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央连夜出走,带着陆晚桐到京城以南避难,说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殿里,众臣议事,乱做一团,公主萧离央闭着眼,坐在平时她父皇坐的椅子上。
只身面对着大臣指责的她,身后有池冬夏一身大红蟒袍持剑而立。
“你,萧离央,成何体统!陛下要走也不拦着,等你主持大局,那简直是亡国!”
池冬夏没有等他说完,两步上前,一剑刺进大臣胸口,贯穿后毫不犹豫拔出,血溅在蟒袍上,使得衣服更加殷红。
这下满殿官员重新寂静。
萧离央站起身:“诸位放心,生死有命,哪位若是想离去,我决不阻拦,你们为我朝臣子,就自然有活命的机会。”
有几个臣子果真离去,剩下的一群惭愧低头。
“本宫,是大离的公主,身下是大离万民,就算死,也只能死在皇宫!”
满殿官员汗颜,接着齐齐向她跪下:“臣等愿追随殿下!”
女子尚且如此,若是他们真个跑了,后世史书上还不是会被笑掉大牙。
城外,魏军进攻更加激烈,萧离央与众臣赶到的时候,城中青壮已经登上城头代替死绝的将士继续守城。
太京城已经摇摇欲坠。
萧离央不得已下令,放一万骑兵出去厮杀,骑兵出去后立刻紧闭城门,这些骑兵相当于成了弃卒,只是毫无办法,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拖延时间,等着江南道上援兵来救。
一万骑兵送死般同城下仅五万大军厮杀起来,城内仅剩两万骑兵,若是等不到来援,这两万骑兵拼光之时,也就是城破之时。
杀声震天,萧离央与几名武将回到房中,一同研究排兵布局,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这一万骑兵其实也是精锐,奈何对面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又没有以一敌五的战力,城门紧闭,唯有拼死而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垫背!
当这一万骑兵只有五千的时候,领军将领突然发现敌军军阵乱了,先前的攻势若像是潮水一般汹涌不绝,那么现在的攻势则是紊乱,就像是水自源头处被人打乱一样。
城楼上指挥官显然也发现异样,接着他们便看到一抹极致的白。
片雪军到。
沈清爵一骑当先,身旁是几位武力最好的精锐士兵,神挡杀神佛来弑佛,偶尔有突破这几人防线的士兵,靠近沈清爵后也会被后者一剑封喉。
他们身后是五千右手持枪的银甲骑兵,这一队人从后方刺进魏军大阵,像剪刀划破丝绸一般直直杀穿过魏军大阵。
“报!殿下!大将军的片雪军到了!”传令官飞奔来报。
“极好!”还不等萧离央说话,大臣先拍手大笑:“如此一来,咱们不开城门拖到明天不成问题。”
萧离央起身,快步走出门外,小跑至城门楼。
哪怕父皇逃离只留她一人,哪怕独身登上城楼,她都没有哭,但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忽然泪目。
朝臣觊觎她的地位,父皇去了她的爵位,绑了她最爱的人,沈清爵袖手不管天下事,可是太京城将破的时候,她还是来了。
城下那一抹极致的白已经变成一片的白,片雪军如其名,锋利无比,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几乎出现瞬间就扭转了局势。
有一柄□□在数丈开外像沈清爵横扫过来,沈清爵双手一撑马背,身体腾空而起躲过了这致命一枪,又稳稳落在马背上。
抬头一看,是枪仙雒阳。
雒阳持枪骑马而立,数不尽的风流潇洒。
可惜他不会想到,前世的几年对峙,沈清爵早把他研究透彻。
两人策马向对方冲去,不约而同地相撞。
沈清爵银枪角度刁钻,自下而上穿过雒阳的格挡,雒阳果断弃枪下马,沈清爵枪尖借力,再次腾空而起,银枪自上而下戳去,可谓是必死一枪。
雒阳翻身一滚,躲过银枪,接着一动不动死在了地上。
在这一瞬间里,沈清爵已经把暗器全部发出,钉入雒阳的前胸后背。
枪仙雒阳,太过轻敌,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道沈清爵已把他了解地十分透彻。
魏军大乱,双方主将交锋,不到三个回合就死了一个,怎么回事?
速度太快,快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增援,自家枪仙就被斩于马下。
魏千羌被团团护着,杀掉雒阳之后,沈清爵抬起头递过去一个凌厉眼神。
魏军大阵开始有条不紊地变化,除却片雪军的普通骑兵已经被斩杀干净,只剩下五千片雪军,同近乎四万魏军正面交锋。
似乎必死无疑。
萧离央大喊:“开城门!”
若是往日,公主的这句话可能起不到多大作用,毕竟她没有虎符在手,可是今天众将根本不敢违背。
城门大开,两万骑兵倾巢出动。
都是不要命的主。
这些驻军本就是沈清爵的嫡系部队,他们早就等着有这一刻,当看到沈清爵与袁定坤的身影之时,各个精神抖擞,如同换了一个人。
袁定坤做了几个手势,城上指挥官眼里极好,立马指挥起来变换阵形,配合浑然一体。
近讲个时辰的激烈厮杀以后,天色已黑,离军死伤一万,片雪军死伤两千,魏军死伤四万有余,魏千羌退兵三十里。
这天太京城外血流成河,近十万人死在这一场激烈的攻守战中。
沈清爵鲜血染红白袍,登上城楼是竟像穿着一身红衣。
萧离央扑上去扶住她。
城内城外,城上城下,所有将士一同跪下:“恭迎大将军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我沈还是我沈,我谢还是我谢,我公主还是我公主,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而我,是一个申请了完结榜,还要爆肝的女人。
(其实细纲早就写好了,就等着考完试回家写完呢,写这些的时候我那个浑身激动啊!恨不得站起来打call)
第104章 两国之战(二)
江南道至太京城的官道上,有一队车马飞奔。
江南多雨,这一带天气湿润,又是深秋时节,故而秋雨连绵,马蹄踏在淋了雨的道上,不时溅起泥水,若是赶上运气好,行至石板铺就的路面,那么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这是扬州刺史苏幕亲自护送谢冰媛到太京城,虽然速度远不及沈清爵的片雪军,不过还是远快于一般的商队。
谢冰媛没有选沈清爵为她挑选的即可入京又可逃至西域的路线,而是走了最近一条路,直达太京城。
谢冰媛坐在装修精致舒适的马车中,不时掀起车帘看着窗外,在沈清爵袁定坤沈若光三人都走后,他自然而然担起保护谢冰媛的重任,然而他现在同谢冰媛说话的时候,后者不是心不在焉就是随口敷衍,直让他叹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一行人,其实都是心不在焉,因为京城那边的战况至今还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老爷!有消息了!”一道声音打破了行进的苦闷气氛,这一队人被送信的小卒拦下。
谢冰媛蹭地一下攥紧身上衣衫,掀开车帘探身出去。
小卒脸上满是雨水,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将军关键时刻赶到!杀敌近五万,魏军陆续退兵已经一百里了!”
一行人齐声叫好,琥珀郎君走下马车,在外头骑马而行,只留谢冰媛一人在马车中,马车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将脸埋进两手中,双肩不住抖动。
车队继续日夜行进,临近太京城时,硝烟味已经越发浓厚。
其实两国之战,并不是只有一个主战场,而是只要波及到战火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哪怕是几百人之间的遭遇战,谁也不想死不是?所以场景要多惨烈都多惨烈。
这处树木光秃僵硬,只剩树干残而不倒,其实树木早已被烧死,有些房屋倒塌残破,谢冰媛面上黯然,纵然已经恢复光明,她却并不好受,因为实在看不惯这般景象。
这还没到满武玉凉二州呢。
沈清爵骑马立在片雪军前,缓缓朝走进了的一队人马走去,一辆马车停下,谢冰媛掂着衣摆慌忙下了马车,一路向她小跑下来。
大将军白袍依旧,翻身下马 ,视若珍宝般把来人圈进怀中。
“没受伤?”
众目睽睽之下,谢冰媛两只手在她前胸后背摸索,沈清爵只是圈着她的腰,任由对方检查:“不敢。”
“我是你的人,岂敢轻易受伤?”大将军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就让谢冰媛立刻红了眼,这才想起这人身后还有近四千兵马。
身后见过大场面的片雪军依旧庄严肃穆,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但其实心里宛如明镜。
谢冰媛轻咳一声,赶忙把她推开。
二人一道入城,原来虽然已经知道魏军绝不会在此处出现,但是沈清爵就怕万一,遂亲率片雪军出城迎接。
在还没有到太京城的一路上,所到之处村不是村庄不是庄,不时有跪地哭喊的老人,也有孤苦伶仃的少男少女。
行至一个偏僻的村落,谢冰媛忽然停下脚步,她似乎听到了属于婴儿的嘹亮啼哭。
随着声音而去,看到一块磨盘上放了一个不大的破布包袱,谢冰媛将其抱过来,一看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婴,皮肤还很稚嫩,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双手也攥成小拳拳,看起来异常瘦弱。
只是哭声分外明显,能一下就吸引她的注意。
谢冰媛一将她抱在胸口,这小女孩便不哭了,沈清爵也觉着可爱,就试着接过来,结果小女孩哇地一声又哭了。
身后片雪军汉子爆出一阵笑。
沈清爵:“。。。。。。”
谢冰媛将其抱至马车中,找来丝绸棉布把破旧包袱换下,有拿出温热羊奶,细细用小勺喂她。
“嘿,小丫头,叫娘亲。”
“你瞧你,这孩子牙都没有,怎么会说话。”
小女孩冲着谢冰媛咯咯地笑。
“我愿她以后能活的潇洒肆意,如水波荡漾,以后就叫她沈漾吧。”
“沈漾?倒是不华不俗,挺好听的。”
“嗯,我们一家三口,名字里都带水。”
太京城里,风景也好不到哪儿去,年前一场瘟疫病死了很多穷人,多亏神医卫卷云夜以继日才找到解药,后来又是险些闹得军队分裂的逼宫,以及魏人的渗透,楚人的流失去了在满武州的旧楚,这些事情虽不能一下击垮太京城,可就像蚂蚁驻堤,要慢慢掏空太京城的底子。
四大酒楼,已经停业一半,魏驿站也被封停,街上商市几乎停了一大半,在两天前那场足以写进史书的攻守战中,城中青壮也死了将近三分之一。
而实际死去人数,远远超过了沈清爵的统计,一般人殊不知她在战场上的不易,那些身躯健全的,身穿盔甲的,可以辨认易于统计,可是那些身首异处的,被战马冲撞践踏致死的,那些万箭穿心的,那些被烧成一堆枯骨的,要她怎么统计呢?
所以无论是大离还是北魏,死伤人数都要远远大于明面上给出来的数字。
“你还记得城外西边有一座尼姑庵么?我们也去过的。”沈清爵突然道。
“嗯?怎么回事?”谢冰媛疑惑。
“我带你去,到了你便明白了。”
这是一处僻静的庵,在还没有开战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固定香客来此,自打战事一起,原本就不多的香客越发寥落,现在似乎没有人来,只剩下常年居住于此的十几位老尼子。
沈清爵轻轻扣了扣门上旧铜环,过了一会儿,破旧木门打开,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尼探出身。
“施主请回吧,本庵已经不接待香客了。”
“师傅,请问一位姓沐的姑娘可是在这儿么?”
“施主说的是梵音姑姑吧,随我来吧。”
谢冰媛心中一紧,早已猜到七七八八。
行至一处僻静院落。
“先前我让若光跟着她,若光便一直在暗中保护,那日她从。。。。。。魏军中逃出来,跳下悬崖,本身必死无疑,多亏若光藏身于峭壁接住了她,才保住一命,为此,若光也受了不轻的伤,她醒来后,执意来此,于昨日剃度出家,我根本劝不得。”
两人并排站在门口,沈清爵轻声解释。
院中,一人穿着青灰色素佛袍,头戴同样素淡的布帽,缓缓走步,慢悠悠扫着地,似乎并不知道门口来了两人。
她曾经是前朝尊贵郡主,后是最后一位皇后,哪怕去后楚做个傀儡,也依旧是寻常人得不到的风光,现在她脱下凤袍,削去及腰长发,遁入空门。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
谢冰媛长眉轻蹙,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沐有韵转过身来,淡淡冲两人点点头,接着走进屋内,徐徐关上门。
往事不提也罢,故人不见也应当。
两人在院内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一直在听b站好梦如旧敏若mv的最后一段,泪目(重感冒)。23333
第105章 两国之战(三)
那日载入史册的攻守战给离国上下带来了半月左右的宁静,离国上下都知晓了这一场漂亮至极却也惨烈至极的战役,三岁小儿亦耳熟能详,片雪军奔袭千里守国都,亦成为后世经典的兵家案例,那些沉曾经骂过沈清爵彪炳兵权,独断专行的人也三缄其口,一时间,她在离国上下的拥戴达到了顶峰。
还是那句话,谁能横刀立马,唯你沈大将军。
老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沈清爵。
京中一片女子哭着喊着要嫁,当听到大将军意中人也是个女子的时候,更是一边惊喜一边垂泪。
太京城刚缓过一口气来,早朝照旧,这天沈清爵到地有些晚,等她到了大殿台阶下之时,文武百官都在等着她。
其实都是看她的一个态度。
哪怕她直直从上殿坐在龙椅上,下面的人也只得硬着头皮叫她一声陛下。
一身红蟒袍的池冬夏站在殿门口,拖长了声音:“御北王上殿~”
她拾着汉白玉台阶一层一层而上,一如以往多次上朝一样。
沈清爵眼间挎着片雪军军刀,刀身薄而轻巧,锋芒毕露。
萧泰凉坐在大殿上,脸上满是苦涩笑容,破天荒地,这次萧离央也在列。殿上一半官员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臣子中,有拥护她的腰杆笔直,有弹劾过她的低头不语。
沈清爵只是站在殿前,没有入列,没有说话。
池冬夏赶忙说道:“大将军护国有功,现恢复原有官职,退敌百里,再封御北王,可带刀上殿,免跪拜礼,陛下身体不好,殿下尚且年幼,还得亏您帮忙摄理朝政,陛下皇恩浩荡,无愧于将军您。”
沈清爵撇了撇嘴,“谢主隆恩。”
至此,两人师徒情分不在,君臣情分也尽。
有无数次机会皇位唾手可得,别人替她操心的事她又怎会没想过,只不过她曾与她约定过,等战事结束,就与她游山玩水,随心所欲,不再管纷乱庙堂事。
她是神仙一般的性子,她怎么舍得让俗事困住她?
只要赢下不久之后的决定性一战,这些时候便也不远了。
接下来的数次战役,五战五胜。
第一战率军进攻,魏军不敌,双方只是试探性互搏,魏军退兵。
第二战暗渡陈仓,袁定坤率军从凉州两翼进攻,连下三城。
第三战北魏突袭离军粮草,试图扰乱军需,袁定坤原地守株待兔,杀敌轻骑兵两千,俘七百魏人。
第四战离军与魏军遭遇于凉州某郡,离军试图联系满武州残存兵力被驻守后楚的魏军发现,七千离国铁骑死战不退,硬生生拼光了一万二魏军,此郡成为一片死地,因为离国铁骑恰好是沈清爵一手□□,无一人逃兵,也不让魏军走掉一个,后来清扫战场,发现双方战士,皆无全尸。
第五战,沈清爵率片雪军于城外演化阵型,被试图来偷袭一番太京城城门的五千魏军发现,沈清爵身披甲胄面具覆面,片雪军列阵却雅雀无声,如地狱修罗,五千魏军被吓退。
城郊军营议事堂中,此时乱做一团。
经过这一月修养,从江南道上来到太京城中的军队共有八万余人,再加上皇城拼凑出来的两万御林军与只听沈清爵命令的一万重骑兵,共计十一万兵马。
而北魏已经集结大军十五万,就在几百里外的地方。
这个时候,军师袁定坤提出,要分派六万兵马,突袭凉州,再加上玉凉州与满武洲的三万兵马,共计九万兵马,趁北魏精锐全在太京城时将这两州一并拿下。
“简直丧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