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个人微微低着头从里间打开门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袋子，看起来好像是要去扔东西。他眯了眯眼，那个人穿着和方才的服务员一样的员工制服，行色匆匆，不能完全看清面容。他心下一沉，刚才那个人，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沈培钧吧，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打工呢？前一段时间楚慕还来找他聊天，说了他们的事情，他本以为楚慕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弃，即使沈培钧想要工作也不会安生。看着现在这个样子，沈培钧似乎是在安安分分工作？那楚慕干什么去了？
过了一会儿，程遥点的菜上来了，他又看到沈培钧从外面回来了，依然是低着头走路。程遥叫住了方才来给他送菜的人，问道：“美女，等等，我想问你个事情。”
服务员停了下来，站到程遥旁边，问道：“先生还有什么需要？”
“我问一下，那个人，”程遥指了指沈培钧，“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前一段时间来的，在厨房负责打杂的工作。”
“他姓什么？”
“他姓沈，先生找他有事吗？”
“哦，没事，你走吧。”程遥摸了摸下巴。既然楚慕不出手，那么自己就得帮他一把了。
第79章 chapter 79
过了几天，程遥又来到了家西餐厅吃饭，他看见了上次帮他送菜的服务员，便叫住了他。
服务员并没有认出程遥来，而是和往常一样给他倒了水，递上了菜单。
程遥接过水，随意报了两个菜，问道：“你们这里打杂的一个姓沈的男人，你待会儿能不能让他来送菜。”
“我们这里有两位姓沈的，不知道你说的是……”
“就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有点像女孩子的。”
“嗯，好吧，那我待会儿去问问他。”
沈培钧在被那个服务员通知出去送菜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对方是和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让他代一下班，因此他也同意了。
然后他就在外面看到了笑得别有意味的程遥。沈培钧咽了口口水，没敢直视程遥，将菜放下就打算走了，却听见程遥在身后把他叫住了。
“沈培钧，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不好意思，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
“工作时间怎么了？我好歹是客人，你对客人就这个态度？”
“不是的，先生，只是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坐下来陪你聊天。而且身为员工，上班时间玩忽职守是会被老板责怪的。”
程遥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地说道：“你这个语气听得我别扭死了，算了算了，你们老板呢？我和他谈谈去。”
“啊？你别……”沈培钧怕程遥去找林远致说些有的没的，虽然怀洛轩对他挺好的，可是林远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万一他说了什么不对的，林远致把他开除了那就不好了。
“美女，你们老板在哪儿？”程遥拉住了一个服务员问道。
“老板有事出去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哦，这小子把东西打翻了还不和我道歉，我得找你们老板评评理。”
沈培钧站在程遥身后，一直用眼神暗示那位服务员自己是无辜的，什么也没做。那位服务员也相信沈培钧不是会闹事的人，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倒更像是来闹事的，于是说道：“老板不在，要不……你找我们经理吧，他在二楼最往里那个房间里。”
“行嘞，谢谢美女。”程遥对着她笑了笑，也不管身后的沈培钧直接朝楼上走去。沈培钧拦不住程遥，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太难看，就跟着他一起走了上去，想尽量阻止他乱说话。
程遥走到那个白色的木门前，象征性的敲了三下门之后就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哟，还真是巧啊。”看到了里面的人，程遥指示稍微愣了愣，便反应了过来，“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你。”
怀洛轩也没想到程遥会突然闯进来，他看了一眼站在程遥身后一脸迷茫的沈培钧，便猜想大概是楚慕让程遥找过来了。他走上前，对程遥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认识？”沈培钧疑惑地问。
“见过，不熟。”怀洛轩说道，“你说是吧，程先生。”
怀洛轩说的也没错，程遥与他就见过两三面，还都是楚慕在场的情况下，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他对怀洛轩的大致认识，也都是从楚慕那儿听来的。
“是啊，距离咱们上一次见面，好像也就过了个把月吧，没想到你一下子就从那什么，变成了经理啊，哈哈，看来你也是很厉害的。”
怀洛轩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他笑了笑，说道：“机缘巧合罢了，对了，程先生这次总不可能是专门来找我的吧，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对了，这小子摔了东西还不给我道歉，所以我来找你们老板评评理，谁知道你们老板不在，就只能来找你了。”
怀洛轩看了沈培钧一眼，坚决的回道：“不可能，你说他摔东西我还相信，但他绝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
“怎么了，你还想说是我故意撒谎来讹你们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这里都是互相认识的人，你不妨把话挑明了说吧。”
“行吧，”他刚刚那个说法不过是骗一下那些不知情的服务员罢了，到了怀洛轩面前确实没什么好撒谎的，便说道，“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怀洛轩看向沈培钧：“那你就和他聊聊吧。”
“可是……”
“放心吧，大白天的，又是在店里，他做不出什么事。”
沈培钧这才点了点头，程遥给了怀洛轩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随后把门关上了。他们回到方才程遥坐的位置，沈培钧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
“我来找你能为了什么事儿，还不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程遥的语气颇有一种感叹自家孩子不争气的家长的味道。
“哦，怎么了？”
“他的状态很不好，人不人鬼不鬼的。前段时间，我去他们家看了他一次，他那个样子，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他不想是从前那个楚慕了，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就好像，以前的他身上披上了坚硬的铠甲，可是现在，那些保护着他的铠甲消失了，然后他又被人推进了荆棘丛里，因而弄得遍体凌伤。”
“……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你不相信？唉，其实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不过没有现在这么严重罢了。沈培钧，虽然我和楚慕认识的时间没有你和他认识的时间长，可是他的脾气我也是摸得差不多了的，他是真的爱你。迄今为止他为你做的事情，他心底的苦我也看在眼里，他曾经那么骄傲，可是到了你面前他就把那些骄傲卸下来了，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可是，有些事情又不能勉强，我不爱他……”
“这一点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温澈，是不是？可是温澈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不去珍惜眼前人呢？就算你不爱他，可你们还有那么多年的情谊，我相信那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再说了，你敢说你对楚慕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沈培钧不知怎地，有些抗拒回答这个问题，若真要深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偏过头，回道，“可是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唉，楚叔叔知道了。”
“这一点他也和我说了。”之前陪楚慕聊天时，楚慕也谈到了楚霖的事情。其实他是有些惊讶的，在他记忆里楚霖一直是个思想开放的人，他没想到楚霖会这么反对他们在一起，也没想到楚霖之前为了不让他们见面把楚慕关起来过。不过楚慕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绝对不会因为楚霖的反对就这么放弃。
“我相信楚叔叔的反对不是你们分开的理由，只要你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拦阻得了他，我相信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答应他什么的……不太可能了，而且他之前也和我说可以放过我。”
沈培钧这句话让程遥想到了之前说的那个一月之期，程遥此时有些想捶自己脑袋一下，怪不得楚慕不过来找沈培钧了，自己这是什么脑子，出的是什么怪主意。
“好吧好吧，我也没让你一定要答应他，我这次过来，不过是想让你去看看他。”
“看看？可是……说好了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了。”
“你还是去一下吧，他现在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我怕再这么下去，他身体迟早会吃不消。”
沈培钧想了想楚慕那个样子，还真有点担心，可是想到楚霖……
“那楚叔叔怎么办？”
“这你放心吧，楚叔叔也不可能一直在家啊，虽然他找了人在外面把守，但是他们大多数人不认识你，到时候你只要假装和我一起来的，就说是楚慕的朋友就可以。”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说去不去吧。”
“好吧。”沈培钧到底还是放不下楚慕。说实话，他对楚慕所谓的恨意早就没有了，他本来就不是会容易记恨别人的人，温澈的死说到底其实不能怪楚慕，楚慕对他身体上造成的伤害，也被时间冲淡了，要他放着楚慕不管，他做不到。
程遥看见沈培钧答应了，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他觉得楚慕应该还是有些希望的。
沈培钧这周已经休过一天假了，要再休假就只能去请假，林远致似乎是回总公司办什么事了，他要请假还是得找怀洛轩。说实话，今天怀洛轩在面对程遥时的表现，已经不能让他相信怀洛轩仅仅是对自己‘一见如故’就这样帮他的，可他也不好去问原因。他的直觉总是在告诉他怀洛轩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那是他不能听的故事。
沈培钧向怀洛轩请了假，只说自己有事出去一天，怀洛轩也没有问原因就准假了。以往员工请假都是要开好假条说明原因的，现在沈培钧不过是口头上说了一句罢了，他有些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经理，你不问我原因吗？”
“不用啊，我相信你有重要的事。”怀洛轩笑了笑，方才程遥来的时候，他便猜到程遥多半是有事找沈培钧，而且是和楚慕有关的事。现在沈培钧想自己请假，那么十有八九是去找楚慕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而且自己也已经离开楚慕了，可他还是希望楚慕能过得好好的，希望楚慕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第80章 chapter 80
程遥载着沈培钧回到了楚慕家，他替沈培钧打开了车门，说道：“下车。”
沈培钧张望了一下，楚慕家门口现在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就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和程遥一同向楚慕家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就有一个人上前来拦住了他们。这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子，皮肤偏黑，瞎了一只眼睛，面相有些凶恶。沈培钧看着这个男人，发觉这是那一天他准备逃走时，沈培钧派了出去来找他的司机，好像是姓陈吧。想想当初，楚慕让这个人暗中监视自己，不让自己逃走，可是现在，被监视的对象居然换成了楚慕，这也算是一种风水轮流转吧。
“怎么了？不让我们进去？”程遥问道。
陈姓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沈培钧。程遥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我带了他一起来。唉呀别废话，你赶紧让我们进去。”
男子看了程遥一眼，又看了沈培钧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放他们进去了。沈培钧心里有些疑惑，按理来说那个姓陈的男子是认识他的，为什么还会让他进去呢？
不容沈培钧有什么思考的余地，程遥直接把他拽进了家里，随后就向着二楼冲了上去。
“嘿哥儿们，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自从上次楚慕去找了沈培钧并且一脸挫败地回来之后，楚霖便把原本守在楚慕房外的人打发走了，因此程遥非常容易地就打开了楚慕的房门，然后拽过沈培钧的领子往里面一推，然后就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你们好好聊啊，我下去喝杯茶。”说完就噔噔噔跑下楼了。
房间里，楚慕背靠着床坐在地上，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衫，一排纽扣全部打开着，他一条腿伸直了放在地上，另一条腿拱起，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手里拿着一瓶酒，地上也散着几个酒瓶子。就好像程遥说的，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之前有些凹陷的面颊看上去更加削瘦，下巴上长出了胡子，脸上没有血色，眼眶下围着一圈乌青，他看向沈培钧时，沈培钧看到他原本干净的眼白此刻布满了血丝，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却在看到沈培钧的那一刻突然有了光彩。
“小沈子……”他说话的声音吓了沈培钧一下，那种声音就好像扁桃体严重发炎的人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他看见楚慕扯出一个实在称不上好看的笑容，对他说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沈培钧走到楚慕身旁，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子，说道，“别喝酒了，伤身体。”
楚慕抬起另一只胳膊，搭在沈培钧头上轻轻抚摸，说道：“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沈培钧记得楚慕的手臂以前还是很有力的，可是现在他能感觉到楚慕非常无力，简直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他将楚慕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取了下来。他的指腹轻轻扫过楚慕的手背，他记得楚慕的皮肤以前算得上是光滑的，可是现在他的皮肤摸起来一下子粗糙了很多。
“小沈子。”
“嗯？”
“我好想你……”
“……你这又是何苦呢？”沈培钧苦笑，“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一个月过了，我们就再无瓜葛了。你给我自由，不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可是，这次是你来找我的啊。”楚慕确实是已经做好了不再去打扰沈培钧的准备，可是他的心里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才会这样消沉，这一次沈培钧会主动来看他，对他来说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那还不是因为……”沈培钧原本想说是程遥非要让自己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坚决不答应，程遥也不至于把自己绑过来，所以说到底他还是有一些想来的。因此他便说道，“还不是因为……听说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吗？”
“我现在的样子，怎么了吗？”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太糟糕了，我怕你出什么事情。”
“可是这也和你没关系吧，”楚慕笑了笑，“你看，不是说好了要毫无瓜葛的吗？你在听到我现在这副鬼样子的时候还是会关心我，过来看我。”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走了。”沈培钧说罢，便要起身。
“别走！”楚慕拽住了沈培钧的胳膊，望向他的眼神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再陪我一会儿。”
楚慕说了这话，沈培钧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了下来，环着膝盖听楚慕说话。
“小沈子，我真的很想放你自由的，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不能没有你，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爸想让你永远离开我的身边，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要一想到我的未来没有你我都要发疯。”楚慕的眼里带了不同寻常的偏执与狂热，“我爸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情，所以他不会懂，不会懂我对你的感情。”
“楚慕……”
“你看着我，小沈子，”楚慕侧过身，双手抚上沈培钧的脸颊，紧盯着他，“你看着我，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
“我不能没有你……”
楚慕看着沈培钧的脸，慢慢低下头，想要亲吻他的嘴唇，沈培钧不知不觉间被这种奇怪的气氛打动，慢慢闭上了眼……
‘哐当’一声，楚慕的房间门被重重地打开，沈培钧一下子将楚慕推开，站起了身，战战兢兢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楚霖。
楚霖看着一脸惊恐的沈培钧以及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楚慕，面色十分晦暗，他深深蹙着眉头，对沈培钧说道：“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再和他在一起的。”
“我……”沈培钧本来想说这都是一个误会，他和楚慕根本没有在一起，可是这么说一定会让楚慕十分难堪的。
“他只是来看看我，我们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