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的面色还是冷淡,只是这薄薄的冰层下,汹涌的海浪在不断翻涌,轻轻一碰就可以击碎所有伪装。
宋以然慢慢清醒,感受到了不二周助的疏离,他看向不二睁开的冰蓝色眼眸。
“是我的错觉么……不二君,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宋以然的直觉很敏锐,他当即问道。
“你想多了。”
不二周助阖上了眼睛,又显得无害起来,“我只是不想打扰前辈休息而已。”
“是么?”黑发少年挑了挑眉。
不二周助笑得弯起眼眸,他问道,“那当然,毕竟这只是我和前辈认识的第二天呢。”
他把“第二天”咬字咬得很重,宋以然却感到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隐隐藏着几分不善。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宋以然问道。
不二周助轻轻抱臂,他本身就有种很柔和温暖的气息,做出这个动作后,就显出了和外表不相符合的压迫。
他笑了笑。
“前辈的记性,好像一直不太好呢。”
在黑发少年有些迷茫的眼瞳中,不二周助低下身子,那双眼瞳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他缓缓贴近对方,在呼吸都要交错的距离中,故意地停顿了几秒,感觉到少年的不为所动后,又倏地抬起了头,远离了宋以然。
“好了,开玩笑的啦。”
浅栗发色的少年耸了耸肩膀,他嘴角的笑容弯起,“那一定是前辈的错觉,我可是……打心眼里敬重前辈的呢。”
不二周助又拉开了距离,他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白石藏之介和幸村精市匆匆赶来,另外一个有些白发沧桑的老人也手提医药箱跟在后头,看上去有些狼狈。
“宋君……你没事了么?”
看到宋以然清醒的样子,幸村精市松了口气,当时叫不醒他,幸村素来冷静的心神一下子就慌了起来,面上还是淡然地约了白石去找队医,留着看上去和宋以然关系冷淡些的不二,就是怕出什么意外。
“还是让医生看一下吧。”
白石藏之介担心地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老人便缓缓上前,将药箱打开。
“没事,我只是昨晚有些累了而已。”
宋以然苦笑着拒绝,岂料老人家立即严肃地说教了起来。
“年轻人,现在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我之前就看见一个人手腕受伤到无法动弹……打网球还是很危险的!”
宋以然:……
不二周助在一旁若有所思道,“莫非是指……阿桃和鬼十次郎的那场比赛么?”
“鬼十次郎……就是那个五号球场的守门人么?”宋以然眯起眼睛,他也忘不了那个体魄强壮的少年。
“其他的都等等说,一个一个……不顾身体,一心钻到球袋里了。”老人强硬地把直起身子的宋以然按回了床上,开始检查了起来,眼里颇有几分对不听话孩子的无奈。
宋以然对年迈的老者一向是颇为敬重的,他只能顺着力道躺在枕头上。
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发现身体的确没有大碍,幸村精市、不二周助和白石藏之介都先去参加训练了,并且帮宋以然请了半天假。
当房间内只有两个人后,老人静静地看着黑发少年,竟是叹了口气。
“孩子,你不适合打网球……不,你不适合参加任何剧烈运动。”
——————
待半天假过去后,宋以然带着自己的球袋,走下了楼。
脑海里还回想着之前和队医商量的事情,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倒也是十分坦然。
——唔?
宋以然的耳尖微微一动,他听见了些许和平时挥拍击球不一样的声音。
听起来,球在拍上的旋转极其惊人,速度也极快。不过,声音有些……奇怪的厚重?
他朝着那个角落走去,角落的网球场也是一片被遗弃的地方,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球员在那里活动。
“鬼十次郎?”
宋以然一下子看到了那醒目的爆炸红发,鬼十次郎正面对着他发球,而另外一个男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以及那纯黑的发色。
宋以然的眼眸微微一眯。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声音会比较厚重了。
——鬼十次郎手里,竟然同时捏着五个球!
他的臂力惊人,一挥拍,五个球便如雷霆之势般砸向了那对面的少年。
只是……还没有完!
鬼十次郎刚一打出五个球,便又再从口袋里掏出五个球,重复两次,用时不到零点几秒!
十余个球竟然被鬼十次郎迅速打到了对面。
那个只留着坚毅背影的少年手握球拍,身形迅捷,竟是将不同落点的球都统统击回!
鬼十次郎将所有球停住后,看到了铁丝网外的宋以然。
“怎么,今天你没去五号球场训练么?”
他将球拍靠在肩膀上,神情玩味。
“我有些不舒服,请了假,倒是守门人大人,不好好守着五号球场,来到废弃的场地偷偷练习,这才有点说不过吧?”
宋以然轻笑着回击道。
听到了宋以然的声音,原本背对着他的少年转过身,那少年有着一张极为禁欲的俊美脸庞,发色和宋以然的有些相近,都是纯黑,只是宋以然的发质更柔软一些,而少年的头发直直地垂落着,带着一种执拗的意味。
“我没有见过你。”少年看了他一会儿,眼里完全没有看到宋以然的惊艳,冷淡得像是一块冰般,“新人么?”
“我是宋以然,刚刚加入五号球场的高一生。”宋以然道。
“你就是那个宋以然?”
原本冷漠的视线一下子变了,就像是冰里包裹着灼烧的火,“那个……被教练认为未来会和平等院凤凰不相上下的新人?”
他一直把平等院凤凰当作要超越的目标,在一次测试中偶然听见黑部由纪夫和斋藤至的讨论,便牢牢地记住了那个被提起多次的名字。
“我是德川和也,位于一号球场。”
德川和也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球袋上,“我们来打一场吧,新人。”
“——看看教练到底是否,言过其实。”
第44章 zone vs 发光球
——德川和也; 位于一号球场么……
U—17合宿的球场编号是按照实力划分的,也就是说; 德川和也的实力; 是在高中生里几乎最顶尖的那一批。
不过; 在刚刚鬼十次郎和德川和也的交手中,宋以然发现; 鬼的实力应该也有所保留。
换句话说; 既然作为五号球场的守门人; 那鬼十次郎也的确应有远超于本球场的实力。
宋以然挑了挑眉,转过身,背着网球袋慢慢离开。
离开了?
鬼十次郎抱着手臂,他觉得宋以然不是这种不战而退的人。
“你就这样退缩了么?”
德川和也的眼神充满失望; 他本来以为能和平等院凤凰相提并论的人一定会有些傲气,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退缩么……”
黑发少年低低地笑了笑,他还在不停往回走; 却突然用右手将球拍从球袋中拿出,左肩横跨背包; 非常流畅地单手往回发了个球!
球拍在右手颠倒了一下位置,又重新顺势落回了球袋中。
那颗球的速度极快; 德川和也仅凭着多年打球的球感,身体在意识做出反映之前动了起来!
只是,在球拍快要接触到球时,竟然一下子挥空了。
无数球在他的视野里跳动着,直到那颗球的呼啸之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他才意识到,那些都全是幻影。
“幻影……怎么可能!?”
德川和也的眼力也是极其一流的,能骗过他的眼睛,其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他抬头看着停下脚步的黑发少年,宋以然站在不远的地方,微微挑着眉。
“退缩……怎么可能呢。”
“——我只是想测测你的反应力罢了。”
德川和也将球拍放下,定定地看着他,原本还带着失望之色的眼瞳一点一点地亮起。
“很好。”德川和也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上终于融化了一丝冰缝,“除了鬼与入江,再算上平等院凤凰,你是第一个敢说测试我的高中生。”
鬼十次郎饶有兴致地收手看着他们,他已经感受到,德川和也是真真正正地兴奋起来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不过德川这小子应该会比较有分寸,可别打到激动的时候,使用那一招啊。”
鬼十次郎心里也莫名有几分期待,看着这两人的对峙。
气势这种东西,是可以隐藏的。
德川和也就明显感受到,宋以然的气势已经从最初的平缓变得凌厉起来,这种气势一下子就让他思绪翻涌。
德川和也想起当年刚刚进入U—17时,平等院凤凰也是这样将还是新人的自己打败了。
站在球场上,宋以然将自己的球袋放在一旁,顺便将外套放在了袋子上。
鬼十次郎算是充当裁判一职,他的抬起手一比划,“比赛开始!”
德川和也看着少年的黑眸,心里重视了几分,想到之前那个幻影的发球,便也拿出了自己的绝技。
球拍挥击,网球却像是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样,刺得人眼睛发疼,并且随着距离的拉近,光芒越发耀眼。
——这就是德川和也的拿手球技,发光球!
“唔?”
宋以然一下子没有忍住,眼里被刺激得有些发湿,形成了极大的视线阻碍。
他来不及挥拍,便漏过了这颗球。
“再来!”
将自己眼角的湿润拭去,黑发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德川和也挑了挑眉,右手的经脉暴起,下一球的力道更为惊人,那光芒已经耀眼得无法形容,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白光,甚至在场边的鬼十次郎也眯起了眼睛,看不清球场的动向。
“光……果然是最好的屏障么?”
这颗发光球的原理,宋以然还没有看破,但是他清楚一件事——
——眼睛看不见了,那就直接闭上。
他闭上了眼睛,却同时,在这一刻进入了zone。
zone能够将人的身体状态调整到自己的100%,他感觉到自己的五感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甚至是场边的树叶吹落之声,都在无限放大。
耳尖微微一动,他听到除了自己之外,在附近还有三处呼吸声,除了德川和也在运动时较为激烈的呼气声,以及站在一旁的鬼十次郎,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暗处窥探着。
薄薄的眼帘上映出红光,在意识之海中,宋以然好似处于一片水域中,而那颗发光球从远处袭来,带着夺目的炫光,宋以然轻轻一挥球拍,一道惊涛之浪骤起,那些光芒一下子被汹涌的海浪所淹没,逐渐被黑暗侵染。
——在宋以然的意识之海中,它完全变成了一颗普通的发球!
而网球场上,宋以然在一片刺目的强光中,精准地挥拍,网球直直地从打了回去。
…………
“不错。”
这儿的网球场是被废弃的,附近的植被颇有些疯狂生长的意味,杂乱的藤蔓被金发的男人踩在了脚底下。
那些光似乎并不能影响他,他就仿佛是在看一片绝佳的风景,嘴角的笑容掀起,整个人显出了一份狂气。
“就是他么……宋以然。”
…………
德川和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发光球竟然被打了回来!
作为发光球的使用者,他可以模糊地感觉到球的轨迹。
网球在自己的脚边迅速落地,分裂成几个幻影,同样穿过了他。
“你破解了我的发光球?”
德川和也握紧了球拍,虽说发光球这一招式不是他所独创的,但是他也发挥了极大的威力。
单从刚刚的几次接发球来看,宋以然的确有资格进入一号球场的实力。
换句话说,他凭借高一新生的身份,已经可以和他们这些高三生比肩了。
“虽然没有掌握异次元球技的迹象,却已经实力很不一般了。”
德川和也淡淡说道。
球场中的光芒慢慢散开,宋以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电芒闪现,他听到德川和也的话,问道:“异次元球技?”
宋以然当年夺得世界网球少年组冠军时,曾经被一个看上去懒洋洋的和尚拦住了,那人袒着胸口,留着大胡茬,脚上踏着人字拖,看上去就像是个颓丧无比的怪大叔,如果忽略他那不断闪着锋芒的眼神。
“小孩,你知道天衣无缝么?”
在那一晚上,他来到了一个寺庙,在那个和尚的引导下,开发出了天衣无缝。
只是……自从他放弃网球之后,那天衣无缝的领域也消失了。
——只有真正热爱网球的人才能踏入那个领域,但是现在……也许他再次进入的资格也被剥夺了。
“是的,异次元球技。”
德川和也收回球拍,他很想和宋以然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即使动用黑洞对身体造成伤害也不后悔。
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宋以然现在根本没有踏入异次元球技的大门。
“就这样结束了么?”
宋以然看着德川和也放回球拍的架势,他皱了皱眉,自从来到U—17后,都没有打过一场完整的比赛。
“不用遗憾,等有一天你掌握了属于自己的修罗神道,那才是你我真正对决的时刻!”
德川和也轻轻颔首,后又向鬼十次郎示意。
鬼十次郎上前拍了拍宋以然的肩膀,和德川和也一同离开。
黑发少年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终于出声道:
“——那位前辈……看了这么久,不出声打个招呼说不过去吧。”
“是么?”
金发男人从上方跃下,一些稀疏的胡茬让他显得极为成熟,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英武的雄狮,看上去不像一个高中生。
他也顺着之前宋以然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老熟人们,“许久没见,德川的实力也进步了很多啊。”
感慨了几句,金发男人回头看着宋以然,他比宋以然高了一些,就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在凝视着一个还未长成的少年。
“小子,你知道么?你现在还不具备领悟修罗神道的条件。”
神情有些玩味,金发男人看着少年眼底的傲气,低低笑了。
“我很喜欢你的眼神——真好,让我想起了当时的自己。”
“啊,斋藤来逮人了么?”金发男人将手放在自己的眼上,眺望着远处,凭宋以然的眼力,竟然看不见有什么人出现。
“下一次,来一号球场,我再告诉你的名字吧。”
揉了揉宋以然的头,金发男人迅速地从林间奔走。
宋以然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发,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不太喜欢有人摸我的头发啊。”
过了许久,金发男人口中的斋藤从远处走来,那是个俊秀的长发男人,他身着干净的白色大褂,像是个研究人员,颇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
“你在这里啊,宋以然,我和黑部等了你很久呢。”
男人笑着挥了挥手,狭长的眼眸弯起,“你只请了上午的假,现在已经快到午后了——虽然我的时间观念,没有黑部那么强,但是……加训也是少不了的呢。”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斋藤至,U—17集训的精神训练教练。”
他看了看手上的表盘。
“——现在立即去五号球场,黑部教练有重要的通告要宣布。”
第45章 你长得真好看
斋藤至与宋以然一起来到了五号球场; 黑部由纪夫正穿着一袭熟悉的白色西装,背手而立; 看见慢慢走进来的两人; 眉头一皱。
“你去了很久。”
他淡淡道;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黑部由纪夫微抬下巴,示意宋以然走到队伍之中; 不同球场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 男人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从今天下午开始; 我们集体前往后山开始训练。”
人群中逐渐骚动起来,失败组之前刚刚爬上了悬崖,经过一系列努力才回到了U—17继续训练,现在又要去后山……?
“之前的; 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接下来的正统训练会格外严酷。”
黑部由纪夫轻轻笑道,“如果有人忍受不了; 请务必提出,敞开的大门永远欢迎你——离开。”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黑部由纪夫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接下来分球场序号去后山集训。”
前面几个球场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宋以然所在的五号球场在中方,鬼十次郎作为守门人站在最前方,他进去后,身旁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切原赤也。
“好巧啊; 切原君,你也在这里啊。”
宋以然看到那有着柔软海带发的少年,笑着打了个招呼。
黑发少年刚刚与德川和也打了会儿球,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