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姚婷看着我笑吟吟的又说道:“我是夸你呢,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我默然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真没听出来她这是在夸我。
姚婷见我已然没有了从前的幽默感,于是挽起我的胳膊,话题一转,一边朝外走,一边又说道:“书画展的事情你筹备的怎么样了?”我说:“字画都裱好了,不过,哎!算了———。”说完,就低下了头。
姚婷扭头看了看我说:“为什么要放弃呢?”我没有说话,继续保持着沉默,不是我不爱说话,是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姚婷接着说:“我都给你联系了好多买家了,我们那一层楼上十几个女生宿舍保证到时候人手一副,再说了以你的大名,你一办画展,还愁没有买家?”我看了看姚婷,吞吞吐吐的说:“不是这个问题———。”姚婷使劲的拉了拉我的胳膊说:“好啦好啦,想好了就去做,别想太多了,山羊县的孩子们还等着你的筹款买新书和新衣服呢!”
姚婷是我大学里最知心的一个朋友,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纯洁的友谊,也许这话说的对,我和姚婷的关系很微妙,这个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那种介于普通朋友和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说我们是一般朋友也行,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我也没有意见。
我可以一次花去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为姚婷买一件裙子,或者请她吃一顿海鲜,消费完之后,我们会把身上剩下的钱都凑在一起,充在一张饭卡上,然后在学校的食堂里老老实实的顿顿米线,炒饼一直坚持到月底。我对姚婷好,说心里话我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姚婷其实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孩,我只是需要一个朋友,人在寂寞的时候总会需要一个朋友,只是这个朋友有时候是别人,有时候是自己。
姚婷对我也很好,好的有时候都没了原则。班上的同学都说她对我的好迟早会把我惯坏的。
我有时是很神经质的,大一的时候,我为了一个女孩,大冬天的只穿了一条单裤和一件单衣在我们学校后面的山顶上坐了一天一夜,那一夜我真不想活了,我想让山顶的冷风吹死我,让刺骨的严寒冻死我,但是遗憾的是我却没有死,连感冒都没得,甚至连个喷嚏都没打。
被姚婷拉回到宿舍后,老牛,东子和白帅想打麻将正好三缺一,于是我便凑了一份,我就是在那个冬天学会打麻将的,从此以后便不吃不睡没日没夜的开始打,有一次竟在校外的麻将馆里泡了一个多礼拜,我失踪的时候,姚婷像疯了一样的找我,我被老牛和我下铺的东子从麻将馆里抬回去的时候两条腿肿的又粗又硬,就像两根水泥柱子。
也就是在那个冬天我开始迷恋上赌钱,说实话,我赌钱不是为了赢钱而是为了输钱,这话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我就是这么贱,这么傻,我输钱的时候豪爽的就像一头大公无私的奶牛,像一个不用信用卡不用密码随时随地谁都可以提钱的取款机。以至于连百里以外其他学校的赌徒们都慕名而来找我挤牛奶,一群人前前后后雄心勃勃的来了好多次,都想剪我的羊毛,但每一次却都被我剪的干干净净给扔了回去。
☆、堕落的生活
五
姚婷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对他爱的人有多卑微,他对爱自己的人就有多残忍。”
我一直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人,有时候我是恨我自己,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把自己低眼看过。
这就是我,一个真实的我。
我是一个多情的人,我曾刻骨铭心的爱过很多人,却惟独没有认真的爱过自己,每当别人不爱我的时候,我不是想把自己喝的醉死,就是想把自己饿死,冻死或者折磨死。当一个人勇敢的死过很多次,但是每次却又都没有死掉,人就会逐渐的开始怕死,也会越来越厌恶自己,鄙视自己,甚至可怜自己。
我或许就是这种人,我也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沉沦?为什么要堕落?我不想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很长一段时间,下了课,从教学楼里一出来,我就像一只怕见到太阳的过街老鼠,头也不敢抬,也不和人说话,缩着脖子夹着书本一溜小跑就径直往宿舍里跑,一回到宿舍,脱了衣服□□着上身就和楼道里的杨康,老魏,张文远等一群赌徒聚到一起□□,直扎的天昏地暗,通常能从下午的四五点钟一直扎到宿舍里熄灯,扎完了赢钱的欢天喜地,笑眯眯的假装大便,蹲到厕所最里面的一个坑里一边屙屎一边数钱。输钱的一口闷气聚在心口,心里难受的就好似万箭穿心,一晚上在床上滚来滚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像开庙会一样,眼睁睁的一刻也睡不着。
我是从来都不把输赢放在心上的,我只是迷恋输赢之间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我说过我赌钱就是为了输。我想输,反倒很多次都会赢,每次赢了钱,我都会把赢的钱分一半给输了钱的人,剩下的一半我会一分不剩的请姚婷去吃好吃的。
但有时候我也会把一月的生活费输的一毛钱都不剩,真的是翻遍了浑身的口袋一分钱也找不出来,我输了钱是不会去向别人借的,其实我也是借不到钱的,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个道貌岸然的大赌徒,一有钱就会去赌,就跟吸大烟的人一有钱就会去买毒品一样,是有瘾的。
输了钱,很现实的就会面临生存危机,在男生宿舍楼里我是没有一个朋友的,虽然我每次赢了钱都会把钱分一半给输了钱的人,但他们即使拿了钱也是不会记我的情,等下次再打牌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联合起来把我当一只奶牛一样使劲挤的。
这就是我这个人的可悲和失败之处,我几乎没有朋友。不过我也不难过,他们不把我当朋友,我也无所谓,虽然我成天和他们混在一起,但在骨子我是从来都看不起他们的,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些市井小人,都是些俗人。他们打牌只是为了钱,我怎么能和他们是朋友呢?所以他们每次合起伙来赢我的钱我也不介意。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再说一遍,有时候我是恨我自己,但我却从来没有把自己低眼看过。
输光了钱,吃饭就成了问题,尤其是输的一毛钱都不剩的时候,吃饭就真成了问题。这个社会很现实,人一旦没有钱真的就寸步难行,还有被饿死的可能。我就差点没被饿死在大学的宿舍里。一次,我输了钱,整整两天都没有吃东西,饿了就去水房里扒在水龙头上喝些凉水掂一掂,晚上实在饿的挨不住了,就趁着宿舍里没人,翻箱捣柜,最后好不容易在窗台上和床铺底下搜集了□□毛钱的硬币,然后攥着硬币快马流星的跑到楼下的小卖部对卖货的小丫头说:“买一包方便面。”结果小丫头看了看我放在柜台上的硬币,瞥了我一眼,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早不收这样的硬币了。”
我一听,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载倒在地上。再回到宿舍里,饿的正准备又倒头睡去,突然一眼扫到了窗台下面的一排啤酒瓶,我激动的浑身一阵发颤,抱起啤酒瓶子就又跑下了楼。用七八个啤酒瓶换了一袋方便面,回宿舍的半路上干吃了一半,回到宿舍里用开水泡着吃了一半。
这是我二十多年里吃的最难忘的一袋方便面。第三天,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再呆在宿舍里,于是就像往常一样假装穿了衣服拿了饭缸跟着大伙儿一块去了食堂,到了食堂,我在打菜的窗口挨着转了一个来回,假装这个看不上,那个也不喜欢吃,转着转着就转到角落里免费盛汤的地方,漫不经心的给饭缸里舀几勺清的跟白开水一样的蛋花汤。然后便找个远离人群的位子坐下,刚坐下,对面来了一对情侣,手挽着手,男的一手端着一盘糖醋里脊盖饭,女的一手端着一盘回锅肉盖饭。看的我直眼晕,不禁就感叹现在这社会真是富的富死,穷的穷死。心里的极端不平衡使我差点就没冲上去抢劫他们。
那一对情侣刚坐下,女孩就仰着头撅着嘴嗲声嗲气的对男孩说:“我还要吃米线,我还想喝醪糟。”男孩半躬着腰,亲了一下女孩的嘴,像哄小孩一样的说:“好好好,乖,我去买,你等会儿。”说罢摸了摸女孩的头就走了。
我是一见到校园里的这些情侣就有些眼晕的,心里楚楚的,有一种酸酸的失落感。我正想要走,女孩看着我突然笑了笑,于是我决定又不走了。男孩很快就回来了,两个人立刻又如胶似漆,似隔了几个世纪没有见面一样,你喂我一口菜,我喂你一口饭,吃一口饭,亲一下嘴。吃一口菜,又亲一下嘴。
我一直低着头喝汤,不知道是这几天水喝的太多胃里分泌出了酸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胃里一阵难受,鼻头一酸,眼泪顺着鼻梁就如晨霜露水一样一滴一滴都滴在了汤里。我低着头一直坐到面前的一对情侣吃完离去才抬起头来,呆呆的愣了半天神,然后捧起饭缸把脸埋在饭缸里,将和着我眼泪滋味的蛋花汤一饮而尽。
就这么在饭堂里又过了三天,顿顿不是免费汤就是自来水,喝的我像怀了孕的女人一样,动不动就直往外吐酸水,最后饿的头晕眼花,以至出现了幻觉。第三天,我刚喝了两口汤,突然看见桌子,板凳一下子都变成了烤鸭和烧鹅,连我的手指头都变成了五根香喷喷的火腿,我顿时喜出望外,正要抱着烤鸭烧鹅开始下嘴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天空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本能的以为有人要抢我的好吃的,忙一把将烤鸭和烧鹅压在胸口底下———
姚婷坐在我旁边使劲的摇了摇我的胳膊,把我从桌子上拉起来,然后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好半天我才如梦方醒,忙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哈喇,这才看清楚桌子上放着一盘香喷喷的鱼香肉丝盖饭,我不好意思的朝姚婷笑了笑,说:“前两天运气不好,所有的money 兄弟都全军覆没了。”
姚婷笑了笑,说:“别说了,快吃吧,我都盯着你看了两三天了,看你怎么一进食堂就开始喝免费汤,喝完了转身拍屁股就走人,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减肥呢?后来跟你们楼上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你又遭遇滑铁轮了,呵呵。”
姚婷说话的空,我已经狼吞虎咽的将一盘盖饭吃的差不多了。吃的有些急,一颗米粒卡在了我的嗓子眼里,呛的我捂着嘴一阵干咳,脸憋的又青又紫,眼睛红的像得了红眼病。姚婷忙一边给我捶背一边说:“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吃完饭,姚婷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饭卡给我,说:“这卡里还有二百多块钱,够咱俩这个月吃了,卡你拿着,吃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别叫我饿着。”我说:“还是你拿着吧,吃饭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姚婷说:“那好吧”说完将饭卡放回到了钱包里,然后从钱包里又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我,说:“我就这么多家当了,你都拿去翻本吧,赢了请我吃饭。”
和姚婷吃完晚饭回来,我就上了床,脱的赤条条的只穿了一条三角裤,两只胳膊掂在脑袋底下,翘着二郎腿,一边晃一边想我的未来,我的梦想,我已经开始不想雪燕了,也不想杨梅了,而且即使想了心里也不再难受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这说明我已经不必再天天靠赌博来麻醉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们了,我连大学的毕业证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想她们呢?就让所有的一切都像风一样的过去吧。
☆、一个叫老牛的兄弟
六
朋友,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朋友?朋友其实就是你寂寞的时候能陪你说说话的那个人。
我正胡思乱想着,赵兵一脚踢开了宿舍门,赵兵进宿舍是从来不用手推门的,宿舍的门已经被楼下的修理工一修再修了,前几天修门的师傅又来了,修完之后笑嘻嘻的说:“踹吧踹吧,我知道你们大学生都比较郁闷,踹门总比犯罪强。”
赵兵进了门,后腿一抬又将门关上,然后将肩头的书包往床上一扔,倒头就爬在了床上。
自大二搬到本部以后,我们宿舍里就一直住着我和赵兵,老牛三个人,其他的人都到外面租房子过二人世界了,我常常说我是最反对未婚同居的,我说我在大学期间是绝对不会出去租房住的。其实骨子里谁不想出去?从动物学的角度讲,不想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只是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愿意和我出去的人而已。
我和赵兵都属于那种郁闷型的男人,赵兵谈过一个女朋友,女的最后嫌他穷和他分手了,刺激的赵兵差点没神经了,每到夜深人静,宿舍里熄了灯之后,我们躺在床上卧谈的时候,赵兵总会给我和老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现在最仇恨的就是女人了,我现在见了女人就想撕住她的头发把他的头使劲往墙上磕,磕完了再拿块砖照女人的牙一颗一颗的砸,砸完了还要她们把砸碎的牙都给我咽到肚子里去。”
赵兵说的时候,我和老牛都会笑着骂他说他被女人折磨的已经变态了。虽然是几句玩笑话,但仔细的想一想,却也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自赵兵说完这话,我和老牛就将宿舍里所有我们能称之为凶器的家伙都藏了起来。
赵兵没事的时候也会拿着我那把破吉他搬个板凳坐到宿舍门口歇斯底里的吼那首我们一起在选修课上学的《痛哭的人》。他唱的最好的就是那句:我怎么哭的如此狼狈,是否我对你还有一些依恋。
我是每晚都要和赵兵夜聊到很晚才睡觉的,今晚他一回来就爬在床上没了声音,这让我很不适应,等了好久还不见他有响动,我就爬起来,下了床,撒了拖鞋走到赵兵跟前,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问:“兵娃子,想啥呢?”
赵兵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想女人”。我当即忍不住就笑了,说:“我的书画展过两天就开展了,你可得给兄弟长长脸啊?”
我刚说完,赵兵哗一下就从床上翻起来,搡了我一把,然后坐在床沿上笑呵呵的对我说:“滚滚滚,滚滚滚,赶紧给老子滚,老子现在谈话只谈两个话题,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别的一概恕不陪聊。”说罢两手捂着裆就往门外跑,边跑边说:“老子先尿泡尿去”。
从厕所里出来,在楼道里赵兵又嚷嚷道:“操操操,他妈的社会越来越疯狂了!”赵兵回到宿舍来,嘴上嘟嘟囔囔仍旧骂个不停。我忙问:“又怎么了?你骂谁呢?”赵兵说:“你看了没有?厕所墙上的四六级英语广告是怎么写的?”我问:“怎么写的?”赵兵说:“因为信赖,所以专业。”我笑了笑说:“本来人家那些枪手就很专业嘛!你看咱们班上凡是找枪手过四六级的不是都过了吗?”
赵兵提着裤子唉惜了一声没有说话,我接着又说:“再说了,现在本来就是一个广告的世界嘛,你没看食堂门口和洗碗的池子上面都贴着征寻女友的广告,明码标价,陪吃陪聊,陪逛街陪上晚自习。”赵兵听了捂着嘴咯咯咯咯的又笑了,一边笑两个肩膀一边抖,边抖边说:“看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比我们两个更郁闷的人呢啊!”我说:“当然有啊,你以为他们有多高尚的?都是男人嘛,谁不想女人?”
我和赵兵聊的正起劲,宿舍的电话突然响了,我俩谁都没接,我对赵兵说:“你猜是找谁的?”赵兵说:“肯定是姚婷,找你的。”我说:“肯定不是,我和姚婷刚吃过饭,她不会给我打电话的,肯定是找你的。”
我说完就摁了免提,结果我们都猜错了,电话是老牛打的,老牛叫牛百岁,是我们的舍友,和我们一个寝室里住了四年,老牛其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忠厚老实的一塌糊涂,为人也很仗义,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跟什么人学什么样,是一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人。
大一的时候老牛跟隔壁宿舍的洪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