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怎么的,黑鬼跟了仵作老千,仵作老千本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死后,黑鬼就接替了他的职位。
曾经的绸缎东家的公子爷变成了仵作验尸官,世事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在洙湖县,刘姓和何姓是最大的姓氏,都是原住民。
刘县令刘沐承也是洙湖县人,只是年纪比黑鬼稍长几岁,幼时两人曾有过几面之缘,中年之后再相遇,倒成了挚友,连带着刘曦也和黑鬼特别亲近。
两个人到达梧桐后巷,从头梳理线索。
梧桐后巷坐落在一条河边,死者家里正紧挨着河道,距离主街道有几十米远,所以不会有商贩在这里摆摊。
大门和窗户都没有破坏的痕迹,屋里的桌椅也没有破坏的痕迹,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死者给凶手开的门。
刘曦一边观察着徐翠家的摆设,一边说道:“鬼叔,我觉得死者家里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死者确是个很爱收拾很整洁的人,这间屋子虽然没有什么装饰品,但这些必备家具都很干净,并且摆放有序。”
“死者身上穿的衣物虽是寻常的麻料,却都有刺绣点缀,比平常人的衣物精细。”黑鬼正盯着地上那滩血,头也不回地说道。
刘曦走到内室打开衣柜,
“确实,连何勇父子的衣物都是这样,布料一般,但针线却很不错,尤其是衣服上绣的图案,让衣服更有质感了。而这衣柜里面一家三口的衣服上都有绣点缀的图案,这些应该都是死者绣上去的,再加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说明死者应该很贤惠很顾家,这应该是很美满的一家人,怎么会碰到这种事情呢。”
说到这里,刘曦不免心情有些沉重,盯着屋内的陈设有些出神,或许幸福与否,不能从这些细节里看出来,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看着刘曦这样,黑鬼走上前说道:“走,我们再去厨房看看。”
厨房在屋子的后院,是用木板在后院搭了个棚子,旁边的一块小空地上,还种着着辣椒,再旁边还有一口水井。
刘曦和黑鬼走进去,厨房很小却也很整洁,看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正准备离开,刘曦地目光却在一个物体上定住了。
那是一个舀水瓢,此时的日头已渐偏西,橘黄色的阳光透过墙的缝隙照在了这个舀水瓢上,那木制的舀水瓢把手的位置似乎有不一样的颜色。刘曦走上前去,很小心的避开那个位置将它拿起来,递给黑鬼,
“鬼叔,你看这上面的是不是血?”
黑鬼凑近闻了一下,确实有很淡的血腥味,但这是厨房,也有可能是鸡鸭的血,于是他接过刘曦手中的舀水瓢,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呃…………”刘曦瞬间凌乱
“确实是人血,舀水瓢把手上有血,说明凶手到过厨房,并且用了这个瓢。而凶手刺了那么多刀,凶手身上手上肯定会沾染血迹。”
“但是我之前进屋的时候特意看过大门和窗户,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看来凶手是来到后院厨房进行过清洗后才离开的。”
黑鬼说完抬头看着刘曦一脸见鬼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
而此时的刘曦,显然还没有从刚刚黑鬼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心想着,自己怎么还是这么不淡定,对于鬼叔这种异于常人的举动,不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不过,他是怎么分辨出这是人血的!他就不担心这血里有什么!
黑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别忘了,我就住在停尸房隔壁,尝过人血不是很正常,不然我怎么能知道这是人血,而不是畜牲的血。”
要不是了解黑鬼,知道这是他的恶趣味,刘曦的胃里绝对翻江倒海了。
尝过人血跟住在停尸房隔壁有个屁关系?你这样说就是想别人那样想,难不成你还真的去尝死尸的血。
刘曦定下心回过神,看了看四周才回道,
“凶手应该很熟悉这里,这个后院外边是一条河,根本没有人家,凶手来这里清洗身上的血迹也不会有人看到,他多半是知道这一点的。”、
“还有另外一点可以证实凶手熟悉这里,走进后院就能看到这有一口井,但是凶手却选择进厨房清洗,按理说凶手杀了人,总会有些紧张的,大白天要清理血迹,如果他不知道那棚子里是厨房,不知道那里有水,那当第一眼看到那口井时,应该直接冲过去打水清理,而不会走进棚里这个厨房清洗了。”
黑鬼给了刘曦一个赞赏的眼神,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分析地这么清楚,确实比她爹刘沐承强。
“凶手必定是熟人,很熟悉这里。精心策划,选择在白天做案不说,连清理现场都这么不急不徐,手段还这么狠辣,道行这么高深,就算猜到他是谁,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怕也是不好对付。”
“再高的道行在您面前也不算什么,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刘曦疑似拍马屁地说道
黑鬼难得地露出个笑容,说道:“这话怎么说?”
“因为您有堪比成魔的道行啊,您都和尸体同吃同住了,凶手要是不招,只要把他带去和尸体住几天就可以了。”刘曦说完特意露出仰慕的目光看着黑鬼。
黑鬼不理会刘曦的调侃,带头走出了徐翠家,刘曦也跟着走了出来,黑鬼上了马之后说道:“走吧,我们去停尸房看看,顺便也看看你的道行。”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刘曦:“好呀,反正尸体这种东西,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鬼叔不怕这些,我也不怕。”
两人回到停尸房重新验过一次尸体,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死者手上确实有因为刺绣而留下的茧子。
第三章 相对无言 初见端倪
待刘曦回到县衙天已经黑了,她急忙回去沐浴更衣,然后火速赶往父母所住院子吃饭。
此时母亲袁氏和哥哥刘彧已经在饭桌边坐着了,刘曦急忙上前见礼。
待刘曦坐下后,袁氏故意将脸色沉了下来,
“一回家就往外跑,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哪个姑娘家的像你这样,一回来就不着家门…………。”
刘彧在一旁打断道:“小曦肯定是去帮父亲查案去了,来,先坐下,喝口茶歇歇。”说着给刘曦倒了杯茶。
“这次的案子比较棘手,爹是不是又不回来吃饭啦。”刘曦顾左右而言他。
“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让你把晚饭送到前面书房去。在外面跑了一天,你也饿了,我去叫他们把菜端上来。”
袁氏说罢起身吩咐去了。
看着袁氏出去,刘曦这才拿起桌上的干柿饼吃起来,跑了一个下午,确实有些饿了。
刘彧看着她道:“饿了是不是?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先别吃太多干果,对胃不好。”
“哥,你一下午都在陪娘聊天吗?”刘曦一边吃东西,一边含糊地说道
“是啊,娘问外祖母家一家的情况。”
“你真厉害,娘这两年越来越喜欢说以前的事了,一件事情重复不停地说,上次爹跟娘吵架,娘来我房里睡,躺下后她嘴就一直没停过,我一句话都没接她也能说的起劲。”
“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简直比我去灵隐寺听经还要难受。后来我实在受不住,悄悄在耳朵里塞了棉花才睡着,也不知道她到底讲了多久。”
说完立即朝门口的方向看去,生怕母亲袁氏听见。
刘彧不禁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宠溺又带着些无奈地摸了摸刘曦的头。
刘曦看着自家哥哥的笑容,摸了摸脸,在心里感慨,风水怎么全偏到哥哥那去了,自己怎么就没生的这么祸国殃民倾国倾城……
一边想着一边又用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干果。
刘彧却先一步将干果盘拿开:“不能再吃了,马上就吃饭了。”
这时,同叔和厨娘正好把饭菜拿进来,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袁氏也回来了,拿出一个食盒先将刘沐承的饭菜分出来装进食盒里,然后三人才开始吃饭。
少顷,刘曦率先放下筷,起身端起已经预先分出来的饭菜,说道:“娘,哥,我先给父亲送饭去了,你们慢慢吃。”
待袁氏点头后,刘曦起身出门。
袁氏看着她走出门去,转过头来一脸担忧地对刘彧说:“彧儿,你说小曦天天跟着你爹鬼混,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以后亲事可怎么办呀?”
刘彧被呛了一下,喝口茶之后才说道:“娘,您别乱用词汇,什么叫跟着爹鬼混啊,有这么说你自己女儿的吗?”
袁氏张口想再说什么,刘彧直接打断
“您放心,曦儿自小聪慧灵俐不说,现在外面女子经商,做掌柜的也不少,我听说京都里还设有女子的官职呢,您不用担心,您不是说自己命好,丈夫儿子女儿都这么能干,您就享享清福就好啦。何况小曦能帮上父亲也是弥补了我的遗憾啊。”
刘曦走进书房,书房里只有刘沐承一人,刘沐承摆手示意刘曦把饭菜放到一边,然后专注力继续在公文上。
刘曦也没说什么,将饭菜放下后,就坐到另外一边自己的书桌上,拿笔写起字来。
待刘沐承忙完后,吃过饭才走过去看刘曦写字,见一张纸上被刘曦写满了关于白天案子的人名,线索。
“这次案件有些棘手,今天我和陈捕头亲审了何勇父子,并且分开来问话,两人说的都对的上,并且两人都说不知道徐翠已有身孕。并且表现的非常惊讶,毫不知情的样子。”
“何勇父子也说,徐翠待人温和,很勤快顾家,还很会刺绣,很少跟人发生口角,因徐翠娘家就在镇上,所以一般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会回娘家那边。另外去邻里排查的情况也差不多,邻居也说不知道有什么仇家,也不知道徐翠已有身孕之事,或许这件事情谁都没有发现,毕竟还不到两个月,不知道很正常。”
刘曦回道:“我今天跟鬼叔去现场看的情况,这些也能对得上,另外还有一些新情况…………”
正巧陈九从外面赶回来,于是刘曦将下午的发现跟二人说了。
说完后又向陈九询问了何勇的情况,以及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
从捕快查坊得知,何勇是在帮一家大力运行做事。
大力运行在徐州各地设有分号,专门帮各地货商运货,和镖局不同,他们只做一些水果蔬菜及日用品的小买卖,都是一些偏重却又不是很值钱的东西。
大力运行请了很多劳力来搬运这些货物,何勇父子便是随车的搬运工,工钱给的是每月40文银钱。
那600文银钱是存了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是这几年家里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邻居都说何勇不赌博,只偶尔喝点小酒,对徐翠也非常在意。
因徐翠长相出众,何勇很少让她出门,连去集市采买生活物品都是何勇亲自去。
所以徐翠在邻居的印象中是个非常安静贤淑的妇人,绣的一手好刺绣。
不过陈九提到一点,案发前一天晚上在邻县小水镇分行歇息,何勇吃错东西拉肚子。第二天早上本是要将货物送到小水镇各处,同行的工人见他这样,就让他在分行休息了。
这期间他说他一直在睡觉,直到晌午过后,队伍要回程,他才起来。
刘沐承见刘曦将何勇的事情问得仔细,
“小曦是怀疑何勇?”
“按照你们说的,何勇声称他对妻子怀孕的事情毫不知情,并且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但他是和死者最亲密的人,且死者这是第二胎,虽然怀孕不到两个月,但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在你们提起后,只表示惊讶,而完全没有提妻子最近时间的异样举动,怀孕初期不是都有反应的,所以这话我觉得有待查证。”
“凶手在死者腹部刺那么狠,说是巧合我不信,我觉得他是知道死者有孕的,冲着那孩子去的。而划花死者的脸,或许意识里是不想看到她的脸或者害怕看到她的脸。既然能知道死者有孕那必是关系很密切。”
“小曦怀疑何勇撒谎,觉得他知道徐翠怀孕了,是把他当嫌疑人了?你觉得一个父亲会杀死自己的小孩?”
显然陈九并没有怀疑何勇有问题。
刘曦眼神清明,
“如果那孩子不是他的呢?又或者他认为孩子不是他的呢?”
“我记得陈叔有提过,当时饭桌上有未吃完的饭菜,还有一壶茶,徐翠如果知道自己有孕应该不会泡茶喝,那茶可不适合有孕的人喝。普通人家喝不起名贵的茶,大多是最普通的绿茶,那茶性凉,孕妇是不能喝的。徐翠桌上未喝完的正是那茶,而桌上只有一个碗一副筷子一个茶杯也证实,当时只有徐翠一人吃饭,茶就是她自己泡的,也许她自己都没发觉已有身孕。”
刘沐承和陈九听到这话,都惊到了,可转念一想却也不是不可能。
何勇儿子才十四,陈九问他的时候他确实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怀有身孕,而知道后表现出来的愤怒也不像是演出来的。
如果徐翠有了身孕根本没必要瞒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这是喜事。
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徐翠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了身孕,要么徐翠不想让丈夫和儿子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那壶茶可以看出应该是前者。
可是凶手却知道,或者说刘曦赌定凶手知道,那三刀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陈九想的心惊肉跳,忙说:“徐翠平常只和自己的娘家来往密切,我去那边查一下可有跟徐翠关系要好的男子,另外从她爹娘口中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说罢就立即行礼告退,带着几个衙役赶往徐翠的娘家了。
刘曦看着陈九匆忙出去,心想着,父亲真是好运气。
陈叔勤快,又办案多年,自有经验;
鬼叔虽性格乖张,却对验尸研究颇深,见解独到,非一般仵作能比;
而王师爷人虽矫情事多,工作却非常细致认真,让大家从不需担心善后的问题。
大家齐心,才有今天的局面,日后如果父亲升迁,定要将这几位左膀右臂都带过去。
“如果是何勇,虽然在小水镇他一个人独处了约三个时辰,这个时间段没有人证,但从小水镇回来杀人再返回去,似乎时间有点不够?小水镇到我们这里要将近两个多时辰呢,来回就更不可能了。”
刘曦突然想到死者家后院那条河,于是径直走到书房立柜上将地图拿出来。
将地图摊开仔细查看后,刘曦指着地图上那条河
“父亲你看,这条河就在死者家后院不远处,而这条河就是从小水镇流到洙湖县的,河面不是很宽,但是如果是一个人撑个小舟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样来回会比走官道快很多。”
刘沐承看着地图说道:“走这条水路确实可以直接到达小水镇,但是这条河的实际情况,到底走不走得通,明早还得派两个衙役去试过才知道。”
刘曦点头,
“不过何勇父子这两天就以案发现场需保护为由,让他们这两天暂住县衙后堂的厢房中,找人看着。”
“这个自然,为父会去安排的,现在案子也算有了方向,你先回去歇息吧,明天一早再看陈九带回来的消息。”
“那爹你也早些休息,女儿告退了。”
第四章 相对无言 原来是心魔
第二天一大早刘曦就起来了,用过早饭径直去了书房。
还未进屋就已听到里面传来陈九和刘沐承交谈的声音,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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