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令人想不通……”
众人闻得此名,均是议论纷纷,吟蘅也是久闻大名,然此刻却因着面前这个人,连带着对素未谋面的“鬼面琴师”也没什么好感。
“梅影公子见多识广,在下佩服。”曲无辰笑道,“家师虽然隐居已久,但却对最近江湖中流传的两个风云人物很是好奇,故此想请二位前往一叙。”
“敢问尊师压制住我们的内力,收了我们的佩剑,便是尊师的请客之道么?”吟蘅问道,“还有这些无辜弟子,曲公子一见面便以高深琴音惑人心神,这也是尊师所授么?”
“孟公子误会了,若是在下欲害他们性命,又何必费这么多力气?”曲无辰道,“至于压制你们内力、收取佩剑之事,在下更是万万不知。”
吟蘅仍在怀疑,一旁的宁煜却轻轻开口道:“他所言不假,压制我们内功的确实另有他人。”
“至于在下为何以琴音相攻,自是想试探一番你们的深浅,却是万万没料到你们二人双双失了功力,实在是抱歉。”曲无辰微微躬身道歉,“孟公子,这下可以相信在下了吧。”
“好吧,但是我跟宁煜还有事要去做,真的不能跟你去。”
“这也无妨,敢问两位有何难题,说不定在下可以为两位解答一二。”
两人相望了一眼,“多谢曲公子好意,这件事倒不必劳烦了,鬼面琴师之名我二人早有耳闻,改日必当拜访。”宁煜说道。
“既是这样,也罢。”曲无辰停顿了片刻,又道:“两位已失功力,且这些世家子弟多数已受伤,不妨在下护卫你们出去。这片密林,我感觉甚是诡异。”
“确实很诡异。”吟蘅插嘴道,“不知被谁埋了十几具尸骨在这,而且这些世家子弟,也不知是如何到这里来的。我们这次本来打算好好勘察的,结果就被你打断了。”
“如此,便是在下的不对了。”曲无辰笑道,话语中却全然没有道歉之意。
“走吧,先出这里再说。”宁煜道,拉着吟蘅向前走去。
吟蘅被其的动作一愣,随着宁煜向前走,猛然想起之前宁煜以叶与曲无辰的琴音相斗之情景,忙私下悄言问道:“宁煜,你的内力怎么好了?还有你刚刚是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吓我一跳……”
“我中的毒比你的要浅,现在已经恢复大半了,刚刚我听到林中有异动,便去前方找了一下,发现林中藏有一伙不明人士,却在曲公子琴音响起之时,那伙人便消失了。”
“什么?在他之前还有一伙人?”吟蘅惊道。
“没错,而且那一伙人,极有可能是奉命杀这些世家子弟的,却没料到这位曲公子突然出现。”
“宁煜,那我们的佩剑你是怎么找回来的?”
“也是在那些人身上,他们在曲公子琴声响起之时,便留下了你我二人之剑,落荒而逃。”
“是么?他们是怕他的琴声?”
“或许,是畏惧鬼面琴师之名罢。”
“他们有没有可能跟那老头是一伙的,那老头负责迷倒我们,给我们下毒,而这伙人奉命使用我们的佩剑杀了这些世家子弟,就是为了栽赃给我们?让我们两个名声再臭点?”
“……”
吟蘅也不再言语,转头看向跟在众人身后的曲无辰,脸色复杂,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吟蘅自己暗运了一下功,立时心中涌上了一股难言的烦闷,内息依旧调息不畅,而看宁煜依旧气定神闲,丝毫不像中了“清风借力”之毒的样子,但眼下带着这么多伤者,不容他细想,只得暂时压下。
一行人走出了这片密林,吟蘅本以为这次再访江都密林能揭开什么谜题,却没想到一事未了,又多了许多疑问,不禁心内一阵烦闷。
站在江都大门口,吟蘅便与这些世家子弟告别,欲再次前往秣陵,无论两人怎么好言相劝,曲无辰却坚持同往。
“反正我也没事做了嘛,我没完成家师的嘱托,是绝对不敢回去的。就让我跟着你们呗——”曲无辰竟然颇有赖上两人的意思。
于是两人行便这么变成了三人行,一路下来,两人渐渐打消了对曲无辰的敌意,三人相处气氛倒轻松了不少。
令人惊奇的是,在前往江都的路上,两人竟与踏雪和飞花花半途重逢,吟蘅一见它俩,登时飞奔上前,“小雪,花花,你们一路找过来的吗?真不赖!我还在担心你俩会不会饿死呢,哈哈哈太开心了……”
宁煜:“……”
曲无辰:“……”
三人牵着踏雪和飞花花,便这么回到了秣陵,而吟蘅功力亦恢复了大半,江都此行,却是心内疑问更浓。当下便不再停留,直直往兰倚水榭而去。
闻旧事
三人一路未作停留,直接来到了兰倚水榭门口。
临近傍晚时分,兰倚水榭门口极为安静,只有几个正打着瞌睡的守门小厮。
孟吟蘅拉着两人绕到了后门处,只见后门是一处低矮的围墙,吟蘅压低声音道:“宁煜,无辰,咱们从这进去。”
“咱们为何不走大门?”曲无辰一脸纳闷。
“这个嘛……咱们身份特殊,不方便直接进去。”孟吟蘅道,随即一跃而上,宁煜紧随其后。
“哦。”曲无辰笑道,满脸了然,也跟着跳了上去。
孟吟蘅带着两人一路轻车熟道,在兰倚水榭大院中穿梭。不同于外面的安静,兰倚水榭内却是灯火通明,不时有家仆随从走动,孟吟蘅甚至看到了其中有不少身着孟家衣袍的人士。
三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主厅门外,透过窗缝,只见厅内竟不少人士,然只有秣陵萧家和云泽孟家人士。主座上自是萧宗主,孟吟蘅一眼就看到了首座之下,一身青衫的孟江遥,其身旁正是萧元忻,二人对过便是萧元琛与萧元绍两兄弟。萧元绍依旧是那个样子,此刻正懒懒地倚在靠背上,哈欠连连。三人正欲仔细观察,却见不远处来了一批提着灯笼的人士,忙跃上不远处那棵古槐树。
古槐树上增了三个人的重量,自是一阵摇晃,落下不少树叶,树下走过的其中一个人心生疑问,回头望了一眼,孟吟蘅三人忙屏气,丝毫不敢动弹。
待树下那行人走过之时,曲无辰用手肘微微顶了吟蘅一下,道:“孟老弟,我说,咱们为什么搞得像做贼一样?”
“不是做贼,咱们是来寻找真相!”孟吟蘅亦压低声音说道。
宁煜看了两人一眼,眉间微皱,“噤声。”
孟吟蘅顿时明白了宁煜的意思,便闭口不多言,曲无辰也不再说话。
看院内又恢复了一片沉静,三人忙悄悄从树上跃下,来至窗户下,用手悄悄挖了个洞,细细观察了起来。
“岳父大人,江遥以为,此事极为不妥。”却见孟江遥开口说道,依然极为温润有礼。
“不知江遥有何看法?”萧宗主说道,语气却颇为生疏。
“江遥以为,岳父大人近几日来的举动,除了对普通百姓及一些小宗派起到作用之外,对一些较大的宗派世家是作用全无。”孟江遥执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现今各大世家都听说了秣陵一带的异动,纷纷从各地赶来,暗中窥伺着这边的动作。只待鸣珠扇一有线索,便一哄而上。”
窗外的吟蘅和宁煜闻言,纷纷抬头对望了一眼,原来秣陵城闹鬼之言果真如他们所想那样,是萧家对外采取的障眼法。
“那如果不这样的话,又能怎么办?鸣珠扇到现在依旧下落全无,各大世家又都在虎视眈眈,多可怕的传言都抵挡不住……”
“岳父大人,江遥认为不该阻挡,该来的无论如何都是挡不住的,不如利用。”孟江遥淡淡说道。
“哦?如何利用?”萧宗主尚自愁眉苦脸,萧元琛却闻言兴致顿起,扬眉问道。
“面对武林,发布悬赏,找到鸣珠扇并完好送还者,赏金万两。”江遥凝视着眼前的酒杯,“不光不能拒绝各大世家赶来至此,还要大开门户,邀请他们来此,就像我上次那样。”
闻言,满座皆惊,愣愣地望向孟江遥,窗下的三人也是惊住了。
“荒谬!这如何可以?”元琛却是惊怒交加,“大开门户,届时若有人找到并送还,再有人趁乱将其再次窃走,可如何了得?白浪费钱财——”
“琛兄此话差矣。”孟江遥依然不急不慢说道,“这扇子不是个神物么?且人们不是都听说过那句话么,凡萧家之外的人碰到此扇,非死即疯。”
“这话本身就真假难说——”元琛怒极,“这扇子几十年前就丢过一次,而送回来的那人到现在也没事,那人也是外姓——”
“琛儿,够了——”萧宗主大声喝道。
“琛兄——”元绍与元忻亦出言相阻。
江遥闻言却是微微眯起眼睛,“哦?琛兄此言当真?那竟也是个谣言么?”
“江遥兄,这是我们的家事,便不劳您关心了。”元绍冷言道,话中充满了厌恶。
“是么,我以为,我早就跟萧家是一家人了,却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了呢……”江遥依然面色温和,捏着酒杯的手却微微用力,酒溅出来了几滴。
一旁的萧元忻闻言,忙紧张地开口说道:“江遥哥哥,你别误会,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实在是那把扇子于我们萧家意义非常,那扇子是我们先祖萧连皓一生挚爱的女子死前赠予他的,那个女子是为他而死的……”
“元忻——”元绍与元琛忙出言道,元忻却是摆了摆手,对萧宗主道:“爹,江遥哥哥既与我定下亲事,便是一家人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相瞒。”
萧宗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便吧。”随即竟起身离座,向门口走去,一众随从亦随之起身,屋内仅留下了孟江遥和萧家兄妹三人。门外三人大惊之下,忙跃上树。萧宗主走出门外后,径直离去,树上三人复又下来。
元忻脸色一喜,目光殷切望向江遥,后者亦面目温柔望着元忻,元忻不禁脸上一红,垂眸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们先祖只是刚刚出道江湖的一个少年,结识了那女子,两人几番交谈下来,发现心性颇为相契,便结为兄弟一同闯荡江湖。”
却见元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先祖他少不更事,身怀绝世武功,又颇爱管闲事,便渐渐与人结下了不少梁子,但那些人当时是打不过他的。当时还没有现在的落月教,西域有一个毒杀门,专门接这种暗杀、毒杀的任务,于是有一次,在先祖和那女子在一个客栈歇脚之时,于饭菜中下毒,他们当时皆中了毒,那伙门徒之首见那女子美貌,见色起意,她坚决抵抗,那人便放话说——”
“说什么?”江遥、元琛、元绍竟齐齐问道。
“他们说,如果她能顺从他,他便给先祖解药。”元忻低头说道。
“然后呢?宁死不从吗?”
“不,他们还是把她带走了,先祖当时中毒较深,已陷入昏迷不醒,这一切都不知道。”元忻停顿片刻,“几个时辰后,那女子又回来了,喂了先祖一粒药,先祖醒来之时便看到她面目温柔的看向他,却突然见到一把剑自其胸口而过。他大惊失色,与那女子身后之人斗了好多回合,将其杀死。那女子临死前,将一切事都说了出来,他到这个时候才明白那女子心意,悔恨非常。将其掩埋了之后,便创立了萧家,没过多久就将那个毒杀门还有当时与其有过恩怨的人都杀掉了。”
“那倒是个颇有骨气的女子。”孟江遥赞道。
“是啊,后来先祖一直将这扇子珍藏了起来,在这次之前仅丢过一次,但后来一个女子捡到了,将其送回了。”元忻又补充道。
江遥思索片刻,又道:“那之前那句话是怎么回事?”
“不好说,因为确是有过这么个例子的。”元忻脸现犹豫之色,“那件事我们都知道——”
“我来说吧,就是一个生意人对这扇子起了歹心,欲加偷窃,却不知怎么的没成功,反而回去生了场大病,家产也败光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没多久就死了。”萧元绍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江遥点点头。
随即厅内恢复了一片安静,窗外的三人却是心内震惊非比寻常。
“宁煜……”孟吟蘅转头望向宁煜,后者却是不发一言。
“曲兄?”孟吟蘅复望向曲无辰。
“孟老弟,咱们这一下可听到了个不得了的大事了……”曲无辰淡笑道。
“是啊……”孟吟蘅也是不知如何回答。
“屋外之人,既已来至萧家,为何不现身。”却听屋内孟江遥朗声道。
三人一惊,刚想离开,却见一阵强劲的气流袭来,三人向旁一躲,却还是被这股强劲气流波及到,原先他们所站的位置,门窗皆已被击的粉碎,而屋内众人也起身打开了房门。
这时众人却闻得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声音由内力送出:“萧家的小娃娃们,好久不见了——”
随即众人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身影,微微佝偻的背,约莫六十多岁,满头银发,脸上满是皱纹,却是面带微笑,悠悠而来。
众人一惊,元琛最先反应过来:“来人——”
“元琛小子,不用喊了,萧家现在除了你们几个之外,没人是醒着的。”那老婆婆笑道。
元绍却是听到来者声音,极为惊喜,“陈婆婆——”
“哎,元绍好孩子——”
“陈婆婆,好久没见您了,您的病可大好了?”元绍关怀道。
“就那样吧。”只见那陈婆婆走上前,亲昵地摸了摸元绍的头,众人均是脸现诧色。
“婆婆,您的君来客栈怎么样了?”元绍却是又问道,“今天怎么过来了?”
不远处躲在屋后的三人闻得此言,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元绍口中的陈婆婆,便是他们怎么都找不到的君来客栈之店主。
“君来客栈啊,半年前就没了。”陈婆婆颇不以为意道,“我把它烧了,一点灰烬都不剩。”
“啊?”元绍大吃一惊,“这是为何?”
“反正,君来客栈早就名存实亡了,而且,名为君来,却是再也候不到君来了。”陈婆婆长叹一口气。
一旁的元琛元忻和孟江遥均是敌意未消,只见那陈婆婆与元绍叙了会旧,挨个望向这三人,却在看到孟江遥之时微微一愣,道:“这个孩子是谁?。”
“婆婆,这个是孟江遥,元忻妹子的未来夫婿。”
“孟江遥?”那婆婆却是听到这个名字,有片刻失神。
“嗯,怎么了婆婆?”元绍一脸关怀问道。
“无妨,孩子,你们家的鸣珠扇可是又丢了?”
“是啊,婆婆。”元绍道,“已经近半月了,各大世家都在虎视眈眈,就等鸣珠扇再次现出,一拥而上呢。
那婆婆却是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赠君棠
这时,正在屋后静听的三人,不知是谁脚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来者何人?”孟江遥耳朵何其敏锐,立刻望向三人所在的方向,朗声问道。
三人正在犹豫不定间,孟江遥等人却已迈了过来,几人视线一交接上,都不约而同愣住了。
“吟蘅兄,梅影公子,你们……”却是元绍最先打破了寂静,率先迈到两人身前,一回头又看到另一人,“这位是——”
“在下曲无辰。”无辰忙自我介绍道。
“幸会。”元绍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孟吟蘅和宁煜,“你们怎么会在这?你们不是去找——”
元绍又突然回头望向陈婆婆,“婆婆,正好您在这,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有事想找您。”
“嗯。”陈婆婆缓缓应了声,将疑问的眼神投向吟蘅和宁煜。
孟江遥等人盯着三人,却并不发话。
“前辈您好,晚辈是孟吟蘅。”孟吟蘅忙介绍道,“这位是宁煜,这位是曲无辰,我们三人是想找前辈您问些事情,关于鸣珠扇的。”
“你们要问鸣珠扇?”陈婆婆开口反问,语气却颇为不客气,“问老身作甚?当年老身只是无意捡得,看其扇坠是萧家特有,便去还给了萧家,其余一概不知。”
“前辈您误会了,晚辈并不是像那些人一样,想找扇子据为已有的。”孟吟蘅忙解释道,“晚辈在查一件事,正好查到了鸣珠扇这个线索,从元绍口中听说了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