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夏抚摸白虎脖颈的皮毛,把盘子又往它嘴边挪挪,白虎还是不可能吃,伊夏丧气地把肉拿开,望向窗外,“这些狼叫了三天了。”
什刹叹了口气。
伊夏摸着白虎问:“它为什么这样啊?都不好好吃饭了。”
阿絮说:“水晶狼的嚎叫也不正常,白灵虎和水晶狼在害怕同一样东西。”
什刹心下一紧,“什么?”
阿絮说:“我猜是什么严重的灾害吧,超大的暴风雪一类的。”
“极其罕见的情况下,会有横跨两个界层甚至多个界层的‘灵象’出现,我见过两次贯穿秘境北冥雪山和现世北冥神山的‘银尘风暴’。”
“可能吧。”
什刹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对我们就更不利了,风暴过后会引起雪崩塌方和兽潮,灵气混乱,短时间内会封死界层两边的通道。”
“但是那种灵象发生,界层会自动产生破口,两边有些灵物会穿越吧?”
“虽然几率很小,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嗯。”阿絮低下头,想了想,认真道,“我们这两天就动身吧,什刹姐,从这里到麒麟殿,需要几天的时间?”
“御风术最快需要六天。”
阿絮说:“我用雪丝燕载大家。”
什刹拍板,“那么时间可以缩短一半,三天就足够了。”
“好。”阿絮对伊夏说,“麻烦你收拾行李了。”
伊夏边给白虎刷毛边说:“没问题,今晚就能搞定。”
什刹靠在木柜上,眼里闪着幽幽的光,阿絮顿了顿,问了一句:“她呢?”
“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
“说出去走走,没说去哪,我警告过她不要跑到道标外面去,以她现在的体质,就是去了外面,寒水猿也伤不了她,放心吧。”
阿絮转身跑出门,伊夏叫她:“阿絮,飞霞灯。”
她顾不上什么灯,飞快地跑出洞府,凭着她和蒲牢交合多年的龙息,循着气味找她。阿絮屏息凝神,捕捉到蒲牢的大概方位,大约在洞府后东南方的位置,她记得那个方向有一个很深的峡谷,蒲牢去那里做什么?还是说只是在洞府闷久了,随便出去散散心?
靠近洞府的雪地上一点痕迹都没用,雪还在下,就算有脚印很快也会消失,蒲牢也有可能用了御风术,所以没有留下印迹。
阿絮坐在雪燕飞轿上四处找着,不悦地蹙眉,“都要到晚饭的点了,还往外面跑,也不等我回去,真是的。”
到了峡谷附近,能够看到峭壁上裸…露的黑岩,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中尤为扎眼。阿絮落下地,沿着崖边走了两步,她能感到蒲牢的气息很近了,可暂时还没看到她的踪影。
“在哪呢?”阿絮迈着步子,想,“要不喊两声?”
再往前面一点,峡谷的断崖上有一座结满冰冷的吊桥,远远望去,桥中心隐约立着两个小小的人影。
阿絮停住脚,聚集灵息化出龙眼,仔细朝桥上看,怔了一怔。
那是。。。。。。
“其实我知道这十年来一直都是你在帮我。”
“我没有帮任何人。”
“在高界层面前,我明白我的无知,但我也能感觉出我用的药材绝非凡品,那些东西就是雪麒麟也不一定弄得到手,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这也没有我一定要帮谁的意思。”
“药材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要谢谢你。”
“药吗?你爱用就用吧。”她摆摆手,拉起肩头滑下的披风。
“谢谢你。”
“我不接受,你随意。”
蒲牢神色有些难堪,“你有恩于我,我向你道谢,这是我坚持的原则,如果你不接受那我也没办法,只是我单方面要贯彻我的原则。”
“哦,那你就单方面好了。”她戴着斗篷帽子,揉了揉脑袋,“想怎样怎样。”
蒲牢皱起眉,接不了话。
远远地,阿絮望着桥上的两人,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在手心剜出月牙。她匿了气息,潜行到桥头,默默看着她们。
阿狰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桥头,对蒲牢做了一个留步的手势,往和阿絮相反的桥头走去,蒲牢则静静看她走远,然后回身,才看到桥头正立着一人,浑身落满薄薄的雪。
“龙儿。。。。。。”
“你出来做什么?”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外面这么冷。。。。。。”
“蒲牢,我问你出来做什么。”
蒲牢目光一颤,肩膀塌了塌,“龙儿。。。。。。”
阿絮握了握双拳,抬起低垂的头颅,蒲牢看到她的眼圈有些微微的红,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看她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蒲牢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说:“我本来是在洞府外面散步的,忽然看到阿狰一闪而过,想要和她道个谢,所以跟了上去,结果一直追到了这里。”
“有什么好道谢的。”阿絮说,“你根本不需要向她道谢,你从来不欠她,她更配不起你的感激。”
“为什么?”
“她是在利用你,利用我们,她想回鹭海,可是仅凭她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必须拉着我们一块。”
蒲牢疑惑地看她,“这都是真的?”
阿絮言辞凿凿,“千真万确,秋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目光盈盈,右手贴在蒲牢左脸上,“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想你好,要你好,好一点,好很多,好得不能再多,你要听我说的,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不要伤了自己,也不要伤了我。”
阿絮看到蒲牢和阿狰单独会面的时候,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
她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一天蒲牢知道阿狰的真面目,知道阿狰就是龙玉朗。要是那一天真的来了,蒲牢会怎么样?或许,她心底还隐隐藏着她本人都没有察觉的依恋,或许,她想起过去她们的事,心中的仇恨屈辱席卷而来,那些夹杂战火血腥的痛苦,会生生折磨她。
不论哪一种,对阿絮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毁灭性灾难——眼睁睁看着对方旧爱难舍,抑或看爱的人重受折磨。
虽然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发生,也许是阿絮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但一切存在的可能性,哪怕几率再小,她都要未雨绸缪,严加防范。
听到阿絮的最后一句,蒲牢紧张地抱住她,“龙儿,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会伤你,怎么忍心伤你,这种胡话,以后绝对不能再说了。”
阿絮搂紧她的腰,深深闭上眼睛,拢着她冰凉的发丝,说:“好,蒲牢,这是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谁也抢不走,夺不去。她的一只手慢慢摸到小腹,等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骗走你了。
“嗨,丫头。”
突然,阿絮的背被拍了一下。
两人皆是一惊,急忙松开拥抱,阿絮迅速转身,把蒲牢挡在身后,沉着眸子冷冷看阿狰。
“你回来了。”
“回来了啊,你看,我们很少见面,我回来了,你给她拥抱,都不给我拥抱。”
阿絮说:“既然回来了,就准备一下吧,我们准备后天去麒麟殿。”
阿狰摇头,“等不了,今晚动身吧。”
“什么?”
“你们到那要花三天时间吧?雪麒麟再四日就要闭关了,后天启程,迟了。”
阿絮捏了一把冷汗,“我知道了。”紧紧握住蒲牢的手,“我们赶紧回去准备出发。”
蒲牢被她拉着向前走,擦过阿狰的臂膀,目光从她眼前飘过,阿狰微斜过头,瞳仁透着蒙蒙的灰色。
只是一瞬,蒲牢看向前方,走在阿絮身边,把她揽进怀里,阿絮笑了笑,偏头靠在她的胸膛。
“秋宁,以后你不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个人往外面跑,要不然就必须带我一块。”
“好,我知道了。这回不是因为你忙着跟昊天修炼吗,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不过也是我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蒲牢吻了吻她的脸颊,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低声道:“抱歉宝贝,是我错了。”
阿絮脸颊红了红,在她耳边小声说:“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道歉,我就原谅你了。”
蒲牢笑着揉她的发顶,拍落她发梢的白雪,牵着手,慢慢走。
白雪皑皑里,灰白的斗篷飞舞,阿狰转开视线,渐渐消失在广袤的雪原中。
等阿絮和蒲牢回到洞府后,伊夏已经做好了饭菜,满满摆了一大桌。
“好丰盛!正好我饿了!”阿絮急忙扑上去。
“啊,真是好丰盛啊!我也饿了!”
两双筷子同时伸进了一盘菜里,阿絮震惊地看着阿狰,“怎么又是你!”
阿狰点头笑,“对啊就是我!”
什刹不紧不慢地把一大盘青菜全部倒进自个儿碗里,淡淡道:“阿狰说带上她一天就能到麒麟殿了,她知道捷径,给我们带路。”
当然,两位当事人是没有听她讲话的,她们已经以饭桌为战场开始了新的一轮没有硝烟的战争。
蒲牢和什刹对望一眼,叹一口气,“哎。”然后,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姑娘还不知道,我再说一下,今年很忙很忙,一般每周五更一次,不过有时候也会在其他时间更新,忙到必须断更的时候会通知挂请假,安~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雪燕飞轿逆着风雪快速前进着,最外层的银纱和白幕都放了下来,众人围坐在轿里,中心点着暖炉,里面烤了好几颗火鼠珠。蒲牢时不时扭头去看轿头,阿絮正坐在白幕外面,一方面探查方向,一方面观察四周的动静,蒲牢好几次都想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无奈阿狰说她要给阿絮指路,蒲牢只好作罢。
什刹在暖炉上烤了红薯,分了伊夏,问蒲牢要不要,蒲牢盯着阿絮的背影发呆没搭理她,什刹拿着红薯在她胳膊上烫了一下。
“嘶——”蒲牢急忙举起胳膊,推搡什刹,“有病吧。”
阿絮转过身撩开帘子关心问道:“怎么了?”
蒲牢立马眉开眼笑,夺过什刹手里的红薯给她,“龙儿吃红薯。”
什刹怪里怪气地瞟了蒲牢一眼,点儿出息!
“谢啦。”阿絮把红薯拿过去,又把帘子放下,蒲牢叹一口气,又恢复了幽怨的样子。什刹笑她:“嘁,我说蒲四姥,你至于吗你?”
“不,”蒲牢皱眉说,“你不明白。”
“你倒是说说,我不明白你什么了?”
“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明白。”
什刹浑身一哆嗦。
蒲牢强调,“反正你就是不明白。”
阿絮和阿狰坐在轿头,原本该在阿絮手里的红薯到了阿狰手中。
阿狰一口一口咬着热腾腾的红薯,仰头瞄了一眼东边一千米左右的山头,阿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条摆动的冰蓝色长尾,一掠而过。
阿絮往阿狰这边挪了挪,问:“狼?”
阿狰一口咬进红薯里,“水晶头狼,放哨的。”
“它想吃我们?”
阿狰抹掉嘴角的红薯渣,“它吃寒水猿,见人了也吃人,但你放心,它不吃你。”
“它知道斗不过我们吗?”
“知道,不过狼群一拥而上也很难说。”
阿絮不禁蹙眉。
阿狰指了指前方,两旁雪山山脉的间距逐渐拉开,视野越来越开阔,“但是雪麒麟回了麒麟殿,这群畜生暂时不敢开荤。”
“嗯。”阿絮左右望望,觉得这条路跟其他路没什么区别,问,“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走这里,真能快出两天时间?”
阿狰说:“第一届层的空间结构很简单,基本就只有结界或者空间转移的说法,但是越往高的界层走,时与空的构造越复杂,这一点在北冥雪山和北冥神山的连接处就体现出来了。”
“怎么说。”
“打个比方。”阿狰随手在空中点了一下,浮现一朵透明的冰花,“假如说我们现在在这里。”
“嗯。”
阿狰又在冰花的另一边点了一朵,用一条光线把两朵花连起来,指着第二朵说:“这个地方是一个山谷。”
“嗯。”
“我们从山谷过去,到了另一片雪原,这个时候你往哪走?”
“继续往前,随便选个方向。”
“那你来的地方呢?”
阿絮奇怪道:“关来的地方什么事?我已经走过了啊?”
阿狰笑了笑,手指沿着光线回到第一朵冰花,“但是麒麟殿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那个地方刚才明明走过了,倒回去应该是那个山谷。”
“也有可能啊,你走一次,或许是山谷,再走一次,可能就是麒麟殿了。”
“这是为什么?”
阿狰解释道:“空间的承接点不一样,有的承接点只能承载一个空间,但是有的能接受两个,三个,无限个。”她把手合拢,“现在,就像我的手,一个平面上只有一个空位,你走过的地方,就是走过了,”她把手慢慢分开,上下隔开,“而现在,上下分离,这个承接点上有了三个空位,你从一个点穿过,你说,你到了哪一层?”
阿絮倒吸一口凉气,“秘境都是这样?”
“不全是。这个世——”阿狰忽的顿了顿,说,“鹭海最多也就只有三层复合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阿絮将信将疑,按着她的思路推,“照你的意思说,麒麟殿是在一个空间的承接点上,我们要利用这个性质,跨越多个空间的距离,实际只用了两个空间的路程?”
“嗯。想做到这个的关键点就在于,要能准确地找出空间的承接点。”
阿絮问:“要怎么做?”
阿狰问她:“你知道你用雪丝燕为什么飞的这么慢吗?”
“狗屁,这是极限了吧,就是你用也未必能快到哪儿去,难道要不间断地利用瞬移?距离太远的话根本无法支持吧?”
“所以需要用言灵打开‘流体’的门,避开看不见的阻力。”
“什么是流体?”
“一切充盈在空间里的质。好比现在的风,雪,空气,还有灵息,让它们给你开道,你的速度会大大提升。”
阿絮忍不住掐阿狰脖子,“所以你倒是把言灵术拿出来啊,你教我啊,藏着掖着,自己瞎显摆,算什么英雄好汉。”
阿狰一脸无辜,好不委屈,“离清言灵术不在我手上,而且那只是套心法,你的言灵灵脉没有打开,有心法也没用啊。”
阿絮挑起一根眉毛,“你怎么打开言灵灵脉的?”
阿狰理直气壮地摊手,“我不知道啊!”
阿絮瞪她,谁信啊!
阿狰哎一声,“不骗你,天生的,就是会啊,按理说你是我的刻印体,难道不应该天生也会吗?老实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失望的、啊——”
阿絮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拳头,“我对你也很失望!”
阿狰哎哟一声,抱着脸说:“但是你别太沮丧,言灵术光靠打开言灵灵脉是不够的,心法也是必须的,所以先拿到离清言灵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开窍了呢?”
阿絮翻翻白眼,勾勾手,“那你偷偷告诉我,你把离清言灵藏哪了?带我去取吧?”
阿狰理直气壮地摊手,“我不知道啊!”
阿絮一脚踹在她膝盖上。
“噢——”阿狰敏捷地跳到一边,拍着胸脯说,“好险好险。”
“你说不说啊。”
“我不知道。”
阿絮看她认真的模样,问:“真不知道?”
“我什么都给你了,至于藏一份心法么!”
阿絮想着,她说的也算有道理。
阿狰说:“我记得当时我把离清言灵封在了麒麟殿,但是那个阵法是随机打开空间结界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心法到底封入了哪里,不过仔仔跟心法在一起,当年我拜托他看守心法的。”
“仔仔是谁?”
“咦?香香和珍珍没跟你讲过?螃蟹仔仔啊,另外还有龙虾壮壮,水母悠悠。。。。。。”
“行了行了,你这取名的功底,早百年前就被吐槽个遍了。”
“有吗!分明是你们这群人不懂艺术!”
路上阿狰给阿絮指了几处空间的承接点,有高耸的断崖,凹陷的冰斗,陡峭的山脊,甚至还有广袤的雪原。过了好几处,阿狰问阿絮:“有点感觉了吗?如果定不了位,到秘境很吃力。有时候你看见一个人拐个弯就不见了,以为是结界或者瞬移或者隐身,其实他只是进入了同一承接点相连的不同层位。再者,进不去某个层位,你也去不了一些地方。”
阿絮凝神细细感受,回忆刚才经过承接点的感觉,点一点头,“有点感觉。”
“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