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真的不爱他,才用这样刻薄的态度将他推开。
果然是他想多了,所以才如此鲁莽的自取其辱。
蒋寒洲忽然沉默了下去,他淡了眉眼,拿过一旁挂着的衣服穿上,缓步往门外走去。
停云正好站在门口的阴影里,一时间没有动。
两人此时相对而站,离的很近,停云这才明白,蒋寒洲这是要离开。
她急忙往旁边退去,把门让了出来。
蒋寒洲开了门,走到门口的时候,问了句,“为什么哭?”
停云说,“蒋督统恐怕看错了。”
蒋寒洲忽然怒了,两步折了回来,一把将她从阴影里捞了出来,便见她早已泪流满面,哭花了原本精致的妆容,狼狈悲伤的不能自己,哭成了这样,她的话,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那么尖锐呢!
“你怎么了?”蒋寒洲问她。
停云用力挣脱他,慌乱的擦了脸,“我没事。”
他冷冷审视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她还是伪装的蒋府小丫鬟时,亦有过这样口是心非的时刻,那时候她为了保护她的家人,费尽心思的想要爬上未曾谋面的丈夫的床,他作为蒋府贵亲介入的时候,询问她原因,她亦是这样闪躲不答。
蒋寒洲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温锦懿手上?”
停云猛地一震,一时间没有给予反应。
第二百四十四章:决绝与背离
蒋寒洲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温锦懿手上?”
停云猛地一震,一时间没有给予反应。
蒋寒洲眯了眯眼,“那个家伙是不是拿什么东西威胁你了?”
停云连忙说,“没有,蒋督统误会了,我丈夫很爱我。”
蒋寒洲历来是精明的男人,惯是喜欢装糊涂,刚刚他询问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惊慌的神情,这说明,他猜中了。
他说,“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需要你昧了良心的跟他?”
“我没有昧良心,他待我很好,我真心跟他。”停云连忙解释,可是那些泪出卖了她,她低着头,眼神闪躲。
越是这样解释,蒋寒洲心下越是起疑,她不是那种会解释无中生有的事情的人,这是心虚了才忽然开始解释有的没的,莫名的觉得恼怒,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说,什么话都藏在心里,蒋寒洲眯起眼睛,“是因为那个孩子?”
停云面色一白,心神大震,难道蒋寒洲怀疑到了孩子头上?他怀疑孩子是他的了?停云下意识看向蒋寒洲。
“他拿孩子威胁你了?”蒋寒洲脸色危险中透着狠厉,如果不是这样,温锦懿为什么不让云儿把孩子带在身边,还把孩子藏的那么深,以至于他动用了一切关系,都没有找到,甚至让张学良司令插手此事,也只查到孩子在北平出现过。他不是没怀疑过另一种可能,只是她的态度总是将他所有的妄想打的支离破碎。
见停云面色苍白,蒋寒洲眼底的疑虑渐浓,他缓步逼近停云,停云下意识后退,直到被逼入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蒋寒洲两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将她圈在双臂间狭小的空间内,语气危险而又冷冽,俯视她,“孩子是谁的?”
停云心慌的厉害,似乎一切跟俊逸有关的话题,都让她慌张不已,她想要忍住泪,想要像刚刚那样强硬的回击,可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从颤抖的心里涌出的泪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低着头,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蒋寒洲说,“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以前是,现在还是。我承认在保护你家人这件事情上食言过,但是我不会食言第二次,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停云只是低着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让她怎么开口呢,她弄丢了他的孩子,让他的孩子落入敌人之手,生命垂危,这让她怎么说出口,凌迟一般的痛楚,如何舍得让他也遭受同样的凌迟。
停云低垂的睫毛颤抖的厉害,是她没用,她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她不配做俊逸的妈妈,也不配做蒋寒洲的妻子,她是这样糊涂而又胆怯,自诩聪明,却是作茧自缚。
“到底发生了什么?”蒋寒洲俯下身,低怒。
停云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你告诉我,孩子是谁的!”蒋寒洲的怒意绷到了爆发的边缘,眼前这个可恨的女人,总是这样欲说还休,欲拒还迎,折磨的人几欲疯魔,让人欲罢不能,又爱又恨,心底的戾气如涨潮的水一点点滋生出来,他磨牙寒声,“如果有另一种可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个孩子,我会把他从温锦懿手上毫发无损的带回来,现在,你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这些话深深的牵动了停云的心肠,他语气里隐忍的愤怒和浓浓的爱意,让她忽然感动的不能自持,这是一个父亲该有的姿态,是一个称职父亲该有的态度,他对俊逸有怜惜,有小心翼翼的克制,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融入那些话语中,她知道这是蒋寒洲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有那么一刻,真相呼之欲出,所有糊涂而又冲动的情感涌到了唇齿间,停云殷切的说,“俊逸是……”
可是,耳边忽然想起温锦懿冷漠的声音,他说俊逸不大好。
停云猛地一震,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凝在喉间,如果她告诉蒋寒洲真相,蒋寒洲一定会有所动作,那么温锦懿一定会察觉到他的用意,这样以来,温锦懿定会迁怒于她,毫不留情的对俊逸下手,在蒋寒洲找到俊逸之前,温锦懿有无数个伤害俊逸的日日夜夜,不……她不能冒险。
停云低着头,颤声说,“是……是温……”
“艾停云!”蒋寒洲沉怒的打断她的话,“想好再答。”
哪怕是骗他也好,想好再答!
停云怔了一下,想好再答,想好再答,她的思绪有些凌乱,如果告诉了蒋寒洲真相,不仅俊逸会有危险,蒋寒洲一定也会被温锦懿威胁,温锦懿怎么拿俊逸折磨她的,便会怎么拿俊逸折磨他。
如果……如果……她只觉得如果情况真的糟糕到了最坏的境地,如果温锦懿和蒋寒洲必有一场血战……俊逸如果受到伤害的话,悲痛让她一个人承受便好,只要蒋寒洲不知道真相,只要他不知道……便不会受伤,便不会像她一样担惊受怕的人不人鬼不鬼。
是……该是这样的。
短短十几秒的沉默,她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过去还是不久的将来,她都不能把俊逸的事情告诉蒋寒洲,因为,就算蒋寒洲为了俊逸收手,不敢对付温锦懿。
可是温锦懿仍然不会放过蒋寒洲。
她不能让寒洲坐以待毙,既然要开战,便让寒洲无所顾虑的开战,让他勇往直前,不至于畏首畏尾,思前顾后,她不想他输给温锦懿,不想他再受折磨。
似是忽然想通了,她的心态与毗邻山上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寒洲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吧,让他抛开一切包袱迎战。
俊逸由她来保护,如果她无法保住这个孩子,便证明她不配做妈妈,不配做他的妻子,那便随了俊逸去了。
总会有更优秀更美丽更爱他的女人出现,会有人替代她给他生儿育女,给他安定温暖的家。
她终于坚定了心思,近乎极端的偏执了思想,又透着凌然的大义,带着几许疯狂,她僵硬的擦去了脸上的泪,不再慌张怯懦,抬头看他,“俊逸是温锦懿的孩子,你之所以这么问,恐怕是看着俊逸两岁多的年纪,与我们分开的时间差不多吧,但你别忘了,我和温锦懿被你捉奸在床过,虽然是被人陷害,但我被下了药,那次,我和温锦懿发生过不该发生的事情,也是那一次,我怀上了俊逸,你应该不会忘记,那次之后,我们之间再无夫妻之实,所以俊逸不可能是你的。”
蒋寒洲的瞳孔缓缓收缩。
停云说,“我之所以哭,之所以觉得委屈,是因为温锦懿他在外面有了人,那个女人找上了门,我能不伤心么?丈夫出轨,一个做妻子的能不哭么?我回来拿个东西就走,阿俊还在巷子口候着我,以后你不要再纠缠我了,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很可笑的,谁会看上一个杀了自己妻子的汉奸,蒋寒洲,你别做梦了。”
蒋寒洲面色瞬间铁青。
太过了,她的话说的太过了,不断用袁玉然那把刀子捅伤他,殊不知,这是他的禁区和底线,任谁都不可触碰,今日,她不留余地的狠狠捅了他两次,不断地踩禁区的雷,还将他最不堪的隐秘轰炸的体无完肤。
蒋寒洲缓缓站直了身子,冷冷看着她,淡漠的眉眼,像是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一字一顿的说,“艾停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跟温锦懿。”
停云心慌的厉害,那是害怕失去的恐惧感,她看出了蒋寒洲放手的征兆,他不恼不怒,眉眼间淡漠的如同路人。
停云用力抓住手中的帽子,克制着喉咙的颤抖,垂眸说,“嗯,我心甘情愿的跟他。”
“好。”蒋寒洲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冷冷望着她,“艾停云,我不会再与你纠缠不休,亦不会再为你回头。”
说到底,她从未相信过他,亦不曾相信他会跑赢与温锦懿的这场博弈,胜者为王,所以她选择了依附强者博得生机,连欺骗都吝啬于给他。
他从贴身的怀里拿出了那枚苍翠欲滴的金丝缠龙翡翠镯子,缓缓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停云看到他把镯子还回来的那一刻,惊颤了一下身子,瞬间面无血色,飞快的看向蒋寒洲。
蒋寒洲大步离开,风衣带过的气流掀起了她额前的发,冰冷的空气割得面部生疼,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香,那气味儿钻进了停云的鼻子里,想来这些年他抽烟抽习惯了,忽然戒了烟,却没有戒掉这让人眷恋的温暖味道。
空气里弥漫了疏离淡漠的气息,那是他的决绝和背离。
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蒋寒洲冷冷说了句,“我不会对温锦懿手下留情,如果你试图阻拦,我亦不会对你心慈手软,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哭。”
他大步离开。
停云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下意识追了出去,整颗心仿佛都被他牵走了,追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止了步子,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停云张了张嘴,最后沉默的站在原地。
他决绝的没有回头,他没有回头……
脚步坚定,一步步远离。
这长长的巷子,渐渐拉开了两人之间半生的距离,那是隔世的恍惚感,原本同一条轨道上的姻缘线终于在这条生命线上,出现了分支,渐行渐远,他的身影终究消失不见。
脚印一串串行至看不见的远方,风雪漫漫。
很多年后,停云每每回想起这一幕,都会忍不住的心酸落泪,如果她足够勇敢,如果她唤他的名字,他会不会为她再次停留,不顾一切的带她走。
可是世上永远没有如果,有些一时的过错,付出的将是以一生为代价的错过,这代价太过惨烈,年轻时候她不曾懂得,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
那时候,物非,人也非。
第二百四十五章:落入圈套
停云麻木的站了许久,他给了她机会,只是她没有选择与他并肩作战,至少这一刻,巷子里吹拂的风雪中,只有他的背影和她胆怯的沉默。
傻妞轻轻拿了一件外套走了出来,披在她的肩膀,温柔的抱住她冰冷的身体。
停云僵站了许久,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她苍白的笑了笑,抚摸傻妞哭湿的脸,说,“你在这里住着,替我守住这个房子,我要出去住一段时间。”
傻妞不同意,要跟她走。
停云说,“会有一个叫顾闰之的来找我,你要替我跟他传话。”随后,她凑近傻妞,低声说了一串极其隐秘的对话。
傻妞惊讶地望着她,眼里有恐惧和担忧,可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不舍的看着停云,见她上楼翻出了一个包裹,随后又匆匆下楼。
她亲了亲傻妞的脸,便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傻妞一直追到巷子口,看见停云跟阿俊离开,方才用力擦了擦眼睛。
停云缓步跟随阿俊从后门回到药铺,半路上忽然看见唐婉如的车急驰而过,停云微微凝神,止了步子,唐婉如的眼角有淤青,坐在车的后座上,杨夫人笑着在她身边说着什么,然而停云的目光却落在副驾驶座上。
那里坐着一个平头中年男人,如果停云没看错,那个男人便是早上在温锦懿药铺里见到过的,唇角有一大块胎记的男人。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后垂下眼帘,压低了帽子,缓步跟随阿俊。
唐婉如坐在车内,目光瞥了眼温锦懿的药铺,随后流露出极致的憎恶,下意识伸手抚了抚鬓边的发髻。
杨母拿着手帕轻轻点了点唐婉如眼角的淤青,说,“怎就闹成了这个样子,温茂也真是的,怎么舍得动手打你噢,这些年他做个甩手掌柜,你里里外外替他打理产业,操碎了心,落得这么个下场。”
唐婉如冷笑一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温家,他做过什么?只知道躲,只知道息事宁人,如今倒怪我抛头露面丢了他的人了,打我?呵,他也落不着好,他那脸上被挠的估计好些日子出不了门了。”
车子在百乐门前停下,杨母先行下车,热情的将副驾驶座上的图先生迎了下去,随后回头招呼唐婉如赶紧跟上来。
唐婉如怀里夹着一个大红色的皮包,左右看了看,匆匆跟了上去。
紧随其后的车里走下了一男一女,同步跟了进去。
一前一后五人上了二楼的包厢,刚坐下,杨母叫了四杯威士忌,一杯蓝莓汁,便说,“婉如,你可把握这次机会啊,你知道约一次图先生有多难吗?锦县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生意早晚都落到日本人手中,咱们赶紧抛了,房子也抵出去,拿了钱去上海去吃香的喝辣的,大城市可比咱们这里繁华安定多了,治安都不知道好多少倍呢!也就锦县这样的小地方要啥没啥,还鬼怪横行。”
唐婉如有些忐忑不安,自从山田对她出手以后,三天两头的叫她去军部,为了躲避山田,她将自己关在家里三四天不吃不喝不曾出门,精神恍惚,脾气暴躁,险些做了蠢事,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可是,尽管这样,还是没能逃过山田的魔掌,他居然让人来家里请她,她快疯了,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疯的。
唐婉如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皮包,眼下老爷子还不知道她跟山田那档子事,要是知道了,还不杀了她?只有把产业早些抛售了,才能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摆脱山田。
“哎呀,婉如,你还在想什么啊?”杨母珠光宝气的手按在唐婉如素面手上,催促道:“天儿和莲儿的婚事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我们家早抛了,现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点头,早点一同去上海定居,你这么犹豫不决的,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呀。”
唐婉如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对面稳重精明的中年男子,他唇边的胎记像是一块非常大的菜叶,莫名的让人发笑,只是唐婉如笑不出来,她是背着温老爷子偷偷拿了房产和资产证明以及医院和药店的营业许可证,土地使用契约书,产业评估书等一系列身家出来的,山田对她逼得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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