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他和高颖姿的确疏远了很多,因为对很多事情的意见不合,常常吵的不可开交,父母离开之后,高颖姿对他的管束相当严格。
他的叛逆、疯狂、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就是在跟姐姐对抗。
尤其是高颖姿在唐靳言那里做的一切,让高景安几度与她决裂。
可是抛开这些不谈,想想小时候在一起的愉快时光,想想那个小小的自己躲在姐姐的身后的小幸福,怎么能不令人动容?
高景安在愤怒的制高点上的时候,曾希望高颖姿接受法律的制裁,在监狱里好好的反省自己的错误。
但今时今日,高景安只有一个念头,他希望姐姐活下来,不光活下来,还要自由自在的活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沾染任何痛苦。
一番心里活动只有自己的清楚,抬头,他眼神中并无刚才排山倒海的悲痛,而是冷静的,果断的,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高颖姿艰难的笑了笑,困惑不解的道,“手术?什么手术?我得的是什么病?”
面对高颖姿的惶惑,高景安也没有选择像别的家属那样隐瞒真相,他直接道,“姐,你是医生,身体有任何异常你还不知道?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吧?”
高颖姿一只手拽着被子用力的往下面压,手指骨节因为太过于用力泛白。
“你……你想跟我说什么?”
高景安把碗放下,静静的用双手捧着高颖姿的双肩,目光如水般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她的信念,“姐,你得的是乳腺癌,好在只是初期,发现的早,所以只要配合手术做切除,阻止癌细胞扩散……还有治愈的希望。”
“轰隆!!”
高景安的语言如同惊雷,打的高颖姿整个心七零八散,她跟看魔鬼一样盯着高景安,死盯着那双真诚的没有半点瑕疵的眸子整个人瞬间傻了。
“你……”
她嘴唇颤抖,一个字刚刚出声,眼泪猝不及防的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坠在消瘦的下巴处。
高景安一向不擅长安慰人,看到姐姐痛苦成这样,心很疼很疼,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强忍着哭腔,“姐,逃避不是办法,我们要当机立断,如果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后果也许会不堪设想。”
高颖姿没有喉咙上下吞咽,她没有嚎啕大哭,而是隐忍着,死死揪着被子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一闭眼,那越来越疯狂的眼泪再也无法坚持。
白皙的脖子上青筋高高的凸起,撩开皮肤狰狞的绵亘在上面,眼泪随着她仰脖子的动作一道一道的滑下。
高景安心口狠狠一疼,用自己的手臂和胸膛抱住了她。
这一抱,他才知道原来她这么瘦!
肩膀上几乎没有什么肉,肋骨隔着病号服扎到手心,她身高将近一米七,可是现在体重似乎不足九十斤,浑身都是咯手的骨头。
怪不得……
怪不得她会郁结到得病,她在监狱里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这才几个月……几个月啊!
高景安眼睛一沉,一热,泪水啪嗒滴在高颖姿的背上,湿哒哒的热泪滚烫,又变得冰凉。
怀中纸片一样的女人因为悲痛抽搐不已,手指扣着他的肩膀,把自己的脸深埋在他的胸膛,她哭的很用力,哭的面部扭曲,可是没有疯狂的吼叫。
她的隐忍和坚强让人心疼的如刀扎。
“景安……景安……”她从唇齿之间喊出他的名字,这个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不知道除了喊他的名字,她还能怎么样。
高景安更加用力的把她搂紧,“姐,我在,我在这里。”
高颖姿泪如泉涌,手指几乎被她自己扯断,“景安……我好怕……”
那个坚强的女人,那个自尊心强大死不低头不服软的人,伏在他的怀里说“我好怕”,不亚于给高景安已经剧痛的心脏又撒了一把盐。
“我在这里,不怕,不要怕。”
高颖姿绝望的闭上眼睛,她太清楚一个女人割掉双r是什么概念,雌性荷尔蒙将大量减弱,她以后的生活可能再也无法和正常的女人一样,她或许连孩子都不会有了。
而且……
她还没有真正的被一个男人爱过,还没有体会过爱情的甜蜜,还没有步入婚礼的殿堂,没有被一个男人套上指环成为谁的妻子。
她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缺憾,太多太多的空白。
她怕!
高景安拍打她的后背,敛着哭腔道,“你现在这样,我会跟监狱申请保外就医,你不用回去了。”
高颖姿不说话,她说不出一个字,只剩下眼泪涛涛。
“龙大哥那边我会去说,他和大嫂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而且大嫂是医生,她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高颖姿的哭声随之减弱,她松开高景安,慢慢的抬起头,有些心酸,有些自嘲的笑笑,她眼睛肿了,笑起来几乎眯成一道线,“楚洛寒?景安,你太天真了,当年我那么伤害她,她怎么会原谅我?她恨不得我死在监狱。”
“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相信她会。”
高颖姿垂下眼睛,“呵呵……报应,这是我的报应。”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可以犯错,但是改了就可以重新开始!姐,你才三十岁,你还有很多时间,做你想做的事!我不许你悲观!”
高景安板正她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勇敢一些。
高颖姿很累,她松散的短发耷拉下来,盖住了额头,有气无力的道,“景安,你能帮我联系一个人吗?”
……
甜甜和赵芳芳说了几句话,小丫头主动把手机塞给了王凯不再说话了。
王凯亲亲女儿的脸颊,“甜甜,不是想妈妈了吗?怎么不说话了?”
那边亟待的等着女儿声音的赵芳芳也按耐不住了,柔声诱哄道,“甜甜,你不想妈妈了?你听到妈妈的声音吗?”
甜甜怯怯的搂紧了王凯的脖子,脸朝王凯肩膀后面,眼神无光的低垂,“你不是我妈妈。”
什么?
不是妈妈?!
赵芳芳坐不住了,激动的冲电话喊,“甜甜,你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吧,你听是不是妈妈的声音,我就是你妈妈,你不记得妈妈了?”甜甜躲的更远,小小的身影瑟瑟发抖,“她是坏妈妈,我要的是我妈妈。”
王凯被女儿说糊涂了,什么坏妈妈?什么我的妈妈?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赵芳芳吞咽哭声,“甜甜,你是不是生妈妈的气?妈妈以前做的不对,妈妈错了,妈妈保证以后一定、一定好好疼你,叫一声妈妈好不好?”
甜甜的脸上一片胆怯,“爸爸,我怕她……”
王凯听到女儿说怕赵芳芳,脑海里想到各种往事,刚才被女儿的哭声勾起的温情瞬间破灭,他抓住手机,毫不客气的怒吼过去,“赵芳芳!你怎么对女儿的你特么的心里清楚!现在女儿不认你,你活该!”
“凯!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改!”
改?这个字实在太没有说服力。
王凯怕女儿再情绪激动,仓促道,“赵芳芳,女儿不认你,我也不会认你,当好你的沈家贵妇,以后咱们也没必要联系了。”
说完,王凯挂了电话,抱着甜甜走下了台阶。
洛寒没想到王凯那么快就结束了,“怎么了?甜甜好了吗?”
王凯轻轻按着女儿的头,声音略显无奈,“打了电话,但是甜甜听到她的声音就把电话给我了,跟我说她害怕。”
洛寒看一眼龙枭,回眸道,“这样……”
“我以为甜甜这段时间跟着我,心里对她妈妈还有念想,看来不是。”王凯叹息道。
洛寒摸摸甜甜的小脸儿,小丫头的确是害怕了,刚才哭红的眼睛这会儿瞪的大大的,满满都是惊恐。
“这么说,只有一个解释。甜甜潜意识里渴望母爱,所以她会下意识的想到和妈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但是真的接触了赵芳芳,自己经过的不开心却回到她的记忆区,迅速取代原来的美好回忆,这在医学上叫做选择性记忆暂留。”
洛寒解释了一番,说透了甜甜的心理症候。
想来也是,上次在医院的时候,甜甜看到赵芳芳怕成那样,怎么突然会想她呢?
可怜的孩子,这么小的年龄没有母爱陪伴,当然会难过。
龙枭站在一旁不语,单臂拥抱洛寒,心里认同了她的观点。
王凯满心愧疚的点头,“怪我……我应该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洛寒顺顺小丫头的辫子,柔柔的问道,“甜甜,你告诉阿姨,你想要什么样的妈妈呢?”
甜甜摇摇头,不说话。
见她难过,洛寒不再问孩子,而是对王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找一个合适的对象,重组家庭,对方如果真心疼爱甜甜,或许能消除孩子心理的阴影,她这么小就开始有心理问题了,我担心长大后更严重。”
王凯惭愧的笑笑,“我?我离婚,还带着个孩子,谁愿意嫁给我?”
洛寒拍一下他的肩膀,鼓励道,“离婚怎么了?离了婚的男人更懂疼人,多少姑娘都想嫁离异高品质男人呢,
再说了,甜甜这么可爱,白捡个闺女喊自己妈妈,不费力气就阖家欢乐,多好!而且,你长相气质都上乘,又是我们楚氏的优秀员工,谁不嫁你,谁就是傻子!”
龙枭嘴唇动了动……
媳妇儿这么会说话,改行当媒婆也能打出一片天了。
第640章 耍赖皮
赵芳芳一颗心随着电话的声音结束,如赘冰窟般冰冷绝望。
女儿不认她了……就这样否认了她作为母亲的身份。
她有气无力的放下手机,新款手机外壳镶嵌着碎钻晃了一下,细碎又刺眼,可是此刻的她却觉得任何光亮都是用来审判她的眼睛,把她结结实实的按在道德审判台上,让她曝光,让她无处可逃。
“哟,小妈这是怎么了?扮演林黛玉呢?怎么还哭上了?”
楚熙然嘲讽的声音毫无前兆的从门外进来,不轻不重,却好像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赵芳芳猛地用手抹一把脸,仰头看向一身精致华美连衣裙的楚熙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楚熙然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讥讽道,“小妈刚才哭的那么认真,当然不知道我进来,不过小妈哭的这么伤心,大概不止是被我的公公打了吧?”
赵芳芳坐好,用一个靠枕压在腿上,盖住了裙子,也把身上的伤藏的更深,“呵呵,楚熙然,你又比我好多少?你在沈辽的身/下苦苦哀求的是时候,以为我想不出是什么样子?”
楚熙然将手攥紧,又冷笑着松开,一步一步走过去,撘眼看到了桌子上的消毒止痛药,还有一些用过的沾血的棉签,不难想象赵芳芳身上的伤多严重。
她在对面坐下,伸手把玩消毒水的药瓶,“呵呵,赵芳芳,你现在胆子好像变大了,敢跟我叫板了。”
赵芳芳现在心如死灰,没心情跟她争辩,“你想怎么样?”
直截了当问重点,反正她们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楚熙然冷笑,带着闪亮大钻戒的手指敲打桌子,“赵芳芳,你儿子呢?”
赵芳芳心一下揪紧,她竟然来问安安?什么目的?想干什么?她难道已经知道了安安生病的消息?
“最近江城的空气不好,送孩子换个环境,过段时间就回来。”赵芳芳惴惴不安,仔细观察楚熙然的表情,生怕她知道安安的真实情况。
楚熙然并不知道安安的病情,只是她怀疑赵芳芳怎么舍得让儿子离开家,还有沈括那个混蛋,以前把儿子当成大宝贝一天到晚都要腻在一起,这些日子居然不念叨。
奇怪!
“赵芳芳,咱们就说开了吧,咱们两个嫁到沈家这种地方,说白了都是因为沈家的架势和钱财,你想要沈家的钱,对吧?”
听语气不是询问。
当然,也不需要询问。
赵芳芳身上很疼,她难受的靠着椅背,不露痕迹的笑,“所以呢?打算拿我的照片威胁我?勒索我的钱?”
“哈哈!”楚熙然大笑,“你的钱?赵芳芳啊,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有多少钱?沈括每个月给你的那点儿零花钱,买个包就败光了,不过……”
楚熙然抬抬眼皮,“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你活的好好的,以后再也不用挨打,可以带着你的亲生骨肉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赵芳芳嘴角一动,“你在赶我们走?”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给你一大笔钱,保证你衣食无忧,你还年轻,犯不着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能人事的糟老头子身上,以后你想要什么小鲜肉随便你,怎么样?”
赵芳芳明白了,楚熙然似乎失去了耐心,她迫不及待想把她从沈家踢开,是为了方便自己夺取沈家的家产。
真是可笑!
她在沈家忍辱负重这些年,为的就是沈家的家产,她有儿子,至少可以拿到一大笔赡养费,指望楚熙然能拿到多少?
“你想收买我,你看错我了楚熙然,我吃了这么多苦,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楚熙然咬牙,该死的蠢女人!干净利落的滚蛋不是更好?
“赵芳芳,我没那么多耐心,你特么再不识趣的滚出沈家,我保证让你死的很难看。”她啪嗒放下药瓶,里面的液体被她顿的差点溢出来。
赵芳芳心里知道,绝对不能在楚熙然面前示弱,越是示弱,她越是会得寸进尺。
“你不就是拿着我的照片吗?你以为我手上什么都没有?楚熙然,你想想你在沈家这几年干的事,好好回忆回忆,真的没有把柄落下?”
这些干的事?把柄?
一句话让楚熙然瞪大了眼睛,但是她迅速恢复了淡漠,“你知道什么?”
赵芳芳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我知道什么?”
楚熙然蹭地站起来,拽着赵芳芳的领子凑上一双冷辣眸子,“赵芳芳,你敢动我,我先让你死!”
赵芳芳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顾及,什么都不怕,真是行走江湖的好办法。
“楚熙然,现在咱们对等了,你想让我死,我也有办法让你死,识趣的就收敛点,你和你的好母亲最好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要是死了,你也会死,我的儿子要是有不测,我保证你隔天就看到自己的儿子遭殃。“
赵芳芳没有任何靠山,没有任何退路,她只能削尖脑袋往前冲了。
……
水云间山庄。
午后阳光暖暖的,融融的,照的人半醉半醒。
洛寒和龙枭坐在落地窗前,两人中间摆着一个五子棋的棋盘,洛寒正捏着一颗白色的棋子犹豫下一步怎么走。
龙枭手里也捏着一颗棋子,黑亮的棋子嵌在他两根暖玉手指间,黑白对比十分醒目,把他的手指显衬的更加好看。
“洛洛,你已经考虑两分钟了。”龙枭笑笑提醒她,语气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反而温柔的宠爱着。
洛寒不敢随便落子,要是输了……自己损失太大!
下棋之前两人约定好的,如果洛寒输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必须辞职留在家里安心养胎,并且必须听他的安排。
天哪,这不是等于给洛寒判死刑吗?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反之,如果龙枭输了,洛寒可以继续去华夏上班,直到生产前一个月。
所以洛寒才会这么谨小慎微呢!
洛寒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水眸弯了弯,“三局两胜怎么样?”
她这盘死定了,不管怎么走都堵不住龙枭的攻势,他有两个黑子三三相连,而她的棋子还没有成气候的,刚才只顾着堵他,竟然忽略了自己的布局。
龙枭长指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