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是不是……”顾非烟很想问，用力的吞咽了一下，还是没敢问出口。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疼得很，拿起了旁边的抱枕抱在怀中，才觉得有些安全感。
“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没有受什么罪，挺完整的。”俞琰烽像是知道顾非烟在害怕什么，在期待什么，小心翼翼的说出这一句。
顾非烟沉默很久。
很久。
在俞琰烽提出告辞的时候，她送他到门外，终于开口，“谢谢你。”
“嗯？”
“墓地买在那里了？”
“从这里开车过去大约半小时，叫远山陵园，新开发的，通过内部的人才拿到的好地方。”俞琰烽微微扬开唇角，“那里山清水秀的，很安静，孩子应该会喜欢。”
“嗯。”
“我走了。”
“好。”
俞琰烽朝门外走，走了两步，听到顾非烟在问，“什么时候去比较好？”
“我回去请人算个日子，算好了通知你。”俞琰烽回答。
“好。”
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俞琰烽刚走到一号别墅的黑色雕花铁艺门附近，还没有迈出门口，突然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打湿了脸颊。
他“操”了一声抬头看天，努力将眼眶中的苦涩憋了回去。
……
顾非烟目送着俞琰烽走远，远远的，能看到他仰头看天，用手遮着眼睛的样子。看样子，肯定是哭了。
坐着聊天的时候她就看到他眼睛红了几次，还想着以他这骚包的性情，说不定能忍到出大门，没想到还没有出大门就忍不住了。
就差那一步呢……
可是看着俞琰烽这傻逼的样子，突然的，不知道为什么，顾非烟心里好像就放下了一些包袱。
她最近很让人担心吧？
战墨辰对着她仿佛对着一尊金尊玉贵的水晶娃娃，眼神努力的放得温柔和缓，仿佛多看她两眼都怕把她给看坏了，每次抱着她的时候都不自觉各种调整姿势，就怕抱得她不舒服……
就连小平安，最近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带着懵懂的探究，黑漆漆的圆眼睛盯着她看，但不敢随便朝着她身上扑了。
而俞琰烽，他虽然做得很洒脱，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小心翼翼”和“罪该万死”，就怕她会不舒服。
好像，她应该不能让人太担心了。
她真的有抑郁症吗？
就算有……
也会好的吧？
……
俞琰烽晚上就打了电话过来，通知了送骨灰去墓地的日子，时间就在三天后。
这是算过的，最近的一个合适日子。
三天后顾非烟和战墨辰跟俞琰烽在别墅门口汇合，一起朝着远山陵园开。
走进墓园，流程顾非烟已经很熟悉了。
毕竟之前朱琴仙轮了一次，顾明珠也轮了一次，不过是从简了而已。
这次，又是一次。
顾非烟恍然觉得自己这半年跟墓园很有缘分。
一开始，她还很淡定。
不过，当那个小小的黑色骨灰盒被放在那个小小的坑里，当无字墓碑被立起来的时候，顾非烟突然就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走过去，苍白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光滑的墓碑，大大的墓碑上没有一个字，没有人知道这块墓碑下埋葬的是一个小小的、还不曾睁开眼的生命。
突如其来的哀恸瞬间袭击了顾非烟的心脏。
以前不是不疼，可就是闷疼，伤口都被捂在纱布之下，发炎灌脓怎么都好不了。现在这一幕，就像是把纱布给猛地扯开，用刀子刮去了腐肉。
疼，很疼。
可终于能疼得流泪了。
也好。
顾非烟在墓碑面前换换蹲了下来，抱着空无一物的墓碑无声的哭出来。
慢慢的，带上几分啜泣，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战墨辰和俞琰烽站在她的身后，都没有在此刻选择去安慰她，去打扰她。他们都知道，能哭出来就好，泪不会往心里流成死水潭，会蒸发在阳光之下变得透明。
……
俞清岚身居高位已久，对很多事情都心里门儿清。他对于审问很配合，但牙关却咬得很紧，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打死也不说。
这种情况持续到俞琰烽去探望他为止。
两人在小小的会面间里说了十几分钟，顾非烟和战墨辰陪着俞琰烽，等在门外。
俞琰烽开门出来的时候，顾非烟下意识的朝着前方看去，无意中门缝中看到了犹如一滩烂泥一般靠在椅背上，双眼无神仿佛死去的俞清岚。
俞琰烽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脑海中才转过这个念头，俞琰烽便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燃了，用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颤音的声音说道，“我跟他说，他曾经是我的骄傲。”
曾经，意味着现在不是了。
不仅不是骄傲，也许还是耻辱。
“还有我妈让我转告他的一句话，她说，早知道他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变成一个她都不认识的人，她情愿当初没得救，也不愿意自己的身体里有那样得来的肾脏。”俞琰烽又开口。
他说得很艰难，唇边噙着的苦笑让人很不忍。
顾非烟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俞琰烽扯开唇角，狠狠抽了一口气。
顾非烟抿了抿唇，好意邀请，“墨辰介绍给我的心理医生很不错，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嗯……就当是陪我……”
她眼眸清澈。
俞琰烽看了她几秒，就在战墨辰快要因此而发怒拦在他面前之前，他忽然的笑了，真心实意的。
“好。”
……
顾非烟跟温宜修约着见了一面，不再是以朋友的妻子的身份，而是以病人的身份。
不用伪装战墨辰熟人的温宜修比之前自在从容多了，虽然穿着白大褂，但脸上那和煦温暖的笑容还是很有亲和力。
“战太太，又见面，你好。”温宜修伸出手。
顾非烟礼貌性的笑了笑，握了握手。
坐下之后，她下意识的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俞琰烽的消息……他说“陪”她过来看心理医生，可他今天竟然爽约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俞琰烽那人不应该是因为胆怯了不过来……
顾非烟坐下才几秒，脑子里的问题还没有理清，突然身后的门板就被敲响了。
战墨辰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凝重的对她开口，“小烟……”
“嗯？怎么了？”顾非烟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正文 第453章：那更操蛋了
“俞琰烽……”战墨辰组织了一下用词，声音沉沉的说道，“俞琰烽的母亲，刚才自杀了……”
“啊？”顾非烟愣愣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自杀……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眼睛干涩无比，连含着一点情绪都觉得酸痛。
“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自杀，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但……情况很不乐观，估计救不过来。”战墨辰幽深的凤眸掠过一丝犹豫，但顿了顿之后还是问道，“要去看看吗？”
出了这样的大事，以顾非烟的性子，他觉得她不可能还能在这里呆得住。
这种时候，他什么都想顺着她来。
“……去。”顾非烟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她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战墨辰询问的看向她，她才扯了扯唇角，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墨辰，我……我的腿很软，好像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没关系，有我。”
战墨辰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俯身把她抱入怀中。
男人宽厚结实的怀抱像是在一个大世界中开辟了一个小结界，顾非烟软软的依偎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而令人安心的信息，将脑袋埋入他的衣襟。
泪水，终于又落了下来。
最近她真是越来越爱哭了，这样好吗？
好，也不好。
……
跟温宜修约的治疗就这么无疾而终，当顾非烟和战墨辰赶到医院手术室门外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坐在手术室门外，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着头，十指插入发中的俞琰烽。
听到脚步声，俞琰烽抬起头。
“你们来了。”他看向战墨辰，目光又落在顾非烟身上。
他是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嗯。”战墨辰颔首，神情平静。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问题和安慰，这种默不作声的方式让俞琰烽心里的窘迫少了很多，心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发堵了。
更重要的是，顾非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那个……要玩拳皇吗？”顾非烟认真想了想，“我可以让你三个回合。”
俞琰烽笑了，乐不可支。
“我都这么惨了，你……嗯，你就只让我三个回合？”
顾非烟依旧很认真，也没忍住笑，“嗯，毕竟我也很惨，惨到马上去参加华国好声音都能有四个导师为我冲下来，我干嘛非要让着你，谁还不是小公举呀？”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似乎都放下了一些包袱，轻松了些。
伪装轻松也是轻松。
战墨辰身姿挺拔的站着，幽深的凤眸眯了眯，突然觉得他是不是心脏太强大了，也应该弄点什么出来找找融洽感？
对，就是融洽。
不过，等俞琰烽下一句话说出来，战墨辰忽然的一下，心里那种吃醋的感觉“轰隆”一下什么都不剩了。
俞琰烽说，“从此以后，我们家可能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说得好听点，是家。
说得理智一点，那就是一套别墅，只剩下一个人的别墅，房子太大，空气怎么也暖不起来的别墅。
俞夫人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就不好了，结果也如预料的一般，在人本就沉甸甸的心里压了一块巨石。
“节哀顺变。”医生叹了一口气，抱歉的看了俞琰烽一脸，连拍一拍他肩膀这样的安慰动作都不敢做。
怕一拍了，俞琰烽就能随时爆发出来。
俞琰烽现在就像是一根被点燃了引线，但是却没有炸出来的烟花。没人敢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因为谁都不知道烟花到底是坏了，还是延迟冲击。
一旦炸出来，可能会把人给炸毁。
俞夫人被推了出来，身上蒙着一层白布，遮住了人死之后那灰败的脸色，还有那一身浓郁的死气。
顾非烟看着俞琰烽上前，跟着护士小姐推着的不锈钢担架床走，不由的在心里想，都说人死之后身体重量会突然一下降低几百克，而这几百克是灵魂的重量。
灵魂，真的有重量吗？
在这一时刻，顾非烟也情不自禁的想着这些哲学问题，似乎想了，脑子里就没有那么空洞洞的一片惨白，要好受很多。
……
俞夫人的遗体告别仪式很简单，送葬也很简单。
还是远山陵园。
因为俞琰烽是之前的老主顾，陵园的老板还给他一个很不错的折扣，俞琰烽冷眼瞟了他一眼，看到的是陵园老板面上带着几分巴结的笑意。
等一切结束，陵园老板送几人送到陵园门口。
今天俞琰烽没有自己开车，以他这种精神状态，开车说不定能轻轻松松来好几个连环车祸，他不想去祸害别人。
他坐战墨辰的车。
顾非烟坐副驾驶位，他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
上车坐稳了，俞琰烽突然问道，“我是不是要回血狼了？”
“是。”战墨辰沉稳应声。
“你帮的？”
“我并不想在幽冥里看到你。”
“……嗤。”俞琰烽嗤笑了一声，冷漠的，转眸看向窗外的景色，可是无论如何，眼中的冷漠都维持不到五秒，哪怕他很想坚持。
“操蛋啊！”他往椅背上一靠，“我竟然被我情敌给帮助了。”
“你并不够资格当我情敌。”
“……”俞琰烽一怔，桃花眸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那更操蛋了。”
可心里的郁气，却好像消散了一点。
怎么说呢？
就像是空洞洞的一个黑色空间，前面终于有了一束光，那束光是他曾经现在以后都会去珍惜的东西，那束光是他的信仰，不惜为它斩断了太多的人情枷锁。
那一束光有一段时间消失了，他惶惶不知道往哪里追寻。
可现在，它又出现了。
他情敌给他带来的，真是……操蛋啊！
两人一来一回的交锋，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顾非烟就是抿唇笑，笑容浅浅的。战墨辰扭头朝着她看过来，她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犹如春暖花开。
……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上。
俞夫人的死亡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被碾到泥土里还依旧倔强、死不松口的俞清岚给逼到崩溃。
睁着眼睛在牢房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五点，俞清岚红着一双一看就一夜没合眼的眼睛叫来了值班的警察。
“我有话说。”俞清岚开口。
值班警察打了个哈欠，“有话就说。”他以为俞清岚是找茬消遣他，并没有什么好态度，打算敷衍两句就回去再眯一会儿。
“叫战墨辰过来。”俞清岚说，“他不是一直想问出名单吗？我现在愿意说了，但有条件，让他过来跟我谈。”
“……”值班警察瞪大眼睛，被震惊得七荤八素。
这么突如其来？
震惊了几秒，职业素质上涌，他迫不及待的开口，“您等着，我这就去联系战少，约好了，马上把时间告诉您。”
“让他不要拖拖拉拉，要是时间拖久了，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改变主意。”俞清岚面容不屑。
值班警察现在一点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了，“您放心，没问题。”
他甚至还愿意用尊称。
正文 第454章：中午吃肉，晚上也吃肉
俞清岚愿意配合审问，不管他的心路历程究竟是如何的，但这个消息本身就是一个好消息。
战墨辰凌晨五点被手机铃声从床上闹醒，他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时刻就恢复了警觉。
说起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军事化的生活。
自从开始追踪SC组织的事情，他就很少能睡一个安稳觉，随时随地都要保持警觉，投入任务之中。
顾非烟被他的动作惊醒，转身拧开了身边的台灯，“怎么了？”
“……”战墨辰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俞清岚突然说愿意交代了，我现在赶过去。”
“要叫上俞琰烽吗？”
“我猜测俞清岚现在不会想看到自己儿子，他这次突然想通了，可能是被家破人亡的事实给刺激到的，俞琰烽过去，可能就没有办法谈事情了。”
儿子将他当成耻辱。
妻子因为他做的事情不堪重负，选择自杀身亡。
俞清岚前半生的坚持，都变成了毫无意义，他就像是一个小丑，博得了众人一笑之后，自己越发凄凉。
“嗯。”顾非烟点点头。
“乖乖在家里等我。”战墨辰俯身摸了摸她滑腻的白皙脸颊，湛黑凤眸因为灯光的璀璨而越发专注深沉，“白天没事做的话，可以跟小平安玩一会儿，他很想你。”
这话原本他不是很敢说，现在顾非烟情况看似好了很多，他才开口。
“嗯。”顾非烟又点了点头，甚至还弯了弯眼睛。
这下战墨辰放心了。
又拍了拍顾非烟的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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