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穆亚艰难道:“因为少主是偷跑出去的,除了少数几个服侍少主的近卫,其他人并不知情,我们一直对外解释说少主在闭关修行。。。。。。”
阿絮皱眉:“偷跑出去?呵,这少主做的也真够心宽啊。难怪诘诺说西弗子民更支持八梦见一些,这个少主实在有点不靠谱。”
西弗穆亚万般无奈:“少主年纪尚小,又经历了与亲人的生离死别,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确实太为难她了。”
阿絮走出天象阁:“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你们少主回不回来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回来的问题。一个小孩子离家出走,外面世界险恶,能不能安然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是做臣下的失职。”
西弗穆亚看到龙虾雄纠纠气昂昂地举着钳子也走出了天象阁,把它拦下:“小虾子你要去哪?宝物还在天象阁呢,你得守着它。”
壮壮不乐意了:“我等在这里是因为和玉朗主公的约定,她要我在这里等小主公来,把地图给小主公。现在任务完成了,我要跟着小主公离开。”
西弗穆亚扶住额头:“哎。”
阿絮稍加思忖,对壮壮说:“你跟我过来一下。”独自走到一旁与桃枝相连的寒玉桥上,壮壮巴巴跟过去。
阿絮问他:“壮壮,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嗯。”
阿絮问:“在你眼里,龙玉朗是一个怎样的人?”
“独一无二的人。”
阿絮温柔地笑:“可是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壮壮说:“以目前的程度,无法有人能够爬到她所在的山峰,与她一同欣赏万千风景的人。”
阿絮思考过无数次,所谓的龙玉朗的顶峰,究竟指向何种境界?
如若有朝一日站到她的身旁,眼中所映入的,又会是怎样旷世绝伦的光景?
又或许,关于那个人,一切的方向都是错的。
无论向上,还是向下,抑或偏转至歪斜的角度,走的愈远、愈深,都可以达到日臻完美的境界。那个时候,因为没有同一层面的人物能够做出判断,其他人只能做出仰望的姿态。
而后,愈加仰望,愈加遥远。
久而久之,将从这个世界的轨道慢慢偏移。。。。。。
龙玉朗,你站在受人仰望的那个位置,在哪个角度?又是从何时开始,你开始慢慢从这个世界抽离?
而你,是否也曾深陷孤立无助,绝望又渴求地仰望过某颗无法企及的星?
壮壮见阿絮久久没有回应,用钳子拉她裙角:“小主公?”
“嗯。”阿絮抚摸冰冷的脸颊:“壮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壮壮说:“如果小主公需要我,我就跟着小主公;如果小主公不需要我,我就安安静静的,不打扰小主公。”
“这样啊。”阿絮蹲下身,朝他微微一笑:“壮壮,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再也没有人使役你,也没有人禁锢你。路上开心,一路顺风。”
“小主公再见。”壮壮化成童子人形,与阿絮拥抱,然后走掉了。
阿絮回到西弗穆亚身旁,说:“我们在这里等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少主还没回来,我们就去找他。”目色一沉:“不过他是否健在,我就无法保证了。”
西弗穆亚忙道:“少主不会有事的,至少现在没有。少主身边有梦野纸鹤,如果少主有危险,纸鹤会飞回西弗报丧的。”
“只要保证他还活着,三个月后我们就去把他找回来。”
西弗穆亚说:“少主武功和法术都不弱,有极高的梦见天赋,更重要的是少主心思缜密,冷静又聪明,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依我看,少主她不是遇到困难回不来,而是疲于应对西弗的内乱,故意流浪在外不想回来。”
慕常羽说:“如果少主不情愿回西弗就不太好了,我们去找他他也会刻意躲着。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希望少主自愿配合,对吧小柳絮?”
“嗯。”
走在去会客殿的路上,阿絮说:“要是少主真是不愿意回来,我倒有个办法能逼他主动现身。”
慕常羽问:“什么办法?”
阿絮狡黠一笑:“一个损人的办法。”那是曾经有人用来逼龙玉朗现身的阴招,最适合对付心高气傲的别扭角色。
“损人?”
阿絮问西弗穆亚:“你们少主在乎名誉吗?”
“少主向来是很珍惜名节和荣誉的人。”
阿絮拍手:“那就好办了。”竖起三根手指:“我们在这里等他三个月。三个月,他若是没回来,我就是西弗少主了。”
“啊?”
“哈?!”
………………………………………………
青衣碧纱的宫娥弯腰拉开松木障子,浓密的水汽从药池扑将出来。
蒲牢浑身缠着白绢,撩起湿漉漉的长发,拢在脑后。
她走到茶室里坐下,拿起松针茶一饮而尽。
蒲牢看着杯中水珠,心里幽幽地想:龙儿离开已经一年有余,至今未归,虽然慕姑娘偶尔会寄书信回来报平安,但对龙儿的担忧和思念却无以派遣。
只望龙儿平安,然后早日归来。
谭弘文左手拿着凸透水晶搁在盛放魂髓的丝绒盘上,右手翻着一卷竹简:“九个月里接连移植两枚魂髓,感觉如何,你的身体还能承受的了吗?”
蒲牢低头看右手,握起,松开:“还好,比我想象中轻松。可能是我在现世泡过很久药浴的缘故。我不太清楚,但我的朋友应该是通过雪麒麟的渠道给我找了许多好药材,以前没太大感受,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谭弘文应道:“你的体质比我想象中好。你肯拼命,有了稀属种的元属会游刃有余,更上一层楼。我给你移植的都是最适合你基本元属的魂髓,‘玄幽’和‘灵晔’,呼应你的‘霸海’和‘雷霆’。啊,不过价格是按正规渠道收费的,鉴于我们的朋友关系嘛,谭某就给秋姑娘打个九五折吧。观察一个月,如果恢复的好呢可以再加下一块魂髓,前段时间我炼出一块很不错的‘绝’哦,名字是‘千里镜’。正好是‘水’加‘雷’这样的组合,很适合秋姑娘。”
蒲牢摇摇桌上的铃铛:“交钱啦交钱啦,老板说九五折,可以便宜不少哦。”
房门被踢破,什刹怒冲冲走进来,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她凶狠的杀气:“有本事自己掏钱啊,把你房间里的破石头都卖了!”
蒲牢把她拽过去:“少啰嗦,叫你付钱就付钱,都打九五折了怎么还那么磨叽。”
“四姥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那就没完吧,快掏钱。”
谭弘文摇着头笑,放下竹简:“对了,刚才我把西弗封印最后的一段密咒破译出来了。”
两人都安静下来:“也就是说,先知宗师的遗言全部拼凑完整了?”
谭弘文点头:“没错!”
蒲牢认真看他,什刹也忘记了愤怒,全神贯注听他说话。
谭弘文微微皱眉:“老实说,当我看懂宗师的遗言后吓了一跳。不过我总算知道西弗为什么会内乱,而先知宗师又选择躲藏到现世了。”顿一顿,神情凝重道:“因为,他的这份遗言真的是太重要了,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四方大陆的混乱。”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谭弘文继续说:“宗师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必须有人知道并且传承下去。他占卜出会有一位决定性人物出现,那个人在现世,所以他必须到现世去。但是那个时候宗师已经身负重伤,自知时日不久,便把自身元属凝结成魂髓,并且加之密咒封印,等到有一天这个秘密能交到那个人手里。我猜宗师说的那个决定性人物就是阿絮姑娘吧?”
蒲牢眸子里的光闪了一下。
谭弘文笑:“阿羽虽然热情大方,但我很少见她对什么人特别上心,她对阿絮姑娘那么好,一开始我真挺意外的。阿羽直觉很准,她认定的好朋友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蒲牢淡淡嗯了一声。
谭弘文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涉及到西弗的机密和关系到整个四方大陆的存亡,两位姑娘确定要听吗?”
“嗯。”
“听。”
谭弘文正色道:“保密之类的话我就不啰嗦了,只是希望两位能够冷静听完。”
“西弗先祖自太古成形初期持有一件圣物,名曰‘十六连弧星云咒诀’,由西弗历代族长保管,传承亿万年。鹭海自成一体升高一界后,上古纪伊始。西弗不愿迁移鹭海,留守时海桃源树。后墟天葛天族下界,借长生祭统领四方大陆,唯独不敢觊觎西弗。西弗史书有载,葛天城主黎曾与西弗族长摩加达成协议,只要西弗保证永不触发‘十六连弧星云咒’,以梦见之力将其永久封印,作为交换,长生永不侵犯西弗。”
蒲牢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十六连弧星云咒。。。。。。原来葛天黎怕的是这个!只要拿到它就能打败葛天黎,摧毁葛天城!
“大约四百年前,十六连弧星云咒诀及另一宝物为神秘术士所盗,族长卡多牺牲,西弗群龙无首陷入大乱,届时内战爆发。当时与西弗卡多一同对战盗贼的,便是这位留下遗言的先知大师,西弗涅莫。涅莫是在卡多的掩护下逃出生天的,为的就是留下盗贼的线索。”
什刹忍不住问:“那么,盗贼究竟是。。。。。。”
“根据涅莫的遗言,盗贼的身份指向四方大陆的中心。”
“中心?”
“大禁井水龙卷。”
蒲牢问:“是指水龙卷上的鹭海?”
谭弘文摇头:“不。这就是四方大陆另一个惊天秘密了。”
蒲牢和什刹道:“难道是在水龙卷里面?”
“正确!”谭弘文道:“涅莫说,在水龙卷里还居住着的一支不为人知的民族,他们是鹭海的守门人——抢走西弗圣物的盗贼正是来自这支民族。”
得知西弗封印的真相,蒲牢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她连着失眠了几个晚上,又害怕又兴奋,裹在被褥里激动地发抖。
快一点,快一点。
她想快一点见到阿絮,把西弗圣物的消息告诉她,她还想快一点让阿絮看看她移植魂髓后的力量,更想亲自为她淬炼宝晶和魂髓,做她坚强的后盾。
这夜,蒲牢睡得很浅,迷迷糊糊总是睡不好。
汗黏了一身,实在难受,蒲牢索性起床出门溜达,要知道圣城苦禅的夜市可是四方大陆一等一的出名。
灯楼连天,璀璨如星河绵延直上夜云霄。
灵火灯笼散漫地飘着,街上乐声人声不断,微微凉风送着酒肉香味,还有胭脂水粉香,十字街头,软红十丈。
“哎,这串糖雪球要多少蚨?”
这个声音。。。。。。
蒲牢惊觉,循声望去。
一群星袍侍从安静地跟在锦衣玉带的女子身后,神态谦卑,恭敬有加。
女子说:“很便宜嘛,本少主全要了!打包带走!”
“是,少殿下。”
女子咬下一颗糖雪球,娇俏一笑,翩然转身,深蓝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飞舞,背后华袍上的三垣庙星图与夜空的星海遥相辉映,闪闪发光。
只有一瞬,蒲牢看清了她的相貌。
她的模样已经深深烙在她的心底,只要一瞬便能知道。
是她。
蒲牢忙不迭追上去:“龙儿!”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发色和衣着都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舞蹈的长队将蒲牢拦住,蒲牢无奈,只好跳上酒楼继续追。
追到一家热闹非凡的酒楼。
蒲牢落在露天舞楼的欹台上,望着贯串数十层楼的红艳的垂幔皱眉,满鼻子都是浓烈的脂粉香,这个地方莫不是。。。。。。她转身仰脸张望,满楼风景都是男子搂着风尘姑娘。。。。。。花楼?
一束光打在蒲牢身上,蒲牢遮眼抬头,头顶传来慷慨激昂的叫声:“今天竞价的第三位姑娘是我们的绿芙蓉娘子,各位大爷看看,美不美哪!”
众人齐呼:“美!美极了!窟剌妈妈开价吧!”
蒲牢心头一惊:难道她误闯了花楼的拍卖会,这些人把她当做竞标的姑娘?!
蒲牢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绿裙姑娘气鼓鼓瞪着她:“你是哪来的,坏我好事!”
蒲牢立即逃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向楼上大喊:“各位继续,我先走一步!”
楼上的立马有术者跳下来,按住蒲牢的肩膀:“美娘子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啊!”
蒲牢脸色一黑,反手还击,一道雷掌把舞台劈了个粉碎。
男客们吹起口哨:“喔!这个娘子好生泼辣!大家就来个比武娶亲吧,最后谁赢了,就把美娘子娶回家!”
众人附和:“好!这个提议好!”
“我先来!”
“我第二!”
“后面的排队啊!”
蒲牢骂道:“一群无赖!”
一番打斗后,男人们都领教了蒲牢的厉害,都怯懦起来,不敢上前。
蒲牢轻蔑地笑,正要离开,不料一人突然从天井飞下,出手极快,巧妙躲过蒲牢所有攻击,扣住蒲牢手腕,拉入怀中。蒲牢望着她的脸庞发呆,这人正是方才在街上买糖雪球的女子。
女子捏着她的下巴勾勾嘴,对着众人大声道:“哈哈,我赢了!从今天起,这个什么绿芙蓉娘子就是本本少主西弗珈珞的人了!”
众人哗然:“西弗珈珞?你们听见了吗,她就是那个烧杀掠抢、奸…淫赌博、无恶不作的西弗少主!”
“啧啧,真是臭名昭著啊!她还有脸来苦禅了?也不怕隐魂陛下把她轰出去,多给西弗丢脸啊!”
“赖不住人家是西弗的少主嘛,梦见师诶,很吃香的啦!”
嗯哼~
西弗少主抿唇轻笑,低下眼,怀中美人也正凝望着她。
蒲牢伸手摸她的脸颊:“龙儿,你回来了。龙儿——”
“哎,我叫西弗珈珞,是西弗部落的少主,不是你的什么龙儿。”
蒲牢神情凝滞。
西弗少主叫来侍从给蒲牢戴上手铐脚镣,敲着折扇说:“本少主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仆人,以后你都得听我的,知道吗?”
蒲牢看着她深蓝的长发和灰蓝的眼瞳,陷入深深的困惑。
少主挥挥手:“把她带走。”
“是,少主!”
一群人躲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西弗向来神秘低调,这个败家仔半年之内把西弗的名声毁尽了。”
蒲牢被侍从拽着锁链踉踉跄跄地走着,不死心地呼唤:“龙儿,你肯定在西弗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我是秋宁啊,你仔细想想,一定能认出我的。”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叫西弗珈珞,不叫龙儿。”少主揪住蒲牢的衣带,小声说:“不过看样子你对那个龙儿很痴情嘛。。。。。。我看哪,你就易个主,从了我吧?本少主绝对比你的龙儿好千倍万倍。”
蒲牢怔怔望着她。如果是龙儿,会对她说出这种话吗?
她真的不是阿絮吗?
少主放开她,转过身大步向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弯起嘴角。
绿芙蓉娘子?嗯,美娘子,美娘子。
我的美娘子。
————【卷三|葛天长生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完结啦,感谢亲亲们的一路支持O(∩_∩)O
☆、Ⅳ穷极遥塔篇1
————【卷四|穷极遥塔篇】————
“本少主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仆人,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一旦成为奴隶,就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主人的所有要求都必须完成,不得有半点反抗。
蒲牢被强行带去了时海里的一个小岛。
她不知道那个小岛在时海的哪一个方向,离苦禅有多远,离西弗有多远;也不知道她会在那里受到怎样的对待。
她只记得,那个小岛上长满了一种纤细柔美的花树,开出的花儿娇小可人,一簇簇拥抱在一起,海风吹来的时候漫天纷飞,就像晴空里盛舞的雪花。
少主是个娇蛮又任性的女子,像个长不大的坏小孩。她总是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折磨人,但对分寸又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把人逼入绝境。
而对蒲牢,少主并没有过分的要求,只不过偏爱调弄她,刺激她的自尊心罢了。
蒲牢的脚镣一直锁着,手铐会依据少主的安排取下来,好让她干活。
少主不是每一天都在岛上,时常会出远门,一去就是十几日,一点音讯也没有。
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格扶宫那边也没有人来找蒲牢,恐怕是这海岛太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