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有多大,墨静殊再清楚不过,因梅庄里的书多,所以之前有空便会与明玥一起来这里逛逛,只是这种季节倒真真是第一次。
冬天的梅庄处处都散着梅花的香气,此时的梅庄没有梅花的香,却飘着一种馥郁浓香,若不是懂医,她还真不会认识那种珍贵的花儿,紫淑兰。
推开淑兰院的门时,只见泛着紫色莹光的花儿开了整整一院子。墨静殊惊呆了。
这紫淑兰是花中少有的含荧光成份的植物,开放的时间也是有特定的,比如喜月寒光,还必须是春末的月寒光,才能使之成片的盛放,墨静殊一偏头,就见那清冷的白泛着白色的光,如雾气缭绕,却又不似那第二日要下雨才有的毛月亮,这泛着的光,似是那冷艳的月光所散出的寒气一样。
这一看,墨静殊倒真感觉到了一丝的寒意来。
再低头,就见这花儿还在盛放着,越开,越艳,李云偲没有停下脚步,好似看不到这一院的奇景一样,将人抱入了主屋,这才发现,这个屋子是间院中院,集寝居与书房一体的屋子。
再稍稍回想,不难发现,这院子的位置正是整座山庄最安静的一处地界。在这样的地方修这么间屋子,只能说这屋主不是俗人。
“在想什么?”
李云偲将人抱到窗边的摇椅坐下,宠腻的看着她问。
“在想,这间屋子是为谁备的。”
墨静殊如实答着。
李云偲笑了笑道:“这间屋子是我修的。”
墨静殊很惊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在墨静殊的印象里,李云偲根本就是个工作机器,哪会有这样避世一样的心境。如果没有这份避世的心境,又怎么会修的出这样一处院子,更奇的是自己来梅庄这么多次,还真没有一次发现过这样一处特别的院子。
“很惊讶?”
墨静殊点头。表示确实。
“为何?”
李云偲把玩着墨静殊乌黑的青丝。墨静殊愣了下,然后道:“自认识你,就从没有感觉过你是一个有着闲散避世心境的人。这里,和你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说完墨静殊又有点后悔,因为仔细看李云偲不难看出,他出尘的气质,绝不是装出来的,那是由着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实在是他这些年真的太过忙碌,忙碌的没有时间去闲散,去避世。相反,只能追着时间去忙碌,去漟那红尘里的混水。
“人总有自己须要担当起来的责任,你说是么?”
李云偲轻飘的说着,墨静殊垂了目,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落下长长的剪影。
吃过晚膳后,李云偲取来了棋盘,在院子的走廊上摆了小桌,仆人取了垫子,再送来了棋盒,邀月也不知从哪寻了茶,便在不远处的大门口煮起茶来,这花儿娇贵的很,多一份的热就会加快枯萎的速度。
好在这一夜的月光很好,有花凋零了,很快又有更多的花儿开始盛放。
有那紫色的莹光,加上回廊上不怎么亮的七彩琉璃盏,院中倒也不墨,下棋正好。
邀月和破浪就这么坐在门口,隔着花儿凋谢时散出的白色雾气,看着那边仙人一样的两位主子,一人执着棋,一人托着腮,若有所思的看着棋盘。
黑白棋子一枚一枚的落到棋盘之上,墨静殊拧着眉,总感觉这个棋局看着眼熟,可是却又能肯定自己从前是绝对没有见过的。
好久,李云偲才停下手来。
他目光清明的看着墨静殊:“殊儿可还记得谙尊有多少个郡县,多少个城池?”
墨静殊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个棋局不正是西城建筑所展现出的那盘大棋?
看着李云偲的样子,墨静殊想都没有想,给出了答案,接下来的一切都很自然,李云偲执了黑子,开始与墨静殊对奕,两人的专注度非常高,因为墨静殊知道,这盘棋有多少的不同寻常,看那每一步相互牵制的设定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李云偲每走一步都会很详细的讲解这一步走出去,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是失去,还是赢取。
墨静殊看的很认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提出去西城,为什么他会告诉她,那是一盘棋,为什么花了整整半天的时候,让她夹在那鱼龙混杂之地,观察着身边所有的人。
都是为了眼下的这一盘棋。或者说,是这个天下民生的根本。
李云偲将最后一枚棋子放下落下去时,手指间的动作轻盈的如同放下了一根羽毛一样。然后看着对面因为疲惫而晕睡过去的墨静殊,然后走过去,轻轻的将人抱了起来。
他记得这里好像还有处天然的温泉。
墨静殊再醒来的时候是一种全身非常舒畅,好像整个人都被温暖所包围一样的感觉。
她睁了下眼睛,就感觉一阵轻香从自己的鼻间飘了过去。
懒懒的睁开眼,接着墨静殊就完全醒了过来,就见氤氲着雾气的温泉中,自己一丝不挂的靠着一个殷实的胸膛。
不用转头也知道,她所靠着的人是谁。
而那人此时正拿了香香的手工植物皂在她的身上来回的走动着。
“醒了?”
李云偲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慵懒之气,墨静殊瞬间整张脸都刷了个通红,闭了眼想装睡,谁知,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的颚下,微一用力,就与李云偲的目光撞上了。
“云,云偲。”
李云偲微微一笑,英俊逼人的让墨静殊差点就背过去了。
“既然醒来了,就自己洗洗,泡一会。”
他这一说完,墨静殊立即回神,接着看了看四周,这是个天然的温泉池,可是她似乎听说过,孕妇似乎并不能泡温泉的样子。
想到这,立即挣出了李云偲的怀抱,可还是晚了点,腹痛来临的有些迟顿,李云偲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殊儿,你怎么了?”
墨静殊疼的脸上发白,全身都没了力气,张了张嘴,用蚊丝一样的声音道:“快回房。”
她的话音刚落,李云偲立即伸手将人抱在怀里,跨步出了温泉池,取了大的布巾将人裹上,快步往寝居而去。
好在这个地方离寝居不远。
很快,两人就匆匆回到屋子里。
把人妥当的安置在床上,李云偲才关切的问:“怎么了?还有不舒服吗?”
墨静殊好在泡的不及,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反而有些红润了起来。想说话,可还没有力气,最后只能是摇了摇头。
李云偲见状立即倒来了茶水,喂着喝了些。墨静殊这才更舒服了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静殊看着李云偲青黑着脸,扶了下自己的脉,好在并没有大事,便安抚一样的看着李云偲道:“暂时不能泡温泉,孩子没事,休息些日子就好了。”
听墨静殊这样说,李云偲懊恼的不行,墨静殊明明怀有身孕身体就不同寻常,他还一点也不顾忌的带她去西城。
这样一说,他真是不配说爱她。
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然后送到嘴边。
“对不起。”
墨静殊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李云偲。
李云偲却再没有说话,这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因为他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所以只能教会她一切能保住自己的办法。
这件事不是错的,错就错在,事情都在一个点上面。
墨静殊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所以也没有立即反应到他这个道歉到底是为了什么。
平息了好一会,墨静殊才反应过来,依他的性子,这声对不起,不可能是针对一件事。
想到原因,墨静殊的心里也是若涩而凄楚的。
因为知道那件事,所以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似乎只要不说,那件事就是不存在的一样,可是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有些事,你越发的想不在乎,到最后你都会发现,往往被忘的都是你想珍惜,却最终都消散了的事。
而你不想记住的事,只要它还是你不想记住的事,那么你这一世都很难再摆脱这种现状。
两人对视了一会,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墨静殊感觉到窗缝吹了口风进来,她才发现李云偲并没有穿衣服,而是披着那巨大的布巾。
“快上来。小心伤寒。”
李云偲愣了一下,就这么被墨静殊扯上了床。
两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
“明日我们去抢头柱香吧!”
墨静殊莫名有兴致的看着李云偲,李云偲愣了一下,之前从姻缘庙出来时,她并没有感觉她真的在佛前说过什么。她心底信不信,他都是要打个问号的,可是就是这样,她现在说要去看看。也不知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好。”
上穷碧落,下黄泉 37、泊桑公子,幸会
景香儿恨恨的看着墨静殊举着碗口粗的头柱香和李云偲一起将那香放到香炉里。
“不是说没有开门,不能上香吗?”
边上的庙祝有点不知所措,看了看那边岁月静好,再看这边好像要烧起火来了一样的景香儿。也不知要说什么。
“饿吗?吃些东西,回宫好吗?”
李云偲牵着墨静殊的手,难得体贴。
墨静殊上了头柱香,看着那香随着清晨的阳光慢慢的散在空气里。这一世能求的心安她都求过了,只希望老天能听的见。紧了紧李云偲握着她的手,然后弯了眼角,点头。
可走前还记着要挂上许愿牌,便与他一起走到边上的结缘处。
庙祝见有生意,也不再理会景香儿,走过去,将姻缘牌分另按不同的形状交给两人。再递上特殊的笔。
两人在各自的牌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名字的时候,墨静殊写的是神仙儿。
虽然她的本名叫墨静殊,可是这个身体叫神仙儿却是不争的事实。能和李云偲在一起的或许真的不是墨静殊,墨静殊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写好名字后,两人将牌子交给了庙祝。
庙祝看了看名字,随后下意识的多看了李云偲一看。在接触到李云偲的目光后,赶紧收回了目光,小心的将两人的牌子用红色的丝线结成了姻缘结,随后将姻缘结挂到了院中巨大的姻缘树上。
墨静殊看着那巨大的姻缘树,闭了眼,再次虔诚的拜了拜。
景香儿气的咬牙切齿也没有用,李少棠去上早朝了,景茜儿本是以为李云偲是不会来的,所以也没倍景香儿来,这会她就一个人。所以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墨静殊和李云偲携手离开时,连看都不曾看景香儿一眼,因为墨静殊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她。
出了庙后,清晨的长街上人还不多,墨静殊不愿坐马车,拖着李云偲的手,走在开了一条街花的行道树下,一步一步的走着。
风轻轻的吹着,花瓣一片一片的往下落。
“不回宫?”
李云偲见她心情难得很好的样子,并不催,只是很随意的问了句。
墨静殊偏过头,看着他。
“回家。”
李云偲在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触了一下。突然很想抱她,可想着此时还在长街上,便做了罢。
“人说求神拜佛后,得回家,因为从庙中出来的人,身上是带了福的,我们得先把福带回家。”
她娇俏的说着,然后紧紧的挽着他的手臂。
李云偲失笑,有些哭笑不得。但是难得她这般在意,也就不再说什么,牵着她的手。
“回家。”
阳光慢慢的穿过云层,落在充满生机的上京城中。花河树海下,两人如画一样的身影落下美丽的剪影。
北堂入侵的消息送来的时候,墨静殊坐在御书房里。
她静静的坐在那,李云逸坐在她的边上,青墨的眼袋诉说着他这一夜的守候。
当殿门被敲响,墨静殊才终于回过神来,手中那一纸书信,早已经被捏的怎么也还不了原。
“逸儿,是不是要上早朝了?”
墨静殊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李云逸点了点头。
“嗯。”
墨静殊长舒了一口气,坐了整整一夜,身体早就僵硬了。想动一动,可是怎么动都没有力气。
“逸儿,扶我一把,好吗?”
李云逸是个孩子,这一夜虽一直陪着,可总是难受时换了换动作,所以并不至于那么难受,一听,立即起来,站到边上。扶起了她。
“你泊桑皇兄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千万记得,不要露出破绽。”
李云逸用力的点头,然然用力的扶着遥遥欲坠,却故做坚强的墨静殊站在那。
“走吧,今日,我与你一起上朝。”
从那日回宫后,李云偲就常带着墨静殊一同坐在摄政王的听政位。
群臣起初是有所抵触的,后来也不知李云偲做了什么,倒也就习惯了。
眼下宫中清流派应该都是知道李云偲的打算的。所以自己去上朝,也不会太过于突兀。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就这么分开了。
就连走,都不打一声的招呼。
墨静殊死死的抿着唇,眼睛不敢眨,生怕一眨,便是泪流满面。
北堂与蜀北隔着北海,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不曾觉得会有危险,没想到的是,这一年竟然早春起,北堂国就起了旱事,这北海有一第支流竟然干了,而负责驻守蜀北的守卫是李慎偲的人。
李慎偲故意让守卫压住了这条信息,其目的是什么,墨静殊猜不全面,但个中原由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他不过就是想要三军令,没有想到的是,李云偲派了连营为主帅,自己则乔装成了长风,做为军师一同随行。
明玥和慕容青华虽然确定这三个月他的身体不会有问题,可是墨静殊还是怕,毕竟战事一旦开始,那么归期至少是半年以上。而他,剩下的不足一个半月的时间。想到这,墨静殊又一阵心悸。
恨不能立即快马加鞭的追了去。
可是泊桑还没有来皇宫,虽然李云偲说他一定会来,可是没有见到人,墨静殊是真的不敢信。
而且就算他来了,又能怎么样?把泊桑伪装成李云偲?
虽然两人确实很像,可是骗的了一些与李云偲不近的臣外,还能骗的了谁?
墨静殊看着那一道一道朱红的大门被打开,汉白石彻的巨大台阶,一阶一阶的往着最上方的大殿而去,而这台阶的中间则雕刻着巨大的龙形图腾,代表着一切的权力。
权力,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魅力,墨静殊看不穿,也望不透,只是恨极了这权力为她带来的烦恼。
李云逸的小手感觉到墨静殊冷的像冰一样的手指,直觉的紧了紧,好似试图要温暖她的冰冷一样。
可是墨静殊心里的寒意,又怎么是他一个孩子能温暖的了的呢?
连营的大军已经出发了五日,他昨天下午才离开,该是骑着马的吧。也不知骑着马要追多久,这期间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那样一个人,会不会在途中不照顾好自己?
墨静殊始终平不下心,一个早朝下来,几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好在这断时间,李云逸早已经学会了一个人上朝,一个人应对所有的群臣,只要摄政王的位置有人,他便不害怕。
跟着皇帝下朝时,墨静殊才回过神来,歉意的看着李云逸,李云逸只是低着头,难掩眉目间的疲倦。
墨静殊心头抽痛,别说她适应不了李云偲突然的离去,李云逸怕是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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