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家的电话。
“其实昨天我原本都要出门了,可是我妈把我锁家里出不去,所以才没到的。”田在念还是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半低着头,偷偷看着身侧的人,“其实你等会见不到我就应该回去的,昨天那么热。你,你不生气了吧?”
过了半天,在田在念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时,故意被压低的声音传来:“嗯。不生气。”
随着简单的四个字,田在念咧开嘴,梨涡明亮亮的挂在脸上,“那我能再约你一次吗?”
没有回答。
田在念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21号是你生日了,那会儿咱们我想给你过生日赔罪,你那天有空吗?”
还是没有回答。
田在念豁出去了,转过头,直视还是面无表情的杨淮,“不管你有没有空,21号下午两点我去你家找你,你如果不在我就一直等到你回家。”
一秒,两秒,三秒……五十六秒,……田在念在心里默数。
“田在念,以后不可以这么不讲理。这次,随你。”
九十九秒。“好。”
“今天的升国旗仪式到此结束,各班带回!”体育老师一句话解脱了无数早就厌烦了各位领导的长篇大论的同学们,也结束了田在念这段接近自言自语、自说自话的独角戏。
“哎,一念,考完试陪我学做蛋糕吧!我想给杨淮做一个生日蛋糕。”田在念看着消失在一样校服人海中的背影,拉着旁边的人的手说道。
田一念是知道田在念周末约杨淮出来的事,凭她对田在念的了解,她也猜得出是为了什么,但是后续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经过王灿阳的事情,她心里的伤疤还是有的。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女生主动表白的问题,她是持反对观点的,这些她都和田在念说过,但是明显地,她的话、她的前车之鉴,田在念不以为然。杨淮对田在念,她这个局外人看得清却看不懂,说杨淮对田在念没有特别感觉,一定是瞎,杨淮对田在念的保护她这个好朋友都觉得扎眼;可是要说杨淮喜欢田在念吧,但是他又总是在关键时刻表现得无所谓、不在意。虽然现在田在念和她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好朋友,但是任何人,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都无法替别人做决定,也没有权利替别人决定,更何况那是一直很有主见的田在念呢。所以在听到她要给杨淮做蛋糕时,她只是点了点头。朋友嘛,前途未知,一起走便好;不能阻挡你犯傻,作陪便好。
☆、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
大战来临时人心总会特别平静,就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样。对于学生来说,考场就是战场,所以在大考终于来到眼前的时候,大家反而沉静下躁动的心。坐在熟悉的座位上,无论之前对最后的大考是期待还是惧怕、抑或是顺其自然都变得不再重要,在那两天的那几个小时里,世间万物仿佛变得虚无,只剩下卷子上一道道题目和手中飞舞的钢笔。
“铃~~”
伴随着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一直紧绷的神经全面放松,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容易,同学们三三两两走出教学楼,离开熟悉的校园,没有留恋,因为大家都知道两周后领成绩才是他们最后和这里告别的时候,现在嘛,终于考完了,终于能随心所欲地玩了,这才是当务之急。
“一念,咱俩明天就去我家小区门口那家面包房吧,那里的蛋糕不错,而且”
刚一出考场就被田在念拉住的田一念灵魂出窍似的听着耳边田在念兴奋地念叨,声音戛然而止令她终于回过神来。“嗯?”然后转身就看到田在念直勾勾地看着教学楼的方向,傻笑。她顺着田在念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教学楼旁边的合欢树下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田一念不由地叹了口气。
“杨淮,”田在念双手放进校服口袋,满心欢喜迎着飘落的合欢花走去,“考得怎么样?”
那人没回答,反而转过身,仰着头望着一树似飞雪般洋溢在枝头的花说道:“笨笨,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田在念站定,也仰着头看漫天飞舞的花犹如红色精灵,抓了一朵躺在手心,如一个红色的小蒲扇,伴着微风掀起一缕缕面纱。“合欢啊,”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摸着合欢花独特的花瓣,梨涡缓缓在脸上浮现,“好美啊。”
看着被绯红色飞花包围无忧无虑的女孩儿,杨淮仿佛觉得世间的美好也不过如此了,那美丽很甜,甜到心痛,甜到忧伤。他慢慢走过去,并肩,将手覆在那摊开的手心上,刚刚还随着清风微微飘动的花瓣老老实实地躺在两个紧紧相依的手心。明明只要稍微侧移,就足够十指相扣,可惜最终还是停留在指甲传递的温暖。
“还叫毕业花。”
“毕业花?”田在念感觉手心传来的温度升高,而后突然消失,刹那心里似乎也有一块儿随着消散的温度一起离开,瞬间心里很空,很怕,很慌。条件反射地,她手向着温度离开的方向抓去,却只留住被一起带飞的花瓣,呆愣着半摊着手,等到微风再次即将带离花朵时才惊醒,匆忙紧紧握住拳头,将缕缕红丝桎梏手心。
杨淮似乎丝毫没有感知田在念的慌乱和无措,转过头,踏着尘土中的落红离开,“是为了见证分离的花。拜拜。”
田在念好想去追上杨淮,问问他为什么叫“毕业花”,为什么“见证分离”,可是沉重的双腿就是迈不动步子,瞬间天旋地转。
蛋糕店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噼哩嗙啷噼哩嗙啷”,知道的人了解是两个没有经验的人在学做蛋糕,不知道的以为里面在试验炸弹呢。
“哎呀,一念,帮我扶着,”听到田在念不知道第几百次紧急呼叫自己,田一念忙放好自己刚切好的心形芒果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要掉了,啊啊啊啊啊!”在一阵女高音发出时,田一念反而没了刚才的慌张,慢悠悠停下脚步,然后不出所料的听到“啪叽”一声,她一脸生无可恋地摇摇头,看看手表已经是13:41,这是今天第四个倒塌的蛋糕,照这节奏蛋糕能赶上晚饭时送出去就不容易。
“姐啊,做这么高难度的造型是不是不太容易啊?”田一念试探地问道,这几天田在念的情绪很诡异,不是特别兴奋地设计蛋糕图案和做蛋糕,就是无穷无尽的沉默,不说话、不动、甚至一天不喝水、不吃饭,把她弄得比考试前还累、还心惊肉跳,每天睁开眼头疼的第一件事就是猜今天是亢奋的田在念还是失魂落魄的田在念。
田在念熟练地把摔在地上的蛋糕毫无遗憾地收进垃圾桶,打开冷柜拿出一个新的面包胚。“嗯?”她看向坐在一旁的田一念,一声不善的质疑从嗓子眼发出。
看到拿着刀,额头有汗滴渗出,眼睛发红望着自己的田在念,田一念一身冷汗,忙跳下椅子,拿起鲜奶和蓝莓汁混合倒入搅拌器,“没有,挺好的,接着吧,快两点了。”接着搅拌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田一念莫名觉得这时反而有些解脱。
“多加点蓝莓汁,刚才的蓝色太浅了,不好看,我想要那种无云的蓝天的蓝色。还有这个水果丁切小一点,都把我的‘碗’压坏了。”田在念一边给自己的蛋糕塑形,一边絮絮叨叨着。
没错,田在念的奇葩蛋糕就是蓝色的,“碗”型的。准确来说是下面有一个由深蓝和浅蓝格布满的立方体,上面是一个天蓝色的“碗”,里面放满了芒果丁、甜橙丁、香蕉丁、菠萝丁,总之就是在蓝色碗里放满一切心形的黄色水果丁。整个蛋糕上没有任何字迹,也没有其他任何装饰,就是这样。在第一次看到设计图时田一念和林砜都试图提出诚恳的意见,但是纷纷被田在念不同往常的眼刀打回。
搅拌器的声音停止,田在念的絮叨又回来了。
“这个‘碗’这回我弄厚一点,小一点,省得容易坏,是吧。”
田一念一边倒出奶油,一边点了点头。
“是吧?还是得厚一点,但是会不会丑啊,要不然面包胚厚一点,然后奶油薄一点。”
田一念终于意识到田在念根本没看到自己点头,也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意见,只是在不停地说啊说,说啊说。“在念姐?我想问你个事。”
“嗯。”田在念答应着,却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认真听田一念说话的表现。“哎呀,我做蛋糕胚时加点芒果汁就好了,那样黄灿灿的又好吃又好看。”
田一念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不过转而又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说的话:“杨淮有说要庆祝生日吗?我们这样把蛋糕送过去会不会突兀,而且如果他没告诉大家的话,只有咱们三个吃蛋糕吗,感觉不好啊。”在田一念小心翼翼地讲着困扰了自己好几天的疑惑时,田在念已经开始榨芒果汁和准备面粉了。“哎,姐,真的重新做面包胚啊,咱们时间不多了。”
田在念没回答,无论是前面的疑惑抑或是后面的讶异,自顾自地念叨着,“多放点糖吧,要不然会酸吧。”
“不用不用,”田一念看着一把一把往芒果汁里撒糖精的田在念,紧张地挥着手,“芒果本来就不酸的,你爱吃甜的也不能放那么多糖啊,哎!”
田在念停住手表示认可,然后看着摊开手站在那的田一念,皱着眉道:“知道时间不够就别傻站着了,快来帮忙,把模具和筛子拿来。”然后自己跑去拿鸡蛋,“几个鸡蛋呢?四个?三个吧,太多鸡蛋也不好吃吧?要不,还是四个?五个?……”
田一念只觉得头疼,偷偷看了眼窗外,好像有点阴天了呢。
“你回家吧,我自己送。”
田一念陪着田在念从早上七点面包房开门到现在晚上将近六点半,忙活了整整一天,然后看着她双手小心地将蛋糕放进蓝色盒子里,用黄色的缎带尝试了好几次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最后就在天将暗、肚已空时得到了这句话。
“嘿,陪你做了一天蛋糕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打发我了。”田一念不由地抱怨,却隐隐地也有点担心田在念自己一个人去送蛋糕,虽然也不知道担心什么。
田在念为了不让蛋糕有一丝一毫损伤,选择双手托着他,风刮起头发在脸上痒痒的,她就使劲在侧头往自己肩膀上蹭。
田一念看不下去田在念这“小狗蹭”了,走上前把她的头发别在耳后,“好吧,那你自己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谢谢。”
“说什么呢!”田一念早就把田在念当做亲姐一般,听到这见外的“谢谢”,一下子有点生气,打了她肩膀一下道:“我走了,你也快去吧,天都黑了。”然后摆摆手,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杨淮的家就在田在念家小区对面,也就是说这面包房离杨淮家所在小区也就是一条马路的距离,她托着蛋糕平稳地走着,五六分钟就到了杨淮家楼下。田在念往上看一眼,没犹豫地走进楼道,一级一级台阶,很快就到了门口。她把蛋糕一角用手托着,一角架在楼梯扶手上,腾出一只手按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手腕上的手表指针伴着响彻楼道的门铃声一点点转动着,眼前的防盗门却丝毫没有要打开的痕迹,一向性急的田在念却安安静静的,一遍又一遍按着门铃。
终于“吧嗒”一声,楼道里传来与门铃和手表指针不同的声音,打开的却是田在念身后的门。
“姑娘,来找小淮吧。他们家昨天搬走了,你不知道?”对门的大妈估计是被门铃声吵得不行了才开门看看情况。
田在念没回身,也没转头,不过收回了放在门铃上的手,托起蛋糕,不动也不说话。还是,走了吗?
对门大妈看没有噪声了,哪管眼前的小孩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嘭”地关上门回屋了。
没了声响,楼道的灯过了一会儿,闪了几下,然后灭掉了,田在念就在黑暗中站着,泪水无声无息淌下,全数掉落在蛋糕盒子上,把明黄的缎带浸成深黄,将天蓝的纸盒阴成暗蓝。直到一声劈裂天际的巨响震痛鼓膜,她犹如梦中惊醒,改托为抱,飞快往楼下跑去。
电闪雷鸣中行人匆匆,逆着赶着回家的人流,田在念红着眼往前奔跑,震荡中盒子里的蛋糕不停撞着四壁。不过晚间七点,六月里这个时间点本不会太黑,所以路灯还没亮,但马上要下雨,乌云密布,除了闪电劈出的刹那明亮,四周一片压抑的黑暗。抱着蛋糕不好平衡,加上看不清路,田在念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向前趴在地上,蛋糕盒甩出去好远,她忙爬着捡起蛋糕,将上面的土用袖子擦拭,然后站起身,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继续在飞砂乱石里跑着。
终于到了金水大桥,路上已经完全没有行人,只有雨滴带着力啪啪地打在脸上与泪水汇合。田在念看着空荡的桥,缓步走到中央,雨水毫无情面地冲刷着,雷声在耳侧轰鸣,犹如白刃的闪电不时照亮田在念,提醒着她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多丑陋。再次摔倒,她没有站起来,紧紧护在怀里的蛋糕也没甩出去。仰头看着黑暗背景下雨滴飞速靠近,然后狠狠摔打在自己的脸上,竟然不疼,她哭着,哭着,没了声音,哭着,哭着,就笑了。
怀里的蛋糕盒是纸做的,沾了湿早就烂了,她坐起来,把蛋糕拖出来,伸手一把抓起心形的黄色水果丁,嫌弃地抛开,然后捏起蓝色蛋糕体往自己的嘴里填去。田一念骗我,根本就不甜,一点都不甜,应该多放点糖的,这么酸,杨淮不爱吃。
田在念,你活该!
杨淮,我错了,你曾经要求我答应你一件事,你还没有说呢,你回来告诉我要做什么,这样咱俩就互不相欠了,行吗?
☆、从此以后 不再有我陪你走到最后
那天田在念最后还是自己站了起来,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胥垒,怕这个样子回家爸妈担心,就央求着被带回了只有奶奶在的田一念家里。
田在念显然没有小说里女主角的好运气和坏身体。几天没好好吃饭,做了一天的蛋糕,淋了一晚上的雨,摔了好几下,结果只是腿上破了皮,什么感冒、肺炎、昏迷通通未发生。没有男主角跑回来照顾的桥段,田在念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在田一念家里玩一晚,然后自己洗了澡,在田一念的强制下在伤口上撒了点撵成沫的消炎药,粘上创口贴,昏睡过去,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就被好友奶奶做的粥香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一念,陪我吃街边烧烤吧。”
“啊?为啥?你不是不吃街边吗?”昨晚看田在念的状态实在不对,送她回来的胥垒也什么都不说,就骗了奶奶说她忘带伞所以被雨淋到,然后夜里躺在床上,本想仗着黑暗,掏心地聊几句,谁知那人躺床上就跟昏过去一样立马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要不是实在睡不着的她夜里听到了田在念的梦话,她真的以为田在念就是忘带伞所以被雨淋了而已。早上她顶着黑眼圈看着那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状态还不错的从温暖的被窝里坐了起来,准备了一肚子的疑问和安慰就要脱口而出,却被这一句话抢先。
以前有一次田在念肚子疼,被杨淮送去校医院,然后医生说是因为吃了路边摊,不干净。杨淮皱着眉、绷着脸看了眼输液瓶上的药名,田在念刚想调侃他还没当医生就有医生范了,那人就说道:“以后别吃街边的东西了,不干净。”
田在念噘着嘴反驳道:“谁说的,电视上报道正经饭店的东西都有可能不干净,那我爸妈不在家时我就饿着啊?”
“那你就自己做饭。”
“不会。”
“学。”
“不要,我的手是干大事的,是拿枪的,怎么能用来做饭呢。而且我,”
“怎么?”
“呃,不敢开煤气灶。”
“哈哈哈哈。胆小鬼。”
“不许笑!难道你会做饭啊?”
点点头,“会啊,你要是叫我一声‘哥’,哥以后可以考虑在我们笨笨没食儿的时候大发慈悲赏你一碗饭。”
“我比你大,我二月你六月,四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