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偏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谢府上下都点了灯,灯火通明的,照的宅子更加富丽堂皇。
☆、分开
“这两个是府里的一等丫头,紫衣和紫月,便让她们伺候豆蔻妹妹。”谢汝身后的两个丫鬟俯身行礼,就是刚才的那两个紫衣丫鬟。
“那么先生,是想要两个丫鬟还是小厮?”谢汝问着青檀,眼神有些玩味。
“不必,我不喜人伺候。”青檀直接冷淡的拒绝了。
“那好吧,紫衣、紫月,带豆蔻姑娘和先生去休息吧。”谢汝吩咐完又转头跟豆蔻说话:“豆蔻妹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觉得跟妹妹很是投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不必客气。”说着拍了拍豆蔻的小手。
“嗯。”豆蔻拉着自家师傅的袖子,模样乖巧。
“你们两个好生侍奉豆蔻姑娘,若有怠慢就逐出府去。”谢临渊冷冷的盯着两个丫鬟。
“是,奴婢定会好好侍奉豆蔻姑娘。”紫衣和紫月赶紧跪倒在地。
“豆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去看你。”谢临渊好似不大会说这类温情话,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僵硬,但豆蔻能留下,他就很欢喜了,心里。
“好了,大哥,就别缠着豆蔻妹妹了,她肯定累了,让她去休息吧。”说着谢汝就把谢临渊给拉走了。
豆蔻和青檀被两个丫鬟带回了白天换衣的那个房间。
“这是豆蔻姑娘的房间,先生的请随奴婢来。”紫月对青檀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一个房间不在这个院子?”青檀见她的手势向着门口。
“是的先生,在隔壁的院子。”紫月恭敬的回答。
“不必麻烦,这个院子还有一间房。”他将视线放到紫月的脸上,见她神色紧张起来。
“先生,那个房间位置不好,采不到阳光,有些阴潮,已经许久不用了,若是先生住在那间房里,少爷和小姐会怪罪奴婢怠慢先生的。”紫衣在一旁看见了立刻上前挡住紫月,神色惶恐的请求青檀不要住在那个房间。
“我知道了。”青檀说了一句,便牵着豆蔻进了身后的房间。
待门一关上,两个丫鬟纷纷送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后,偷偷离房间远点儿,低声嘀咕起来。
“紫衣,小姐为什么要让姑娘和先生分开院子住?”紫月不明白,紫衣一向聪明伶俐,立刻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主子什么心思不是你我能猜想的,要小心说话,莫让别人听了去,不然告诉小姐,咱俩都没有好下场。”
紫月赶紧捂住嘴巴,左看右看有没有人经过。
“好了,赶快去候着吧,一定要完成小姐的吩咐,不能让他们住在一起。”紫衣和紫月又偷偷跑回房间门口站好。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就是你
“你且把今日情形说清楚了!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房间里,谢汝穿着华服,坐在软椅上,缓缓的用茶盖儿拨着飘在碗中的茶叶,送到嘴边儿小抿了一口,像猫儿一样眯起眼来,姿态雍容,略有媚态,全无平日端庄贤淑的模样。
“是,小姐。”站着的吴管家将他把两人带进院子一路上两人的动作,谈话,语气,一丝不差的叙述了一遍。
听到青檀抱着豆蔻走路时,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面不改色的吴管家,他低眉顺眼,看起来并未夸大其词。
“只是走两步路,便要让人抱着走,还真是娇气。”谢汝垂下眼睑,看着茶水里的倒影和嫉妒,自嘲的笑了两声。
谢汝啊谢汝真是失态,不过是刚刚见面的男人便引的你如此处心积虑,可这一眼便喜欢上的人若不争取,或此生都不可再得,她不甘心,无论是她亦或是大哥。
闭了闭眼,再睁开是,眼神已然清明。
“下去吧。”
“是。”吴管家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碧荷。”谢汝唤了一声,将手中茶水放下,换了一个端正的姿势,又是白日里端庄贤淑的谢家嫡女了。
“小姐。”叫碧荷的婢女从门外进来,跪在了地上。
“今日你去给豆蔻姑娘送衣服,可有看见什么?”谢汝问她,表情有些严肃。
“回小姐,奴婢……看见豆蔻姑娘和先生在一个房间里,并且……好像是先生亲自帮姑娘换的衣服,还给她绾发,像照顾小孩子一样,事事亲为。”
碧荷将自己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照顾小孩子……呵,原来如此……”谢汝似乎是想到什么,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似欢快似愉悦。
“下去吧,这件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是,”碧荷起身后退出了房间。
另一边
“师傅,你不是不喜欢这儿吗?为什么还要留下?”她不解的问他。什么天色晚了,路程远了,只要师傅挥挥衣袖儿。
“没什么,盛情难却。”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谢府有好吃的点心,谢临渊那小子又上赶着来巴结她,注定的躲不过,强躲也没用,等事情解决,他把这个点心的做法学会,一劳永逸,这样她也不会心心念念惦记着谢府了。
“奥。”她听了解释,撅噘嘴,哼,真敷衍。
“梳洗睡吧。”他将她的床铺好,把那件嫁衣收进了荷包里。
“嗯,师傅也早些休息。”她等他走出房间后,立刻上床盘腿打起座来,天灵盖处隐有紫光。
他一出门,那个叫紫月的丫鬟便领他去了隔壁院子,进了一间干净又宽敞的房间。
坐在床上,房间冷清清的,让他有些不习惯,便施法看隔壁院子的人在干什么,画面一出现,就看见她坐在床上打坐,还不停打盹的样子,唇角泛出笑意,看了一会就收了法。
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白日她穿的那件嫁衣,拿在手里摩挲着,想起她穿着嫁衣笑着向他走来,眼里只有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绷住脸皮儿,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收了法术的瞬间,打盹的人瞬间睁开眼,捏诀打起座来。
灵识在体内游走一周后,到了一个地方,一个闪着金光的满是符文的笼子,里面关着一团黑色的烟雾,见她来了,便化作了她的样子,身着紫色绸衣,外罩黑纱,笑的娇魅:“你来了……”
“你是谁?”她在笼子几步外停下,警惕又谨慎。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那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仰头大笑着转了几圈儿,用手指搅着自己黑色长长的卷发,眼神邪魅的看她:“我,就是你啊~”
☆、她是谁
“不可能!你怎么会是我呢?”她不信,立刻大声反驳她。
“我可就在你的身体里,由不得你不信。”她翻了一个白眼儿,却也风情万种,身姿摇曳的在金笼里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用指甲刮着笼身,发出刺耳的声音。
“瞧啊,这个金笼多么坚固,生怕我从这里逃出去。”她冷笑着,眼神阴邪。
“那是因为你是坏人!”她皱眉瞪她。
“说你傻,你还真傻。”金笼里的她透过缝隙怜悯的看着她,摇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坏人,那你自然也不是好人,你以为这个笼子关的是我吗?不,它关的是你!”她的声音陡然尖利,刺痛着人的耳膜。
“你胡说!”她捂起耳朵,不想听她说话。
“你若不信又何必来见我?”她眯起眼,凤眼勾人,声音酥软,侧头来看她:“不如你去告诉你那个师傅,我的存在,看他是会是直接杀了你也杀了我,还是将你封印在穹苍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受尽折磨。”她的声音如烟似幻却不可阻挠的全数钻进她的耳朵里。
“不会的!师傅他不会杀了我的!我立刻就去告诉师傅,你等着吧!”她唇色苍白,紧紧抿着,眼神坚毅。
“真是不错的眼神。”笼子里的人挑挑眉声音嘲讽,下半身变成一团烟雾,飘在半空中,俯视着她:“若他信你为何从不告诉你,你的身份和来历,明明将你养大却非要师徒相称,为何抹去你某段记忆,为何封印你的能力,为何禁锢你,你,可敢去问他?”
她的声音带着魔力与魅惑,让她挣扎的捂住耳朵,转身跑开,想离得这里远远的。
“哈哈哈哈哈哈,等你知道一切,便来打开这金笼,你我融为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哈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在背后回荡,如影随形。
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屋内的地上。
床上的人猛的睁开眼睛,捂着胸口,额上的冷汗滴落在衣服上,瞬间没了踪迹。
“师傅……”她闭上眼,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
她该相信谁,师傅,还是,那个人。她自己又是谁?从哪来,要做什么?
“丫头,醒了?”温润的嗓音从门外传来,门响后,那人逆光站在门口,给他渡上一层光晕,神圣无比,挺拔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踏着阳光向她走来。
她怔怔的看着,他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
“怎么了?”他见她发呆,伸手放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语气温和,眼神担忧又……柔情?
“没什么,师傅,我饿了。”她连忙低下头,扯着他的袖子说。
“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凡人了,还知道饿。”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给她穿鞋子。
“凡人不好吗?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师傅,干脆你也跟我一样当个凡人好了。”她一头钻进他怀里,闷闷的说着。
“好,我们就一直在人界当凡人。”他搂着她,抚着她的长发。
“真的?”她抬起头来惊讶的看他。
“嗯,只要你想,我们就一直在人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或者到处去走走看看,吃遍人界好吃的。”他的声音低醇又温柔,像是在说着一生承诺的情话。
☆、双龙夺珠
“师傅,你真好。”她泪汪汪的搂住他的脖子,刚想亲他脸颊一下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快的她抓不住,却让她的动作顿住。
“怎么了?”他侧头看她。
“没事,好像有些头痛。”她松开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看看。”他把手指搭在她手腕儿的脉搏上,没有什么异常。“许是没休息好,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还是起来吧。”她连忙摆摆手,从床上跳起来。万一她睡着了又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对了,要不要跟师傅说这件事,师傅他知不知道呢?
她看着他去给自己打水的背影,咬着下唇,最终没有说出口。
“姑娘,先生,早膳准备好了。”门外的丫鬟声音传来。
“好了,师傅,我们出去吧。”她笑着挂在他的肩膀上。
“嗯。”他笑着点头,跟她一同出了门。
到了偏厅,吃早膳的只有谢临渊和谢汝。
“母亲一早便出去了,父亲昨日入宫,还未曾回来,所以这早膳只有我们兄妹二人作陪。”谢汝看着青檀笑道。
“劳烦。”他对着谢汝点点头,谢汝惊讶之余,看他的眼神也更柔和。
他与谢临渊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按说,他是神,本不必跟这群不过是他千千万万年生命里短暂的过客客套,但既然想留在人界,必不可少的就是礼数。
几人用过早饭后,便出发去白露寺,去寺庙,女眷和男子同乘总是不妥当,商议后,谢汝和豆蔻单独一个马车,谢临渊和青檀一个马车。
“豆蔻妹妹,什么时候拜青先生为师的?”谢汝拿着碟子里的糕点递给她。
“唔,已经两年啦。”她想了想吃了口点心。
“那,青先生还有其他徒弟吗?”她又拿了一块儿点心递给她,神情好奇。
“唔,没有,只有我自己。”她接过糕点,摇头。
“那,青先生可有妻子?”谢汝问的极为小心。
“妻子?没有啊,我不在的时候不知道,在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她很肯定的摇头。
谢汝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些欢喜,看豆蔻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一点儿防备和心机的样子,像个孩子,便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
或许,他收她为徒,只是把她当孩子来照顾的吧。
相较于这边马车里的其乐融融,另一个马车里气氛就比较冷凝了。
谢临渊面无表情的端坐着,青檀悠闲的拿了一本书来看。
“先生,独自一人带着豆蔻,可否想过有损她的声誉?”谢临渊眼神犀利的看向青檀。
“你若不如此想,她便不会声誉有损。”青檀眼皮也不抬,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专注的又翻了一页书看。
“就算我不如此想,先生也无法不让世人如此想。”
“我二人不识世人,世人也不知我二人。”
谢临渊捏紧了拳头,觉得这人实在可恶,一直避重就轻的与他打太极。
“希望先生能离开豆蔻,她在谢府会很好。”
听到这句话,男人看书的动作顿住,眼神也看向他。
“临渊想向先生求娶豆蔻姑娘,临渊会一生一世好好照顾她。”谢临渊深吸一口气,将心里话吐了出来。
“这不在我,而在她,她若愿意我绝不阻拦,她若不愿,你也奈何不得我。”他眉眼清淡,语气温和,看不出情绪。
说完,他又低头看起书来。
“先生说话作数,她若愿意,先生绝不阻拦。”谢临渊眼神一亮。
“自然。”
“好,临渊先谢过先生。”说着向他作了一揖。
两人一路再无话说。
到了白露寺,正要下车,谢临渊突然拦住他,青檀站着不动也不言语。
“希望先生先不要向豆蔻说起此事,也不要与她太过亲近,毕竟,她日后将是临渊的妻子。”谢临渊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耳根有些发红。
而那人丢下一句看我心情便径直下车了,让他气的差点咬了舌头。
瞪着那青色的背影,余光扫到搁置在一旁的书,一时好奇,便拿起来看,竟是一本年轻姑娘们喜欢偷偷看的闲书小说。
再细细一看内容,里面两人对话,其中一人所说的话与刚才他回答自己的一般无二,瞬间便青了脸,欺人太甚。
一把合上书,书皮跃然眼中:双龙夺珠
狠狠倒抽一口气后,差点将一口牙咬碎,这人!确实可恶,可恶至极!
☆、白露寺
白露寺果真香火旺盛,香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快来。”谢汝拉着豆蔻,冲着刚下车的谢临渊两人招手。
“小妹。”谢临渊对她这个动作皱眉。
“有什么关系,在佛面前,众生平等,没有高高在上的谢家嫡女和长子,只有谢汝和谢临渊。”谢汝调皮的眨眼,难得露出寻常的小女儿气。
谢临渊才发觉她平日持重,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妙龄少女,眼神柔和,自己也跟着放松下来。
谢汝拉着豆蔻便随着香客往寺里走,四个丫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谢汝却打发了她们,让去自由活动。
见青檀已经跟上去,谢临渊也追上去与三人同步。
一路上都有小和尚对人施礼,谢汝几人也回礼,一直到庙堂上。
“听说白露寺的了尘大师是得道高僧,若是能一见,论上两句禅经,也是极好的。”谢汝兴奋的说着。
豆蔻似懂非懂的看向身后的师傅大人。
“走吧,我们进去拜拜。”谢汝拉着豆蔻进了佛堂,从一旁的僧人手里拿过香火,郑重的拜了拜便跪了下去,闭着眼许愿。
一旁的豆蔻学着她的动作也跪了下去,闭着眼许愿。
只有青檀和谢临渊站在佛堂外,看着那两人动作。
“先生为何不去拜一拜?”谢临渊开口,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