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那些深蓝的小光点缓缓凝聚,化作一只展翅的极乐鸟,飞到阿絮面前,说:“恭喜你,被放逐的长生末裔,终于找回了深蓝世监官的自我。”极乐鸟扑楞着光羽高飞,阿絮追上去:“等等我,蓝色的小鸟!”极乐鸟高声鸣叫:“深蓝的仆从无需借助造世的生命与光芒,他们拥有深蓝恩赐的能量,管理深蓝的造物,经营管理者的原塑。”
阿絮呼喊:“等等我,小鸟,等等——”
她伸出手,前方涌来刺眼的白光,清新的风吹散漫天银杏树叶,一道清瘦背影静静立在旋转的金属锁牢前,极乐鸟散作蓝光,闪烁着消失不见。那背影缓缓转过身,风拂起祂漆黑的长发,阿絮下意识拿出杰弥给她的枫叶,交给祂,祂嘴角衔着雪茄,接过枫叶,把它封进后背的皮肉里。
阿絮微微张口:“您是。。。。。。?”祂抖落雪茄的烟灰,说:“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阿絮迷惘:“我这是在哪?”祂的背后展开巨大的肉翼,肉翼上嵌满释放蓝光的灵核,其间走满繁复的灵纹,肉翼扇动,陷在骨中的锁链和钉子相互撞击,发出叮铃的巨响,伴随着祂喑哑的话音:“我感受到她了,作为回礼,来,我送你回去。”
强烈的灵光袭来,阿絮抬臂挡住眼睛,等周围安静下来后再睁开眼,她看到了杰弥微笑的脸庞。
“杰弥师父?”
杰弥点住她的眉心,道:“用心感受体内的魂脉,你能感受到‘深蓝’的力量了吗?”阿絮只觉神清气爽,体内灵能如泉涌出,不停游走于全身各处,她噗通一声跪在杰弥身前,磕头道:“多谢师父!”
杰弥挑出夹在阿絮发间的银杏,浅笑清灵:“是我。。。。。。该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许多年前的银满和杰弥。。。】
杰弥:不许抽烟!
银满:每天打怪兽日子已经很苦了。。。
杰弥:不许抽烟!
银满:每天保护你日子已经很苦了。。。
杰弥:不许抽烟!
银满:。。。遵命,路路里德中尉!
(转身亮出烟盒:我不抽烟抽雪茄~~~)
☆、Ⅳ穷极遥塔篇50
算着日子,阿絮已经在空洞里待了一个多月了,蒲牢独自在客栈里生活,因为杰弥抹去了她存在的记号,周围的人都无法感知她,就好像与世隔绝地活了一个月。蒲牢只能与杰弥谈话,杰弥嘱咐客栈的老板萤三每天记得给蒲牢房里送饭,萤三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有钱赚她也懒得多管。
前几日杰弥说要去见遥塔天师,需要离开些时日,过些天再回临渊古镇,这几天蒲牢完全没有任何人可以交谈,感觉就像回到了被封印的时光。
半初把桌上的剩菜收进餐盒里,在客房里转了一圈,侧着头走出门:“真奇怪,明明屋里没有人,也不见人出入,可是一日三餐都有人吃。”蒲牢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半初看不到她,也感受不到她的鼻息。刚开始时蒲牢还会因为这样的事感到些许寂寞,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现在甚至能够心平气和地观察身边的人。
蒲牢笑一笑,说:“要是能跟她说话就好了,今天的豆腐烧得有些咸,下次要少搁盐,明天我还想吃螃蟹。”说着,眼角余光扫到书桌上的纸笔,她灵机一动,道:“干脆写下来用镇纸压在桌上给她看好了。”
话音刚落,一只泛着白光的虚幻之手递了紫竹狼毫过来,蒲牢吓了一跳,转头看清身旁的人,往旁走了两步,微微舒气:“是你。”
龙玉朗又给她拿了白纸:“是我。”
蒲牢铺好纸张,边写边问:“你怎么能看到我?”龙玉朗不解:“你怎么了吗?为什么看不到你?”蒲牢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想了几道菜,下笔:“我的事等会再说,先说你吧,你怎么来了?”龙玉朗说:“我来找人,嗯。。。。。。她不在,我就在这等等,没想到你还在。”她左右望望,“丫头没在?呵,不像她的作风啊。”
“你。。。。。。”
龙玉朗正色,看向蒲牢:“嗯?”蒲牢垂下眼,低吟片刻,说:“你来找谁?”龙玉朗摸摸鼻子:“咳嗯,放心,我不是来烦你的。”
蒲牢放下笔,笔杆扣在桌上发出吧嗒轻响:“我知道。”抬眼看她,“既然不是来看我,又来我这作甚?”
龙玉朗看蒲牢的眼神变了变,话音变得柔和:“季娘,你。。。。。。”蒲牢收回目光,把镇纸搁在纸上:“我没什么。”龙玉朗立在她身后,说:“你之前说的事,我不是说等我回来以后给你答复吗。”
蒲牢坐到床边,低下头:“那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好,我不敢在龙儿面前提起我们的约定,对不起。”龙玉朗走到她脚边,落下膝头跪坐在她身前,仰起脸:“你觉得我是在意那种事的人吗?”
蒲牢凝视她,眸中星星点点,道:“你是。”龙玉朗笑一声,幻出实体握住她的手,唇瓣开合:“对别人,是,对你,不是。”蒲牢淡淡地笑,眼角晕开些微泪光,嗓音有点哑:“敖清,你啊。。。。。。你说你为什么要是这样?”龙玉朗眼中迷茫,心里隐隐不安。
龙玉朗把身上摸了个遍,找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帕,擦掉蒲牢脸上的泪水,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就哭了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季娘,你别伤心,你担心絮丫头,我帮你就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蒲牢没有反抗,安静坐在原地,说:“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笨手笨脚。”龙玉朗停下手,嗫嚅:“对不起。”
蒲牢沉默一会,眼睛不知看着哪里,幽幽地说:“有的话迟到了便不再有效力,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敖清?”
“季娘——”
蒲牢的脸上又滑下两行清泪:“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敖清?以前你害我,我认了,你玩我,我认了,但我以为至少一开始你对我有一点真心,结果到头来。。。。。。”
“季娘?”
蒲牢拿开她握着自己的手:“我不过是不可能之人的。。。。。。”哭着发笑,“替,代,品。”
龙玉朗的表情瞬间凝固,接着狠狠皱起眉,连鼻头都挤出褶皱,她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得出来,只有喉咙里挣扎出碎不成音的呜咽。龙玉朗突然腾起身,吻上蒲牢的唇,仰身倒下,翻转蒲牢的身体让她倾身覆将下来。
“唔——唔!”
蒲牢瞳孔震颤,用力想要撑起身,却被龙玉朗牢牢抱紧。
房门哐当一响,阿絮破门而入,一剑刺穿龙玉朗的侧胸,龙玉朗幻化的实体立即消散,化作无数白色的光点,飞到窗边重新凝聚成形。
蒲牢猛地起身:“龙儿!”
“闭嘴!”
蒲牢心脏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阿絮满眼的恨,拉长一边嘴角,笑容凄苦又自嘲:“蒲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了,就能又和她好了?”蒲牢浑身打颤:“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龙儿,我没有。。。。。。”
阿絮暴怒:“没有?没有你能把她压在床上亲她?!!!”
“龙儿,那是她强迫我的,我——”
“她又给你下言灵术了?哈,我告诉你蒲牢,你身上有没有中言灵,我看得清。”
“我真的没有!”
阿絮指着她:“你知不知道,在你和你的老情人亲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那个连自己的存在都要忘记的虚无里,快死了,可是我满脑子都是你,害怕你孤单,害怕你受伤,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丢下你!”
蒲牢深深抽气:“龙儿,你不能因为刚才那一幕假象就污蔑我,尤其是污蔑我对你的爱情!”
阿絮吼道:“假象?!你们都亲着滚上床去了还跟我说那是假象?”她偏头,咽一口唾沫,“好,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就我从头到尾都是多余,从一诞生就是个多余!”
蒲牢瞪大眼看了阿絮一会,甩头望向龙玉朗,压着嗓子说:“你不解释?”龙玉朗扬着下颔,眼睫微垂,道:“世人看我师父有千面千象,人人眼中她的面容皆不相同,季娘,你可知为何在我眼里,看她是你?”
阿絮大声喘气,十指嵌进手心:“好啊,你们真好。”
蒲牢捂住耳朵大声嘶吼:“住嘴!别说了,你别说!”
龙玉朗静静把话说完:“人来有先后,住进来,走过去,谁是谁的影射,就那么难辨清?曾也少不更事,有话违心,有话较劲,假假真真,就那么难算计?”
蒲牢大喊着弯下腰:“你别说了!!!”
龙玉朗的眼角落下泪珠:“现世梦昊天万一千三十四年,枫咸,无事,北海龙王长女年八十有四,得见蒲牢神君。”顿一顿,她道:“说出来让人听听,也好断个先后,看看是谁,在谁心底。”
错了,就是错了,错的不仅有事,有情,还有心。
不信,就是不信,哪怕看破真相,不信,还是不信。
我且问你,你要的是想看的真相,还是我胸膛里,跳的这颗心?
哈哈,只怕我捧出来,人家还是不要的罢!
龙玉朗抹掉泪水,道:“笑话看够了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从今往后。。。。。。”转过身,笑:“随你们!”
蒲牢哪里有心去管龙玉朗,站在阿絮身旁,急得一团糟:“龙儿,刚才我在房里写字,她突然进来,我只和她说两了几句话,然后她——”阿絮厉声打断她:“够了。”蒲牢受伤地凝视她:“龙儿。。。。。。”
阿絮冷笑:“蒲牢,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蒲牢感到刺骨的寒冷:“什、什么?”阿絮深呼吸,缓缓道:“好几个夜里,你梦里说话,都在叫一个名字。”
蒲牢震住——那是被羽蛇神异世灵子干扰的时候。。。。。。
阿絮贴近蒲牢的脸,脸色苍白:“你知道,你叫的是什么吗?”蒲牢双目无神,绝望地摇头,阿絮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来告诉你吧,你叫的是。。。。。。”蒲牢体内的血液逐渐凝固,接着,她听到阿絮小声地念出两个字——“清儿。”
蒲牢颓然倒地,阿絮发狂大笑:“哈哈哈哈,蒲牢,你以为我忍得轻松吗?你以为你偷偷跑去和她见面我没有感觉吗?你以为你们暗中有来往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戳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道:“我是谁?我是你捡来的小丫头?是你们都看不起的刻印体?蒲牢,你觉得自己是替代品?哈哈!其实我宋明絮才是她龙玉朗的替代品!”
蒲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摇头垂泪:“龙儿,没想到你竟这般看待我,这般看待我们的关系!”
阿絮嘶吼:“蒲牢!我差点就要死了!在我就要死的时候你却跟龙玉朗在一起,你叫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龙儿!”
阿絮拔出空归剑,三两步奔向龙玉朗,龙玉朗纵身跳出窗户,惊异地看着阿絮体内涌出的深蓝灵光,喃喃:“不可能!难道说师父也让你——”阿絮斩落长剑,大喝:“龙玉朗,我最看不惯口口声声全是‘心’的人,今时今日,便让你我做个了断!”
蒲牢追到窗口,探出手:“龙儿!”
阿絮回头痛心地笑:“秋宁,你要我如何放的下你。”
☆、Ⅳ穷极遥塔篇51
为战斗搭建的结界开始崩塌。
记忆里,那些快乐的,美好的,欢笑的,彩色的,全部变得模糊,变得破碎。
龙玉朗淡淡地笑,融进阿狰的皮囊,手掌放在膝盖,站起身,亮出金刚爪,眸下鸦青菱符骤亮,灵脉爆破,周身荡出劲爆的灵波,天地变幻,颠倒黑白。
阿絮奔跑翻滚,踩着雪丝燕挥剑相迎,透明的剑对上坚硬的爪,言灵符咒变化无穷,法阵迭起,灰与白交纵起舞,冰雪与火星纷飞,闪起深蓝和鸦青的电光。
硁!龙玉朗低下头,两指控住锋利的剑刃,眼珠滑动,视线从蜿蜒的血迹转移,落到阿絮愤怒的脸上,阿絮翻手拍出一掌,正中龙玉朗腰腹,生生把她轰了出去。
龙玉朗摔在乱石之间,滚了几圈,吃力地抱住一截石柱踉跄着站起,捂嘴不住地咳嗽,猛地喷出一滩黑血。
阿絮查出她的不对劲,狐疑地问:“纵使我通过了虚无的考验,也及不上你的功力,你到底怎么回事?”龙玉朗急喘几声,笑着说:“你还有心思关心敌人吗?”阿絮横剑:“没有。”
龙玉朗拖着金刚爪摇晃地走过来,说:“丫头,我再教你最后一课吧。”阿絮警戒地防守:“什么?”龙玉朗凌空张开数重环形符阵,点燃冥火,边咳边说:“战斗时,永远不要关心你的敌人。”
阿絮镇静地观察飞符旋转的规律,伺机寻找突破口。微弱的白色光点从燃烧的黑火外透进来,混乱中阿絮闻到了血的气味,那一刻,她想到了“死亡”。
阿絮手上舞动,绘制深蓝灵纹破解张牙舞爪的冥火环符,说道:“从解开蒲牢封印的那刻起,你仅存的一丝元神就是靠着杰弥师父留的一点‘鸦青之芒’吊着命吧。”
漆黑的火符团团包围着阿絮,她仰头张望,看不到龙玉朗,但她知道龙玉朗就在外面,与她一道火墙的距离。
阿絮说:“龙玉朗,你早就该消失了,为什么要死磨到如今这般地步,你说说,这世上,你有何留恋的?”
符阵里射…进燃着灵火的箭,阿絮灵敏地躲闪,怜悯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本就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提早为你送行罢了。”也许是听不惯阿絮说话的语气,龙玉朗拉弓的动作停在半空,忍不住问:“宋明絮,你就那么想我死?为了蒲牢?”
阿絮徒手捉住蓝灵箭,眉目低垂,沉浸在暗影中的脸颊看不清模样。沉寂片刻,阿絮翻转灵箭,不顾手心溃烂的伤,反手一掷,用尽全身力气把箭射向符阵外白光闪烁的方向。
“咕唔!”龙玉朗身形一滞,低下眼,看到一支折断的箭贯穿了她的胸膛,埋在她元神里的箭镞放出耀眼的蓝光,突然嘭的爆炸,来不及眨眼的瞬间,龙玉朗抬起脸,绯色的瞳仁里映出碎裂的灵核和飞散的魂丝。
阿絮飞跃而上,在龙玉朗元神爆裂的刹那凑到她的身旁,一只手摸在她的嘴唇,看着她眼里倒映的自己:“为了杀戮。”龙玉朗的眼瞳抖动,深处划过明亮的光,阿絮曲起腿,俯身跳开,雪白的银丝缭乱龙玉朗昏花的视野,沉沉道:“我,是你啊。”
结界边缘的残片簌簌坠落,阿絮昂着头,一步步走向前方,身后天崩地裂,火光与红霞肆意妖娆,黑色的符阵徐徐落下,慢慢消失在虚无。
………………………………
魔道城里变幻的光线扭转曲折,冷风呼啸,夹杂着幽冥的星光。
意识渐渐恢复,她捂住胸口,嘴角扬着笑。身体的深处,看不见的地方,跳动的空洞一点点扩张,随后被攀援的黑暗一寸寸啃咬,吞食。
“我。。。。。。”她躺在绵延的光带上,气息微弱,“为什么还。。。。。。”
“要喝一点酒吗?”
她费劲地挪动视线,看到坐在身旁的清婉女子,顿时感到无比的舒畅,找不到任何缘由,就像是回到了家,安心了,踏实了。
虽然身旁之人的样貌对她而言完全陌生,可是她知道,是她。
她艰难地动动喉咙:“师。。。。。。师父。。。。。。”
杰弥转过头,是十分年轻的面容,齐肩的鸦青短发,欧亚混血似的立体五官,眼角的泪痣和脸颊的刺青没有变化,笑起来总是那么宁静,那么温柔。
“师父。。。。。。”
杰弥送下酒壶,喂她喝了半口酒:“喝一点酒就不会痛了,伤心的事也会忘记。”
龙玉朗蜷起身,偎在杰弥身边,像个小孩似的哭泣:“师父,师父。。。。。。”杰弥抿着唇,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指着遥远夜空的星河:“记得吗,我教你的,想家的时候,数星星,一颗,两颗,数完了,大家就都回来了。”龙玉朗嚎啕大哭,枕在她腿上,嗡嗡地回答:“记得,我都记得。”
杰弥轻声笑出来,揉乱龙玉朗濡湿的发丝:“什么啊,我还以为小玉长大了。”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傻孩子。”杰弥把可怜的小泪人抱进怀里,手心贴在龙玉朗空洞的胸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小玉,原谅我,原谅我不能用鸦青灵子为你捏造灵核,塑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