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确实没有如果,所以李少棠没有生在平民家庭,墨静殊也没有解甲归田,与人男耕女织。
“李大哥。”
墨静殊从椅子上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李少棠的面前。在快走到他的面前时,李博偲伸手拉住了她。
墨静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摆了摆手道:“你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到最后,目光是落在李少棠的脸上。
看着血延着他的鬓角往下滴着。墨静殊紧咬着唇,掏出帕子,轻轻的擦了擦。
李少棠半皱着眉,没有方向的看着边上。牙关紧咬着。
屋子里安静极了。墨静殊细细的将李少棠脸上的血印擦了个干干净净。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李少棠看着墨静殊。
墨静殊正欲收回帕子,李少棠却突然伸手,将那帕子扯了过去。他的动作很急很快,所以后边的侍卫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反应过来时,李少棠已经将帕子抓在了掌心里。
墨静殊看着空空的手掌。
心中百味沉杂。
李少棠对她有情,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
而接下来的事,她也早早就计划好了,李少棠不是好人,她墨静殊也从来就不是好人,所以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批判李少棠,没有资格和李少棠理论些什么。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因为她曾经,真的真心当他是过朋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人,她初时接触时,真的有想过和他做很好的朋友。
“慎王爷的大军在城郊,不时应该就会踩着你们的旧路,进到主城来。”
“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慎偲倒是不傻。”
墨静殊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看着李少棠。
李少棠很快就想到了一点。
“他哪来的军?”
这一抬头,正巧和墨静殊对上了,这一对上,李少棠才真的完全倾倒在墨静殊的魅力之下。
是啊,重点不是他哪来的军,而是她怎么知道,他有军。
想到这一点,李少棠心中仓惶一笑。
自己不也是被她完全掌在手心里吗?
李博偲,一直在上京城的人是李博偲,就连这一点,他都不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李少棠语气幽然而冗长。
墨静殊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反应到他的问题,也意识到他说话前,看了一眼李博偲。便知道他问的人是李云偲。
有些回避的看了眼外面。没有回答。
李少棠见她不说,心中黯然。
点头。
“李慎偲的军队是哪里来的?”
墨静殊回神,看着李少棠。
李慎偲站起来,苍白一笑。
“你让我帮你去应军,总得让我知道他们的来路吧。”
墨静殊没有想到,李少棠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眼睛红了,世间的情感,特别是不求回报的那种感情,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动。
李少棠没料到墨静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紧皱了眉头,伸手,想触碰,但是终是收了手。
如同初次相遇一样,弯了唇,微微一笑。那沉稳的样子端正中带着一股子儒雅之气。
“只要我墨静殊还活着,一亩山水良田,一园花田篱下。我保你。”
李少棠嗤笑出声。
却是有些苍凉。
“说吧,哪来的军。”
墨静殊偏过视线,然后道:“雇佣军,是从北堂放过来的。具体人数不是太多,但是雇佣军重在精良。”
李少棠皱了下眉头,然后看着墨静殊沉思了一翻,看了看外边一眼道:“再精良,有城上那拨来路不明的侍卫精良?”
墨静殊顿了下,想了想,知道有些事,即然自己找李少棠开了口,就不能对他隐瞒。
“这些侍卫并不是正统军,是云殊山庄的暗卫。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他们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和李慎偲的人碰上。”
李少棠仔细的想着墨静殊话中的意思。
想了很久,“这一战过后,你是不是准备离开上京城?”
对于李少棠的敏感,墨静殊是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自己在他的面前,已经等同于完全没了遮掩,他自然是放开了思维去揣摩她,稍多想一点,便能猜到,她接下来是有打算的。
“嗯,是准备离开。”
墨静殊没有隐瞒。
“去哪?”
“蜀北。”
对于这一点,墨静殊没有隐瞒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料定李少棠不会猜到她去那里的原因是李云偲在那里,顶多就会以为她是为了李云偲的毒。
“如果我帮你赢了李慎偲,带我一起。到达蜀北境地,我便不再纠缠。”
李少棠的目光干净而清明。还夹了一丝不可见的祈求。
墨静殊皱了下眉。随后有些为难,但是却拒绝不了。
终点头。
“好,路上我再与你细说这暗卫的事情。”
李少棠长舒了一口气。
“亲军还有一半在暗处,你的暗卫不要撤离,还有守军也不要撤离,我带亲军,先去候府,断了景郡主求援的路,再在外城等着雇佣军。你准备好,天一亮,我们便出发。”
李少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这时沉闷了许久的天空,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墨静殊看着他利落的身影消失在黑暗。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一定会帮你。”
对于这件事李博偲很奇怪,从一开始,他就很不明白,墨静殊这样安排的原因,或者,如果这个人不是墨静殊,就这样的情况,别说皇宫,就是整个上京城,早就沦陷无数次了。
不是不信墨静殊,而是不得不信。
奇怪的是,结果就是按着她所有的安排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她似乎并不开心的样子呢?
墨静殊长吸一口气,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李博偲,又看了看李云逸。
“他不是那么坏的人。只是立场的偏移,让他犯过一些错误。如果有人相信他,他是值得让人相信的存在。”
墨静殊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情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可就是这样的回答,让李博偲明白,这便是人格魅力。
折腾了大半个夜晚,雨一下来,整个上京城的温度都下降了一大半,之前城墙上的鲜血经大水一冲,全部流进了护城河,护城河水湍急。上游的水快速的往着下游冲,这血水很快就流向了支流,再由着大片的水稀释,不到一柱香,便全部消散在了墨一样黑的夜色里,好似这一场逼宫大戏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墨静殊这盘棋下的很大,杀掉李少棠是最坏的结果。
因为没有李少棠,她就不得不动用云殊山庄的全部暗卫,而暗卫的兵器一旦落了哪怕一件在雇佣军手里,那就等同于公布于世。
她不怕李少棠,因为李少棠是注定要败在她手里的,而李少棠的人,都是正统的营军,就算拿到了这武器,他们也折腾不出大浪。
可雇佣军可是北堂来的,如今北堂的谙尊的战事正是水深火热,一旦这兵器流向了北堂,那么就等同于将谙尊送到北堂的嘴边,任他鱼肉。
墨静殊冒不起这个险。
当然,万一李少棠死了,失去武器和失去国家比起来,这武器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几天一直不过问政事,其实墨静殊一直在纠结,纠结到底要不要相信李少棠,墨静殊到底是相了。
而李少棠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李慎偲败了。
当城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李少棠的时候,李慎偲便知道,这一仗非输不可。
雇佣军都是死士,哪怕李慎偲直接逃了,他们都在战斗中不敢有一点的放松。
雨下的很大。
李少棠骑着高头大马,紧咬着牙关。候府在他败了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移为了平地。
候府上上下下百多口人,没有一个生还。
景香儿这是早就有所准备的。李少棠心中郁结,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从一开始选择和景郡王合作时,就会面临这样的结果。
就像他从主城一出来,便冲向候府,当时的想法便是杀死景香儿。不曾想,她快他一步。
这下真的了无牵挂了。
李少棠紧紧的抓着一方丝帕,清幽的药香味,似还夹了几分那人的温度一样。
情有所安处,哪里不是山水良田,何处又不能花田篱下。
唯有情须安,唯有心有处置。
呵。
将最后一个还在战场上的雇佣军杀死后,他神情肃穆的朝着这些死去的战士行了礼。这是他对于这些为使命而牺牲的人,最后的敬仰。
随后,李少棠率领着这穿着亲军,实为自己家军的队伍奔向了皇宫。
天亮了,雨停了。墨静殊看着收拾好的行囊,再看一眼李博偲,又看一眼李云逸。
“非去不可吗?”
李云逸仰着头看着墨静殊。
墨静殊点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博偲。
“他送回来的亲笔信写的很清楚,摄政之位,已然归你。景郡王和候府的事,直接追查就可以除去最后的隐患。暗卫,我已经撤出了上京城,御林军是我哥哥,放心,这个江山,没有外敌的话。不会再有内忧。”
天涯海角,与君誓 7、一起上了贼船
天色渐明,这多事的一夜,难熬的一夜,终于在李少堂再次踏入凤栖殿时画上了句点。
虽然万幸中的不幸是李慎偲跑了,连着他身后的势力,消失的一干二净。
原本计划这天早上能到上京的上官明玥并没有出现。墨静殊挺着有些幅度的肚子,后边中跟着的是背了小行囊的邀月,另一边是背了大包裹的破浪。
暗卫自然是在暗中守护着。
走之前,墨静殊想了想,终还是没有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枚印章交给李云逸。
出于什么原因,墨静殊没有去深究,只当是因为这东西是李云偲给她的,她不想把他给她的东西,给任何人。
倒是破浪突然掏出了一枚让墨静殊十分眼熟的东西。
“这是三军令,爷离开的时候说,主子要是离开上京城,就上末将将这令交给圣上。”
三军令,墨静殊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三军令,也正是如此,她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上一世,她嫁去慎王府后,一个月的时间,有一天,泊罗送来了一个包裹,那是墨君安走私镖送来的,一并送来的还有时常带给她的一些小物件。那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不像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她就将那东西转手送给了门房婆子远来上京走亲的孙子。
呵,三军令。
难怪那时自己被李慎偲关在地牢里,难怪蕴月会说什么,虽然没有找到那东西。
原来真的是三军令,之前她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没有什么证据,现在证据齐全了。
李云逸并没有推托,就拿了过去。
墨静殊看了一眼,这住了小半年的地方。这一世,她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颠沛流离。
也深刻的明白,为什么人们在见过大风大浪后,总希望有一份平静而安然的生活。
“皇嫂一路顺风。”
李云逸走到墨静殊的面前,话语超龄的稳重。
墨静殊伸手,如同长辈一样,摸了摸他的脸,点头。
“皇嫂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把你皇兄安全的带回来的。你答应皇嫂,不管日后如何,定要做个好皇帝,好吗?”
墨静殊目光里是满满的希冀。
李云逸用力的点头。
墨静殊满意的笑。
夏日里,天亮后,温度便升的快。
墨静殊一行人走的是水路。出的皇宫侧门,直接由着护城河,一路北上。
船很大,随行的人却不多,这次墨静殊也不再有什么伪装了,穿了身淡色的罗裙,披了发未梳起,避开阳光的地方,坐在甲板一处阴凉里,任着风将她的发撩起,裙裾飞扬。
李少棠接了邀月手里拿的水果。
墨静殊的孕期并不培辛苦,这一点让她很欣慰,但又感觉腹中的胎儿太乖巧,且自己自怀孕后,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轻松过,一时感觉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这次去蜀北,走的也是匆忙的,之所以不等明玥,实在是因为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收到过慕容青华发来的信件。李云偲的信有,但是他从不在信中提及私事,所以这让墨静殊总感觉忐忑不安。
最后一次收到慕容青华的信时,他说过,北堂的军队十分凶猛,李云偲的处境十分不好。
墨静殊连着发了很多信出去,都没有再收到过回信,要不是查着礼部的日子,唯有八月初六一个好日子,她实在是等不了李少棠谋反。
好在,她还是等到了。将上京城安置稳妥了,她才能安安心心的去北堂。
“在想什么?”
李少棠将水果放到墨静殊的面前,坐在了她的对面。
墨静殊回神,收敛了自己随意的动作,然后捻了个枣。
“没什么。”
说罢,墨静殊就把目光移向了远方。
李少棠挑眉,“慎王爷逃了,你不怕他会有后手?”
墨静殊回神,能抵住李少棠已经是万幸了,还能将雇佣军解决,这已经是份很好的答卷了,墨静殊不是那种一定要力求完美的人,也知道这事已经到极限了。
所以李慎偲逃了也就逃了。倒是他真有后手,那也只能说是谙尊的气数。
尽了全力还保不住,那么她也不遗憾。
“随他去吧,他高兴就好。”
墨静殊说的比较轻松,李少棠失笑。
李少棠的母亲是候爷的原配,但死的早,候爷早早就有了续妻,要不是续妻没有儿子,他又是嫡子长孙,他在府中的地位便不是那般重要。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候府的情感是很薄弱的。他会谋反其实和候爷是有很大的关系,至于是什么,都已经成为过去,反正那候府和他也没有太多的情感。
眼下失去了一切,看着辽阔的天,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那种空空的,又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满的体会是李少棠前所未有的感觉。
非要问它是什么,李少棠想,这便是诗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自由吧。
而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有一颗很宽广的心。
“路途漫漫,时日久久,不知能否请墨小姐赏脸,下盘棋?就当消磨时光。”
李少棠看着墨静殊的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执着,曾经的光芒已经全部收到了黑色的眼底,沉淀在那未知的领域里。
墨静殊再没有那种危险的感觉,点头,算是应答了。
李少棠便从边上取出棋盒,两人就这盘下起棋来。
从上京城到蜀北水路至少半个月。
墨静殊心里着急,离着所谓的三个月,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了。
这途中万一有个意外,那么她可能就赶不上遇到健康的李云偲了。
每每想到这,墨静殊总是目光孤寂,夹着很深的,看不透的哀伤。
李少棠给自己半个月的时间,陪在这个自己放在心底里的人。
他想,这一辈子,他和墨静殊都没有可能了。
能用那最后的力量,换取这半个月的相限,于他而言是非常值的。
他能用这半个月的时间好好的呆在她的身边,更近距离的亲近她,了解她,将她的一切都深刻到灵魂里,再狠狠的放开,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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