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不管谁乐意不乐意都洗清了大半。
俞琰烽只是需要避嫌俞清岚的案子,但若是探望一两次,没人会提出反对意见。
……
回到江山帝景,战墨辰第一时间去看了顾非烟。
在床上躺得累了,顾非烟被周嫂和江涛抬着送到了楼下的庭院中。
江山帝景修建在半山,树木繁茂,当夜色降临的时候,阵阵夜风轻轻吹拂过来,携带着树木花草的清香,夏夜的气温还算凉爽。
顾非烟坐在树荫下乘凉,半张脸掩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阴影中,轻轻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战墨辰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便警觉的醒了,见到是他,她凌冽的眼神才放软了下来,“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战墨辰做下,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今天心情有没有好点?”
顾非烟一笑,“我每天心情都不错,不会想那些烦心事了。”
战墨辰不信。
她刚才闭眼休息的时候,身上仿佛凝结着一层捂不暖的寒霜,她还是在藏着真实的情绪。
只是,想到什么,他咽下了口中的实话,也笑,“我也觉得你气色好了不少,今天下楼散散心,看来是挺不错的。”
“对啊,外面空气好,老是呆在空调房里,也觉得闷得慌。”顾非烟突发奇想,“我今天能在外面睡吗?看着头顶的星光,我觉得我不会失眠了。”
“你还失眠?”
顾非烟,“……”
眼眸慌张的眨了眨,可这样子根本骗不过战墨辰。
“傻女人,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战墨辰低叹一口气,脑海中思虑万千,他觉得之前犹豫的事情,可能是要提上日程了。
正文 第450章:你觉得我有病吗?
“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战墨辰将顾非烟瘦弱的身子拥入怀中,想抱得紧紧的,可又怕太紧了会弄疼她,努力的调整姿势让她舒服。
不松不紧。
“去哪里?”顾非烟问。
战墨辰沉默了一会儿,“明天你就知道了。”
“嗯。”顾非烟没有再问。
安静的窝在男人怀中,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整个人都淡淡的,像是一缕烟雾,随时都有可能被风给吹走。
低头嗅着她的发香,战墨辰忍不住紧了紧手臂。
两人维持这样拥抱的姿势过了半个小时,战墨辰低头看了顾非烟一眼,轻声喊了句她的名字,没有人回应。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从躺椅上抱起来,低头在她白净却消瘦了许多的侧脸上落下一吻,眼中满是心疼。
明天的事……
她能接受得了吗?
……
翌日。
顾非烟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肚子……感觉到一片平坦,她愣了愣,又闭上了眼睛。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漏风,怎么都填不满。
战墨辰从卫生间走出来,从她变化了的呼吸知道她醒了,低沉悦耳的声音问道,“醒了,要起来吗?”
“嗯……”顾非烟懒懒的应了一声,便感觉自己的背被人给托了起来,顺势从床上坐起来了。
“吃完饭,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出去。”
“你昨天说要带我去的地方?”
“嗯。”
“……”顾非烟想了想,还是问道,“不会是带我去打架吧?”
“……”战墨辰原本心情很复杂,还有几分忐忑,可听到顾非烟这么问,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眼神凶得像是要杀人,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斗殴……”
“……”
“……”
两人对视一眼,战墨辰失笑出声的拍了拍顾非烟的脑袋,“你舍得跟我说笑话了,是不是今天心情不错?”
“我一直都很好。”顾非烟很快回答。
从床上起来,顾非烟去洗漱,战墨辰盯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拿着手机走出主卧。
进了书房,他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他径直问道,“我太太今天情绪好了很多,还跟我开玩笑了,我觉得她……是不是不用太着急去看心理医生?”
“嗯,好,我尊重专业人士的判断。”
“可以,那就这样。”
“等会儿见。”
“……”
等顾非烟收拾好,坐上车,眸光再看过来的时候,战墨辰很自然的开口,“香玉路那边开了一家新的法国餐厅,我看你之前挺喜欢红酒蜗牛,打算带你去试试看味道如何。”
说话间,战墨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紧。
“哦……”顾非烟点点头。
得到了答案,她就没了兴趣了。
吃红酒蜗牛也好,还是蜗牛红酒也好,她都没有好奇心。
战墨辰又开口,“我们出发之前,刚好有个朋友回国给我打了电话,中午加他一个,你介不介意?”
顾非烟摇了摇头,眼睛看向窗外,好像对很多事情都无知无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可下了手术台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哭过。
也许偶尔会眼眶湿润,嚎啕大哭却没有。
只是,她有点怕见到小平安了。
每次想亲近小平安的时候,看到他白白胖胖肉嘟嘟的脸,就会想,当初也是七八个月的时候早产,也生下了小平安,这个怎么就没能保住呢?
成了型的孩子,据说是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就没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呢?
在她肚子里就死了啊……
想到这里,心脏陡然痛得不能呼吸,顾非烟指甲死死的掐住手心,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
到了餐厅。
顾非烟和战墨辰在侍者的引导下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
大厅比包厢的风景要好,包厢里有些憋闷,而坐在大厅中能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这让顾非烟感觉舒服。
战墨辰原本想选择安静一些的包厢,这样等下也好谈事,可一看到顾非烟的眼睛看向靠窗的桌子,便温柔的勾了勾唇,什么话都没再说。
坐了十几分钟,一个穿着银灰色衬衣的男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让人讨厌的、温和的笑容。
“战少。”他跟战墨辰打了招呼,又看向顾非烟,“想必,这就是战太太了?”
战墨辰淡淡看他一眼,“出国一趟,回来就生疏成这样了?”
男人脸上的笑很快变得更热络了,“每次看到你王霸之气外泄,我都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叫你一声战少怎么了,我都想叫你爷爷。”差一点他就忘记了,今天他扮演的角色是熟人,不能太身份。
虽然,以他的身份,还真高攀不起战墨辰的兄弟。
“叫一句?”战墨辰调侃。
“爷爷。”男人喊得真心实意,且特别的心服口服。
战墨辰,“……”
男人又看向顾非烟,“奶奶你好,我叫温宜修。”
顾非烟抿了抿唇,黑亮干净的杏眸弯了弯,眼中带上几分愉悦神色,“你好。”但她并不想收一个这么大的便宜孙子。
人到齐了,开始点菜。
上菜之后,一边吃,一边聊,话题很快转移到顾非烟身上。
温宜修有点疑惑的看了顾非烟一眼,“嫂子,你不是不欢迎我吧,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特别不热情,还有点儿心情不高的样子?”
“……”顾非烟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心情不好?”
顾非烟看向战墨辰。
战墨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前一阵发生了点,我太太流产了,之后就心情一直不好。”
“……”顾非烟看向战墨辰的眼中多了几分惊讶。
一顿饭吃了有一两个小时。
等起身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两点多。
顾非烟有些犯困,上了车就把脑袋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战墨辰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发,低沉的声音犹如红酒的馥郁醇厚,“困了?我这就带你回家,你先在车上休息一会儿。”
“嗯。”对于战墨辰,顾非烟总是不舍得不回应。
战墨辰俯身在她发角落下一吻。
车子开了一段路,顾非烟没有睁开眼睛,却突然开口,“墨辰,刚才那个人不是你的朋友,是你请来的心理医生吧?你觉得我有病吗?”
正文 第451章:恨不恨?
对上顾非烟干净的杏眸,战墨辰移开视线。
她问温宜修是不是心理医生,问他是不是觉得她有病……
是感觉到什么了吗?
是对他的自作主张心存不满了吗?
战墨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的手紧,比之前还要紧的攥着,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些力气。
他嗓子有点干涩,反问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顾非烟抿唇笑了笑,“嗯……就是突然好奇。总觉得他对我的情绪关注得太多,而且,对你太过恭谨,对我太小心翼翼,不像是朋友的样子。”
倒是像是下属。
她心情的确不好,身体也不如从前那么健康,可脑子又没有坏。
不过,好意还是歹意,她还是分得清楚的,不会因此而心情激动,觉得自己被侮辱……她真的只是单纯好奇,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对。
“……”战墨辰又看向她,生怕刺激她一般的谨慎问道,“如果他真的是心理医生,你反感吗?”
“还真是?”顾非烟竟然有些开心。
觉得自己猜对了的开心。
就像是猜灯谜的时候,解开了一个谜题。
“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来开导开导你。我不善言辞,如果有个能让你敞开心扉聊天的人,说出心里的郁闷,也许你心情会好一点……如果你觉得不开心,下次我不会再这样……”
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绞尽脑汁的解释着,几乎说了一个星期能说的说话数量。
顾非烟莞尔一笑,握住他的手,“既然你是好心,那我就看看吧。”
“真的?”
“你觉得我是讳疾忌医的人?”顾非烟笑了笑,目光转向窗外,声音平静而悠远,“再说,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病的好像是她的灵魂。
不知冷,不知热,一直如死水一般的平静,像是被封印在永夜之中。
……
回到江山帝景,顾非烟正要上楼,却有客人来了。
是俞琰烽。
周嫂走过来禀告,“太太,俞少是特意过来找您的,您看看要不要见?如果不想见的话,我就跟他说您不在,您回房间休息休息也好。”
车子才进别墅,俞琰烽就来了,肯定是堵着时间来的,说顾非烟不在家里的话,骗鬼都骗不过。
战墨辰开口,“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嗯。”顾非烟想了想,还是说道,“见吧。”
有什么好回避的。
没有。
“行,我去书房。”战墨辰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有些担心,可也知道,现在顾非烟最需要的是自由和空间。
温宜修说了,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她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对外界的反应越多越大,都是好事情。
他不能阻止。
甚至,如果俞琰烽不来这一趟,说不定他也要让他来这一趟。
……
在客厅里跟俞琰烽见面,这次两人竟然有些尴尬。
顾非烟是懒懒的不想说话,俞琰烽时不时看她几眼,张嘴又闭上,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话,怎么开头。
沉默半晌,还是顾非烟叹了一口气,先开口,“你想跟我说什么,俞少?”
“你恨我吗?”俞琰烽很想问个答案,可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不敢接受她的回答。
“不恨。”顾非烟却没有一点犹豫的开口,“当时我救你,是不想你死在俞清岚的手中,我希望你活着,现在你活得好好的,我只有为你开心的。”
“可你的孩子……”
“这谁都不想的吧。”顾非烟垂眸,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处,“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影响到他,如果要恨……我应该要更恨自己。”
“对不起,我,我也欠你一句谢谢。”
“不用谢。”顾非烟苍白脸上扬开一抹淡笑,“说实话,其实我很后悔。如果我知道那一枪有可能伤到孩子,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坚定的想救你了。”
取舍,总是很难的。
只是那一瞬间的着急和仗义让她挡在了俞琰烽面前,不想让他经历父子相残的悲剧,可如果代价这么大,她真不知道自己在明知道代价的情况之下还会不会这么选择。
毕竟她是人啊,不是神。
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没有那么舍己为人。
孩子和俞琰烽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可就因为分得清,所以她觉得自己不是很能承受得起这一声谢谢。
“以后不要跟我说谢谢了。”顾非烟开口,“我不想听到你的感谢,因为这一句感谢是建立在一条生命的死亡之上。”
听了就很戳心。
“……嗯。”俞琰烽沉默,又道,“对不起。”
“不用急着跟我说对不起,其实,可能很快我就要对不起你了,你说不定也会恨我……”顾非烟轻笑,看向俞琰烽。
俞琰烽一怔。
“之前说的话,可以要不作数了。”顾非烟很坦然,“俞少,我要俞清岚为我的孩子偿命,那是他应得的下场!”
之前,她一直劝战墨辰,想让战墨辰跟俞琰烽合作,而俞琰烽想用自己的功劳给俞清岚争取从死刑改道无期徒刑,她也是支持的。
可现在,她想要俞清岚死!
至于俞琰烽会不会恨她……想恨就恨吧,她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
“对不起,对不起……”
俞琰烽喃喃的。
愣愣的看了顾非烟几秒,他的目光从她苍白消瘦的脸颊看到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再看到她那细瘦的、仿佛他食指和拇指圈起来就能包围的手腕,俞琰烽知道她真的受了很多苦。
身体上的,心上的。
垂着头,他双手插入发中,隐隐传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浓重的鼻音,“我不恨你,真的不会……”
他最想的,是不要自己的命,换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他抬起头,“我找人看了一个风水宝地,买了一块墓地给他,可以吗?”
正文 第452章:终于能疼得流泪了
买了墓地给谁,很显而易见。
顾非烟愣了一下,“那……还在吗?”
“还在。”俞琰烽点头,“我送去殡仪馆火化了,现在骨灰盒就在家里放着。”
“你有心了。”
顾非烟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她不敢面对的东西,没想到俞琰烽还记着,可是……她真的能去那个孩子墓前,为他送上一束鲜花吗?
她甚至没有敢去问,流掉的那个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在她心里,那个孩子只有一张模糊的面孔,而她不想接受孩子流掉的事实,更不敢去把那张面孔变得清晰,生怕看到了,就是鲜血淋漓。
“是不是,他是不是……”顾非烟很想问,用力的吞咽了一下,还是没敢问出口。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疼得很,拿起了旁边的抱枕抱在怀中,才觉得有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