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诚将靖烨带到宇翔的面前，默默的退出了屋外，靖烨感觉到甘诚似乎离开了，他问道：“甘总管，是到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听到对面一个人的叹息声，靖烨忙拉下眼睛上眼罩道：“父皇。”
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靖烨还不习惯眼前的烛光，不过他却已经听到了熟悉的父皇的声音，还是那熟悉的叫法，“小九。”眼睛渐渐的适应了亮光，看到了那个坐在金色龙塌上的男人，的确是他熟悉的父皇，靖烨确认似的脚步缓慢的走上前去，“父皇……”
“过来吧，小九，是朕。”宇翔对靖烨伸出手，靖走上前去握住，直到握住那只手，才真的感觉到面前的父皇是活生生的。
“父皇可好？”靖烨有些激动，虽然一直期待着父皇没事，父皇还活着，不过真的确认了，还是会让人感到惊喜。
“朕很好，这几日让你受苦了。”宇翔说着，拉靖烨到面前，看着他肩头上的伤，“你的伤如何？你的伤是怎么回事？是谁要害你？”
靖烨毫不犹豫的道：“儿臣并未看清伤我之人，先别说儿臣了，还是先说说父皇吧，父皇这些时日，究竟是怎么了？”
“朕中毒了，不知是谁所为，朕当时没有解救之法，应该说是时日无多了，所以朕想要在这段已经不多的时日里，分辨一下谁忠谁奸？”宇翔说得轻松，眼神里却充斥着一丝苦涩。
靖烨知道，这其中自己也曾被父皇怀疑过，不过帝王之家，就算是被父皇怀疑了，也很正常。
“那么现在呢？父皇可是找到了解药，刚刚听父皇的语气中，似乎有这层意思。”靖烨对宇翔的话听得很仔细。
“是，朕也是在最近刚刚找到解药的。”宇翔说着，对着屏风后面说了一句，“你出来吧，小九不是外人，朕信任他。”
屏风后面缓步走出一个人来，一袭黑衣，头上还带着黑纱面罩，靖烨整个人都屏住了气息，目光定定的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小九，就是他，他找到解药，现在正在为朕解毒，他的解药很灵，朕只是服用几次药，身上就感觉舒服了很多。”宇翔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黑衣人。
靖烨目不斜视的盯着那黑衣人，“你……他是谁？”
黑衣人见到靖烨，显然没有靖烨表现的那样激动，事实上他根本是毫无反应。
“他啊……”宇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哈哈笑了起来，“小九啊，不怕你笑话，说实话朕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到现在也不肯说，你现在愿意说了吗？”他看向黑衣人问道，倒并不指望他真的话告诉自己。
“也许本王知道他是谁。”靖烨嘀咕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宇翔没听清楚。
“哦，没什么。”靖烨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黑衣人。
“皇上，您的药已经用完，属下告退了。”那黑衣人说罢，不等宇翔搭话，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靖烨的心砰砰狂跳着，虽然他无法证实刚刚的黑衣人就是暗九，却怎么都觉得那人就是暗九，是他的暗九。
那个一向只会忠诚于自己，那个为了自己生下了惜缘，那个肚子里此刻还怀着自己的孩子的暗九，可是也是那个在昨晚莫名其妙的攻击了自己，打得自己受伤的暗九。
靖烨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之前都一直是在硬撑着，刚刚因为一时的情绪激动，多种心绪交错，让他难以稳住心神，一下子便没了力气，跌倒在床榻上。
宇翔一惊，没想到靖烨竟然如此虚弱，他忙叫来了甘诚，让他快些找人来给靖烨瞧瞧，好在靖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有些不稳定，调养一下也就没事了。
第七十章 暗九强行逼供
宇翔原本还想要和靖烨再多聊聊，但是看到靖烨的身体如此虚弱，也就没有再多言，只简单说了目前宫中的情形，让他再耐心的待上一段时间，看看这宫中究竟有谁按捺不住，会来找自己和靖烨的麻烦。
靖烨明白父皇的意思，想要查出下毒之人，也愿意待在宫中陪伴父皇，一是因为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害父皇，这种人必须抓出来，绳之以法，弑君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二则是为了暗九，暗九为何会如此对待自己，这件事也要查清楚。
还有刚刚在父皇身边，为父皇解毒之人，究竟是不是暗九，靖烨也势必要查清楚。
被送回自己一直住着的寝宫中，甘诚对靖烨的态度有了些许改变，当然之前也是一直恭恭敬敬的，这次却在出门前莫名奇妙的跪了下来。如此的大礼，让靖烨也愣了一下，甘诚自小就伺候在父皇身边，父皇对他一向宠信，所以即便是皇子王爷也都卖他你分薄面，就连后宫的那些嫔妃们，也都巴结着他，希望他能够帮忙，让父皇到后宫来多走走。
也正因为如此，靖烨才会怀疑，之前是他挟持了父皇，父皇才无法与自己见面，好在当初并未轻举妄动，现在也知道了，父皇并未被挟持，甘诚也一直在暗中帮父皇奔走。
靖烨伸手将甘诚扶了起来，“甘总管这就是何意？之前是本王对你有所误会，你不会是要和本王计较此事吧。”
“奴才不敢，王爷怀疑奴才，也在情理之中，那也是王爷对皇上的一片孝心，王爷虽然不曾说，但是奴才知道，王爷已经派人偷偷的在查奴才，也已经在查皇上中毒之事。”甘诚缓缓的起身，看向靖烨。
靖烨也不回避，自己的行动看来早就被甘诚发现了，也没什么好在隐瞒蒙骗的，便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是想要本王做些什么吗？”
“是的，奴才斗胆，想要求王爷一件事。”甘诚说着又再度跪了下来。
这次靖烨没有再去扶甘诚，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什么事？本王未必做得到。”
“王爷定能做到。”甘诚坚定的抬头，目光决然的看着靖烨。
黑衣人从宇翔的寝宫中出来后，便被另一名黑衣人抓住了手臂，带着他一路狂奔，从已经是半敞开的西南宫门出了皇宫。
暗九甩开那名黑衣人的手，却依旧跟在那人身后。
靖烨猜的没错，或者应该说靖烨看得没错，那个为宇翔解毒之人就是暗九。
黑衣人看了暗九一眼，微微一笑，“你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不是已经为将军做事了吗？
那么咱们也算是同僚，你怎么还显得如此抵触。我可是将军面前的红人，你好好做事，日后将军大事有成，我在将军面前帮你美言几句，你必将得到一个好位置，前途无量，比你在那个小小的无权的王爷身边做名暗卫，可是要好得多了。”
暗九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不是很清晰，但是也还是能够听得出。
那黑衣人立即侧头看向了暗九，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呦，你其实还是想得通的对吧，别看你态度冷淡，但其实也是想要在将军面前留个好印象，最终得个好职位的吧，这样就对了，谁不想有大好的前程啊！”
暗九耸了一下肩，甩开那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言不发，甚至看也不看他。
那黑衣人倒是不介意暗九的态度，笑嘻嘻的道：“小姐也和我说过了，你这人就是这样冷冰冰的，但是做事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刚刚我也看到了，你给那老东西用了药，我看这离事成也快了，你的功劳，将军一定会记得的。”
暗九仍旧是不吱声，那黑衣人就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都是将军长将军短，日后暗九也将如何如何有好处的话。
好在两人很快的来到了一座宅子外，那黑衣人轻轻在门上有规律的扣了几下，门便被打开了，两人闪了进去。
正厅里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一袭红衣，身上的披风连着帽子也都是红色的。
黑衣人上前叩拜，“参加小姐，属下将暗九带到。”他说着看身后的暗九，对方居然没有下拜，他对暗九挤眉眨眼，让对方跪拜，暗九也没有理睬他。
红衣女子转过身来，那张秀气熟悉的脸对着暗九笑了，她对黑衣人摆了下手道：“你先下去吧。”
黑衣人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小姐会想要单独见暗九，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后，站起身便慢慢退了下去。
红衣女子走上前来，她便是护国将军之女战芯，暗九见战芯上前，自己却退后了一步，战芯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去，“我竟如此讨厌吗？”
暗九不答，反道：“两年前给主子下毒之人是谁？第二件事我也已经办了，你也该信守你的承诺。”
“如果我反悔了，不想说了呢？”战芯挑衅的看着暗九，那个小时候带着他到处讨饭的哥哥已经和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形象，完全无法重叠在一起了。
可是战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哥哥瘦弱的哥哥，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终究会有好吃的好喝的，以后都会过上好日子的哥哥的模样，却始终在自己的眼前挥之不去。
面罩下的暗九的表情，战芯是看不到的，但是多少也能够猜测得到，必定是锐利刺人的，可是战芯就是不甘心，就是想要激怒暗九，似乎也只有在对方为了他的主子的事，发怒的时候，自己在他眼中才有那么点儿分量，不然自己于暗九来说，便是形同陌路。
“我再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暗九的声音冷硬如冰，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个冰锥，刺入战芯的皮肤里，心窝隐隐的痛着。
战芯故意挑衅的又上前了一步，大有着豁出去的架势，“我若就是不说呢？你准备……”
她之后的话还未出口，便已被暗九扼住了喉咙，再发不出一个字来。
战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浓浓的恨意，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恨意掩盖的眼底还蕴着一抹不可言说的哀伤。
“我劝你最好现在说出来，不然下一刻我便要了你的命。”暗九的手用了些力，为了帮助主子查明要害主子的人，他什么都肯做，而且也已经做了，甚至做了可能令主子生气愤怒的事，但是他没有办法，所以他必须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战芯的心狠狠的沉下去，一抹冰凉从心底里透出来，让整个人都感觉冰冷冰冷的。
即使是到了将军府里，即使是被将军和夫人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带大，即使是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大小姐，战芯也没有一刻忘记过那个和自己一起挨饿流浪的哥哥。
她很想要问问那个哥哥，为什么在父母都离开后，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在说了一切都会变好的时候，却把自己抛弃了。
只要暗九说出他当初的为难，哪怕他是说他觉得带着她不方便，一个人生活会更好，她都不会如此的痛心。
战芯痛心的是，暗九做了这些，是为了去找靖烨，是为了他的那个为了他几两银子的救命恩人。
他算什么救命恩人，不过就是施舍了几两银子而已，父亲的病最后还是无法医治了，她和哥哥还是变成了孤儿，她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对靖烨如此的死心塌地，甚至比对自己这个妹妹还要好。
战芯倔强的就是不肯说出暗九想要的秘密，不过她却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
暗九见她的模样是要说话，便微微放松了一点儿手指，战芯费力的从嘴唇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是你……妹妹”
手指再度用力，暗九的眼底一片冰冷，没有丝毫感情，战芯倔强的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想再看到暗九那冷如冰霜的眼了，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自己这个妹妹。
用力再用力，暗九也是气急了，自己做了这么多，这个女人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是没有料到这个女人会如此的耍他！
第七十一章 开启尘封记忆
战芯感觉眼前一黑，喉咙里有股甜腥的味道，身体软软的向下滑去的瞬间，喉咙口的力道却突然见消失了，她模糊的眼前，看到暗九摇晃着倒了下去，之后听到咚地一声。
身后一个人将战芯接住，她看向身后之人，是刚刚让他先行出去的那个黑衣人，战芯想要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却什么都没能发出来。
“不必担心，你已经没有危险了。”说话的声音是一把低沉醇厚的嗓音，战芯很熟悉，那是她的养父，护国将军的声音。
“把小姐扶进房里去。”护国将军对那黑衣人道。
黑衣人领命后，立即将战芯拦腰抱起，朝着战芯的卧房走去。
护国将军看着地上倒着的人，喊了一声，“来人啊！”屋外立即冲进来几个人。
靖烨看着始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甘诚，道：“此事你该容本王想想，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该明白。”
“奴才明白，可是奴才也知道，这是皇上的心愿，这段时日皇上一直都在担心此事，但是皇上不曾对王爷明说，也是对王爷的爱护，是对娘娘的……”
甘诚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垂下了头。
靖烨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话头，道：“母妃，你说得是母妃吗？难道母妃曾经说过什么？”
甘诚抬头扫了靖烨一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似乎不知道是否该说这件事。
“母妃曾经要求过父皇什么？是在临终之前吗？”
靖烨已经想到了，虽然不知道母妃求了父皇什么，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尤其是父皇对母妃又是如此的深爱，父皇是无论如何都会答应母妃的要求的。
“是，那是在王爷还未赶来之前，娘娘拉着皇上的手说的，因为知道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便是王爷了，所以娘娘担心，皇上会想要将皇位传给王爷。而且事实上，皇上确实曾有此意，是娘娘多次阻拦，说是王爷只想要过清闲淡漠的日子，娘娘也觉得这样很好，皇上才一直没有表示的。当时娘娘很是担心此事，便郑重的提出，让皇上答应，绝对不会将皇位传给王爷，无论到了何时，都不让您卷进皇位的争夺之中，皇上当时答应了。”
甘诚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了靖烨的母妃，不得不让人感叹，皇上从不曾如此深爱过某个女人，靖烨的母妃是唯一的一个，却也是因为皇上的钟情，而遭人嫉恨被人害死，怎会不让人感叹。
靖烨明白母妃的心情，她便是在人的嫉恨中丢了性命的，若是自己有抢夺皇位的野心，势必也会被更多的人嫉恨，况且父皇对自己一向宠爱，就已经招得不少人的嫉恨了。
“你是想要告诉本王，父皇因为当初答应了母妃，所以今日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之下，也没有向自己提出，要将皇位传于本王？”靖烨此刻的心情也不平静，母妃的心意，父皇的无奈，暗九的失踪，一件件事似乎都赶在了一起，让心乱如麻。
“是的，皇上是为了娘娘和您，可是他此刻真的是已经腹背受敌，再没有可信任之人，至少皇上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不满王爷说，您刚入宫那会儿……”
“本王也是被怀疑的人之一。”靖烨将甘诚的话接了下去，他当然知道，不然当时父皇也不会不见他。
“王爷是聪明之人，不需要奴才多说，所以此事求王爷一定要答应，只有王爷您主动向皇上提出，说是想要登上帝王，皇上才能真正的放心，日后也才能没有遗憾。”甘诚说着还抹起了老泪。
靖烨皱眉，“你的意思是不相信，父皇身上的毒可以解？”说到毒，他又想到了为父皇解毒的暗九，如果是暗九的话，应该是会真心帮父皇的，只是暗九怎么会懂得如何解毒。
虽然靖烨知道，暗卫多少也对毒懂得一些，但是他们都不是十分精通的，能够在父皇身上下的毒，自然不会是很简单的毒，暗九怎么会解毒。
况且暗九的表现十分反常，不但攻击了自己，还不和自己相认，直到现在都还不肯出来与自己见上一面。也不知道暗九的身体如何了，他还怀着孩子，会否与人发生冲突，会否需要动武，靖烨想想便又不由地担忧起来。
“皇上的毒是否可解，这个谁都说不准，但是这个毒已经在皇上身上扩散，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回天乏术，不过王爷放心，奴才早有准备，奴才是要随着皇上一同去的，奴才只是不希望皇上心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