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想过，就这样吧，只要能牺牲自己一个人，让一家人都开心也挺好的。可是，当开学那天晚上，在学校礼堂里遇到孟洋口中的“小羽毛”后，他开始动摇了。
他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活得卑微又可怜。
新生大会那天晚上，小羽毛跟着孟洋出去了。辅导员在前面点名，出于对同学的关心，陆鑫觉得有必要出去叫孟洋一声。没想到，在礼堂门口大树旁边儿，还没来及叫孟洋的名字，就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对话内容，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听到了小羽毛的声音，浑厚中带着几分粗粝——分明是个男人啊！
再后来，孟洋被篮球砸中，送往医院的时候听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不要打给queen，不要打给queen”，更加激起了好奇心。
他距离孟洋最近，这话他听得最真切，可是身后的高志远和魏嘉辰一直撺掇着：“queen就是那个女生吧？是孟洋女朋友，快打给她，打给她！”
陆鑫鬼使神差地将错就错，带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queen的电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的发根全都自觉地竖了起来——queen是那天的人不错，可不是魏嘉辰和高志远猜想的女朋友。
再后来，queen在电话那头立刻转变出的女嗓，听起来就明显是装的了。那一瞬间，陆鑫变得哭笑不得。
为了缠紧一个人，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难以想象。
在医院的急诊大厅里陆鑫看到项柠以一个光头大佬的样子出现的时候，觉得之前的近二十年都白活了。
他不清楚queen和孟洋的关系。但此刻，看着孟洋看镜子里阿k的专注神情，他大概猜到了。queen和孟洋或许曾经是一对同性恋人，可是孟洋上了大学，受不了女装的queen，然后提出分手，queen就一次次地缠着孟洋。
嗯，这样的解释很合理。
陆鑫笑着冲镜子里的孟洋挥了挥手。孟洋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等下我送你一瓶发胶，以后出门前稍微喷一下，刘海定定形，样子会更好看一些。”阿k已经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精致的小剪刀在指尖张合着。
“嗯，谢谢。”孟洋点点头。
“别动，”阿k 用两个中指卡住孟洋的脑袋重新定了一下方向，“照片上的发型是谁帮你弄的？看着挺……”
“丑吗？”孟洋皱了一下眉头，立刻问。
“挺好看的，顺手一抓很自然，弧度很漂亮。”阿k很明显属于对专业要求很高的人，不顺眼的东西不会刻意奉承。
“一个……大哥。”孟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男一女两张脸。
“哎对了，既然咱们都出来了，叫大哥出来吃饭啊！”坐在右边椅子上的魏嘉辰冲着镜子傻乐，目光和阿k对上了，他撇了下嘴，强调似地说，“要他妹妹的联系方式。”
阿k的嘴角还在微微上扬，只是很无奈地偏了偏头。
孟洋恍然大悟，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剪一次头估摸着价格不菲，沾了便宜还推辞着不叫项柠过来不好意思——怎么不知不觉就上了魏嘉辰的套了。只好咬牙苦笑着，从兜里摸出手机，很快地给queen发了条信息。
“出来吃饭。”
刚把手机放回去，电话响了。坐在后面的陆鑫听到那个“lalalala”的音乐，警觉地抬了一下头，他知道这是queen专属的手机铃音。
阿k收起剪刀，站在一旁礼貌又温柔地说：“你先接电话，还有一点点。”
“嗯，”孟洋没等lalala的声音唱得太久，就把电话接起来了，“喂？没看短信啊？”
“看了才打的啊，”项柠慵懒的声音，“在哪儿？”
哦，孟洋这才想起来没说地方，扭头问魏嘉辰：“在哪儿见？”
“万达吧？”魏嘉辰随口说，“那边儿有一个新开的鱼庄，挺好的。”
“万达，”孟洋准备挂的时候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地方吗？”
“嗯，”项柠伸了个懒腰打哈欠，调侃似地问，“男装女装啊？”
孟洋听到这句，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话机，瞟了瞟四周，还好没人看：“你要死啊？正常的。”
“哈哈哈……”项柠一通坏笑。
挂了电话，阿k重新回到身边为孟洋剪最后几下，保持着微笑。
孟洋有点儿意识到自己讲电话的时候口气太冲，向阿k解释：“我和他说话一直这样。”
“哦。”阿k轻轻应了一声，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剪刀上。
出了理发店，四个小伙立刻精神了。孟洋摸了摸头发，在门框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觉得很新奇。
“挺帅的。”阿k和另外三名发型师送他们出来的时候对孟洋说了一句。
魏嘉辰头也不回地一边儿拉着孟洋，一边儿拉着高志远，大声喊：“陆鑫，快点儿。”
＊
项柠抹了一周神奇的红花油之后，就把剩下的半瓶放在粉红色hello ktiiy衣柜顶上，只要是男装出门，还都是这种天要黑不黑的时候，一定拿下来像喷香水似地往自己身上抹一些。因为他发现，这家伙不仅活血，还可以防蚊虫叮咬。
懒得再出门一个人瞎逛，前几天随便在网上买了两身男装。
他瞅来瞅去，摸着光头，又去阳台上，把挂着晾晒的骷髅T恤拿竹竿挑下来了。
“大哥嘛，一定要霸气！”项柠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钱包里有四张卡。一张储值卡存着一点儿钱、一张卡空着准备存大钱的时候用，还有两张信用卡，都是之前和家里没闹翻的时候关联在老妈名下的，估计他们也忘了这事儿，所以卡一直能用。
项柠琢磨了一下，决定把能用的卡都揣上，反正总共加起来也没多少。
他从地图上查了查，确定了万达的地方，从这过去没有直达的公交，要倒两次车。而且w市的公车，他坐过，有的有空调有的没有。
思忖了一会儿，项柠还是很不情愿地伸手拦了辆出租。一个人过日子，什么都得计划着点儿。
到了约好的地方，项柠给孟洋打过去一个电话，孟洋还是按照老习惯，一瞬间就接起了电话，这让项柠觉得很踏实，不由得弯了下嘴角：“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我出来接你！”当然，电话也一如既往挂得很快。
项柠站在万达前面的小广场，看着一个学溜冰的小女孩穿着花裙子牵着妈妈的手磕磕巴巴地往前滑，心里不由得酸了一下。
不是羡慕，不是嫉妒，不是求而不得，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反正就是酸酸的。
“项柠！”孟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项柠回头，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孟洋，换了新发型的孟洋，还是他之前设计的那个。不由得咧开嘴角，露出梨涡和整齐的牙齿——心情从酸瞬间变成了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啵～
第19章 第十九章
鱼庄里，魏嘉辰已经张罗着点了一桌吃的。都是以鱼为主，好几样北方人没见过的大鱼。魏嘉辰说点来给大家尝尝鲜。
通过刚才的剪头和这会儿的点菜，408的另外三位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魏嘉辰绝对不是本地人那么简单，也许就是个传说中的富二代。
“点这么多儿能吃完吗？”项柠笑着坐在桌子旁边儿，把骷髅头的袖子往上捋了一下，看到自己白皙的小臂，又顶着闷热把袖子拉下来。
“吃不完就吃不完呗。”魏嘉辰连忙给项柠面前的空碗里夹了一块鱼，“大哥多吃点儿。”
项柠向前撑了撑脖子，抬眼看他：“这么殷勤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这么开门见山？”魏嘉辰的筷子都还没有收到胸前。
“大哥挺豪爽。”陆鑫为孟洋和项柠倒了杯啤酒递了过来，虽然知道真相的他有点儿尴尬，但还是挺想看这戏还怎么演。
项柠微笑着瞟了陆鑫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魏嘉辰。
“他要追小羽毛，让你给搭个线。”孟洋洋装无所谓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塞进嘴里。
小羽毛？
项柠愣了足足十秒。
小羽毛？小羽毛！
妈的小羽毛是随便说给外人听的吗？
项柠突然觉得胸口快要炸开，就好像小朋友玩过家家说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结果你认为最好的朋友转头就把秘密告诉给了别人，还当个笑话似的。
“小羽毛啊？”项柠清了清喉咙，叹了口气，“呃……”
“她怎么了？”魏嘉辰很执着地又往项柠面前的碗里夹菜。
“她活不了多久了，快死了。”项柠脱口而出。
孟洋刚夹了一颗豆的筷子抖了一下，豆咕噜噜地滚到桌边儿，然后停在了高志远面前。
高志远不光长得像小孩，说话的声音像小孩，大多数时候脑回路也都像个小孩。他看了一眼滚到眼前的豆，笑嘻嘻地说问一句：“我是不是吃太快了吓到你了？”
“没……”孟洋立刻回答，然后把头扭向项柠。
“他知道啊，得了绝症，快死了。”项柠拿起筷子，冲着一脸震惊的魏嘉辰指了指孟洋。
“呵……”魏嘉辰刚夹起一块肉准备继续添给项柠，听了这一句明显的谎话气不打一处来，“不想介绍就不介绍，干嘛咒人死啊。”
我特么咒我自己行不行！项柠心里也挺不畅快的。
“对，不想介绍，小羽毛就爱一个人，别人吧，他懒得理。”项柠说着端起啤酒咕咚一口灌下去，他知道自己这种嚣张又不耐烦的横劲儿挺吓人的。
“什么人呐！”魏嘉辰从小众星捧月似地长大的，从来没被人当头这么折过面子，小少爷脾气突然窜上来，气氛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站起来，身下的椅子跟着往后一倒，还好坐在身旁的陆鑫眼疾手快把椅子扶住了。
“你们吃吧！”魏嘉辰冲着还没上齐的一桌菜翻了个白眼，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高志远完全不明所以，就觉得魏嘉辰好心请大家吃饭，还受到了莫名的委屈，跟着跑了出去。
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在轻柔的音乐声中居然还能听到空调吹风的声音，还有外面一桌客人吃完饭边聊天边讨论菜品的声音也很清晰……
这一刻，孟洋脑子很乱。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潜意识里不想让项柠见宿舍哥们儿的原因——他压根儿就不应该编那个项柠是小羽毛他哥的谎。不应该把项柠推到这样一个尴尬的场景，虽然他很想像项柠整他似的那么整一次项柠，可真做了却又心里发慌，不舒服，不开心。
“咳咳……”陆鑫清咳了两下，用筷子隔空划拉了一下桌子，“咱还吃吗？”
陆鑫之前挺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为了缠着别人不惜女装的人会如何处理这场闹剧，如今看到了，出乎意料。尤其那句“小羽毛就爱一个人”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心脏着实跟着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就爱一个人，爱一个人——这样的话，陆鑫从来没有想过。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爱一个人，或者说连想都不敢想。
孟洋瞟了一眼项柠，意识到他在生气，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很没水平，看着挺高级的一个餐厅，射灯下面鲜亮的菜顿时失了颜色，他咬了咬唇：“对不起。”
陆鑫当然最明白这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却什么都不能说。
项柠倒是无所谓似地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看着能吃，就咔嚓咔嚓地吃了：“嗯，不错，酸溜溜的，来，你两也吃。”
原本五个人都吃不完的菜，三个人肯定是更吃不完，更何况大家心情都不好。
项柠假借去卫生间的时候，在包间门口叫了一下服务员，把单买了。
很贵，比他预想的还要贵，按照现在的生活标准半个多月的生活费全都在这一顿饭上了。他收好卡片推开包厢的门，看孟洋和陆鑫两人在翻钱包。
项柠顿时乐了，其实刚才孟洋说“对不起”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莫名其妙地不生气了：“我已经付钱了。”
“嗯？”孟洋和陆鑫同时抬头看项柠。
“我不是大哥吗？”项柠坏笑着撇了撇嘴，摸了摸光头。
孟洋看项柠似乎真的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跟着轻松了一些，微笑一下，把钱包收起来：“等完了还你。”
陆鑫突然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猜测——看他两人现在的状态，孟洋和queen绝对不是曾经的恋人。孟洋对项柠的感觉忽冷忽热，有时依赖有时抗拒。queen爱孟洋倒是真的。
回学校的路上，三人一起挤了公交。
项柠意外地挖掘出了红花油的第三种妙用——味儿太冲，招人让座！
项柠坐在老弱病残专座上，孟洋靠在他身后的椅子边上，陆鑫站在稍后的位置。
“十一放假吗？”项柠抬头问孟洋。
“放，全国的高校都放。”
“哦，我差点儿忘了，你都上大学了，啧……”说着，项柠抬手撩了一下孟洋的刘海，“这发型不错。”
“切……”孟洋笑着把头扭向窗外。
异乡的夜晚，因为自己的幼稚伤害了唯一一个熟悉的人，就忍一次他的手贱，让他撩一下头发吧。
项柠回头看了看陆鑫，发现陆鑫也在看他，笑着招了招手。然后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孟洋：“合约到今天为止吧！”
陆鑫看项柠的手机刚黑屏，孟洋的手机就亮了。
孟洋划开手机，只在屏幕上瞟了一眼就看着项柠。孟洋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嘴角稍微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换上冷漠脸。
“还有十天呢。”孟洋回。
“就到这吧，明天就开课了，新学期，新开始。”项柠回。
孟洋看了手机，默默地盯着屏幕。陆鑫在猜测项柠三两下的莫不是发了一尺长的内容？
项柠又发了一条：“做朋友吧！”
孟洋刚暗下去的手机又亮了，看到这条，他终于咧开嘴笑了，把手机揣回兜里。
陆鑫看到孟洋捏着椅背的那只手伸出一根食指戳了一下项柠的背，轻轻地，温柔地。
作者有话要说：
被迫跟班的孟洋被主子单方面终止了卖身契，他还不抓紧时间乐，这人是不是傻！
哈哈，明天继续，啵～
第20章 第二十章
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孟洋也没抗拒，尽管之前已亲耳听过醉酒的孟洋说“做朋友”，可这话还是自己不要脸地在清醒的时候先说了，好像获得了一个专利。
项柠躺在大圆床上，半｜裸｜着，以最舒服的姿态来回扭动。虽然“做朋友”和“做恋人”之间还差着好些距离，可至少是女王和仆人关系正常化的转变。
交友app上，李硕发来一条信息：“哥们儿，小弟弟到手没有？”
项柠为自己之前没对孟洋做点儿出格的事情感到庆幸，他翻了个身，趴着，回：“快了。”
“酒这玩意儿没用，要不直接下｜药吧？哈哈哈……”李硕很快回了过来。
项柠傻笑着，觉得这种状态挺好的，以后不用再靠一些歪门邪道强迫孟洋，毕竟是朋友了嘛。
“舍不得……”项柠回一条，傻乐了一会儿又回了一条，“药等以后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己灌。”
李硕一连发来七八个大拇指，最后才发了一句：“十一一起去乡下吧，我老家，给你两创造点儿机会？”
项柠舌尖舔着上齿，想都没想就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信息发出去，他又有点儿后悔，不能强迫孟洋了，不知道朋友这个身份管不管事儿。
＊
自从小羽毛事件以后，408渐渐成了两拨，虽然宿舍里总共也就4个人。
魏嘉辰带着高志远以高铁的速度向成人世界迈进，电脑里的空间被“。□□i”一点点地侵占着。孟洋和陆鑫一起，都是北方人，口味差不多，都喜欢运动，还都喜欢钻图书馆，干什么一起搭个伴儿也就顺理成章。
孟洋本想找个机会向魏嘉辰道个歉，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小羽毛和项柠的关系，况且，魏嘉辰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艺术系一个大二女生那边儿，也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多解释。
反正，关系虽然没有刚开学那会儿好了，可也没有差到彼此不理睬的地步。夜跑回来给他们带带夜宵什么的也是常有，孟洋觉得就这样不冷不热的也行。
“明天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项柠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