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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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狐语-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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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悚然一惊,屏息凝听,却未听见丝毫动静。
望遥走到门口,望向外面高远的天,那儿,乌云才刚刚消散不久。他微微抿嘴而笑,极为淡定悠闲,似乎即将到来的,不过是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翩儿走到望遥身后,道:“公子,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你就和阿菱、鬓影她们待在这里,这里设了结界,会很安全的。”
我道:“不要带上我,我要去。”
望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轻轻搭在翩儿肩上:“好翩儿,你就乖乖留在这里,不要让我分心。”
鬓影仍在绣她的香囊,头也不抬地劝了句:“翩儿姑娘,你就和我一起好好待在这儿罢,我陪着你。”
凤凝也含讽带讥地说道:“是啊,我们皮糙肉厚,受点伤不打紧,翩儿姑娘这么细皮嫩肉的,就别去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望遥公子可会心疼死的。”
望遥朝凤凝那处瞥了眼,又揉了揉翩儿的发顶,柔声道:“听话。”翩儿刚犹豫着点完头,屋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声音高亢凌厉,似穿破云霄震响耳畔。
我赶紧走到门口,云繁正匆匆走过来,他握着银光闪烁的噬魂剑,朝我伸出手,沉声道:“阿菱,该走了。”

☆、庄生晓梦

城墙上,旌旗飘飘,城墙下,铁甲森森。
我站在整军待发的队伍里,仰头望着高台上的烈炎。他没有和其他将士一样身着铠甲,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身玄衣。他的背后,衬着重新从四面八方聚集而起的漫天乌云,像汹涌的潮水澎湃翻滚,下一刻,便要将整座城池吞噬殆尽!
窒息的恐惧宛若这乌云压在头顶,但一种亟待发泄的炽热情绪亦已高涨蔓延,若盘根错节的石像鬼之花,在黑暗的烈火中蛰伏而生。
玄奚与烈炎站在一处,高声说道:“白虎使壑川,密谋反叛,勾结梼杌、穷奇二兽,软禁我父王,妄图取而代之!今日,我将无冕权杖交与青龙使,望各位将士与青龙使同心协力,诛杀叛臣壑川,救我父子、救整个魔界于水火之中!”
他将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无冕权杖递到烈炎面前,烈炎恭敬地双手接过,转身面向高台下万千将士,朗声道:“今时今日,诸位仍在这里,是我烈炎莫大的荣幸,但此时此刻,我们已无路可退!黑暗无法将我们摧毁,因为我们本就生自暗夜,烈火亦无法将我们消灭,因为我们早已浴火重生!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利刃,放下你们的软弱,让我们一起在这围墙之外杀出一条血路!”
“杀出血路!杀出血路!”
此起彼伏的高喊声震耳欲聋,连我这种准备随时逃命之徒亦是热血沸腾。众将士将右手置于胸前,齐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青龙使,追随魔尊!”
号角声起,战火已燃,壑川兵临城下。
我随着云繁向城楼上走去,褚衣从后面追了上来。她将一件看起来极薄的青绿色衣衫递给我,我打开一看,认出这是烈炎曾穿过的乌金铁甲,不由愕然:“我不能要,你拿回去给烈炎。”
褚衣道:“阿菱姑娘,战场凶险,并非儿戏,这件乌金铁甲可保你性命!”
我道:“烈炎连铠甲都没穿,若是再没了这乌金铁甲,他想找死吗?”
褚衣淡淡笑道:“多少年了,青龙使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转身走得极快,我想拉都拉不住。
云繁不动声色地将乌金铁甲穿到我身上,我按住他的手,道:“要不你穿?”
云繁揉着额角,看着我:“你不想少给我添点麻烦吗?”
我道:“那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打晕了,捆在房里和翩儿她们待在一处?”
云繁道:“我可不想以后天天睡地板。”
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这句话,脸不红气不喘,却教我一颗心砰砰乱跳,我还记得那儿尚有一潭死水,便暗地鼓励自己的心跳到死水里去,但是噗咚一跳之后,那潭死水却反而有了活过来的迹象,我决定把这颗不争气的心给扔了。
这时,有谁在背后撞了我一下,我一头栽在云繁身上,我忙拽住他衣袖,刚站得稳了,就听头顶一个温厚的声音在笑:“小姑娘,小心点。”
我抬头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赶紧退了几步,道了声歉,朝四周一看,竟是黄灿灿一片油菜花地,哪里还有云繁他们的影子?
那被我撞到的大哥牵着一匹小毛驴,晃悠悠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不知该往何处去,便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走出油菜花地,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上铺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从小溪这头铺到另一头。牵着毛驴的大哥优哉游哉地过了小溪,走到一棵不甚高大的柳树下。
我刚尾随着他走到柳树边,就有一青衣女子从另一边小跑着过来,手里一个浑身裹得粽子似的胖小子,被她一路提着,颠颠簸簸地提到了毛驴大哥脚下。
毛驴大哥呆了半响,忽地眼睛一红,道:“青妹,我……我回来了。”
青衣女子也呆了半晌,将胖小子跟扔粽子似地扔到了地上,大步走到毛驴大哥面前,扬手就要打下去。手高高举着却怎么也打不下去,眼泪却像沙漏里的沙似的,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毛驴大哥显然受了惊吓,哆哆嗦嗦地问道:“青……青妹,你……你这是做甚?”
那青衣女子含恨望了我一眼,又双目通红地瞪着他:“你既已勾搭上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狐狸精,还回来找我做什么?”
我讶异道:“这位大姐好生厉害,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我不是狐狸精,而是狐狸仙。
青衣女子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她咬牙切齿地对毛驴大哥说道:“你看看你找的人,如此不知羞!”说完了又转向我,恨恨道:“你刚才喊我什么?大姐?我有这么老吗?”
我忙摇手道:“不老不老,是我说错了话,姑娘你还很年轻,理应做我的小妹。”
不知为何,青衣女子又气得往后一仰,幸亏毛驴大哥眼疾手快牢牢扶住了她。
青衣女子慢慢缓过来,扯着毛驴大哥的前襟,边抽气边道:“你竟然要她做大,要我做小?凭什么我要做小?我好歹还给你生了个儿子!”
毛驴大哥眼前一亮,往旁边一看,那像粽子一样坐在地上的胖小子,正委屈地含泪望着他。毛驴大哥招了招手,颇为激动地叫道:“儿子,过来!”
胖小子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向爹娘走去。无奈穿得实在太多,只能由走变爬,一步一步慢慢地挪。
我索性走过去,将那胖小子抱到毛驴大哥面前,笑吟吟地对青衣女子说:“这位姐姐,我与这位大哥是萍水相逢,互相连名字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瓜葛?还望着两位能给我指一条路,好让我出了这个村子。”
青衣女子瞪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问毛驴大哥道:“果真如此?”
毛驴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我,还连累了人家小姑娘。青妹,我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晓,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怎会轻易改变?别说分开五年,就是分开五十年,亦不会变。”
青衣女子的脸早已是一片绯红,一家人终于抱作一团,幸福美满。
我打听来了路线,顶着一轮落日一路西行,行至一处山脚,抬头却见这座山与不周山极为肖似。我又惊又喜,难道真走到了不周山?
待看到不远处一座颤巍巍的小茅屋时,心里的惊喜才落到了实处,可转瞬间又变得惊疑不定。我有些惴惴不安地走向那小茅屋,屋前空地上洒满了落日的余辉,一个墨绿色薄衫的少年正在余辉里奋力地舞着一柄木剑。
我向着少年走去,心里的惊疑越来越大。那少年发现我时,正巧一个端着绿豆糕的小姑娘兴冲冲地跑向他,喊道:“阿炎,今天我向厨房师傅多要了几块绿豆糕,你尝尝罢,很好吃的。”
那姑娘与我打了个照面,我一愣,她一愣。绿衫少年立刻将那姑娘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我,炯炯有神的双眼映出天边斑斓的霞光。
小姑娘艰难地开口问道:“这位姐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开口亦有些艰难:“莫不是在镜子里?”
我朝前跨了一步,想将她的脸看得更仔细些,可少年却扬起手里的木剑对着我。
我比三百年前在不周山时长高了一些,烈炎也长得高了,可那时的他,已经比我现在高了一个头。所以即使在还未成为青龙使的烈炎面前,我依然显得势弱。这个认知让我有些沮丧。
我此时已平静了不少,于是颇有兴致地打量起烈炎来。眼前的他,和三百年后倒是差别挺大,难怪我在王家村初次见到他时没能认出来。可到底是哪里差别大,我却有些迷惑。脸型?五官?都不是。当夕阳没入山林,最后的光亮也从他脸上消失时,我才恍然大悟。夜幕里,烈炎的眼睛也仿佛闪着微光,那是野兽般寻求生存之机的本能,让他即使身处黑暗,也拥有带刺的光芒。而如今的烈炎,已然学会隐去棱角,岁月收敛了他的锋芒,却给了他坚不可摧的铠甲。
我感叹颇深。
大约我许久未说话,俩小孩有些按捺不住,少年皱着眉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小姑娘眨巴着眼笑笑,问道:“姐姐莫不是来寻亲妹子的?”
我嘴角一抽,向她招招手道:“丫头,过来让姐姐瞧瞧。”
小姑娘刚抬脚,少年将木剑一横,拦住她道:“别过去,那人古怪得很。”
我嘀咕道:“我和我自己说话,臭小子拦什么拦?”
少年剑眉一挑,狐疑地瞧着我:“你说什么?”
小姑娘将他木剑移开,笑道:“和我长得如此相像的人,怎么会是坏人?阿炎,你觉得这位姐姐古怪,我却觉得她亲切得很。”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小丫头倒是挺有眼光,不错,不错。”
少年继续固执地问着我那两个问题: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意逗他一逗,便双手抱拳道:“实不相瞒,在下乃九重天的晓梦仙君,正要去瑶池赴花神樊枝之约,途径不周山,欲在此歇上一晚,不想碰上两位,也是有缘。”
少年与小姑娘对视一眼,看模样果然被我糊弄住了。少年望向我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但仍将木剑举着,道:“我家不收留陌生人,就算是神仙,也请你往别处去。”
我道:“小兄弟,在下与你做个交易如何?在下虽不才,却有一个大本事,就是能预知将来之事。只要小兄弟愿意收留在下一宿,不管小兄弟是想知道将来的财运、姻缘,还是前程,在下都能立刻告诉小兄弟。”
少年眸光一闪,似有些心动,默了会儿,却冷哼一声,道:“若早已知晓将来的命运,那这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姑娘颇为赞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有志气。”又看向我道:“这位姐姐,既然你我如此有缘,能不能帮个忙,透露一下我的前程命运?”
少年有点哭笑不得地喊了声:“阿菱!”
我眯着眼笑道:“小丫头这性格也有几分像本仙君,看在你我如此有缘的份上,本仙君就多言几句。小姑娘命途尚可,虽无大功,亦无大过。有挫折几度,皆能化险为夷。终得二三知己,天定良缘,此生无忧。”
“就这样?”
“就这样。”
小姑娘似乎有些失望,正巧屋内一个老者的声音唤二人进屋,小姑娘朝我吐了吐舌头,一边应着一边跑进屋里,少年也跟了上去。
我叫道:“小兄弟且慢,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前程命运?”
少年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我指了指那再简陋不过的小木屋和少年手里的木剑,笑着问道:“小兄弟就不担心自己一辈子住这茅草小屋,使这寒酸木剑?”
少年望向茅屋,小姑娘正探出头喊他,他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道:“若能这样到白头,我也愿意。”
少年进屋后,我又在原地呆呆站了会儿,方才离开。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看见一片阑珊灯火。那是我还未曾离开的茂城。路还是从前的路,景还是旧年的景,连思君河畔那株歪脖子垂柳,都依旧婀娜多姿。
垂柳下停着一只宽敞的乌篷船,船头立着一位富家公子,正悠然自得地闭目养神。当微风将一条柳枝吹到他面上的时候,他蓦地睁开眼,抓住那柳枝折了一段,低低笑道:“阿岚,你又迟到了。”
一个素衫女子弯腰从柳树下钻出,一个大步跳到乌篷船上,男子立刻抓住她的手臂,待摇摇晃晃的船又停得稳了,才松开手,微微皱着眉:“若下次再这样,一不小心掉水里了,我可不会救你上来。”
女子弯起秀丽的眉眼:“我可不像你那些娇娇弱弱的红颜知己,我再不济,好歹也是个懂法术的狐仙。”
男子稍稍俯下身,将与女子的距离拉得近了,轻轻一笑:“哦?万一你跟她们一样呢?”
女子微怔,别过头盯着水面看了会儿,又面向男子笑道:“那也没什么。”
男子将手里编成环的柳枝戴在她头上,摸着下巴叹道:“还是我的阿岚戴着最合适。”
“那我可要放炮竹好好庆祝庆祝。”女子摸了摸头顶的柳环,脸色悲喜莫辨。
男子端详着女子的脸,嘴角笑意将露未露:“生气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不过和她们一样罢了。”
男子这才放声笑出来:“这可不是生我的气了吗?”
女子不说话,男子敛了笑,又朝女子走近一步,一只手圈住她的腰,一只手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嗓音有些嘶哑:“阿岚,不要再忘了我,不要再与我天各一方。”
女子的双手亦慢慢环上男子腰身,抬头看着天上,浅笑道:“你看,今晚是个月圆夜呢。”
我见他们都看着月亮,也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对面河畔高楼上,确实挂着一轮明月,皎若银盘,清辉溶溶,我默默赞叹了一番。待再转头去看那乌篷船时,两人不知何时已亲在了一处,我只好又淡定地去看那高悬的明月。
看着看着那月亮竟变成了云繁的脸,对我喊道:“阿菱,醒醒!醒醒!”我有点懵,云繁继续喊我,喊着喊着声音越来越大,我有些痛苦地捂住耳朵,可不断有声音跳进我耳中。开始只有云繁的叫喊声,接着愈来愈嘈杂,风声、刀剑声、呐喊声……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站在城墙台阶下。乌云滚滚,风声鹤唳,仍是草木皆兵、金鼓连天的战场。
云繁道:“是梦魔来了。”
“他想将我们都困在梦里?”
“应该是,不过可惜,他失败了。”
“可方才那梦,很奇怪……”
“因为这里妖魔众多,强大的法术和灵力相互干扰,让我们的梦都混杂在了一起,所以你方才所梦,或许并非是你自己的梦境,而是闯入了他人的梦境。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机会顺利逃脱。梦魔败了,可壑川的军队仍在……”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阿菱,怕吗?”
我摇摇头,道:“我有乌金铁甲,还有你。”
云繁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到耳后,捧着我的脸,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呐呐道:“我们还是快点上去罢,不然他们仗都打完了,我们还站在这里,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云繁了然地笑了笑:“那就走罢。”

☆、69

战斗十分激烈,饶是我站在城楼上,也是胆战心惊。城墙上的结界虽设得颇为牢固,但仍难抵挡壑川十万大军坚持不懈地进攻。
烈炎他们带兵出了城门,可此刻城楼之下一片血腥混战,哪里还能寻得了他们的踪迹?
一只熊妖纵身向结界扑来,我一记金叶旋光打出,打在他肚子上恰如打在一块铁片上,只听哐当一声又给弹了回来,我只好又打出一记金叶旋光。那熊妖见状,竟得意地咧嘴一笑,结果一头撞在坚如铁石的结界上,脑袋往后一仰,直直掉了下去。
熊妖不死心地再度扑上来,我打出三道新月金芒,都被那熊妖灵巧躲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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