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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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狐语-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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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的教训吧。
***
第二日一早,烈炎与杜衡便动身去了长风,剩下我们六个,从日出等到日暮,待探得壑川已经带领兵马前往仙界了,我们才在夜幕降临后,悄悄潜入了王城。
要将暮穹他们从黑河地洞救出来并非易事,因为现在魔界是壑川独大,魔尊“病重”,青龙使“已死”,朱雀使又被流放到了荒原,我们手上的令牌是不能用了,眼下,只有少主玄奚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玄奚住在松霞殿,周围有重兵看守,名为保护,实则是软禁。要想从这众多守卫的眼皮底下救出玄奚本来着实有些困难,但因为有南瓜在,这个困难也就算不得什么困难了。
南瓜动用了它的至高仙法,将我们成功隐了形,而且南瓜的隐身术,结界拦不住,法器也探不出,用它自己的话说,是“最完美的隐身术”。完美不完美我不确定,但是能顺利进入松霞殿,就算是不完美,也称得上十全九美了。
在松霞殿里,我们见到了几乎枯瘦如柴的玄奚,尽管如此,他的脸上却挂着舒心的笑容,而这笑容,却是因着与他席地而坐、抚琴而歌的鬓影。
突然见到我们,玄奚惊惶不已,鬓影则更是惊惧,她躲在玄奚身后,甚至不敢抬头看我们。对她来说,我们就像一群陌生而鲁莽的入侵者。
我下意识地望向云繁,他与我同样的始料未及,而他望着鬓影的眸光里,心痛与怜惜亦是那么明显。我忽然发觉自己有些醋。
对于我们的突然到访,玄奚既惊又怒,可现在对他来说,该感到愤怒的对象不应是我们,而是软禁了他们父子,夺走了他们权位,背叛了他们的壑川。
或许鬓影温柔的相伴曾一度消磨了玄奚的意志,可仇恨的怒火却如零星的火苗隐布在旷野上,一旦被点着,便会烧起燎原之势。如果他不反抗,接下来壑川送他的,可能不再是一座只为了困住他的如鸟笼般的华丽宫殿,而是让他永不得翻身的监牢。
在说服玄奚之后,我们便立刻来到黑河地洞,当得知玄奚要带走所有被关押的仙界囚犯时,黑河地洞的守卫犹疑难断。可玄奚表现得异常坚定,一放出狠话,那些守卫就顿时气短,不得不遵照玄奚的命令,一间间打开关押仙界囚犯的牢房。
可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才救出一部分,就有大量的妖兵妖将进入黑河地洞,试图将我们全部抓起来。一时间,黑河地洞乱成一团。
我在一记右勾拳打倒一个小妖之后,看到了搀着卫琮的暮穹。一个独眼妖怪举着一把刀从他们身后砍下,我及时使了个冰咒将那妖怪冻住。暮穹很惊讶会在这里看到我,他望了眼身后的冰块,又望向我,目光里带上了几许欣慰。
被救出的仙神越来越多,赶来黑河地洞的妖怪也越来越多,我几乎是蒙着头闭着眼冲向外面,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云繁那近在咫尺的,淡蓝色的背影。
我和云繁按照原先的计划回到焦山,褚衣带着鬓影,已经先等在那了。鬓影一见我们现身便跑了过来,着急地问道:“少主呢?”她蹙着细长的柳叶眉,眼底是满溢的担忧。
云繁朝她走近一步,沉着声道:“很快就会来了。”
鬓影看着他,起初仍有些害怕,可渐渐地,眼中却似泛起了一层茫茫的雾气,就像蝴蝶飞越沧海,却迷途不知归处,亦如青丝尽成白雪,却懵然难辨朝暮。
我忍不住咳了一声,云繁竟也跟着我咳了一声。我转头去看他,他正好把头扭开,望着远处一片模糊的云光道:“他们来了。”
我盯着那云光看了半天,方才看到一丝动静,果然是望遥他们回来了。望遥、秋槐、凤凝、玄奚,竟还有当初在茂城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翩儿。
翩儿被望遥搂在怀里,看上去非常虚弱,连眼睛都是半睁半闭的。我偷偷瞄了眼秋槐,仍是一贯的冰山似的冷脸,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我再望向望遥,似乎他眼里也只有娇弱无力的翩儿。我着实有些发愁。
鬓影扑进玄奚怀里,我又偷偷瞄了眼云繁,仍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我很是发愁。
可眼下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想如何才能排解这些忧愁,因为我们要即刻赶去长风与烈炎他们汇合。至于被顺利救出黑河地洞的暮穹他们,也已经兵分两路,一路赶回仙界,与九重天一起共同对抗梼杌、穷奇,一路赶去长风,与我们并肩作战。

☆、决战前夕

我们抵达的时候,同盟军已经向长风发起了进攻。
本来长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对于长风的魔军来说,这场进攻来得太过突然,他们措手不及。从子时到寅时,经过了近三个时辰的战斗,风云变色、草木皆惊,本该是十里春风绿城池的长风,如今却成了碧血染就的疆场。
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持续至今,我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短兵相接、血雨腥风,但看满目疮痍、遍野陈尸,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被翻来覆去地搅在一起。
攻入长风城之后,烈炎立刻下令将所有战败的魔军都关押在一处,其余一家一户,一草一木,都不得有丝毫侵犯。壑川已经率领着他的近十万兵马赶回长风,我们尚有两三个时辰的休整时间。而九重天一面,坏消息是神魔两方相持不下,但有梼杌、穷奇二兽在,魔军仍占着上风,好消息却是东海传来捷报,腾冥击退了压制住他的魔军,正刻不容缓地赶往九重天。
好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替烈炎将手臂里的毒箭剜出来,结果一时激动手一抖,刀片往烈炎肉里扎了下去,导致他非常有损英雄气概地闷哼了声。当然,有损英雄气概完全是我个人的想法,和烈炎无关,因为他可能压根不觉得在此之前,自己被利刃穿透锁骨还被毒雾腐蚀双眼却一声不吭,是一件多么具有英雄气概的事。
我提着一颗诚惶诚恐的心将毒箭拔出,给他抹了药水又将伤口包扎起来。去揭缚住他双眼的白绫时,他忽地笑了下,微微仰面,问我道:“你很崇敬腾冥?”
“对啊,不过小时候吧,我其实对腾冥很不屑一顾,因为我总觉得将来有一天我会超过他,成为比他更了不起的英雄,不过长大了醒悟没这种可能,就转而对腾冥很是崇敬了。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他,所以才会那么崇敬他。”
我将最后一圈白绫揭下,烈炎用手遮着光,慢慢睁开眼,边笑道:“听着有那么一些道理。”
眼睛一适应光线,烈炎就动身想起来。我忙按住他肩膀,道:“你眼里的毒素还没完全清除呢。”
烈炎摆摆手,固执地站起来,道:“不碍事。”
我见他神色间有些着急,好奇问道:“你这是要赶着去哪?”
烈炎皱了皱眉:“有件很要紧的事,我去去就来。你就把药酒搁在那吧,先去休息,回头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我望着他的衣摆闪出房门,愈发好奇起来,决定跟上去看看。
原来,他所谓的“很要紧的事”便是去找雪熙。我没想过壑川会将雪熙带来长风这个问题,不过烈炎这么一找,我倒是想起,壑川必不放心将雪熙留在王城,而是会将她带回长风。
可就是烈炎这么一找,我却是有些忧心,虽然当时在王城,雪熙选择留下并非她完全的心甘情愿,但不管怎么说,毕竟她还是留下了,或许是为了保自己的父兄平安,或许是她多多少少对壑川有些情意。可如今烈炎要真找到了她,我倒真不知她会何去何从了。
几乎翻遍了所有的殿阁也未能找到雪熙,烈炎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又找来了所有剩下的侍女、侍从,一一问过,亦无一个知晓雪熙下落的。
待最后真有些叫人绝望时,烈炎因为眼睛余毒未清,又似乎有点急火攻心,身子一歪,差点歪在柱子上。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试着劝他道:“壑川定是将雪熙保护得很好,你不要太急了,一定能找到她的。要不,我们先回去?把你眼里的余毒清一清?”
早知道烈炎是个不大听劝的,他果然不负所望地没听我的劝,不仅吩咐手下继续去找,而且自己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我见他脸色微微有些发青,不由暗自感慨:原来烈炎和壑川打的这场战,不只是为了争江山,还为了夺美人,若写进民间的戏折子里去,又是一出赚人眼球的好戏。能否争得江山尚未可知,但烈炎恐怕暂时与美人无缘了。不过一位美人没找到,却等来了另一位美人。
夜心来找烈炎的时候,我正帮他清除眼睛里的余毒。他双眼被覆了白绫,可褚衣带着夜心出现时,他却像一眼便看到了夜心般,道:“你来了。”
我本想着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但见褚衣立于旁边,没有丝毫要退下的意思,我也就安心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夜心在烈炎对面坐下,烈炎问道:“没受伤吧?”夜心的睫毛抖得厉害,表情却挺淡定,道:“劳烈炎大哥挂心了,我没受伤。”
语气虽温婉平和,我却嗅到了一丝嘲讽的味道。虽然当时夜心去找褚衣时,曾请求不要把她的身份告诉烈炎,但如今看这架势,怕是烈炎已经知道了。他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哥哥的事?”
夜心紧紧盯着烈炎,像是盯着日夜思念的情郎,又像是盯着不共戴天的宿敌。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能从她那感受到这相互矛盾的两面,但我的的确确是同时感受到了。
她松了松紧握的拳头,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只是为了我哥哥,也是为了烈炎大哥你,我不想看到你们两败俱伤。”
褚衣道:“夜心姑娘话说得轻松,可如今这样,岂有两全的方法?”
夜心突然伸手握住烈炎的手腕,急切道:“烈炎大哥,若是哥哥败了,你能否饶他不死?”稍作停顿,又略微低下头,“若烈炎大哥你败了,我也定会求哥哥放你一命。”
烈炎嘴角微动,扯出一丝笑来:“我若败了,你哥哥断不会放过我,他若败了,也断不会容忍我放过他。如此这般,你还是看开点好。”
夜心将手收回,身子瑟瑟发抖,烈炎看不见,我见了倒有些于心不忍,但又不好说什么,反正最该说的话,烈炎已经说了,我再多言亦是累赘。
褚衣适时道:“夜心姑娘,我送你回去罢,青龙使受了伤,还需要多些时间静养。”
夜心刚欲起身,烈炎又问:“你可知道雪熙姑娘现在何处?”
“雪熙?是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正是。”
夜心摇摇头,意识到烈炎看不见,又道:“不知,哥哥从不让我过问他的私事。”她喃喃念了几声雪熙的名字:“雪熙……雪熙……”蓦地脸色一白,难以置信似地望着烈炎,口中直念叨:“原来是她……原来真的是……”她甚是凄婉地一笑,笑容破碎如雨打的花瓣。
夜心跟着褚衣走后,我低头去看烈炎,他亦低着头,孩子气地拿食指绕着袖子上的一根线头。虽然我仍有些云里雾里,但瞧着夜心方才的模样倒也估摸出了三四分,心想:这可真是一个虐恋情深、爱恨交织的故事。
烈炎敲了敲椅子扶手,朝着我在的方向偏过头,低声唤我:“阿菱?”
我应了声,继续替他清掉眼里的余毒。毒素清后,他的眼睛反倒显得有些浑浊,他迷糊着眼望我:“累了?”
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笑道:“不知怎么,可能真是累了。”我拿着刀片割断他袖口的线头,见他锁骨和手臂处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道:“你好好歇一阵罢,我也不待在这打扰你了。”烈炎端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点点头。
出去时,我随手替他将门关上,但见晨光穿过窗户上冰裂的花格,将整个屋里笼出一层薄薄的流光轻舞的金色。他微微歪着头,看着窗外,就像是从朝阳初升坐到了日暮西斜,我突然就回忆起来,许多年前一个盛夏的黄昏,我端着刚从厨房拿来的绿豆糕去送给他,他就像眼前这般,静静坐在山头,坐在霞光绮丽的沉沉薄暮里,等着暮去朝来,守着寂静繁华,仿佛已经这样,过了千年万世。
***
我走到云繁他们歇息的地方,因屋门是虚掩着的,我便直接走了进去。屋里有淡淡的兰芷熏香的味道,望遥不在,只有云繁靠坐在床榻一头。他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一只手还按着腰间的噬魂剑。
我捏了被子一角,轻轻给他盖上,他稍稍动了动,嘴里咕哝了几个字,我凑过去细听,又没了下文。正要离开,却听到云繁喊了声:“清泽。”
这轻柔的一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似在我头顶打了个响雷,震得我脑中一片空白,连望遥什么时候走到我边上也毫无知觉。
望遥进来惊醒了云繁,他睁开眼看到我,微微有些吃惊:“阿菱?”他拉过我的手,向窗外望了眼,看看望遥,又看看我,吁了口气:“我还以为魔军攻来了。”
我问道:“你看见我很惊讶吗?”
云繁一怔。
我接着问道:“你希望看见谁?”
云繁接着怔在那,我忽而笑了笑,道:“跟你开个玩笑,是不是没那么紧张了?”
云繁道:“更紧张了。”
我道:“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紧张什么。”
云繁愣了半天,倒是望遥先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二哥啊,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刁难你,若是真过了门,那还不天天让你睡地板?”
云繁假意咳了咳,我难得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心如止水,或许心里淤着一汪死水,才能这般平静。我平静地将手从云繁手里抽出来,平静地说道:“趁壑川还没到长风,你们再睡会儿,说不定这是最后一觉了。”说完也不再看他们,匆匆走了。
回屋子时,秋槐正倚在窗边,擦着她的狐形面具。虽然从荒原出来,她就再也没戴过这个面具,却一直把面具带在身边。
翩儿和鬓影坐在桌子边,有说有笑,手里都拿着香囊和针线。我颇为诧异,走到她们旁边坐下,问道:“怎么现在还在绣这个?”
翩儿嫣然一笑:“什么时候不还都一样?难得鬓影姑娘也爱这种民间的小玩意,我也算找到知音了。”
我看向鬓影,见她穿针引线,手法极为娴熟灵活,彩绸上是几朵金色祥云,云上却托着一朵未绣成的红莲。我笑道:“别人可都是绿荷托红莲,水波衬游鱼,鬓影姑娘何故将这红莲绣在云朵之上?”
鬓影端详着手中香囊,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爱这潇洒自在的白云。”
我顿觉脊背有些凉意,遂挺直了腰杆,指着翩儿快要缝制好的香囊道:“里面装的是川穹?”
还没听到翩儿回答,就听到望遥的声音自窗外飘来:“再不休息,可就连最后一觉也没了。”
他缓步踱进屋,浅笑着地站在桌边环视了一圈,最后面向着翩儿,问道:“现在感觉如何了?”
翩儿亦站了起来,脸颊微微泛红:“多谢公子和二公子相救,翩儿身体已无大碍了。”她犹豫了下,将手中刚刚完工的香囊递到望遥面前:“公子,我在这香囊里面放了川穹,可以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公子不是常有雨天膝盖疼的毛病吗,这香囊或许可以分担公子之忧。”
我斜睨着望遥:“你还有这毛病?”后面省了半句“你毛病还挺多啊”。
望遥当做没听到,接过翩儿的香囊立刻挂在腰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道:“谢谢。”他这一声“谢谢”说得相当之老成稳重,竟隐约有几分风卓的风采。
这时凤凝正好从外面回来,不想正撞见望遥,以及与他含情脉脉相对而视的翩儿,顿时脸色铁青。她绷着张脸,一言不发地走到秋槐旁边。
秋槐仍在擦着她的面具,虽然好像我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擦同一块地方,现在她终于换了块地方,边擦边道:“壑川要来了。”
我悚然一惊,屏息凝听,却未听见丝毫动静。
望遥走到门口,望向外面高远的天,那儿,乌云才刚刚消散不久。他微微抿嘴而笑,极为淡定悠闲,似乎即将到来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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