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材质的话,它顶多算是一把质量上乘的武器。”月问弦复又道,“对了,你从小便是一直在云泽孟家么?”
“对啊,我是我爹独子,自然是一直在云泽长大了。”孟吟蘅一脸莫名奇妙。
月问弦却是一脸深不可测,道:“那你表兄孟江遥呢?”
“他……他大约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才来我们家的,听我爹说,他自幼便失了娘,而他的父亲死于江湖恩怨,尸骨无存……他因此沦为孤儿,我爹见他可怜,便将他接来照顾。不知前辈此话是何意?”吟蘅一点也不想提及孟江遥的事情。
“哦。”月问弦道,“看来你爹瞒了你不少啊。”
“前辈何出此言?”
“那好吧,我再提醒你一言。”月问弦微微叹了口气,“江都林中的尸骨,你跟宁煜应该都不陌生罢。”
孟吟蘅点了点头,月问弦继续道:“你们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尸骨已经不在了,但你们正好遇到官府的人。而你们走后,官府的便接到了密信,声称尸骨已经找到,而那个扇子亦在那里一同被发现。”
孟吟蘅皱眉思索了半天,只觉脑中一团乱麻,“宁煜说,那些尸骨最开始埋藏极深,但不知为何被挖了出来,后来竟又被不明人士移到了一个世家院中,这真令人想不通……”
月问弦笑道:“少侠,你再想想。”
“我觉得我跟宁煜当初是被同一伙人引到那里的,后来第二次到那里,是被一个不知名老者害的。当时,还有一群世家子弟也在那里,后来就在那里遇到曲兄了。”吟蘅沿着时间线一路回想下来,总感觉有什么疑点被自己忽略了,却总是捕捉不到,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一个陌生老者?”月问弦问道。
“是啊,当时我跟宁煜在找君来客栈,那个老人家告诉我们他知道详情,但是没想到却中了那老人家的陷阱……”孟吟蘅叹了口气。
“那人武功如何?你们有没有交手?”月问弦复问道。
“武功的话我看不出来,但是我和宁煜当时加起来也打不过他,那人没有用剑,只是用着拐杖,但是身法敏捷,感觉……不像是个老人……”孟吟蘅猜测道。
“少侠,你仔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月问弦面上一片凝重。
孟吟蘅当下也不敢大意,回想了一下,说道:“当时,我跟宁煜在秣陵城外歇息,冷不防遇到了那位老人家,交谈一番之后,我便问及君来客栈之事,本来没报多少希望,但是那老人家却说他知道那件事,便邀请我们二人去他住处详说,我们也没怀疑,便过去了。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屋子很简陋,老人家只是跟我们喝茶讲故事,但没多久,我们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头晕目眩,内力也使不上来,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上了他的当了。我们强撑着想离去,勉力跟他交了几下手,但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这样,再醒来便又回了那个林中,而且我们的佩剑也不知所踪。”
月问弦闻言,也面露不解之色,沉思良久,道:“这人武功比你们高很多,但是却不明着出手,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和武功,将你们带至江都林中,背后心思叫人好生难猜。但我觉得,这绝对跟某一些大世家脱不了干系。”
孟吟蘅刚想说什么,月问弦却又说道:“罢了罢了,今日已经说的够多了,孟少侠先去休息吧。”
孟吟蘅应了一声,也觉得头有些晕晕的。月问弦将这些重新放入箱子夹层内,小心地封好,便带着孟吟蘅走出了此处。
所谓侠
孟吟蘅随着月问弦踏出此洞,心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月前辈跟我说起这些事,也不知是何意。之前那一系列的事,相互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却总觉另有深意,我须得尽早找出真相才是……”孟吟蘅心内想道。
月问弦将孟吟蘅带到住所,便先行离开了。孟吟蘅也是累极,脑袋一沾枕便已睡着。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孟吟蘅身上的伤已基本大好,这七八日间孟吟蘅每日无所事事,便在岛上四处游玩,倒也把霜清岛转了个遍。
这一日,孟吟蘅在岛中四下散步,突然听到一名仆从从远处疾步前来,孟吟蘅下意识的止住了步子。
只听那名仆从拱手道:“孟公子,岛主有请您过去一叙。”这座岛上的仆从不识月问弦名号,因此皆称其为岛主。
孟吟蘅应道:“好的,我这便去。”
那仆从恭敬地回道:“请孟公子跟我来。”说完兀自走在前边,示意孟吟蘅跟上。
孟吟蘅应了一声,便跟在了其身后,走了约莫一刻钟的路程,那名仆从止住了步伐,道:“孟公子,岛主正在里面静候。”
孟吟蘅这是头一次来到月问弦的住所,不禁细细打量了起来。只见此处位于霜清岛的西北角,临近岛上唯一一座山峰,周围层峦拢翠,林木参天,倒似一座天然的屏障。
孟吟蘅轻轻走上前,在门外低声说道:“前辈,晚辈孟吟蘅来访。”
“进吧。”只听月问弦回道。
孟吟蘅轻轻推开大门,正对大门处是一幅山水画,孟吟蘅扫视一眼室内,只觉屋内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些应有之物,竟没有一样多余之物。
只见月问弦正坐于案边,轻轻擦拭案上的七弦琴身,看到孟吟蘅进房来,便出言道:“孟少侠,随意坐。”
孟吟蘅轻轻应了一声,便坐在了月问弦的对面,敛眸等待月问弦的话语。
只见月问弦的视线丝毫不离琴身,手下动作不停,看到孟吟蘅略有些拘谨的样子,不禁莞尔道:“孟少侠,不必拘谨,桌上有茶,随意喝。”
孟吟蘅便取来茶盏,倒了一杯,浅饮一口,只觉口内满是苦涩,顿时皱了皱眉,心内道:“好苦的茶!”
月问弦看着其神情,微笑道:“这茶是很苦吧?”
孟吟蘅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道:“初时确实是极为苦涩,比黄莲还要苦涩百倍,但片刻之后,却又觉得满口甘甜,使人沉浸其中,将先前所有的苦涩全都忘掉了……”
月问弦笑道:“我这茶为霜清岛特有,名为‘忘忧’,一般人喝了第一口,基本都会立马吐出来,鲜少有能品到它的甘甜之味的。孟少侠,你心性果真坚韧不凡!”
孟吟蘅不好意思地说道:“前辈过奖了……”随即,又道:“不知前辈唤晚辈过来,有何吩咐?”
月问弦却不答,只是问道:“孟少侠,你这几日在岛上觉得如何?身体好多了么?”
“基本无大碍了。”孟吟蘅道,“晚辈多谢前辈悉加照料……”
“无妨,你对无辰那小子有救命之恩,你现在这样也有他的原因,唉……”月问弦叹道。
孟吟蘅无语片刻,突然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道:“前辈,晚辈心内有个大胆的猜测。”
看着月问弦无声点了点头,吟蘅便继续说了下去:“晚辈觉得,偷盗萧家那把扇子的人,应该和偷窃蓬莱藏书的人是一路的,而将那把扇子借官府力量归还萧家的,以及那夜袭击我和宁煜抢走那本书的,应是另一股不明势力……”
孟吟蘅望了月问弦一眼,看他脸上并无什么复杂的表情,随即松了口气,继续道:“首先,那夜江都林的事情就是个开始,有人暗中将我和宁煜引至那里,揭开了一切序幕。还有第二次,在那遇到世家子弟恐怕也不是偶然,那座林中应是埋藏着什么惊人秘密,背后那人想借我们的手,将这些公之于众,但是曲兄的突然出现却打的那人措手不及。再到后来,这些尸骨却被人连夜转移走了,便失却了机会……”
孟吟蘅却突然想到那日宁如临所说的话语,但此时尚不明真假,便未将那些说出口。
“不错,孩子。”月问弦笑道,“我早料到你能理清楚,那人还不相信,这回啊,他可是又输了……”
孟吟蘅问道:“前辈,您口中的那人……不知是谁?”
月问弦道:“这我不能说出来,我答应他要保密的……”随即又道,“不过,你早晚也是会知道的,又何必急这一时?”
吟蘅点了点头,却听月问弦凝视着他眼眸,极为严肃地说道:“孟少侠,你现在被害的这般地步,家破人亡,而且一身内力尽失,你……不想报仇么?”
孟吟蘅闻言却是心神恍惚了起来,“报仇?我想报仇么……但我能向谁报仇?宁如临?孟江遥?一个是宁煜尊敬有加的师父,一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月问弦看着孟吟蘅脸上的迷茫神情,微微叹了口气,道:“孟少侠,太心善了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啊……”随即又道:“看你如今气色不错,再过几日,我便传你一套内功心法。”
“这……”孟吟蘅闻言顿时惊愕在了原地,“晚辈万万不敢当,在本来在前辈的霜清岛上就已经极为打扰了,怎能再学前辈的武功绝学?更何况,晚辈丝毫不通乐理……”
孟吟蘅只道月问弦是要传本门绝学,而他们一派都是以音律攻敌,要传授于他的也定是此道。自己只怕于音律上却天资愚钝,白白玷污了这上等绝学,因此才出言相拒。
月问弦却淡笑一声,道:“是谁告诉你,我要传你本门武功了?”
孟吟蘅不解,月问弦又道:“而且,我要传你的这套武功绝学,你也早就看过了。”
“什么?”孟吟蘅大惊失色,月问弦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前辈……您要传的武功,可是载在《江湖秘闻残卷》上的?是那些看不懂的文字?”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要传你的秘籍,是根据此书而来,却不是载在这上面。而且这套武功,现今却是藏于一个神秘之处,非我的指点,绝无人能找到。”月问弦淡淡笑道。
“根据此书而来?”孟吟蘅不解,内心思索道:“凡神秘武学秘籍,多数都会小心珍藏起来,以防被小人窃走,因此前辈此举也算是合情理,只是不知,是如何神秘?”
“没错,此武学名为‘月满霜晓’,而我要传你的,是其中的一套‘枉息心经’内功心法。至于能学到多少,便全看你的造化了。”月问弦道。
“枉息心经?这是什么内功?”孟吟蘅奇道。
“这是一种当世绝妙的内功,舍常人之不愿舍,得常人之所不能得。”月问弦目光中发出奇异光彩,孟吟蘅却是一头雾水。
“不知前辈此言是何意?”孟吟蘅问道。
“现下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而且‘枉息心经’被我巧妙的藏在了某一个地方,光我决定传你没用,还需看你是不是与它有缘了……”月问弦一脸神秘说道。
“什么?”孟吟蘅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要看晚辈能不能找得到?”
月问弦点了点头,道:“没错。”顿了一下,又说道:“此次找你前来,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前辈请讲。”
“你可还记得,你初来岛那日,我给你看的那两物?”
“记得。”孟吟蘅点了点头。
“那就好,在你离岛之时,将它带上。”月问弦道。
“什么?”孟吟蘅一惊,“万万不可——”
月问弦笑道:“你莫慌张,我自然有我的要求,那个箱子共六个夹层,正好还有四个空层……”
孟吟蘅却顿时明白了:“前辈您是要我去找齐那四样东西?”
月问弦目光中满是赞叹,道:“正是如此。”
“这……却是为何?”孟吟蘅不解,“且不说鸣珠扇,那书不是蓬莱藏书么?”
月问弦却突然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屑道:“什么蓬莱藏物?这些大家族就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个残卷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蓬莱的人联合当时的各大家族,使了一些卑鄙手段将此抢去,而慕如凡那个老贼,更是直接据为己有,其打得什么心思,谁人不知……”
孟吟蘅听着月问弦话语中对慕宗主颇多不雅之词,想到了跟自己关系还不错的慕书越,正欲开口辩言,却听月问弦又道:“孩子,你听着,等你伤势大好了,出了我这个岛,一定不要轻易相信那些大家族,包括跟你关系较好的那几位,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孟吟蘅懵懂地点了点头,月问弦道:“多说无益,至于那四物,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孟吟蘅脸现犹疑之色,“那这鸣珠扇与元绍他们家的‘鸣珠扇’,不知是有何关联?”
月问弦又道,“他们萧家所谓的鸣珠扇,只不过是同名而已。一开始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说什么外人一碰此扇非死即疯,还说什么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坚贞,瞎扯!将一句屁话当成真理一样崇敬,将一把普通扇子当作神物一样供奉,各派人士为了一把普通扇子兴师动众,争得头破血流,真是好笑啊——”
“只是一把普通扇子?那不是他们萧家祖师爷传下来的么?不是说是一名女子相赠的么?还有个什么故事——”
“呵呵,他们那样的人,为了钱财,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事又是他们说不出来的。这么多年来,此扇子毫无特色。真正的鸣珠扇,只要现出,江湖上必定现出腥风血雨!而且鸣珠扇绝对不会落于萧家那伙废物手中,沾染世俗商贾臭气。只有真正的侠者,才能驾驭它。”
孟吟蘅闻言心内震惊无以言表,道:“那,谁才是鸣珠扇的主人?还有它的前任主人……”
孟吟蘅其实还有一句话想问,却硬生生憋了回去:“这鸣珠扇既然现今仍没有主人,却是怎么到了你这里的,还有那本残卷下册……”
“不知道。”月问弦缓缓摇了摇头,“事实上,一直到今天也没人知道。今日已经说了不少了,便先这样罢。等你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开始传授你‘枉息心经’。”
“好吧,多谢前辈。”孟吟蘅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所谓情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
这一日,孟吟蘅起来后,四下走了走,呼吸着这座岛上的新鲜空气,只觉心内十分舒畅,不禁想道:“这座岛果然是个极佳的疗养之所啊……”
正在想着,孟吟蘅却突然听到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吟蘅听着这笛声,心内道:“这笛声好生熟悉,却不知是谁在岛上吹奏,不如去看看。”
孟吟蘅当下迈开步子,循着笛声而去,竟然来到了第一天所见的那座巨岩下,而在那岩顶上竟然立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身材瘦削,一袭青衫随风飘扬,持笛立于巨岩之顶。那人视线微微向下移,便看到了岩石下的孟吟蘅和他身后那九个小家伙。
孟吟蘅见那人正凝视着自己,生怕他误会,便开口道:“前辈你好,晚辈是受鬼面琴师之邀而来到此岛上的,无意打扰了前辈雅兴,晚辈这就告退。”
说完恭敬拱手一礼,正欲转身,却闻那人道:“且慢。”
孟吟蘅奇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你可是云泽弃徒孟吟蘅么?”那人问道。
“正是。”孟吟蘅听到这四个字,莫名心内涌上一股烦闷,强自压了下去,问道:“前辈如何得知?”
“我怎么知道的?”那人重复了一句,却突然没了下文。
孟吟蘅心内道:“这人好莫名其妙啊,看样子不像是月前辈的徒弟或是这岛上的仆从,但此人安好无损的站在此处,又绝不是敌人,他会是谁?”
只听那人又开口道:“孩子,你上来。”
孟吟蘅闻言一愣,望了望这座约莫二三百尺高的巨岩,想到自己内力全失,便泛起酸涩之情,道:“前辈,晚辈跳不上去……”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云泽一派向来以轻功闻名于武林,而你之前还是孟老宗主独子,这么点高度,你就跟我说你跳不上来?”那人似是听到了极有趣的笑话一般,大笑不停。
孟吟蘅心内道:“这人好生狂妄,还是不理他为好。”便不再管这人,转身就走。
却没走几步路,只感觉身后一阵劲风,吟蘅下意识止住了步伐,回头望去,只见那人飘飘然落地,身形如鬼魅般,转瞬便已近到自己身前,吟蘅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已被他抓住胳膊,带上了巨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