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看了眼林悉，目光极为冷淡，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他的一样：
“一开始我不想过来，可这三天我总是反复梦到一个场景，场景里的人我一点都记不得……可那种痛彻心扉、难以活下去的痛苦却一直困着我。”
他说着，深深吸了口气，“我明明没经历过，可是醒来后总是想死，想快点离开这个世界。我害怕再这样继续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自杀。”
林悉看他情绪有点激动，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梦到什么了？”
叶寒将视线放在怀里的水仙上，咬了咬牙，又深吸一口气，仿佛那场景是他亲生经历过一样：
“我总是梦见……那个少年在深夜里，孤身一人坐在青石板桥上，他抱着一盆破碎的水仙，一直哭一直哭……就好像全世界都塌了，全世界都抛弃他一样……”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悲伤，越来越颤抖，“他一直哭，哭的我都难过……”
林悉听着觉得有点违和，叶寒像个机器人，“难过”这个词和他太不搭。
齐先生本跟个老爷爷一样在旁边坐着，此时突然开口问道：
“你怀里的水仙从哪拿的？”
叶寒闻言晃神，唇角动了动，似乎有些踌躇。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
“前段时间我去A市秋游，从古城墙外的一个荒地上寻见的。”
齐先生问：“你为什么要把它带回来？”
叶寒缓缓道：“那个地方我在梦里见过，原来十分漂亮，如今却只剩下一株水仙……我害怕这株水仙以后也会消失，有点不忍心……就把它带回来了。”
齐先生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告诉叶寒让他先回家等候，过几天自然会找他。
叶寒离开后，林悉问老板：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来当铺？”
“那个男人？”齐先生语气一扬，看了一眼林悉，“他是叶家长子叶寒，今天特意过来解梦。”
林悉不明白老板的语气为什么有些怪，接着问：“解梦？我们内厅什么时候接这种生意了？”
齐先生淡淡道：“只要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典当，那什么生意都可以。”
他说着，径自走到第一排书架的竞写Γ踊持心贸鲆桓龇湫⌒囊硪硖谀竞猩希坪跏窍虢雷∑渲械奈锛�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齐先生回过头：
“那株水仙是在A市寻到的，明天我们就去A市吧。”
林悉随意“嗯”了声，注意力并没放在老板的话上。
他偷偷看了几眼那个竞校芫醯糜行┭凼臁�
如果没猜错，木盒里应该是那条白蛇。
可是齐先生为什么要困住它？
白蛇到底怎么了？
林悉看着那黑黑的、破旧古老的盒子，脑海中莫名想起老板曾说的四个字：
杀人堕凡。
白蛇究竟杀了谁？
第20章 第四章
在某些时刻，林悉真的能意识到自己的老板挺，嗯，“节俭”的。
从南市到A市将近1000千米的距离，老板放弃了一个多小时的飞机，硬是想开着自己的老爷车过去。
好家伙，过路费、油钱、汽车维修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早就超过了机票价格！
更何况二人在路上没什么共同话题，呆坐着干瞪眼耽误了一整天的时间，这花销林悉是真不知道该和谁算。
好在，当第二天天黑之前，他们总算是到了A市城门。
这座城市是历史上有名的朝代都城，古建筑的模式样貌一直保留到现在。
林悉坐在车上遥遥看着建筑宏伟、青石缭绕的古城墙，心里的澎湃之情溢于言表。
“老板，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歇歇住一晚，多找找和叶寒有关的线索。”他在旁边提议道。
齐先生看了林悉一眼，唇角似乎扬了一下，语气却还淡漠自得，别有一番清缈感：
“嗯。”
话音一落，就听到林悉暗暗的呼了一声，似乎有点激动。
齐先生这回是真的笑了一下。
他把车停在城门，让林悉和自己一块下来，对他道：
“现在天还没黑，城门人少，我们先在这里看看，等一会再入城。”
林悉点点头，跟着齐先生在外城绕了一圈。
外城墙上布满错乱斑驳的划痕，刀剑飞羽，似乎都曾在上面造成过极严重的打击，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灰尘青苔布满整座城墙，可离近些了，那深处的痕迹依然可以寻见。
林悉瞧了瞧青苔问他：“齐先生，叶寒发现的那株水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
男子摇摇头，“没什么。”
他一听觉着奇怪。
叶宣说过他堂哥经常在晚上对着水仙傻笑，也经常自言自语，林悉看昨天叶寒抱着花盆的那股紧张劲，那株花肯定不正常。
“难道上面没什么妖魔鬼怪附着吗？”
齐先生还是摇头。
他停在城门旁的一块石板上，没再继续走动。
林悉看了看那块石板。
上面刻着些他不认识的古文，但按照分布排版看，应当是某些有功大将的姓名。
林悉对着石板一头雾水，他看老板一点点看向上面的字、辨别不同人的姓名，陡然生出一股崇敬之情。
没想到齐同学不仅成绩好，平日还喜欢钻研古文，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当铺老板！
他想着，一脸敬佩的问：“老板，上面有你认识的人名吗？”
男子扫了他一眼，“不知道。”
林悉听后一愣，皱起眉：“不知道？”
齐先生理所应当，“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林悉疑惑，“……那你在看什么？”
他一派清雅道，“背下来，回去查书。”
“……”
他看齐先生重新凝神望向石板，目光灼灼无法自拔，似乎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背诵人名，嘴边的话一点点吞下去：
老板……你口袋里有手机……
齐先生丝毫没有身为现代人的自觉，头一转继续投身于古文海洋。
林悉看他如此刻苦兴奋，不好扫他的兴，独自往城墙南边走。
城墙南面有一块大大水泥地，上面平平整整摆了不少现代化标语。
林悉一一看过去，视线在第三块标语处停了一下：
“跨越千年，重拾岁月。”
没想到，这座古城已经有一千年了，林悉想着，低头笑了笑。
标语旁的一个大土洞一下子映入他的视线。
林悉弯腰看看，摸摸土洞旁边的泥土闻了闻，有种淡淡的花香。
难道叶寒的水仙就是在这个地方挖的？
林悉皱眉，叶寒好像确实说过那株水仙生长在南边，是整个古城外唯一一株。可是，多深的根才能挖出这么大的一个洞。
他看看那个足有半人深的土洞，觉得难以置信：
暂且不说这花活了多久，也不论叶寒花了多长时间挖它，可现在这里有这么大的一个洞，却没见到有人来填埋，孤零零放在这难免有点突兀。
林悉想着摇摇头，难道现在的旅游景区都懒到这种地步了？
他叹了口气，终于觉得蹲了许久腿有点麻，捶捶脚想要站起来。
起身瞬间，天旋地转，林悉突然倒在地上！
整个世界突然扭曲，时间空间混在一块，盘旋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林悉四肢猛地震痛，后背像被千万根针扎一半，瞬间动不了，甚至连嘴也张不开。
他只能微微睁开眼，试图看看齐先生的方向。
入眼之处没有人，只剩一片水仙花海。
一株水仙离他极近，花朵颤巍巍拂在他脸颊上。
皎洁的花瓣一点点晃动，轻拍他的额头，似乎在安慰他又好像在可怜他。
林悉听到自己在□□，却又像谁在借助自己嘴巴挣扎。
“……嗯……救救他们……我求你……救救他们……”
那声音羸弱无力，奄奄一息，好像下一秒就会停止。
水仙拂在他脸上，一点点晃动，虚无缥缈的安慰他。
林悉似乎听到一个声音，从花瓣深处一点点传来：
“孩子，你那么爱他们，又有谁喜欢你……这世间，没有一个人爱你……”
……
“你怎么了？”
一个力道扶起他。
林悉虚弱的站起身，意识总算回来一点。
“老板，你看看旁边这个土洞。”
他指着地上那块给齐先生看。
却见清俊的男子皱眉盯着那块地，什么也没说。
林悉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疑惑，“老板，你该不会看不见？”
齐先生没回答他，只问道：“多大的洞？”
林悉伸出胳膊比划一下，“这么大，里面还有香气，似乎之前是种水仙的。”
齐先生闻言点头，蹙眉又看了一下那块地面。
“算了”老板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的摇摇头，“现在我们得赶快回南市，叶寒出事了！”
……
叶寒确实出事了。
叶家女佣在收拾阳台时，不小心把种着水仙的花盆摔了，连着花朵也碎了几片。
叶寒结束手术，从医院回来一瞧，气的当即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任亲戚医生呼喊抢救都没把他唤醒。
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奇奇怪怪的进入深昏迷状态，把叶家上上下下急得够呛。
叶宣刚挂电话，就看到小姨红着眼睛颤巍巍走过来。
他一瞧，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肩，引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小姨，你别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堂哥了。”
妇人拿出手帕擦擦眼泪，哭咽道：
“你堂哥平日里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植物人？那盆花到底是整了什么幺蛾子？”
叶宣拍拍她的背，语气也有些无辜，“不清楚，但我找的人肯定能把表哥救会来来，小姨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妇人红着眼看他，“我知道你本事大，说话做事有主见。可你堂哥的病，连军区医院的主治医生都弄不好，继续留在这里耽误下去，出了乱子怎么办？”
叶宣竟不慌不忙的笑笑，他看着妇人，轻声道：“小姨你放心，我找的这个人是遗世当铺的继承者，之前祖父的病就是他们家救的。”
“遗世当铺？！”妇人听后一惊，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去了遗世当铺？！你想害我们一家都去送死吗？！”
妇人颤抖着手，指着叶宣的脑袋，半点没有感激之色：
“要是当铺里的那条蛇看见了叶家人，说不定我们就都没命了？！”
叶宣眉毛一扬，盯着妇人的指尖，淡淡接受她的责骂。
妇人语毕。
叶宣拍下她的手，笑意一点点暗下去。眼角突然变的阴霾，不复平日的阳光亲近。
“这你放心，当铺的人绝对不会把它放出来。”
毕竟，他们也怕那条蛇。
……
“老板，叶寒究竟出了什么事？”林悉坐在飞机上问他。
估计叶寒出的问题比较大，齐先生竟第一时间弃了自己的老爷车，慌忙订了机票飞回南市。
“他昏过去了。”男子坐在椅子上，闭目回答。
“昏过去？医生没什么办法吗？”
林悉觉着奇怪，叶家家世庞大，认识不少名医，如果医生都救不了，那当铺又能有什么办法。
齐先生闻言微微摇头，幅度小到看不见。
“他们救不了叶寒……”
他轻轻说着，缓缓叹息一声。
而后齐先生悠悠睁开眼看向林悉，眸子里流淌着淡色星光：
“他们救不了叶寒。叶寒他，已经坠入梦界了……”
第21章 第五章
夜晚。
街道上灯火斑斓，人来人往，游人相互打闹，商贩吆喝嬉笑。
道路上空挂满了青黄色的灯笼，笼光绵延数十里，与空中的星光月色照应。
偶有烟火飞天，灿烂四野，共画一个缥缈虚幻的梦色。
路上男女老少穿着各色锦服，戴着面具，携手结伴。
他们或调笑，或猜谜，或买物，或放灯，好一派祥和繁盛。
镇北王之子赵至凌戴着一个小怪木质面具，拉起一个清秀的小少年在路上奔跑。
他们匆匆忙忙逃到一个街角，才气喘吁吁极为疲倦的停下。
“星儿！早就说让你别告诉太子。现在好了，他派人来抓我们回皇宫，回去了说不定还有什么责罚等着呢！”
赵至凌叉腰责怪小少年。
名叫星儿的少年看他满面愁容，抱歉的皱了下眉，“……我看他天天待在皇宫里，实在太无趣了，才偷偷告诉他我们的计划……我以为他不会说的……”
“你啊你……你就是把人想的太好了……你也不想想，之前太子宫里的那个太监，不就是因为打碎太子的碗，就被皇上拉出去砍头了！皇上疼他疼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去故意招惹太子！你是觉得我活的太久了，还是你自己脖子痒了！”
他说着，做了个打他的假动作。
星儿一看，慌慌缩起脖子。
“唉……”赵小王爷看他有点害怕，样子活像个小孩，无奈的叹口气：
“你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清楚皇宫究竟代表什么……”
他这语气颇为老成，似是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
星儿撅嘴摇摇头，“至凌……对不起……现在有十几个侍卫在找我们，要不然……我们还是出去投降吧……”
“投降？”赵至凌声音一扬，“要投降你去，我可不去！”
“那该怎么办？”
赵小王爷听他问自己，心里也是没主意，他在原地踱了几步，叹了好几口气，终于惊了一下。
“对了！”赵至凌奔到他身边，急忙道：“我有法子了！”
星儿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欣喜，“什么法子？”
“那个带头的侍卫，”他遥遥指着路中间一个面色冷漠的男子“那个许昭，你不是和他关系好吗，你去和他说让他放过我们！”
“不行……”星儿一听，急急摇头，“他周围现在有好几个随行，我要是去求饶了，那其他人向皇上告状，不是害了他么？”
小少年说着，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害他……”
“你傻啊！”赵小王爷恨铁不成钢的戳戳他脑袋，“不被其他人看见不就行了！”
他说着，将脸上的小怪面具取下，露出一张阳光活泼的灵气样，“诺，你把面具戴上，走到他身边跟他说。”
“这……”星儿还是犹疑。
“别这了！”赵至凌不跟他废话，把面具强迫性的戴到他脸上，推他到街巷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
……
叶寒不清楚，自己不过是昏了过去，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
他看着周围古风高大的建筑，暗暗皱起眉。
“许首领，还是没找到。”一个商贩模样的人戴着面具走到他旁边，“翰星王爷估计是跑到别的地方了。”
叶寒并不清楚他口中的翰星是谁，他一醒来就被手下带到这里寻人。
寻谁？怎么寻？他都一无所知。
叶寒看了一眼商贩，微微点头，算是让他退下。
“要不然……”他身后的一个手下低声道：“要不然我们去皇宫请罪吧……质子跑到这个地方，怎么也应该是守门的失职，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首领何必瞒着皇上偷偷过来寻呢？”
叶寒不清楚他口中的许首领是谁，也不明白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决定，心里却觉得这下属说的不错。
质子逃了，伺候他们的丫鬟太监、负责监视的守卫全部难辞其咎，和他们这些皇家秘密侍卫确实没什么关系。
皇家侍卫要保护的是太子皇帝安危，其余人还轮不到他们操心。
于是，叶寒微微点头，带着下属往皇宫走。
脚步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叶寒回过头，发现是另一个商贩样的蒙面人。
蒙面人个头比自己矮一些，戴着小怪的面具，略微踌躇的看他。
“找到了？”叶寒问。
小怪迟疑一下，摇摇头。
叶寒皱起眉，叹息一声，“罢了，不用找了。”
他这话刚落，小怪立即抬头看他，隔着面具的眼里闪了些兴奋。
叶寒拿着佩刀接着道：“我们去禀告圣上，其他的……就不该我们操心……”
他说完，立刻起身离开。
“等等！”小怪看他转身，急忙拉他到旁边，隔着叶寒的下属道：“你别告诉圣上，我们马上就回去！”
“我们？”叶寒微微歪头，眼里闪着冷意，和白日里宣布病人生死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们是谁？
小怪以为他是生气了，拉着他的胳膊急道：“许昭你别气，我们真的马上回去，你别告诉圣上，要不然镇南国就糟了！”
镇南国？
叶寒皱眉，眼里闪着冷色。
他看着那面具下亮晶晶的眸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