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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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狐语-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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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桔身子一震,我也微微一震,这根本不需要我鼓励嘛,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云繁走到彩桔身后,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对,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彩桔手上的动作停了,直直看着镜子里的“索涛”,道:“你有何不对?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你若也愿意,我便从锦华殿搬出去,住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我孤单得很,你也可立筱如为正室,我不会有丝毫怨言。”
云繁沉默良久,道:“我不会让你从锦华殿搬出去的,我的正室夫人,从来只有你一个。彩桔,你是不是有点想家了?要不我陪你回趟烈焰岛吧,见见母亲,或许你的心情会好许多。”
彩桔回过头站了起来:“你是谁?”
我一惊,不好,露馅了!
云繁还试图装下去:“彩桔,你怎么了?”
彩桔往后退了几步:“你不是索涛,你是谁?我了解索涛的脾气,他从不叫我的名字,更不会这样软言软语宽慰我,你到底是谁?”说话间,已隐隐有了怒气。
云繁装不了了,他走近彩桔:“其实我……”
一道银光闪过,彩桔晕了过去。
云繁将彩桔抱到沉香木的大床上,指尖轻触她的太阳穴,点点红光闪烁,我知道这是在删除彩桔的记忆。
我恢复原形,内疚地坐到床边:“这下彻底不厚道了,不仅欺骗了人家,还把人家打晕了,我看还是等彩桔醒过来,我们实话实说吧,她若不肯帮忙,我们再去找彩薇、彩芙。”
云繁坐在椅子上,望着彩桔的睡脸,悠悠道:“若是能进到她的梦里就好了,在梦里,索涛不再是真实的索涛,我们做什么,说什么,她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想象。”
梦?我一个想到的是梦魔,但这根本不可能,第二个想到……南瓜!
我取下玉镯放在桌子上,喊道:“南瓜!南瓜!”
玉镯变成了小白狐,揉揉眼睛不满地瞪着我:“我正在睡觉啊笨蛋,干嘛呀?”
我无视云繁惊异的目光,对南瓜说:“你说一只镯子,睡不睡觉不都一个样,我哪里知道?好了对不住啊,要不是有正事请你帮忙我也不会打扰你。”
南瓜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白毛,懒洋洋地问道:“好吧,什么事?”
我指了指彩桔:“能不能让我们进到她的梦里?”
南瓜从桌子上跳下来,又跳到彩桔身旁,一只爪子搭在她手上,伸出另一只爪子:“握住我的手。”
我忙上前抓住它的爪子。
南瓜看向云繁,竟恭敬地点了一下头,道:“云繁君,请握住这个笨蛋的手。”
云繁在我旁边坐下,伸出左手轻握着我的右手,淡淡的凉意立刻从他的手指传到我的掌心。
我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光怪陆离的剪影,一阵巨大的困意袭来……
我很快就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雪地里,雪花飘落在脸颊上,却是温热的。奇怪的是,云繁竟然不在我身边,我在茫茫雪地里走着,放眼所及,满目纯白。

☆、亦真亦幻

走了不知多时,脚边竟多了一条用枯草铺成的小路,歪歪扭扭延伸至远方。我弯腰捡起一枝,原来是已经枯萎的桔梗。
我顺着这条桔梗路走到一大片梅林,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循声找去,看到一对男女相隔一里,面对面站着,女的正是彩桔,男的是索涛。我不确定这个索涛是不是云繁,但当他不经意地看向我这边,还眨了一下眼时,我就完全确定了。
“……索涛,你知道吗?嫁给你之前,我觉得你应该是怎样的,可嫁给你之后,我却觉得你其实是另外一个样子。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云繁道:“你若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便会和从前一样……”末了声音颤抖地补了一句,“全心全意地待你。”
彩桔默然片刻,摇了摇头,凄然一笑:“我是凤儿的时候,你爱依依,我是彩桔的时候,你爱筱如,我还自作多情地想嫁你,想陪着你,奢望有一天你能真的爱上我,我怎么会这么傻?”
云繁略低着头,我估计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把话题转到“烈焰岛在哪”这个问题上,但看彩桔悲痛难当,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先让她心情好起来,便毅然决定自我牺牲一下。
我变作筱如的模样,突然朝云繁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哭喊道:“索涛,你说不爱我是骗我的对不对?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云繁震惊地看着我,我挤了挤眼,他即刻会意,愁眉苦脸地将我的手掰开,叹道:“筱如,是我对你不住,我到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心,我真正/念着的人,是彩桔。”
我们俩同时看向彩桔,我是愤恨不平,他估计是含含情脉脉。
彩桔有些手足无措,但望向云繁的眼睛里,明显透出一丝期盼已久的惊喜。
我走到彩桔面前,推了她一把,她悴不及防摔倒在地。我暗叫不好,使力使大了!不自觉就要去扶她,弯下腰看到她受伤而疑惑的目光,才发觉不对,把长袖一甩,狠狠道:“哼,还想让我扶你?就是你不好,若不是你,索涛怎会移情别恋?”
云繁适时地赶来搀扶起彩桔,然后扬起手作势要一巴掌扇下来,我想都没想脸就朝左一偏,还顺势转了半个圈,待捂着脸用怨恨伤心的眼光看到目瞪口呆的云繁时,才看清他举起的竟然是右手,我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偏错方向了!
好在云繁是背对彩桔而站,几乎挡住了我全部的身子,她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你……你……”我用抖动着的手指着云繁,“你竟然打我?”
“我……我……我也是情难自禁,筱如,你不要怪我。”
“我怎能不怪你?索涛,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凭什么她是正室我是妾?你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彩桔家在南海烈焰岛。”
“烈焰岛?你知道烈焰岛在哪吗?”
云繁转过身问彩桔:“对啊彩桔,我连烈焰岛在哪都不知道呢,能告诉我吗?”
彩桔看起来有些迷茫:“烈焰岛在……”
我正伸长了脖子翘首企盼她后面的话,却忽然感觉背后一股大力将我一拉,我便跌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我震惊地怒视着南瓜,南瓜同样震惊:“对……对不住,我打了个喷嚏,鼻子好痒,就顺手挠了一下。”
我盯着南瓜放开了我左手的爪子,欲哭无泪:“你怎么就顺手了?”
这时彩桔也醒了,我以为她看到我们会失声大叫,可她却表现得异常淡定,只是一双杏眼瞪得浑圆:“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我房中?”没等到回答,她又眯起眼,目光落在南瓜还搭在她掌心的爪子和我与云繁相握的手上,冷冷道:“刚才在梦里的,是你们吧。”
我急忙道歉:“对不起啊彩桔夫人,其实我和云繁君只是……”
“云繁君?”彩桔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你是……云繁哥哥?”
我愣了,云繁也愣了:“你是?”
“对,你是云繁哥哥!”彩桔竟开心地笑起来,“云繁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我被困在南海蚀骨礁里,是你和风卓哥哥路过救了我啊!”
见云繁还很迷茫,她又补充道:“那时,你说你们是去澜州找一个铸剑高手,叫白什么玖来着。”
云繁“啊”了声:“你是那个为了追蝴蝶纸鸢而掉进蚀骨礁的小姑娘?”
彩桔眉开眼笑:“你还记得呀。”
云繁道:“可我记得那个时候,你……”
“你说我的脸吗?”彩桔淡然道,“那是后来有一次我偷偷跑到幽冥谷玩,不小心被莲火池的百蛊毒火烧伤,再也复原不了了。”
云繁无言,眼里尽是怜惜,我也不不免感叹,若非火伤,这位彩桔夫人,也该是拥有一副人人称羡的好相貌吧。
听我们将今晚之事解释清楚后,彩桔道:“就算我告诉了你们烈焰岛在哪,你们也不一定能找到,待我明日和大嫂说了之后,亲自带你们去吧。”
我庆幸这事就这么圆满解决了,谁知第二天早上却途生变故,因为真的索涛回来了,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
我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打开房门,正看到一个肩上背着药箱的苍老背影,几乎是被两个侍女提着跑进了彩桔的房间。询问之下,我才知道是索涛回来了。
住在我隔壁的云繁这时也站在了门外,他揉了揉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迷糊地问我:“怎么了?”
我噗嗤一笑,觉得这样看上去傻傻的云繁甚是可爱,竟萌生了一种想上去捏捏他脸颊的冲动,不过我及时将这个危险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回道:“索涛回来了,不知怎么还受了伤,彩桔要照顾他,可能今天去不了烈焰岛了。”
“伤得严重吗?”
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云繁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只好等等了。”
我长叹一声,无奈地点点头。
锦华殿的侍女本就不多,而且索涛下了令,不允许惊扰龙宫其他人,所以我一直只看到两三个侍女忙进忙出,便决定去给她们搭把手。我去厨房熬药,那药的气味奇香,熬好后表面还浮着一层油腻腻的深红色,总让我有种错觉:这药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加重病情。
我端着药碗进去时,索涛正靠在床头,上半身几乎缠满了厚厚的绷带,他紧抿着唇,面色苍白,额上鼻尖不断沁出豆大的汗珠,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彩桔的脸色也不好看,却仍细心地用湿毛巾给索涛擦汗。筱如站在一边,眼睛已哭得通红。
我将药碗递给彩桔,她轻轻道了声“谢谢”,舀了一勺细细吹着,送到索涛面前。
索涛尝了一小口,即刻偏过头,用不善的语气说道:“太苦了,不是让你放些糖吗?”
彩桔道:“龟先生特意吩咐过了,这药放不得糖。”
索涛冷冰冰道:“那让他去换一副药来。”
彩桔又将药递到索涛唇边,劝道:“都说良药苦口,龟先生开的可是最好的药,他还说了,这药越苦说明药效越好。”
索涛闻言,竟猛地将彩桔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喝道:“都说了我不喝这药,撤了!”
我吓了一跳,旁边两个侍女赶紧走上前,一个收拾碎落在地的青瓷碗,一个用绢丝手帕擦掉溅落在床榻和彩桔衣服上的药汁。
我觉得喉头有点堵,看向彩桔,她却仍一脸淡淡的表情,似乎已经见惯不怪。
索涛又道:“筱如,你过来服侍我。”
筱如看了眼彩桔,磨磨蹭蹭地并不过去,只柔声细语道:“我笨手笨脚的,比不得彩桔姐姐细心周全。”
索涛冷笑了声:“看得顺眼的,再笨手笨脚还是顺眼,看不顺眼的,再手脚伶俐也是看了生厌。”
这话听得我心中窝火,可彩桔却依旧淡定。招了筱如到床边,嘱咐道:“你就在这好生照看着,我去找龟先生重抓一副药来。”说罢起身就走。我赶紧跟了上去,出房门时回头扫了眼,索涛还是靠在床头,只是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彩桔吩咐一个侍女去找龟先生,自己径直出了锦华殿,来到殿前的花园里,呆呆地坐在石桌边。
我很想安慰她几句,但怎么斟词酌句都觉得毫无用处。彩桔好似看出了我内心的不平,浅笑道:“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的。”
我苦笑:“本来应该是我安慰你,却反倒成了你安慰我。”
彩桔道:“你不需要安慰我,我其实也没多么伤心,自从脸毁了之后,我的心就开始麻木了,以前被族里的孩子嘲笑,伤心难过得多了,现在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我不忿道:“再怎么说你也是索涛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连该有的尊重都没给你!”
彩桔道:“当初他是被逼无奈才娶的我,可谁又想娶一个被毁了容的女子为妻呢?我并不怪他,只怪我自己。”她定定地看向远处,看着看着,竟莫名地笑出了声,仿佛那虚空之处,有一片我看不见的大好风光。
“阿菱姑娘,你想听我说个故事吗?”
我道声“想”,静静地坐着,听彩桔将她与索涛的故事娓娓道来。

☆、花殇几度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自己家中。那一次龙王带他来拜访我母亲,我因为不喜见生人,便没有出去。可我听到了他的琴声,我在想,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弹出如此空灵静谧的琴曲,我经不住好奇心,便躲在了幕帘后面,然后我就看到了一袭月白长袍的索涛。他正襟危坐,一手执着著有洒金扇面的檀木折扇,一手轻抚七弦古琴桐木断纹的梅花图案,微微含笑。这一幕在以后的很多个夜晚,常常出现在我梦中,有好几次我从梦里醒来,摸到身侧空空如也的床榻,竟有瞬间恍惚,不知究竟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现实……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一年后名溪城的元宵灯会上,当时我正和二姐彩芙,还有她的好朋友兰儿在花灯下猜谜。兰儿忽然指着不远处一个白衣公子对我们说‘快看呢,那就是我常和你们提起的龙公子’。虽然只是半个侧脸,但我知道,那个所谓的龙公子,就是南海龙宫的二公子索涛。可那时我看到的,不仅仅是索涛,还有他身旁笑靥如花的依依,蝶恋楼头牌琴师柳依依。
“我化名凤儿,还变作了另外一副没被毁容的模样,拖了兰儿的关系,也进了蝶恋楼做了名琴师。本来是极为厌恶这种声色场所,但由于每隔几天索涛就会去给依依捧场,那些花红柳绿、纸醉金迷在我眼中,竟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因为依依是头牌,所以是坐在二楼高台的最前面,我和兰儿她们则是坐在后面,而索涛,总是坐在对面珠帘半掩的小角落里,他的目光,永远只会落在依依身上。直到有一次依依生病没来,掌管礼乐的刘师傅便让我顶替依依的位置,那是第一次,我迎上了索涛的目光,他冲我微笑,我却慌乱地低下头,甚至忘了也对他笑笑。待我再抬头看时,他却已不在座位上了,应该是去打听依依为何没来吧。
“我怅然若失地弹完接下来的几首曲子,一个满身酒气的年轻公子却突然跑到高台上来,非要我去他家弹一曲。我托推了好久,连刘师傅都上来劝说,可他仍不罢休,还拿出一锭黄金塞到我手里。因为来蝶恋楼的不是高官便是权贵,刘师傅也怕得罪了人,便反过来劝我。我脱身不得,正苦恼不已,索涛却不知怎地跑了过来,他将我手中的黄金塞回给那位公子,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我手心,笑盈盈地说‘我也想请凤儿姑娘为我独奏一曲,这玉佩价值连城,怕是三十万两黄金都买不来,这位公子,可否给龙某一个面子’,那公子直愣愣地盯着玉佩,终于在旁人的好语相劝下走了。我见那玉佩色泽剔透,复杂的纹样中嵌着一个‘龙’字,心知是龙宫珍宝,便将玉佩还与索涛,可他却说赠人之礼岂有收回之理,让我将玉佩收下。我想,这便算是我和他的初次相识吧。
“那时,我和其他女乐师住在蝶恋楼后院的西厢房里,依依却是住在名溪近郊的一处别院。我跟着兰儿她们去的次数多了,才知道把依依当红颜知己的并非只有索涛一人,还有其他三四个在城中颇有名望的公子,他们常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品诗作赋,可他们也有个规矩,便是从不让我们女孩儿饮酒,有时带了醇香诱人的美酒佳酿来,也不许我们沾点滴……
“后来有一次他们走后,桌子上还剩半壶酒,兰儿非与我打赌,说我的酒量不如她,我见剩下的酒不多,心想全喝完了也没什么,谁知那酒后劲十足,我喝了不到三杯,竟渐渐觉得晕晕沉沉,脚下被石头绊了差点摔倒,还好被扶住了,酒也醒了几分。我听到有人在我头顶叹气‘这梨花醉可是碰不得的,你酒量差就算了,酒品也不好,喝醉了酒就手舞足蹈’。
“我抬头见是索涛,不由万分羞恼,我借着酒兴壮胆,对他说‘那不叫手舞足蹈,那叫手足舞蹈,不信,我跳给你看啊’,我推开他原地转了几圈,又站不住了,他扶我坐下,说去熬点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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