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孟洋笑着应了一声，两人一起出门。电梯里，孟洋瞄着项柠表情发僵，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儿，便也悄没声儿地立在旁边。
电梯门合上，看着自己和孟洋的身影，项柠突然明白了这次回c城，如此执着地想要家人重新接受自己的原因——因为找到了爱的人，突然就有了可以抗拒一切的力量。反过来，只有得到家人的肯定，他和孟洋才会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孟洋看门板上反射的项柠露出一个微笑，跟着笑了一下，两人一起走出电梯。
＊
大年夜，孟奶奶按照孟母、孟洋和自己的口味，准备了三种不同的馅料。看着孟洋带项柠提着两兜礼物进屋，立刻蹦出一句：“你爱吃素三鲜、白菜肉还是纯肉馅的饺子？”
项柠愣了一下，突然被这好多年没有感受过的过年气氛冲昏了头，连问好都忘了，直接说：“纯肉的！”
“啧……和臭小子一个口味，那我再去弄点儿肉馅！”孟奶奶得意地踱着碎步钻进厨房。
“来的时候给老人家发了个信息，说你会过来。这我妈……”孟洋看项柠神色略微紧张，连忙解释了一下，又把目光拉到身旁一个清廋、高个、短发、戴金丝边眼镜的女士身上。
“阿……阿姨好！”项柠连忙向孟母问好。
“你好！”孟母习惯性严肃的脸上稍微堆了一个笑，“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嗯。”项柠应着。
“嗯。”项柠侧头发现孟洋和自己一样，居然也是陌生中带着紧张感地应了一声。
两人钻进狭小的卫生间洗手，项柠找空说了一句：“你老妈是个冰美人阿？”
“美吗？”孟洋的关注点好像不同。
“嗯，你长得像你妈。”项柠说完等着孟洋洗完一起往外走。
孟洋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作妖能手，见到自己老妈有点局促，联想到自己在这家里呆了18年还安然无恙，不由得笑了笑。
“我们家里氛围比较清冷，一般就是老妈看书看报告，奶奶打毛衣看电视，我在自己屋学习，”孟洋解释着把项柠带到餐桌前，“你咋咋唬唬地不习惯吧？”
项柠冲着厨房的方向嗅了嗅，抬头看着玻璃上贴的窗花，还有阳台上挂的大红灯笼，微笑着摇头：“不是不习惯安静，是不习惯年味。”
孟洋第一次品尝到了传说中的心酸是什么滋味，突然想不顾一切地把项柠揽入怀中。
“行了你！”项柠躲开孟洋的眼神，“怪吓人的。”
孟洋轻叹一下，起身去了厨房。
老太太和孟母一人对着一个盆包饺子，连句话都不搭。
项柠也跟了进去：“有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你们能帮什么忙呀，我都准备好的，包了这几颗一下锅就齐活，”孟奶奶说着挑眼看了孟母一眼，“小万，你那几个素饺子够吃吗？”
“够。”孟母立刻回，就一个字，连点儿情绪都不带。
孟洋拉着项柠出了厨房，又坐回餐桌前：“我妈就这样，不是不尊老爱幼，就是不爱说话……”
“冰美人嘛都这样。”项柠眨眨眼睛很懂的样子。
孟洋家吃饭的氛围也异常冰冷，整个年夜饭的过程，没有任何的祝词，三代人对着三种不同馅料的饺子，几盘凉菜，安安静静地吃着。
项柠虽然吃饭挺讲究的，基本上属于食不语安静享受美食的类型，可还是被这冰冷的气氛弄到饺子在嘴里没怎么敢嚼就咽下去了。
过了许久，还是老太太察觉到些许的异样，可能是大过年的家里又来了客人，还跟苦行僧似的吃饭有点儿别扭，她招呼着：“小项，多吃点儿，不够还有呢。”
“哎……”项柠答应着，又夹了一个饺子，“谢谢奶奶，真好吃。”
“你尝尝这个，肯定是我妈做的，特别香。”孟洋说着夹了一块酱牛肉给项柠。
项柠笑笑地点头，夹起肉准备往嘴里塞。
“超市买的，”孟母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妈、小项你们多吃点，我回屋看报告去了。”
项柠僵硬地把肉塞嘴里，抬起另一只手推了推下巴：“阿姨大年夜还工作呢？”
“别管她，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这样，”孟奶奶说着撇了撇嘴，起身把电视机打开了，“哎呀，洋洋你看到了吧？奶奶我跟家里像蹲大牢似的。”
孟母刚回屋，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孟奶奶的声音故意扬地很高，好像刻意说给孟母听似的，也全然不顾家里还来了客人。
孟洋无奈地笑着，冲项柠挤了挤眼，意思是“别以为你很奇葩其实我更奇葩”的神情。
项柠瞬间就懂了，舔着舌尖又给自己夹了个饺子，好几年没吃到年夜饭了，他才不计较那么多呢。
一顿饺子吃完，两小子一左一右地挤着老太太在小沙发上裹着毛毯看春晚。这种久违了的感觉一度惹得项柠很出神，后来被孟洋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撩拨了几下才回过神。
“奶奶看电视很专注啊。”项柠没话找话。
“哎，要不是为了看洋洋，我就去他姑家过年了，在这没个年味，没意思，不看春晚都不觉得是过年呢。”老太太往后靠了靠，压住孟洋的袖子。
孟洋瞬间像干坏事被逮住的小孩，张大了嘴巴，一点点地把衣袖从老太太背后抽出来。
项柠坏笑着瞪了孟洋一眼，继续说：“这不两大孙子在家呢吗？你想怎么玩我们陪你倒腾点年味出来啊。”
老太太听闻眼睛一亮，喜滋滋地把头扭向项柠：“我还真想玩点儿什么！”
“什么？”孟洋和项柠一左一右同时发问。
“打麻将！哈哈！对打麻将！”老太太掀开腿上盖的小毛毯，连忙起身往自己屋里走，似乎还哼哼着小曲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啵～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哗啦啦……”
一盒麻将牌倒到方桌上，孟洋和项柠瞪着大眼：“怎么玩？”
“你两还大学生呢，这都不知道？”孟奶奶很得意地坐定，两手一抬放在一堆牌上就开始搓，“来来来，先搓起来，让我听到这个哗啦的声音……嗯！爽快！”
孟洋和项柠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搓了一会儿牌，又按照老太太的嘱咐开始码牌，但是到了讲规则的时候，老太犯难了。四人麻将改三人玩，老太太也弄不大明白了，按照自己的理解稀里糊涂地讲了两三遍，两位自诩为高智商的大小子愣是没摸到头脑。
孟洋找来一个本儿，准备做做笔记自己琢磨一下，孟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妈，是不是吵到你了？”孟洋赶忙站起来问。
孟母走近方桌，坐在老太太对面的空位上，推了推眼镜：“你是怎么考上w大的？这么点儿事都算不明白？”
孟洋知道老妈这是要亲自上阵了，笑嘻嘻地把笔记本往旁边一丢坐下来跟着大伙一起把刚码起来的三摞牌推倒，重新码成了四摞。
项柠抿着下唇看看孟洋，脚丫在桌子下面轻轻一踹，口型是：“你妈真酷！”
牌码好，孟母两只手肘撑在桌子上：“规则我就说一遍，你奶奶明白，就你两听着……可以吃可以碰，瞅着自己的牌，过了的牌不许后悔，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孟洋和项柠一起用小学生腔回着老妈，这种感觉还挺奇特的，新奇、好玩，还有一丢丢残存在童年记忆里久违了的幸福。
果然高智商还是有用的，两小子跟着打了一圈，从第二圈起就开始轮番地胡牌。孟母对能不能胡牌没什么兴致，相比较让两孩子瞬间明白怎么玩牌更有成就感。老太太就不一样了，眼看着把一手糟牌打成了缺一张，又被旁边的小子截胡了，只好没话找话地分散下注意力。
“小项啊，你爸爸身体还好吗？记得那年我生病的时候，他也正开刀呢。”
项柠打出一张牌，心想“老太太你缺哪张我放出来让你吃能别问了吗”脸上却笑着回：“肺癌发现的早，恢复的不错，这第三年了，没复发。”
“这都是积的福哟，真好！”老太太也打出一张，“你爸他们单位给报销医药费的吧？”
“嗯，”项柠看着孟洋把牌丢进河里等着孟母出牌，“我爸他们保温杯厂的，以前是国企后来改成了股份制，我爸还算个小头头，保险什么的应该不缺。”
“你过年不回家，是不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孟母打出一张牌，终于破天荒地问了一句闲话。
“呃……”项柠抬眼看了看孟洋，孟洋咬着下唇嘴巴都白了。项柠没想到这个紧要关头，自己居然没怕什么，还抽空算了一下老太太手里的牌，然后把自己的一副牌拆了打出去一个四万。
“胡！”果然，老太太手里缺的就是这张，她眉飞色舞地从项柠手边捡起那张牌，往自己的牌里一插然后推倒，“哎呦终于胡了一把，小项就是我的福星。”
项柠正想说“奶奶您也是我的福星”结果一抬头发现孟母还在盯着自己，连忙轻咳了一下，正了正身子：“嗯……闹了点儿不愉快，内什么，我被家里赶出来了。”
“啊？！”听了这句，老太太刚刚胡了牌的兴奋劲儿连忙压了下去一半，一脸疼惜地看着项柠，“怎么回事儿啊？洋洋不是短信里说你父母去外地了吗？”
再看孟洋，只见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一看就是撒谎被人识破的窘态。
项柠又咳嗽了一下，扫了一圈在坐的人，手在一堆牌上搓着：“我说了你们也会赶我走吧？”
“不会！大过年的！你放心说，奶奶管你！”孟奶奶没了打牌的心，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样子。
项柠抬手拧了下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是同性恋，被家里人知道了。”
孟洋听了这句，不自觉腰一软，整个人往椅子里缩进去半截，他心想——你这家伙，不让我对家里人出柜，自己倒是出柜出地轻巧！
孟奶奶恍了恍神，盯着项柠看：“你看着挺正常一个孩子啊，怎么能得那种病呢？去医院了吗？”
“妈！”还没等项柠回话，孟母抢先喊了一声，“同性恋不是病，不需要去医院，也谈不上治疗。”
项柠听了这句脑袋嗡嗡作响。从奶奶的反应，他差点就后悔自己出柜，却没想到老天让孟母说了这样的话，他惊喜地瞪着眼睛看孟母：“阿姨……您……明白啊？”
孟母推了一下金丝边眼镜：“明白是一回事，接受起来还是有点困难。”
项柠点了点头，看着孟母已经开始码牌，自己也跟着码起来：“这我控制不了……”
孟母微微点了点头：“你爸妈有情绪也是正常的，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孩子是个异类，不过你也不要气馁，慢慢解释，终有一天他们会想明白的。”
“嗯！”项柠不再多言，盯着手下的牌看。
“妈我……”孟洋突然挺了挺腰板，在窸窸窣窣的码牌声中叫了一声。
孟母侧头瞟了孟洋一眼：“怎么，你也是同性恋啊？”
项柠在桌子底下猛地踹了孟洋一脚，往右边奶奶的方向侧了侧头。
孟洋立刻明白了项柠的意思——老妈好说话，奶奶不行！
他连忙换上笑问：“妈你刚胡的是不是六条？”
项柠放心地顺了口气，一根手指发泄似地在小方牌上来回弹着。
“嗯，”孟母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项柠的手指，“我再陪你们打一圈，明还有个视频报告要做。”
＊
晚上，项柠睡在孟洋的单人床上。孟洋则被奶奶安排到了自己房间的沙发床里，美其名曰“陪奶奶聊天”。其实项柠知道，老太太这是怕自己把孟家宝贝孙子给带跑偏了。
不过，他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心情还挺好的，毕竟这个家的权威很通情达理——孟母表面上冷冰冰地高高在上，对这事儿却出乎意料地坦然。
没有被他的家人赶出去，此刻还睡在他的被窝里，项柠笑着捏紧被角把头埋进去。被窝里舒爽的薄荷沐浴露味让项柠浑身舒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就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项柠觉得身侧一暖，紧接着孟洋皮肤熟悉的质感就贴了上来。
“你怎么过来了？”项柠往里窜了窜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
“老太太睡着了，我一个人无聊，过来陪陪你。”
“是你无聊要我赔，还是专门过来陪陪我？”项柠把被子往下拉拉，两手胳膊放在被子外面，歪着头顶在孟洋的耳侧。
“就是挺想你的。”孟洋晃了晃脑袋，发丝间的静电噼里啪啦让两人都本能地躲了一下。
“你是不是又想那个了？不行……老太太在隔壁呢……”项柠揉着脑袋侧了侧身。
“我是高等生物，怎么会总想那些事儿呢，”孟洋捏着项柠的胳膊，一点点地摸到手心，然后十指紧扣，“答应我，咱两以后的家温暖一点儿，别跟我家似的，行吗？”
“哼……”项柠脑中飘过孟母冷冰冰的脸，偷笑一下，“那你要求可真够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啵～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孟洋的拇指在项柠的拇指上一下下地搓着，没多久就开始叹气：“好吧！高等生物也有需求……来不来？”
“噗……”项柠笑出声，扭过头拿脑袋在项柠侧脸撞了一下，再次强调，“不行，奶奶在隔壁呢，还有……”
“还有什么？”孟洋索性转身把项柠搂进怀里。
项柠平躺着抬手指了一下孟洋房间的墙壁：“还有……你这阵势，你妈不会早就发现你是个gay了吧？”
“我什么阵势？”孟洋在黑漆漆地房间里皱了皱眉，没大明白项柠的意思。
“睡前瞅了一眼，墙上贴的可都是肌肉猛男的海报哟……啧啧啧……”项柠说完，觉得自己的牙齿连着心尖一阵酸，不由得晃着脑袋往被子里钻了钻。
“你懂什么？”孟洋猛地坐起来开始辩解，“艾佛森、卡特、麦迪、加内特……都是篮球明星啊！”
“反正看着就不爽！有我帅吗？还贴地满墙都是……啧啧……”项柠摇着头又往被子里钻了一截。
“切！”孟洋坏笑掀开被子也往里钻，项柠身上熟悉的味道混合着沐浴露淡淡的薄荷味，“这醋你都吃，我还没酸你直播间那么多美女帅哥甜言蜜语呢。”
“那是工作能一样吗？”
被筒里，两人的声音都发闷，加上黑乎乎的还很热有一种不真实感。
孟洋伸手在项柠腰窝摸过去，往前凑了凑：“哎你不知道吧？都是因为你……我高中坐了三年篮球队冷板凳。”
“怎么怪我……”项柠被孟洋摸着的地方热乎乎痒嗖嗖地不自觉扭动身子。
“一放假就陪你逛街，不及时参训总被批……”
“我就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迷上我了吧？”项柠说着又往前凑了凑。
“嗯……或许吧……潜意识里，把时间花费在了真爱的身上……”孟洋手从项柠腰窝往上，捏住了他的嘴巴——高等生物最后还是屈从了欲｜望——亲了上去。
好在没羞没臊的两人就算再怎么干柴烈火，还是挺顾及有家人在隔壁，没敢整出更夸张的。就这么说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靠着头，手捏着手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窗口喂鸟器上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两人吵醒。孟洋猛地起身，听外面厨房老太太已经在问老妈怎么捣腾新买的电压力锅，吓得连忙穿裤子。
项柠也赶快找自己的衣服：“她们也起太早了，你不是说在奶奶起床前回去睡吗？”
“啧……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感觉！”孟洋庆幸半梦半醒间两人没干出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儿，拉开衣橱照了照镜子，勉强弄个穿戴整齐。
项柠则看到一群围着窗外喂鸟器飞旋的麻雀不说话。孟洋走过去，两人一起趴在窗边看，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地还得抽空叨食槽里的小米，看上去忙碌又快乐。
“这你做的？”项柠歪了歪头，感觉自己男朋友手工课成绩一定很好。
“嗯！”孟洋点头，“我妈爱干净，不让家里养动物。”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家伙呢，什么猫啊狗啊从没见你主动摸过。”项柠咧着嘴，唇边梨涡轻旋，大眼睛扑扇着。
“看心情吧，这些家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