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自己的泪痣，迹部景吾喃喃自语道，“真是不华丽啊。”
虽说如此，他握紧球拍，神色却更斗志昂扬了几分。
就在这时，黑部由纪夫将场边的门打开。
“比赛暂停。”男人扣了扣门边的金属锁，“时间太晚了，早点休息。”
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终止比赛，只是他由于宋以然的打法有了些许灵感，并且想要去整理更多关于宋以然的资料。
迹部景吾收回球拍，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一决胜负的好时机，光线、时间、体力……没有一项是完美的。
迹部转过身，将外套随意披在身上，“下次再对决吧，宋以然。”
“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本大爷的冰之世界！”
黑发少年平静地站在原地，黑色的火花一下子消失，笑意微微漾开，“一定。”
迹部景吾闭上眼睛，却感觉到自己的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悸动。
“真是太不华丽了……”紫灰发色的少年抿抿唇，走出了球场。
在阴影处等待的桦地带着球袋，慢慢跟上前。
黑部由纪夫手轻轻一挥，那些研究人员正在撤回实验器材，他看着眉眼在黑夜中似乎柔化的少年，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浓浓欣赏。
“欢迎你正式加入U—17合宿，宋以然同学。”轻轻握了握宋以然的手，感觉到细腻的触感，黑部由纪夫也不由心生诧异。
能打出这样的回击，将力量与灵巧完美融合，手指却纤长白皙得宛如艺术品般。
“宿舍已经分好，为了降低对他人的影响，你可以来我的公寓。”
黑部由纪夫的口吻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幸村精市之前已经换了睡衣准备入睡，松松地披着U—17的运动外套，他的五官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浅温和，当他看见宋以然时，那双鸢紫色的眼眸就像是被层层叠起的海潮所淹没。
“您果然来了。”幸村精市微微笑道。
只是，他的眼神微微一滞。
——他看见了，黑部由纪夫紧握着黑发少年的手，颇有几分强制的味道。
第40章 本大爷的美技
幸村精市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将外套拢了拢； 里面纯色的睡衣显得他身形有些单薄； 深蓝色微卷的发被吹得轻轻拂动。
他的眼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紧紧盯着宋以然那被扣住的纤长手指。
黑部由纪夫皱了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幸村精市，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黑发少年身上。
他的手比宋以然的大很多，看上去就像是紧紧包裹着宋以然，那是一双属于成年男人的有力双手，显现出一种禁锢般的错觉。
其实； 黑部由纪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仅仅是被少年那跨领域使用招式的方法所惊艳； 想要近距离地观察他而已。
但是……感受到幸村诡异的眼神，黑部由纪夫也莫名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他抽回手，淡淡道：“抱歉； 决定权在你手中； 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
宋以然微微皱眉，他对于合宿没有多大的反感； 至于特地去教练所在的独立公寓住宿，颇有些特殊化的色彩，他并不太认同。
“不如； 宋君就去我所在的寝室吧； 教练。”
幸村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柔和； “我们那里还空着一个床铺，更何况……”
“我和宋君，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声音越发轻柔； 在这片黑夜中就像是一阵轻微的风。
不仅是一面之缘。
幸村精市曾经偷偷地关注着他，又隐秘又欢喜。
“幸村同学，合宿的名单已经定下了，再作修改的话会比较麻烦，另外，宋同学也是应该加入高中组的。”
黑部由纪夫冷声道，他本来就是一个很讲究纪律性的男人，有一些强迫症。
何况……在他的潜意识中，把黑发少年放在身边的房间内，比较安心。
黑发少年微微一叹息。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由于许久不握拍，手上的肌肉有些许酸麻，他看着幸村精市那含着温柔水色的眼瞳，又看着黑部由纪夫嘴角的微笑，淡淡说道：
“教练，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去幸村君的寝室里合宿吧，就不打扰你了。”
黑部由纪夫皱了皱眉，既然他说过决定权在宋以然手中，也不好再强迫。
“我不喜欢修改自己所作的决定，不过，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黑部由纪夫将手指微微摩挲，“作为代价，宋以然同学，从明天开始，你的训练量会比高中组大一倍。”
说完，黑部由纪夫便转身离开。
幸村精市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许，他本来就面容精致，在那真心实意的微笑下，更显得动人。
他微微向前一步，弯下腰将那颗网球捡起。
“就像是做梦一样。”幸村精市喃喃道。
还不等宋以然说些什么，深蓝色发色的少年轻轻将指尖放在唇角处，在月色下，染上一层朦胧的秀美。
“我一直、一直期待着……有一天您能和我站在一片球场上。”
“谢谢您，谢谢您实现了我这个愿望。”
他一边说着，眉眼弯起，重新轻轻用手托起宋以然的手，可能是他的姿势太过温柔与小心翼翼，当他用唇映在黑发少年泛着粉色的指尖时，宋以然并没有拒绝。
在黑发少年眼里，那可能象征着一份憧憬与崇拜，然而他不知道，有些东西总会变了味道。
在树木丛后，浅栗发色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泻冰蓝流出复杂的神色。
“原来……幸村那么着急是要见他啊……”
“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
——————
幸村精市所住的寝室是位于楼道口的201，现在天色已暗，楼间比较幽静，宋以然站在他的身后，幸村精市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门内，不二周助似乎刚准备睡下，他露出惊讶的神情看了过来。
幸村微微侧身，黑发少年单手背着网球袋，走了进来，他看着比较宽敞的寝室，微微点头。
宿舍住了三个人，分别住着白石藏之介、不二周助与幸村精市，白石还未回来，由于他们三个都是有些许洁癖的人，那第四张空着的床铺仍然打理得非常干净。
——就仿佛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那样。
不二周助起身问道，“这位是……？”
黑发少年点点头，“你好，我是宋以然，是高中组的一名球员，现在暂时来合宿一下。”
“宋以然。”
浅栗发少年喃喃地说着他的名字，幸村敏锐地感受到他的气息似乎有一瞬的不稳，又趋于平静。
“我是不二周助，来自青学。”
他们的指尖轻轻一碰，不二周助的手微微一颤，宋以然却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只是时间已晚，他来不及深究什么，开始洗漱整理准备入睡。
门被一阵有规律的轻叩声敲响，宋以然打开门后，发现紫灰发的少年，轻抚着泪痣，站在门边，他身着深紫色的浴袍，上面绣着复杂的纹路，头发有些湿漉漉地垂下，似乎刚刚沐浴过。
“啊恩，不欢迎本大爷来吗？”
迹部景吾似笑非笑地看着黑发少年，他轻轻拍手，身后的桦地拿出了一个泛着银光的巨大箱子，打开后，大量的常见用品与一些衣物安置在里面。
即使是再普通的东西，迹部景吾也有着自己坚持的美学，每一样都十分精致。
“迹部君真是有心了。”
幸村精市看着这些，鸢紫色的眼瞳更加深了一些。
他可没有忘记，是迹部景吾把宋以然接到U—17的。
不二周助也微笑着看着宋以然。
“这些都是小意思而已。”迹部景吾轻轻一哼，“好好休息吧，下一次比赛，赢的人一定会是本大爷！”
迹部扫视了寝室一圈，感觉到里面整洁干净，微微点头。
虽然比起本大爷的寝室差了些许，不过，还是可以的。
“宋以然，好梦。”
他将下巴微微抬起，神色带着特有高傲似的关切，将门轻轻带上。
“除非是值得承认的对手，看到迹部那么留意一个人很难得呢。”
不二周助状似好奇地询问道。
“宋君的实力很强，当然是迹部君会想留意的对手。”
幸村精市接过话，微微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茶发的少年推门而入，他似乎也对寝室里多出了一个人感到些许意外，他的左手绑着绷带，眼眸微微眯起。
“看样子，宿舍更热闹了些啊。”
——————
“听说了么？高中组空降了一个人，还是中国的留学生。”
“空……空降？可恶，我们辛辛苦苦来到这里，他就直接空降进来了？”
…………
第二天，拥有着橘色微卷发的眼镜少年听了这些传言后，耸了耸肩膀，他长得极为可爱，看上去不太像个实力强劲的高中生。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鬼。”
容貌颇为沧桑的鬼十次郎抬眼看着哄闹的众人，粗声道，“安静！”
作为五号球场的守门人，他拥有着非常可怕的实力，虽然被平等院凤凰打败，他却仍然是高中组里实力较为莫测的强手。
鬼十次郎的威望很高，大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入江，你有那个家伙的信息么？”
鬼十次郎问着身旁的可爱少年。
少年睁了睁圆圆的眼睛，“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的眉眼微微弯起，看上去极其无害。
“啧。”鬼十次郎摇摇头。
他一直觉得入江奏多隐藏得很深，也许真正的实力不亚于自己。
只是，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球场又骚动了起来。
“似乎有新的比赛开始了？”
入江奏多歪歪头，向不远处的球场走去。
“是迹部……冰帝的部长迹部景吾和那个中国留学生的比赛！”
“什么……？就是那个远超国中生实力的迹部景吾！？看样子那个中国留学生要倒霉了。”
“是啊，毕竟迹部景吾的实力可是摆在那里的！”
…………
入江奏多和鬼十次郎朝着球场方向看去，一个面生的少年穿着U—17的外套走了进来，他单手插在裤袋中，那红黑相间的普通运动服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气质。
他随意地抓了抓额前的黑色碎发，那双眼眸在阳光下就像是熠熠生辉的黑晶，面容比春光更为艳丽。
场边也有一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都抽口气，看着那个长得极其秀美的少年。
“是……是他，宋前辈？”
切原赤也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可是……他不是诚凛篮球校队的王牌么？”
“赤也，你在说什么？”
丸井文太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没什么，你听错了！”切原赤也连忙解释道。
幸村精市抱着手臂，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仍是清淡的浅笑，但是真田玄一郎却感觉到……他的情绪非常愉快。
一旁的柳莲二却翻开了记录本，嘴角溢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果然来了啊，宋以然。
“长得真好看呢，鬼。”
入江奏多看上去无害温良的眼睛也染上了几抹不一样的色彩，“原来空降的新人就是他呢。”
“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气息。”鬼十次郎眯起眼睛，“有点……值得注意。”
场上，迹部景吾将手上的球拍转了转，看着对面的少年。
“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下吧，宋以然！”
第41章 网球教科书
站在球场一边，迹部景吾的手从额前的发丝穿过； 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对付宋以然； 仅仅使用类似唐怀瑟发球这样的招数是没有用的； 他很清楚，这样的球被破解的可能性很大。
“看来，只能使用那个了啊。”
迹部景吾微微眯起眼睛，他在不断调动自己的眼力。
————
在监控室中，黑部由纪夫轻轻将手中的红茶放在一侧； 他看着电子屏幕上的少年，又瞥了一眼监控数据。
“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啊。”
另一边长相俊秀的长发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着白色研究员的大褂，拍了拍手中的资料。
那份报告十分详实，从宋以然第一次用化名参加网球比赛再到留学日本打篮球； 所有阶段的身体素质数据都通通记录下来。
作为U—17精神训练方面的教练； 他对球员的精神力很是看重，他潜意识地认为宋以然只是一个身体素质极为过硬的球员。
“那么； 接下来就好好操练他的精神力吧。”斋藤至嘴角微微翘起道。
“你可别小看他，斋藤。”
黑部由纪夫悠悠地举起红茶，轻轻一抿。
“比起身体素质； 可能宋以然的精神力更为强悍。”
————
比赛开始！
迹部景吾将手中的网球捏紧。
唐怀瑟发球已经被宋以然破解过了； 再用也没什么意思。
他稳稳地发了一个球； 宋以然也轻轻一撩接回，双方处在一个彼此试探的位置。
在竞技运动上，有先发制人的说法； 也有谁先认真谁就就处于劣势的言论，这两种不同的结局都要看彼此的心性。
在心态上，迹部景吾和宋以然都是极其稳的两个人，颇有几分不为外物动容的沉着，此时此刻真正能影响他们的，也就只有场上的对手。
“既然你迟迟不用杀招，那本大爷只好先出手了！”
迹部景吾的眼瞳猛地一缩，在接到这颗球时，他打向了宋以然斜后方的一个隐秘位置。
“嗯？”
宋以然微微转身，想要接住这颗球，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身体僵直。
就像是整个人被冰冻一般，无法动弹。
他立即用左手握住右手，利用惯性回击，却还是晚了片刻，球擦过球拍边缘砸向了铁丝网。
“这是……”黑发少年停住了手。
……
“这是……死角。”
在一旁的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镜，看着场上的迹部。
“利用自身惊人的瞳力，看破对手所有的死角，让人无法将球击回。”
“这就是——属于迹部的冰之世界。”
平时总是瞌睡的芥川慈郎此时兴奋地看着球场中的两人，他的眼里闪着非常亮的光。
“真的太厉害了！超想和部长再打一次……不知道对手会怎么破解啊……超级激动！”
日吉若看着不由扶住自己的手腕：“下克上。”
他本以为在之前迹部景吾与自己的对决中，迹部已经发挥了大部分的实力，可是看到这里才明白，那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他看向宋以然，这个让迹部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的少年。
“宋以然……”
……
在场外和场内，完全是两个概念。
也许他们只看见迹部将球打了一个比较刁钻的角度，而自己来不及反应无法接球，实际上，所谓死角，是即使你知道球的落点，却也无法回击的绝对必杀。
那一刻，身体就仿佛置身于极寒之地，从内到外全部被冻结，甚至连思绪也停顿了片刻。
“冰之世界……好形象的名字。”
宋以然动了动手腕，那深度僵硬的感觉还有些许停留。
“死角么……那如果我没有死角呢？”黑发少年面色平静地问道。
他将手上的护腕摘下。
当年在世界网球少年组夺冠时，宋以然并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别人都成他为“完美无暇的教科书”。看他打球，简直就如同是看印刷书般赏心悦目，不拖泥带水，招招击入要害，风格凌厉得不像一个孩子。
原本他还打算隐藏一下自己的实力，但是，看到迹部景吾如此火力全开的场景，他也有些手痒了。
——我……为什么要隐藏自己！？
——初中组，高中组又如何……全部暴露又如何？既然重新拾回了网球，那我，仍然要登顶！
别人只看到，黑发少年的气势瞬间变了。
如果说，原本只是一片平静的湖泊，现在的他，就像是变成了汹涌的海浪，不断翻滚。
……
“唔？”
在那片意识之海中，埋在锁链中的美艳少女抬头看了看。
那片天空渐渐龟裂，细纹密布，海水似乎从天上将要倾倒而下。
“看样子……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我已经在这儿漂泊了太久，看来，能献出自己真名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呢。”
……
在迹部景吾下一次发动冰之世界之际，他却发现，少年挥拍的动作有了很大的变化。
从原本的随意变得极为精简，一招一式都极其利落。
——没有死角，竟然完全没有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