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不一会儿已推开书房门,却只有满目空瓶,人已不见踪影。
“连笑?”他朝书房里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却是后背的一沉——
她靠在了他背上。
原来心脏一瞬间的骤停是这种感觉。
有点陌生。
方迟转过身去,这个面色绯红的女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入了他的怀。
“小伙子,你这衬衣可真白……”
“……”
“来,让姐姐染指一下。”
待她把口红蹭上他的衬衣,双手向上一合,剪住他的脖颈。
仰头看他,意识低迷:“你这脸也挺白的……”
瞬间之前还被撩得不行的方迟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的台词就不能更新一下?永远是这么几句——
说着你的衬衣好白,用口红蹭他领口。
说着你的脸也挺白,亲他右边侧脸。
说着你的嘴唇真软,手指慢条斯理划过他唇心。
说着你好高呀,不由分说蹦到他身上,捧起他的脸:“这样我就比你高了……”
可她刚一低头,方迟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莫名地一皱眉,似乎不太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叫停。
“能不能有点新意?”
方迟平视着她,笑得有些无奈。
她在他掌心下喃喃了句什么,似乎是没听懂。
也无需她听懂——方迟转瞬敛去笑,面色冷峻得分明志在必得,捧牢她,埋首下去。
自制力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哪还顾得上她突然的浑身僵硬?
“滚开!”
尖叫声突然而起,方迟半点没反应过来,耳膜被这锐声刺得深疼,刚因此一皱眉便被猛地推开。
这女人这么将他一推,连带着把她自己也带倒了,方迟要伸手捞她,却被她狠狠给了一巴掌。
顿时僵立在原地。
什么意思?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方迟脸颊火辣地站在那儿,至今还没怎么缓过神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挨人巴掌,心情犹如哔了狗。
再看此时此刻摔靠在墙角的连笑,方迟刚想给自己讨个说法,却见她一动不动跌坐在墙根,该不会刚才摔下去时磕了脑袋?
方迟心下一紧,赶紧来到她跟前,查看她紧挨着墙壁的后脑勺。
没有伤口,只是磕得有些肿。
方迟松口气。
直到这时还能听见她嘴里的喃喃醉话:“滚开……”
滚……开……
之后便再没声响。
反倒是长老不知何时上的楼,早已在远处观察多时,见这俩人都没动静了、只各自坐靠在两边墙根,才悄声靠近。
方迟正与它对视。
莫名有些烦躁,自然没好气:“看什么看?”
长老“喵”地一声正要往另一边的连笑怀里钻,方迟却快准狠地拽着它的后颈毛,拎到一边。
“连笑?”
没人理他。
也没再嚷嚷着让他滚开。
确认这女人是真的已经酒精上头醉死过去,方迟这才再次靠近,抱她去卧室。
这个夜晚……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我都已经准备舍生取义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见她眼睛阖着,安然入睡,方迟满腔怨言就此打住。
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本想就此离去,脑中却总有一部分在叫嚣着心有不甘,方迟就这么走了两步又停下,再次折回到床边。坐在床角任理智与失控厮杀。
脑中的厮杀还未分出胜负,他已手腕一撑侧卧到她身旁。
抻着下颌看了看她,任由这心念一动驱使着手指,轻巧解开她颈下的第一个纽扣。
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说不心动也是假的。
正常男人到了这种时候多少都有点收不住手。
但大概自己不是什么正常男人吧,手指在第二颗纽扣上停留片刻,内心两股势力均尘埃落定,他终是回到第一颗纽扣上,将第一颗纽扣重新系上。
恰逢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铃声似乎是从走廊里传来的,方迟连随手按掉它的可能性都没有,眼看这女人在这一遍遍的铃声之下眉头越蹙越紧,未免她醒来给无辜的自己再来一巴掌,方迟还是翻身下床,去找寻铃声的源头。
最终他在走廊上找到了连笑的手机。
她的手机应该是在刚才两人的对峙中掉在了这儿。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方迟想了想,接通但未开口。
“这么多年了,你号码竟然没变。”手机那端也是沉默半晌才开口。
“……”
“笑笑你知道么?其实我真的很怕见到你……”
“咳……”方迟粗着嗓子咳了一声。
面色早已冷峻得不像话。
“……”
“……”
世界安静了。
方迟在挂断手机还是继续下去之间稍作犹豫,终究还是开了口:“孙伽文呢?没跟你一起回国?”
“你是……”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方迟?”
对此方迟并不意外。
“周子杉——”他自然也早就知道对方是谁,“身为一个男人,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不赞同,但能理解。可同样的戏码玩两次就没意思了。当年你为了孙伽文离开连笑,现在又要反着来一遍?”
语气平淡之间,却是藏不住的鄙夷,“你以为你是谁?”
周子杉直接挂了电话。
第14章
连笑醒来时,整个房间是昏暗的。她一向用的是遮光度最好的窗帘,任窗外几时几许,屋内也透不进半点光线。
抻脚便触到毛茸茸的一团,看来长老又不经允许上床睡了。她闭着眼睛叫了声:“长老?”
长老竟不搭理她。
她这主人也挺恶趣味的,总爱和自己的猫较劲,自顾自钻进被子,小心翼翼地在被子的掩护下爬到床尾,在确定了长老的方位后,掀开被子一声狮子吼。换做平常,长老铁定被吓得直炸毛,可连笑今天同样的方式如法炮制,她对面的这只布偶却只是懒洋洋地仰头看了看她。
那眼神微眯,仿佛在说:幼稚。
连笑仔细一瞧,傻眼了,她床上的这只布偶压根不是长老——甚至连这张床都不是她的。
她当下所处的,压根是一间全然陌生的房间。连笑环顾这陌生的四周,为了确认自己没看错,三下五除二蹦下床去拉开窗帘,借着外头正午的阳光又确认了一遍,这儿的的确确不是她家。
再看床上那只布偶,分明就是她的儿媳妇哈哈哈,而哈哈哈见她跟猴子似的上床下地,那眼睛微眯的鄙夷样子,像极了它主人——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这么想着时,耳畔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顺着声音看去,不一会儿那个天生长着张瞧不起人的脸的男人已来到房门外,抄着双臂倚着门廊,将凌乱不堪的她上下一打量:“我都上完班回来了,你才醒?”
连笑扭头一看床头柜上的闹钟,真的已经中午12点多……但这不是关键所在,连笑将他上下打量一轮,万没他那么淡定。
“我没对你怎样吧?”连笑一脸惊恐地等待他的答案。
看来这女人酒后犯事已是习惯成自然,方迟突然有些好奇她究竟对多少男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内心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等他回答,连笑已经猛地掀开被子检查床单,吓得哈哈哈尾巴一扫、转眼已溜出卧室。
见米色的床单上没有任何污渍,连笑终于能够大大地松口气。方迟全程看在眼里,莫名眉心一皱。
连笑整个人瘫坐在一旁的老虎椅上,抚着额,顿感力不从心:“我以后真的要戒酒了。”
“你这不是戒不戒酒的问题,”方迟直到这时才走上前来,把被她甩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你需要个心理医生才是。”
连笑扶额的手一抖,就此僵住。
方迟还在忙着把她弄乱的一切规整好,只随口继续道:“你内心深处极有可能住着个色魔,恐怕只有心理医生能帮助你纠正行为。”
此话一出,刚才还狠狠僵着的连笑瞬间又恢复一脸没心没肺,笑吟吟地耍无赖:“天下不知多少男人排队等着我去色,就你不乐意。”
我倒是乐意,你倒是别中途停止还给我一巴掌……
想到昨夜的盛况,方迟的脸色更臭,放下手上的枕头,径直调头出了卧室。
“干嘛?生气了?”连笑探个脑袋,目光追随他的背影而去。
这人该不会觉得她这话是在暗讽他是gay吧?这也生气?未免心眼太小……
连笑一边不满地暗忖,一边又真担心他被她的口无遮拦伤着,赶紧跟出去探探情况。
直到跟到一楼玄关,连笑才发现他这是听见了门铃声,下楼给人开门来了。
眼看门外的快递小哥又是套鞋套进门,又是直奔餐厅布餐,连笑一脸纳闷。
“不是你昨晚一直嚷嚷要吃海底捞的?”
她昨晚确实提议了点海底捞外送,可——“不是你说火锅味儿太大,不准的?”
明明是他否了她的提议、选了亲自下厨,如今怎么又朝令夕改?
答案就在搁在餐桌旁暂未拆封的那个纸箱里:“今早刚送到的空气净化器。”
见方迟蹲下去拆纸箱,连笑可没心思帮忙,上桌、拆筷子、调酱料,动作一气呵成,至此便守在锅前动都不带动,一心只等开锅。
待遇可真好……
真想以后常来做客……
关在笼子里被自家主人彻底遗忘、禁食禁水一整夜如今已完全瘫着折腾不动的长老,大概并不这么想。
只可惜房子的主人只中午回来一趟,下午又要去公司,连笑饱餐一顿之后只能带着长老先回家,洗漱完换身衣服再出门,到了宠物医院,正值约定的手术时间。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长老就这么被送进了手术室。
长老被带进手术室前绝望的目光,连笑不忍回想,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来干。
她这一整天没去公司,既不影响公司运作也压根没公事找她,前几年她还是很乐意此般逍遥自在,却不知是因为最近和方迟待久了,还是被周子杉那人模狗样的样子刺激了,她那少得可怜的上进心竟被激起了几分。
一想到容悦,连笑终于知道自己可以忙些什么了——
她下了个明嘉美妆的APP,销量最差榜里,赫然躺着明嘉美妆刚拿下国内总代的一款日本美容仪。
既然昨晚方迟已为她指了条明路,接下来要如何举一反三,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连笑直接下单50个,顺便把链接分享到市场部的群里:“让咱们旗下所有的一级网红都在各自的平台上力推这款美容仪。记住,是所有的平台,包括微博和公众号。试用品明天就会寄到公司。”
“连总,这不是明嘉美妆的产品么?可我们和明嘉美妆并没有合作。”
“这次是免费推广。”
“是不是得先请示下廖总?@Hannah”市场部经理直接at了廖一晗的微信号。
连笑看着那扎眼的at,内心没有半点膈应是不可能的。但也确实,市场和运营这一块一向不归她管,没权限也正常。
廖一晗并没有在群里发声,而是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怎么突然帮明嘉美妆做起推广了?该不会是你昨晚喝大了,在哪个局上乱答应了什么人吧……”
“等等!打住!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嘛?”连笑哭笑不得。
“你是。”廖一晗回答得特别果断。
连笑简单反思了一下,似乎……好像……她几年前确实因为喝多乱签过合同……
无颜面对自己那混不吝的过往,连笑干咳一声,删除那段记忆:“你先听听我的计划——”
连笑简单阐述了下自己的想法。
利用旗下所有的资源帮明嘉美妆做推广,如此大张旗鼓,自然会引起容悦和明嘉美妆这两家的关注。之所以选择销量最差的美容仪,一来因为销量差,此款产品在淘宝的供应源基本为零。晗一出动旗下所有大网红力推,购买者只能通过明嘉美妆购买到这款产品。再者,若明嘉美妆在晗一的助力下,连销量最差的美容仪都能咸鱼翻身,明嘉美妆见识到了晗一的影响力,自然会起心要和晗一合作些什么。
而不论明嘉美妆和晗一的合作内容是什么、最终又到底合不合作得成,晗一都要尽大可能地夸大和明嘉美妆的亲密程度。一来成功刺激容悦;二来,也让禾木资本看到晗一更多的价值。
听完连笑的分析,廖一晗沉默良久,似乎在分析可行性。这招从连笑口中说出,难免廖一晗觉得有些不真实,声音自然也有些飘忽:“老连,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鸡贼了?”
连笑当然不能说因为自己有了个更鸡贼的老师,只能随口糊弄过去:“我逛明嘉美妆APP时突然想到的,你觉得可不可行?”
不一会儿,微信群里的廖一晗发声了:“一切按连总说的做。”
廖一晗发话,之前还犹犹豫豫的经理立即领命行事。
连笑一脸嘚瑟地揣回手机,想到自己的鸡贼老师,又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准备打个电话向老师邀个功。
她刚准备调出方迟的号码,却是一顿。
最近通话栏里显示今天凌晨1点多,有个陌生号码来了通一分多钟的电话。
凌晨1点……
不正是她喝得醉生梦死的时候?
她可不记得自己当时接了谁的电话。
第15章
凌晨1点……
不正是她喝得醉生梦死的时候?
她可不记得自己当时接了谁的电话。
连笑回拨过去。
无人接听。只得纳闷地收回手机。
恰逢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连笑再顾不上其他,起身迎到门前,从医生手中接过麻药还没散的长老。
长老的关键部位包扎得严严实实,连笑看着怪心疼的。刚抱着长老坐回椅子上,她的手机就响了。
连笑摸出手机,此刻来电的正是她刚才没打通的那个陌生号码。
连笑一边兜牢长老一边接听:“喂?”
“……”
“……”
对面沉默半晌。连笑又“喂”了一声依旧没有回音,难不成是恶作剧?连笑正要愤愤然挂断电话,耳边竟响起一声冷笑:“果然是你……”
是个女人的声音。至于那饱含讥讽的语气……
连笑当即火冒三丈:“你谁啊!神经病吧!”
这回对面倒是回得挺快:“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连笑眉一皱。突然意识到这该不会是个诈骗电话吧。懒得跟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扯皮,可就在连笑即将二度挂断电话时,对方的回答却令她瞬时浑身一僵——
“我是孙伽文。”
“我可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站在道德制高点骂我是贱人的,你现在这样,不是更贱么?”
连笑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若不是怀里抱着刚做完手术的长老,真是掀桌子都不解气。
连笑心中默念了一万遍冷漠才是对敌人最大的蔑视,才硬憋下这口气,没让周遭人看笑话:“孙伽文,你跟周子杉天生一对,配得不能再配,我只有一个心愿,别来烦我。”
电话那头的孙伽文莫非被她感染了?再不见之前咬牙切齿的恨意,语气里是莫名的无力:“我刚跟周子杉谈完分手。”
“关我什么事?”连笑可越来越抓不住这对话的走向了,“你和他迈入任何一个人生阶段都必须先通知我不成?我是你爹吗?”
“你怎么还有脸把自己摘这么干净?周子杉的这个手机号是他回国之后新换的,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一点也不想插手我跟周子杉之间的事,他的手机里为什么会存你的号码?还好死不死的,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窦娥是怎么冤死的,连笑可算是明白了。
她该怎么向孙伽文解释,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手机号是周子杉的。
“我之前还以为周子杉跟我冷战是因为我跟他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原来……是初恋回来挖墙脚了。”
连笑简直有口难辩,凌晨1点的那通电话真是周子杉打来的?可接听的人压根不是她——方迟的面孔在这时突然映入连笑的脑海——该不会是方迟替她接了那通电话吧?
而此时此刻的连笑,在把一切搞清楚之前,恐怕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不过我得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我跟他在一起四年,他碰都没碰过我,这种无能的男人,我想通了,我不要了,还给你。”孙伽文阴阳怪气的,那声音隔着电波,连笑真听不出她是哭是笑,“哦,不对,我差点忘了,你也不正常。你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配。太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