸锐利的盯了男人一眼,果然是个汉奸!
那男人带着停云绕过废钢厂走过几排紧闭铁门的平房,沿路都是严密的关东军把守,探照灯交错晃动,像是来回摇摆的大刀将所有潜伏入内的匪人斩杀于此,巡逻的士兵架着长枪一排排的从停云面前穿过,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她。
第三监狱内,是一间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关押犯人的格子间,浓重的血腥味和铁器撞击出死亡的气息,怒骂的,审问的,痛苦的声音交织,不仅让停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百合小姐,您请。”男人在一处格子间前站定,只见漆黑的铁栏后面,少年被高高的吊起,两条大锁链穿透了他的肩胛骨,皮开肉绽,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
“这小子嘴硬着呢,到现在也不肯说在哪里。”男人愤愤的说了句,仿佛他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似得,“依我看,没准不是什么,就是……”男人左右看了看,伏在停云耳边低声道:“没准就是蒋帅的人干的。”
停云冷不丁的打了个机灵,学着百合的口气呵斥道:“混账东西!没凭没据,这是你胡乱猜测的事情吗!若是嘴碎给山田少佐惹了麻烦,第一个毙了你!”
那男人吓的变了脸色,哆嗦的连连称是,只觉着今天的百合有些不同寻常,火气格外的大。
“把这个小东西放下来。”停云冷冷道。
守在牢房外的两名关东军立刻上前,将志成放了下来。
停云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若是一会儿山田回来,或是忽然冒出个人跟她说日语,那就露馅了!
她指了下尖嘴猴腮的汉奸,“你,带着他,跟我走。”
尖嘴猴腮的男人微微一愣,“什……什么?”
“带着他跟我走!”
“山田少佐接到消息策划劫囚,这里不安全,让我秘密把他转移到别处审问,怎么,你有异议?”
“不敢……不敢……”那男人面露难色,“这个小的做不了主,山田少佐说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胡志成……这……”
“难道这任何人里,还包括我吗?”停云声音急转直下,冷喝道:“蠢东西!耽误了少佐的大事,唯你是问!”
男人惊魂不定,“百合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监狱长。”
不一会儿,秦贵领着一名穿着军装,十分魁梧的男人大步走了来,用不流畅的日语说着什么。
停云暗叫不好。
秦贵点头哈腰道:“百合小姐,您和川濑监狱长是老熟人了,不如您……”
“哼!该说的我都说了,不必再说什么!”停云佯装被秦贵惹怒的样子,用力甩出百合的通行证书,以此为自己正身,她狠狠瞪了一眼秦贵,大步往外走去,“既然不让带人,那就让他在这里待着吧!出了什么岔子,你们自己担着!”
秦贵心知百合与山田的关系极为亲密,见自己惹的百合不愿意多说,心下没了主张,只将停云之前说的话跟川濑监狱长解释了一番。
川濑也不敢怠慢,看了眼百合的背影,铿锵应了一声,方才让秦贵扶着志成跟在停云身后,一路放行。
没想到会这样顺利,虽然与设想的有出入,但百合在军中享有一定的威望和权力毋庸置疑!
出了军部,停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借口机密事宜将秦贵支走,方才亲手扶着志成快步离开。
谁知还没走远,便看见山田乘坐的轿车缓缓驶了过来,停云只得带着志成钻入树丛中,从山间小路逃离。
果不其然,山田回去没一会儿,军部传来枪响声,接着有鼎沸的人声,说着叽里呱啦的日语,停云的心砰砰乱跳,听着声音仿佛是两波势力相遇交火的声音!难道今晚寒洲也打算杀志成灭口吗?!
停云惊出一声冷汗,也就是说今晚除了自己,还有另一波势力混入了关东军部!还好自己抢先一步!
关东军迅速沿路封锁主干道,秦贵带着他手下的特务沿着血迹往山上搜来。
这座山是环城山,翻过山丘可从另一条进城的路逃离,停云心里打算着,冒充百合劫走志成的事情很可能已经败露,枪声此起彼伏,隐隐有士兵从两头包抄之势。
她原本是想找辆车的,但是车辆太过显眼,容易被盯上,于是只得采用这种徒步游击的方式救人,她咬牙扛着志成刚翻过山丘,想要迅速加快步伐时,却不料被一根树藤绊了一下,抱着志成猝不及防的滚下了山去。
停云暗叫不好,这回滚下去,不摔死也会被追上来的人发现!尤其耳边士兵交谈吆喝的声音越来越大!
两人被一颗树挡了一下,减少了一大半的冲劲儿,摔在了山丘另一边的公路上。
停云拍了拍撞晕了的头,片刻耽误不得,她迅速扶着志成继续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今天连续的失策,先是没有料到百合居然会武功,其次没有料到山田回来的这么快!
忽然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辆货车摇摇晃晃哐哐当当的颠簸着,从远方的山路上驰来,货车上拉着高耸的麻袋,散发着浓烈的中草药味儿,瞧着该是赶夜路进城的运输车。
停云如遇救命稻草,咬牙扶起志成,在货车经过的瞬间一手攀住后面的车框,脚踩着车框的边缘随车往城内走去。
入城的中途有一处关卡,有许多关东军手端长枪围堵在那里,货车缓缓停了下来,停云趁这个机会,在车后用力将志成塞入货车后的麻袋缝隙中,自己翻身躲了进去。
货车司机掏出一个通行文书,士兵检查一番,随后围着车走了一圈,浓重的药味遮掩了血腥味,士兵大咧咧的一挥手,“没问题,放行。”
货车畅通无阻的入了城,径直行至旧城区一家药房前,漆黑的街道上,药房的灯昏暗静默,药房的门只开了一扇,掌柜的将另一扇用力拉开,小跑出来说,“今个儿有些不太平,赶紧卸货。”
“好嘞!”司机和副驾驶的伙计跳下了车,小伙计将一张单子递给掌柜的,掌柜的只看了一眼便走进药房内,十分恭敬道:“少爷,您看看,这是这次收购的药材明细。”
“辛苦了。”温和的声音传来。
停云躬起的身子猛地一僵,耳边嗡嗡作响,那不是温锦懿的声音是谁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巧!每次她遭难遇险的时候,都能遇见温锦懿!她的心中有几分雀跃又有几分恶寒,雀跃的是还好是温锦懿不是旁人,恶寒的是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第七十七章:做个交易
“阿俊你也去帮忙。”贝都拿去变卖了!
她换了身阿俊拿来的干净衣裳,将伪装的百合衣物烧掉,街道上传来绵绵不绝的吆喝声,军队沉重的步子凌乱而过,像是一击重鼓重重的敲击在人们心上。
虽说这是密室,可是装潢却十分新潮,沙发摆件皆是西洋款式,若不是温锦懿担心她被抓,将他供了出去,定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救她吧,想来当初他救她,多是看在寒洲的情分上。
这乱世中,百姓谋生,商人求利,军人求家国,或许,她应该以更宽容冷静的心态对待温锦懿,毕竟他没有真正与日本人达成合作协议,反而帮助了自己毁灭证据,说明他还残存着爱国之心。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小了,停云在阿俊的带领下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新老城区到处都是关东军,连着胡同口都是特务,全城戒严,停云贴身在一辆招牌幌子之后,看着藏青色的天幕,天快亮了,此时藏匿百合的地方很可能已经沦陷了,那小姑娘身手了得,应该不会被抓住。
于是她脚步一转,往蒋府的方向走去,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都会被搜身检查,停云也不例外,好在她换回了女装,其貌不扬,脸上的伤口用蓬乱的秀发遮掩,那些特务倒也看不出什么。
她绕道来到蒋府正门,果然看见那小姑娘徘徊在蒋府一侧的胡同口。
停云匆匆走过去,“百合被人救走了?”
小姑娘有些歉意的点了点头。
停云拔下头上的一支玉簪握在小姑娘手中说,“他们可有看到你的容貌?百合看到了么?”
小姑娘警惕的摇了摇头。
停云严肃道:“把这枚簪子当了,换些钱财给家人买点东西,今天谢谢你,以后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说完,不等小姑娘反应,她便匆匆走入巷子口,从后门翻墙回到蒋府内宅。
蒋府内灯火通明,关东军部出了大事,闹得全城夜间不得安生,蒋寒洲站在杏花阁内,赵子龙面如死灰的低着头立在一侧,小梁和小兰跪在门口瑟瑟发抖,唯有长恩此时分外淡定,坐在一旁的圆桌边,时不时的往外看一眼。
“督统。”探子匆匆从外面走回来,悄悄伏在蒋寒洲耳边低声道:“到处找了都没找到人,属下按照督统的交代,特意派人守在温少爷落脚的药店后门,果然看到二姨太走了出来,现在回来的路上。”
蒋寒洲面无表情,垂下的睫毛让他显得淡静而冷漠,只是那殷红的双唇像是退却的潮水,微微泛着白色的冷光。
他越是这样不怒不恼,一众家仆的心里越是七上八下没有了底。
第七十八章:裂隙初现
小兰和小梁吓的全身发颤,他们几乎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到那探子究竟跟蒋寒洲说了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小姐年纪尚小,被禁足久了,想要外出游玩的心在所难免,少爷莫要太过担忧,反而给小姐过多的压力。”长恩狐狸般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面色凝重而又严肃,竟然隐隐透着对蒋寒洲的不满。
闻言蒋寒洲转眸看向长恩,“禁足?本少竟不知与云儿的恩爱,在长公公看来竟是禁足。”
长公公三个字狠狠刺激了长恩,他眼帘一跳,凌厉的看向蒋寒洲,双唇气的微微发抖,似是想要说什么,却握住了拳头忍住了。
“作为云儿的贴身家仆,长公公是不是应该尽忠职守保护好云儿的安全,少点私心,多点关怀。”蒋寒洲今日似是不打算放过长恩,冷冷道。
长恩面色一阵白一阵青,带着不满的恨意说道:“哼,私心?恐怕是有人别有用心!”
“长叔!”小兰急忙扯长恩的袖子,焦急的制止。
小梁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少爷看在二姨太的面子上,向来对长恩十分厚待,今日这是怎么了,他也暗中踢了踢长恩。
长恩不为所动,冷冷的拂开袖子。
蒋寒洲看向他的目光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意,正要说什么,便听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停云疾步走进主阁,一推门便瞧见这般兴师动众的一幕,心头一惊,随后看向小兰。
小兰愧疚的低下头去。
停云便知自己偷偷外出的事情一定被蒋寒洲发现了,估计这会子正因为找不到人而大发雷霆着,而此时,她一身白色旗袍,外罩淡蓝针织褂子,脸上的擦伤若影若现,几乎在她踏进门的一瞬间,便察觉到蒋寒洲冰冷如刀的目光。
不知谁的抽气声格外明显!
停云低下头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故作镇定的笑道:“寒洲回来啦,要知道你今日回来,我抵死也不出去玩了。”她看向满屋低头的人,像没事人一样说:“都怎么了这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蒋寒洲抬了抬手,遣散了屋内的众人。
长恩离开时深深的看了停云一眼,嘴唇动了动,隐忍的闭上了嘴,只伸手示意停云放心。
“长恩,等……”
蒋寒洲将门关上,遮住了她的视线,也打断了她的话,“早上出门,你穿的这件?”
停云悚然一惊,下意识抬手擦了擦脸上的伤处,掩盖她的惊慌,笑道:“出去玩的时候买的,我就顺便换上了。”
蒋寒洲微笑的倒了杯水递给她,“玩什么呢,这么起兴都忘了回家。”
停云接过水喝了口,转身往内阁走去,“一个人走走逛逛啊,外面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闹,人挤人的,害的我都跌了一脚,脸都摔伤了。”
蒋寒洲捧过她的脸,漆黑的眼中看不见一点光亮,他轻轻蹙了好看的眉心,用心疼的口吻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停云惊讶于蒋寒洲的温存,他不是应该大发雷霆么?难道他真的不生气?可刚刚回来时的氛围很明显,蒋寒洲已经动过怒了。
停云微微一笑,“人太多了,只是摔了一跤,没有什么事,你看,一点都不疼了。”
蒋寒洲凑近她,两人鼻息相闻的距离,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真的么?没骗我?”
停云还记得上一次两人这样亲昵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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