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也没睡多久,就被那连番炸响的门铃声吵醒,她和长老几乎同时被惊得一跳,好半天她才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早上8点……
“谁啊?!”连笑忍不住怒喝道。
怒喝完了才想起来要害怕。该不会是……方迟找上门来了?
一想到这码事连笑就头疼,她单身这几年,不是没有男人喜欢过她,也不乏强势的追求者,她真是用尽了拒绝的方法,到最后实在拒无可拒了,她甚至向其中一位追求者坦白她恐男——当然,当年那位追求者压根就不信,毕竟最初是连笑酒后对他上下其手,他才开始对连笑感兴趣的。
现如今,方迟该不会……也是因为被她酒后轻薄了几次,轻薄出感情来了吧?
毕竟连笑可还深切记得,当年那位被她醉酒后撩了、醒酒后拒了的追求者,对她的指控:“撩而不上,耍人玩儿呢?”
可当连笑最终勉为其难拉开家门时,站在门外头的却不是方迟,而是谭骁。
谭骁以一种骚包至极的姿态倚着门框,上下打量一下连笑,有些不怀好意。
连笑可是见识过他抱着方迟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怂包样,哪会怵他?抱着双臂做傲慢状:“谭大少,还嫌昨晚扰民扰的还不够?这么早跑我这儿来想干嘛?”
看来谭骁还依稀记得他昨晚有多丢脸,终于收起了骚包样,以一副审问的姿态问她:“连小姐,我就想问问你,我这人这么爷们儿,到底哪里像弯的?”
“你?爷们儿?”连笑刻意放慢了目光移动的速度,将他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语气里尽是否定。
谭骁却似乎对“爷们儿”这个词格外在意,当即一副深深受挫的样子,“我都追你好姐们追了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会怀疑我是弯的?”转头又做一副深思状,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而且你也说我不够爷们……难道我真的太娘了?”
连笑却被他这番话问愣住了。
谭骁口中……她的好姐们……
待连笑反应过来,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在追廖一晗?!”
她如此这般一惊一乍,愣是把正忙着神神叨叨的谭骁给惊回了神,“她没跟你说?”
连笑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谭骁可算逮着机会反将一军:“啧啧啧,好一段塑料姐妹情。”
“我当然知道你追她了,但你也可能是双啊!”连笑当即反口。她怎么可能承认廖一晗连这种事都不告诉她?
连笑也顾不上待客之道了,迎着谭骁的面把门狠狠关上,也顾不上去管门外的谭骁突然发出“嗷”的一嗓子痛呼,是否是因为被门撞了鼻子。
若有所思地慢步挪回沙发上,身边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连笑只能将满腔疑问抛给窝在沙发一角、异常安静的长老:“你说廖一晗她到底怎么回事?”
“……”
连笑如往常那般,准备把长老抱到自己腿上求个无声的安慰,长老却耷拉着四肢,浑身瘫软,鼻子也特别干,连笑这才发现它的异样。
长老的爸爸酋长当年是她和周子杉一起养的,绝育也是她和周子杉带着去做的,连笑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猫绝育之后精神差可以理解,可长老这种奄奄一息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连笑用最快速度洗漱换衣,带着长老出了门。
幸好谭骁已经自讨没趣走了,不然又得被他拉着一通扯皮。
宠物医院离得近,连笑也就没取车,有那动车、停车的功夫,她都能走到宠物医院去——当然,当连笑迎面对上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就不这么想了。
早知道会在小区里遇上方迟,她还不如去地下车库取车。
连笑从未那么早出过门,自然是第一次碰见晨跑归来的方迟。
方迟也看见她了。黑发黑衣,黑着张脸。
二人之间隔着五步路,连笑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昨晚明明是他强吻她在先,怎么此刻局促得不知该绕道走还是该装失忆的,却是她?
反观方迟,面不改色心不跳,只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脚下稍稍一停,之后竟跟没事人似的,径直走向她。
“这么早带长老去哪?”他自然也发现了她手中的猫包。
当下这状况看来……他应该是对昨晚选择性失忆了……
连笑想了想,决定配合演出:“它有点反常,我带去它去医院看看。”
“我陪你去。”
他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猫包,连笑退后一步躲开,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不用……”
他扬眉。似乎不解她为何突然表现得如此生分。
连笑演不下去了。
她叹口气:“我们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
他脸色狠狠一沉。
这一瞬间,连笑几乎以为他要撕了她了。
下一瞬间,他却忽地失笑,面对她,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理由呢?”
非得逼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连笑捋了捋头发。她一紧张就爱捋头发。
她犹犹豫豫地不知该怎么措辞,拒绝人可是门高深的语言艺术,显然她道行还不够。
他见她半天憋不出半个字来,索性替她说了:“你以为我喜欢你?”
连笑心下一“咯噔”。
他说得这么坦荡直白,连笑再这么欲言又止,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她索性也直说了:“我之前恨不得天天和你黏在一起,是因为我一直把你当闺蜜看待。你如果因此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向你道歉。”
“但现在看来,明显是你对我有误会。”他眉心微微蹙着,以表示对此的不满。
这男人不做谈判专家都可惜了,悄无声息反将一军——
连笑心里此般暗忖着。不说话了,以免越说越多。
“我昨天亲你,纯粹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喜欢女人,没别的意思。”
“……”
似乎有点不满于她突然的沉默,方迟又走近一步,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说我喜欢女人,并不意味着我就喜欢你。”
此时此刻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如此微妙,这个男人把握得如此之好,再少一寸,定要逼得她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再多一寸,又不足以有如此大的压迫感。
“明白了么?”他问她。
连笑眼皮微微一跳,愣是陷在他那双离得恰到好处的眼睛里,出不来了。
方迟回到家时,谭骁正在沙发上躺尸,哈哈哈躺在谭骁怀里,任由他挠肚皮。
生无可恋,何以解忧,唯有撸猫。
方迟将哈哈哈从谭骁怀中抱走,就这么惊动了谭骁。
谭骁挺尸一般腾地坐了起来,背脊笔直:“我到底哪里不够爷们儿了?”
相比方迟之前离家晨跑时那一脸的沉郁之气,此刻晨跑完回来的他明显心情不错的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搭理走火入魔的谭骁。
方迟把哈哈哈放回窝,刚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手机就响了。
是一条微信——
“那个……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爱答不理的。误会说开了就好,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发的是文字而非语音。看来这短短一句话,某人可是好好斟酌了一番。
见方迟看着手机屏幕,莫名嘴角一勾,谭骁赶紧凑过来想看是哪个小浪蹄子在给方迟发消息。
方迟完美避开,起身径直朝楼梯走去。敛了笑,边走边回复——
“到医院了么?医生怎么说?”
他没接她的抱歉,只回了这么一句。
谭骁赖在沙发上,扬着脖子问:“你在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温水煮青蛙。”方迟随口回了句。
“啊?”谭骁显然没听懂。
已经上到半截楼梯的方迟闻言稍稍一顿,低头看了眼谭骁,略显无奈地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拾阶而上,准备上楼冲个澡。
他怎么会跟智商这么低的人成为朋友?
第20章
方迟冲了个澡,围了条浴巾从淋浴房里出来。
盥洗台上摆着的男士护肤品是连笑上回去东京拍新品时给他带的伴手礼,他刚拿起其中一瓶,想起什么来了便是眉心一皱。
拉开墙边柜,将这组护肤品一股脑全扔里头,眼不见为净。
他之前还挺纳闷她怎么给他挑了一组味道如此……娘……的护肤品,敢情她那时候压根没把他当男人看。
他到底哪儿娘了?
方迟审视镜中自己,最近忙着给人做厨子,确实有些疏于身材管理,泰拳课也很久没去上了。
如今看来,六块腹肌确实没之前那么明显。
但这样反而更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不是么?
女人都最吃这一套了不是么?——
此话可是出自辣手摧花谭不挑之口,可信度堪比哲理。
谭骁自然也告诉过他,床上运动才是保持身材最好的运动,方便省事又可身心愉悦。
谭骁也不是没把姑娘往他身边塞过,他拒绝起来却是毫不含糊:“不好意思,我挑食。”
“你再这样挑下去,迟早饿死。将就吃两口都不行?”
他也不是没有试着将就过,大一时谈过一个,三个月,对方嫌他太不上心,把他踹了。再经女生之间口口相传,他一跃成为众人眼中不解风情、只爱自己的直男癌。
大三时又谈了一个,依旧是三个月,他依旧是不怎么上心的死样子,但对方思想比他成熟得多,也不在乎他上不上心,就只想把他上了。三个月一到,对方大概觉得时机成熟,上演了一出凌晨喝醉无法回宿舍的戏码。
那一次,他把人送到酒店,接了个谭骁打来探听情况的电话,回头一看,她的衣服已经全脱完了。
对方已经做到这份上,给与回馈似乎成了基本礼貌,可他还是走了。
并非因为自己是什么卫道士,而是真的,没什么感觉。
那次之后,传闻他喜欢男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一回 分手,他成了直男癌。第二回分手,他连直男都不再是了。
消息传到谭骁那儿,可把谭骁吓得不轻。
谭骁为此还试探过他几次,甚至找了个长得特别俊俏的“蚊香”学弟,半夜摸上他的床——那是方迟人生之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宿舍床上逃下来。
最终,正和女友在校外租的炮房里呼呼大睡的谭骁,被方迟二话不说拎下床揍得爬都爬不起来,这事才算彻底了结。
那之后方迟也彻底断了谈恋爱的心思。
恋爱害人又害己,不如单身养只猫。
谭骁作为一个高一就尝了鲜,大学时就已经各种不挑食、各种营养过剩的前辈,他记忆中的“尝鲜”,是懵懂的、兴奋的、继而食髓知味、一生难忘的。
可方迟如今回想起来自己没尝着的那次鲜,依旧没觉得半点兴奋,反而还有点……尴尬。
大概真的没有很喜欢吧。
只能这么解释了。
“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光谭骁都问了他不下50遍。
方迟想了很久,脑中依旧只有模棱两可的概念:“长发,黑的,能扎起马尾的那种。不要刘海,别染头发。”
“……”
“个子别太高,也别太矮。167左右最好,别超过170。”
“……”
“笑起来要好看,有一颗虎牙最好。”
“……”
“能轻松交流的,别太蠢,也别太精明。”
谭骁总以为他是敷衍随便说说,听了总怼他:“你这也太笼统了吧,按你这要求找,就刚才咱路过的淮海路上就一抓一大把,怎么也没见你下车随便逮一个来要微信号?”
可转念一想,谭骁又把自己这番话给否了:“不对,以你的尿性,就算这个人就站在你面前,你也要等她先开口。侬个闷皮!”
就在这时,浴室门被猛地推开,方迟一惊回头。
只见连笑站在门外,一副得意的样子:“谭骁那厮还骗我说你不在家……”
连笑话音未落,彻底噤了声。只因说话间视线不期然地下移,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方迟、此刻、半裸。
瞬间、哑然、失声。
浴室内外均是一片死寂,谭骁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我都说了你不夸我一句爷们儿我是不会放你进来的,你现在这叫擅闯民宅你知道么?”
不明状况的谭骁冲着已然僵化的连笑说完,这才抬头瞧见浴室里半裸的方迟。
面对此二人不加收敛的围观,方迟冷着脸,身上比脸上看着更冷。毕竟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匹浴巾,岌岌可危地系在腰间。
他看看谭骁,再看看连笑——
短发,染成栗色,因空气刘海过时了而准备蓄长的、正值半长不短尴尬期的刘海。
整了牙之后一口说整齐亦可、说死板亦可的大白牙。
不是说女生18岁之后就不长个头了么?她的身高究竟是怎么窜到170以上的?
关键是,她真的和“能轻松交流”这一条完全搭不上边。
她似乎从来都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这场人体展你俩打算观赏到什么时候?”
他的言下之意如此明显,她竟还杵在那儿纹丝不动,压根没有要关门出去的意思。
连谭骁都反应过来了,抬手默默关上门。
连笑面对着紧闭的浴室门,好一会儿,扭头冲着谭骁啧啧叹道:“看不出来他身材这么好,你小子有福了……”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陷在方迟和谭骁是一对好基友的思维定式里。如今对爷不爷们儿一事格外在意的谭骁警告似的眉一挑,连笑果断收了声,也收起眉飞色舞,绕开谭骁,自顾自下楼去。
谭骁刻意落后几步,好好地将这女人的背影打量一番。他可深切记得方闷皮的找对象标准,然而眼下这状况——
莫非挑食的方闷皮终于向现实妥协,打算随便来盘菜将就着填饱肚子?
方迟换好衣服下楼时,连笑已在客厅恭候多时,怀里还抱着心情欠佳的长老。
谭骁则坐在连笑正对面,一直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方迟沉默地下楼,沉默地拉过一把凳子来到连笑面前,沉默地坐下,沉默地挡在了连笑与谭骁之间,随后打破沉默:“怎么?”
她今早出门碰见他时,还一副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之后却在微信里道歉,现在又直接找上门来,看来是有事相求。
“长老能不能放你这儿一天?”
“……”果然。
哈哈哈卧在方迟脚边,换做平常,长老看见哈哈哈,早就色里色气地跟着哈哈哈屁股后头跑了,如今却一动不动,她又如此焦灼,看来是有事。
“它怎么了?”方迟摸摸长老脑袋,长老动也不动。
“医生说它没什么大碍,就是太在意它的……男性形象了,我刚才在宠物医院听人说,他朋友的猫就是绝育之后跳楼自杀的。”
方迟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笑。
跳楼?
这也有人信?
“我今天得去趟公司,没办法在家看着它……我记得你说过你今天不用上班来着?”
连笑也挺不好意思,早上还准备和他翻脸,现在却有事相求,舔着脸上了门,虽然刚才在微信里铺垫了一段,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但方迟未必会接她这茬。
她那点小九九,铁定瞒不过他,连笑却还是要冒死一试:“我晚上回来给你做饭吃?”
她加了码,方迟一听,却十分嫌弃地眉头一皱。
连笑当即心底一沉。
看来是没戏了。
“还是我给你做吧。”方迟把长老接手过来,忍住了下一句——
你做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
他的眉心皱起又抚平,落在连笑眼里,倒挺像是勉为其难,连笑赶紧大大地咧嘴一笑,以敬他的不计前嫌。
怎么有人舍得整牙整掉那么有特色的虎牙?
眉头便又是一皱。
连笑见他不知为何眉头又微微一紧,还以为他要反悔,赶紧一锤定音:“那我下班去买菜!”
连笑这一天在公司只有两个任务,跟进明嘉美容仪的推广情况,以及,跟进廖一晗的感情状况。
美容仪的推广效果喜人,完全在按照方迟为她推演过的方向在走,廖一晗对自己的新恋情却三缄其口,只推托说:“等时机成熟了我再昭告天下行不?”
为了赔罪,廖一晗准备晚上请她吃大餐,连笑只能遗憾地告诉她:“不好意思,姐姐有约了。”
“周子杉?”廖一晗当即脱口而出。
连笑也闹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扯上周子杉,自然嫌弃得不行:“谁跟他有约?别恶心姐姐了好吗?”
既然没能从廖一晗嘴里套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