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了?”
看着墨静殊红着眼圈看着自己,芳如再度发挥她没大没小的本性,凑到床边,伸手在墨静殊的面前愰了两愰。
最后却被墨静殊迅雷不及的速度抓在了手心里。
“芳如,不得无理。快去倒水。”
问月压抑了心里的激动和不解,低低的对着芳如呵了一句。
芳如低了头,缩着身子,悄悄的又看了一眼墨静殊。小姐好奇怪,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想着准备离开,可是手却被墨静殊紧紧的抓着,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墨静殊的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激动,面上却是呆愣的,这不是做梦?梦不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想到在火海中,自己猛然掐自己的那一下。
她再度用力的掐了一把,屋里立即响起一声杀猪一样的尖叫。
墨静殊漠然转过头,看着眼圈通红的芳如正委屈的看着自己。接着她整个人都颤抖了。
她还活着。是真的活着!
边上的芳如委屈的哭着:“小姐,芳如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没大没小了。”
墨静殊轻喘着气,确认一般的看了看问月,又看了看芳如。散着雾气的眸子闪了闪,又暗了暗。
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问月向来体贴,取了她额头上的布巾,摸了摸,有点烫,心想不至于烧坏脑子,才安心了些许。随即又想到他们在建安寺中的听闻。
云王病重的消息,小姐莫不是为了这件事?
“问月,现在是什么时候?”
墨静殊抬眼,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又惊讶于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稚嫩。
问月以为她是睡久了忘了时辰,便道:“小姐,现在是午时刚过。饿了吗?”
“不,问月,我问的是,现在是哪一年?”
问月虽很惊讶,但是看了看墨静殊认真的样子,心里不解,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小姐,先皇刚过世,年份还是德安,新的年号已经公布,是道宁。过了守孝期百日后,便是道宁年。”
德安三十二年,她十三岁,先皇驾崩,因膝下无女,她与众大臣女一并依国例前往建安寺守孝三日。在第三天的晚上,居士院厢房突然走火,死三人,伤数十人。当年死的三个人里,就有她的问月。
如今,问月活着。那么。
“大火灭了吗?”
墨静殊不安的看向问月。问月点了点头,灭了。
“那死伤如何?”
“死三人,伤数十人。”
墨静殊倒抽一口气,显然被惊的不轻,低头,默默的问了句:“可知死的是哪三个人?”
髣髴兮,淡情铭心 6、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我们边上的院里住的尚书府的小姐,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杏被横梁掉下来当场就砸死了。还有另一边宰相府里的护院,再有就是发火的原点,我们屋院正对面的外屋小灶房,看火的婆子。”
墨静殊只觉全身冰凉。她救了问月,可是另一个人却代替问月死了。春杏。那个随同尚书府周桐语一起嫁到慎王府的大吖环,犹记得当年自己在慎王府散步,巧遇她受刑,也不知是做错了什么事,被周桐语罚三十板子,她见可怜,就免了她板子。后来听说被发卖了出去。也不知后来她过的好不好。
却不想,这一世,她却替问月死了。
“小姐?”
问月很担心,小姐从醒来后就很奇怪。
墨静殊抬头,脑子很清醒,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是,她确实重新活了过来。
“问月,我没事,芳如,我饿了,想吃点粥。桂花的。”
芳如眨了眨眼睛,还沉浸在自己是不是要被罚的担忧中,却只见墨静殊淡然的看着自己。那目光温暖的像是春日里的阳光一样。
“诶,这就去。”
抽了手,芳如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轻纱微动,芳如跑远了,问月担忧的看着墨静殊,“小姐,你,真的没事?”
问月年长墨静殊四岁,是墨静殊乳母的女儿,从小就是看着她长大的,说是吖环,其实情同亲姐妹一样。
墨静殊轻淡淡的摇了摇头,突然一伸手,就靠到了问月的怀里。
全身依旧冰凉。
“问月,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边,我们一起被大火烧死了。”
墨静殊撒了谎,她想在上一世的大火中,如果她和问月一同烧死了,是不是后来就不会遇到那些不堪的往事。
问月被她的话说的一惊,连呸了两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墨静殊低着头,抱着问月,心里依旧冰凉如雪。
许久才抬眸,只见窗户外,四月的上京城春光无限,深吸一口气,都能嗅到满屋子里蔷薇花的香气。
十三岁,豆蔻年华,真好。
“对了,小姐。宫里送了帖子。夫人吩咐,您若是醒了,就拿给您瞧瞧。我这就去取。”
没了问月温暖的身体,墨静殊全身更加冰凉,她僵在那。宫里的帖子,心漏跳一拍,想到了那件影响了她一辈子的事,宫宴。
果然和上一世轨迹一模一样。大火过后,太后于宫中设宴。
执着帖子的手微微颤抖。
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吗?
“徐主管,你这急匆匆是要去哪?”
“老爷前几日听闻外城有座荒山的买卖,今日下午约了那王老板见面。这不,去备车。”
静沁轩边上正好是账房,一墙隔着小路,这两人的谈话正好落到了墨静殊的耳中。
城外的荒山,王老板?莫不是那位?
墨静殊想到此,立即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
“问月,去把我所有的银票清点一下,另外我想做身衣服。”
问月皱眉,不解墨静殊突然的异常,点头,也不过问原由,应下来就离去了。
髣髴兮,淡情铭心 7、翻天覆地的巨变
十三岁的记忆对于重生的墨静殊来说已经有些久远,她不得不很努力的回忆着过往,宫宴,一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有当朝皇爷,李慎偲慎王,太后侄女也就是当朝宰相的女儿钟兰馨,还有皇帝的外子柏桑。以及一些没有出席宫宴却被一同牵进守陵事件的户部尚书之女陈玉妍。
想到李慎偲,墨静殊的手不自然的便死死抓着袖子。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窗外,院中风将花儿扬起,却撩拨不了那沉静瞳眸中的寒意。
三天,托腿伤的福,不用来往国子监,她便坐在静沁轩里,书法不练了,琴不弹了,棋盘落了灰尘也不多看一眼。手中拿的多是账册,兵书一类的。
期间父亲未曾来过,母亲也未曾来过,芳如抱怨了几次,问月和墨静殊倒是异常默契的沉默着。
墨静殊沉默的原因是,她与父亲墨惟庸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母亲更是如此。墨家是军人世家,墨静殊的父母早年在塞外,她自小是跟着墨老将军长大的。墨老将军一生征戎,老来因上官文睿军师的影响从而弃戎从笔。整日窝在国子监里同夫子和孩童一起琴棋书画。而她也随着墨老将军从小就混迹在国子监里。跟着国子监里的夫子们一并长大,耳儒目染,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十二岁以一幅早春游湖踏青图使她坐实了上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单从在这方面来看,墨老将军虽弃戎从笔,但骨子里争强好胜的性子是没有变化的。不然他也不会让墨静殊年纪小小就被誉为上京城最美好的存在。又早早被赐婚于云王李云偲。
那时的李云偲可是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只是在先皇过逝后第二天,他就得了一种怪病,若不是在建安寺守孝,偶间听闻他活不过十年,只怕到出嫁她都会被蒙在鼓里。
而现在,她,墨静殊是红遍上京城的半个寡妇,前世没感觉,现在回想,这样的境地,父母不待见她,还只口不提这些事,想必是觉得丢人吧。
墨静殊想到父母在后来坚持要让蕴月替自己嫁给云王爷的事,心底里的寒意就更深。
问月将衣铺送来的衣服拿到屋里。
“小姐,这衣服放在哪里?”
墨静殊看了一眼那三套男装,径自将素色的袍子套在身上,淡言:“不必放起来,带着放在马车里。打探到上官府的马车几时出门了吗?”
问月点头道:“查到了。已经安排好,定能和上官少爷的马车碰上。”
墨静殊点头,不再多言。
出府时,也不知芳如从哪翻来墨老爷子当年负伤时坐的推椅,带上了马车,便往宫里去。
四月的上京城除去德安帝丧绫后,处处一片新生的迹象。落在墨静殊冰凉的眸子里,竟是什么也没有。
马车不早不晚。停到宫门前。
目光所及处,是年轻时的上官沐阳,这一年的上官沐阳十八岁,任兵部少司命。此时的他年轻而有朝气,喜欢穿一身水蓝色的轻儒,长长的黑发以宝蓝色绸带镶着一枚白玉的束封高高束起。
肆意而潇洒,负手站立于宫门前,竟是明媚如春光。
“萤临。”
髣髴兮,淡情铭心 8、起手无回
他温和的笑,叫着她的小名。
墨静殊淡然点头。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是在隔世,愰然间,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小名。
任由问月推着她走。
上官沐阳等着她一起,并肩而行。
“听闻你伤了腿,一直想去看,但是碍于礼法,不得见。君安要是在就好了。便是有理由随意出入墨家看你了。”
墨静殊牵动了嘴角,想笑,却是笑不出来的。
低了头引开话题道:“没有什么大碍,休养几日就好了。倒是哥哥近日都少有书信回来,不知沐阳哥哥那里可有他的消息?”
抬首间期盼的看向了上官沐阳,上官沐阳正好侧过头与她对视,随即拧着眉头,叹口气,佯是伤神的说:“你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子都没有他的消息,我这个弃如敝履的兄弟就更没信了。不过,奉皇命,过些时日,我得去趟泊罗。”
果然如上一世一模一样。这一年墨君安随军去泊罗第二年,少有书信回家。半年后,泊罗战乱,接着他就再也没有回过上京城。
胸口闷痛。除了爷爷,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哥哥。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在想什么?”
沐阳俯下身子,明晰的五官凑到她的面前,隔着一拳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味。
余光撇见侧宫门,没料到竟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窘迫的低头道:“没想什么。对了,上官哥哥,你去泊罗前,能否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仰着头看上官沐阳。
上官沐阳“嗤”笑出声,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特别的耀眼。
“好啊,不过做为感谢,陪我对弈一盘对何?”
墨静殊愣在那,目光定在他如沐春光一样的脸上,心中突然记起,那年蕴月代她出嫁到云王府的前一晚,上官沐阳疯醉的站在墨家墙外,一只又一只的纸鸢飞进她的院落之中。纸鸢上尽是些饱含情意的话,还有儿时刻苦铭心的记忆。
上官沐阳是个好人,若不是她担心哥哥,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有所牵连。不想害他。可如今,为了哥哥,她别无选择。
好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从问月手里接过推车。
向着偏殿而去。
偏殿已经有些人在了,来来往往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面孔让墨静殊忐忑的心越发的不安定。上一世的许多经历让她太过于紧张,看到每一个人,都会想到关于他们后来的模样。
古人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其实并不用那么久,在他们这样的年纪,别说五年,就是三年,也能使这个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比如眼前的上官沐阳,要不是那夜他醉酒出现,她怕是永远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竟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沉凝片刻,袖子下的手不觉的又紧了紧。
“你确定下在这里?”
上官沐阳一脸如沐春光一样的笑看着墨静殊。
墨静殊一愣神,黑色的棋子已经落盘,再一看,竟是下错了位置。
默然点头,起手无回。
髣髴兮,淡情铭心 9、没有人是完全的好人
上官沐阳翘起嘴角笑,挑了挑眉后,拾了棋子,修长的指尖执着棋子的样子几分肆意,落子之处,却是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墨静殊凝了眉,不解的看着他。
他只是微微一笑如同暖阳一样的道:“时间尚早,还没有到须要完结的时候,萤临,我,不想和你下,不完整的棋局。不过,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右手的内侧有块胎记呢?”
墨静殊心下微动,从前他说这翻话时,她只是觉得这人不过是太执着于棋盘,现在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酸涩,墨静殊低了头,目光撇向自己的右手内侧,确有一枚暗青色的胎记正好对着上官沐阳,她下意识的放落了袖子,有些不大自然的道:“从小就有,只是从前不明显,后来也不知为何,越来越深。怎么了?”
上官沐阳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墨静殊默然,没有回应,心想着他或是在墨君安那见过,也没在意。
两人继续下棋,下了半响后,黑子被白子围堵的再无落子之处。
墨静殊沉着眉目,心下黯然,却又松了一口气一样的坐在那。
输是注定的。
只是没想到输的这么惨。
这如人生一般的棋盘,一步错,步步错。墨静殊幽然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深沉之光。
那是一种恐惧,对未来不可逆转的结局的恐惧。
上官沐阳见她走神的次数有些多,便伸手拍了拍墨静殊失神的头顶,那动作是从墨君安那学过来的。
墨静殊却如同被碰了逆麟一般,猛然向后退了退,抬手抚开他未及时收回的手,脸色苍白,大睁着眼瞪着他。
上官沐阳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气氛有些尴尬。
“萤临,你?”
墨静殊是被他吓到了,是因为他的触碰让她想到了上一世拿着簪子划破她脸面的蕴月。
那尖锐的痛直刺心底,皱了眉头,僵坐在那,却是没有半点多余的解释。
问月在一边,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倒是很快就救了场。
“小姐前几日在建安寺受了惊,上官公子莫在意。”
说着将墨静殊揽过去。墨静殊便是安静的靠在问月的怀里。
上官沐阳脸上的笑意隐去了,带着几分深幽的担忧,许久,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而这时,屋外正巧传来太监的传唤声,宫宴快要开始了。
“好生照看你家小姐。”
说罢,上官沐阳便起身离去。
问月应了声好,也扶起墨静殊回到推椅上,随后离开了偏殿。
而就在这时,偏殿的阴暗处走出一名墨衣绣银纹的男子。
他目光锐利的停留在远去的墨静殊身上。
问月推着墨静殊一路沉默的到正殿,可才入门口,她就突然停了下来。
呆愣了片刻的墨静殊回过神来,不解的看向问月,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的看着台子上方的传话公公,墨静殊识得他,是皇太后身边最为得意的高总管。
“怎么了?”
墨静殊轻声的询问,问月如雷击一般猛然回过神来,仓惶的摇了摇头,看了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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