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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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说-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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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海林:“……”
苏慎:“……”
“还有四天就开学了,老师说写不完就在教室外边写完为止。”
宋海林:“……”
苏慎打圆场,问栾景年:“你写完没啊?”
栾景年:“我年前就写完了。”
宋海林:“!”
苏慎笑了两声,“作业也不算多,写完就行写完就行。”
宋海林原先就没以为下个学期还能继续在这儿上学,哪儿还能写作业啊。这一整个寒假,唯一拿笔的那次就是给苏慎写信,而且那该死的邮政平邮到现在一丁点信儿都没有,肉包子打了狗。
栾景年临走,皱了皱眉头,想再说点儿什么,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她这人不大会跟人相处,直说吧,怕别人不愿意听,拐弯儿说吧,她又不会拐。
回家之后愁了一晚上,最后摁开台灯,在小本本上重新开了一个大标题:苏和宋。
“宋海林接近苏慎!”
“他是为了那个吗?和谁一伙?”
“和我一样想自己查?还是,帮他们?”
写完之后,她躺在床上捋思路,一晚上没睡觉。
那边宋海林,也一晚上没睡觉。
补作业。
接下来的四天,他的书桌上铺满了自己的空白卷子和苏慎密密麻麻的“重本入场券儿”,抄的手都酸。苏慎坐在一边捧着本中年乡土怀念看,看得直打哈欠。什么怀念那时的麦田,怀念家门口的土垛,怀念乞巧节,怀念一分钱的冰棍儿,怀念榆钱儿饭。
他看了一眼埋在试卷里半死不活跟着他打哈欠的宋海林,笑了笑,这要是他们这辈儿人到了中年,写的肯定都是,怀念那些年补过的寒暑假作业。
在宋海林的不懈努力和苏慎的勉强帮忙以及正月十五都没顾得上过的忙碌碾压中,他的寒假作业终于在开学之前的那天晚上写完了。
第二天开学,两个人手指上的骨头都嘎嘣儿脆。
其他的老师看作业看得粗,只看对错不爱分析字体,但美人老师不一样,一个人带着几乎全校的班儿忙成这样儿还有闲情逸致对比了宋海林卷子上的字体,笑眯眯地把宋海林请出了教室。
苏慎算从犯,被揪出来给全班儿讲了一整节课的数学题。
宋海林临出去罚站之前还老大不愿意,嘟囔:“你刚说了往后只给我一个人讲题。”
“那我这给别人讲题不也是因为你么。”苏慎悄摸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出了教室。
栾景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苏慎总觉得有点心虚。
下课之后美人老师叫住了苏慎,嘀嘀咕咕在后门口说着数学竞赛的事儿。
宋海林贴着墙竖着耳朵偷听。
胖子突然冒出来拍了他一下,他给吓的喊了一声儿。美人老师回头看了一眼,说:“还好意思叫唤呢宋儿,要不高考的时候带着慎儿一块儿去得了,让他给你考试。”
宋海林缩了缩脖子。
美人老师继续说着这次数学竞赛,什么不如上次的物理竞赛分量高,上次物理竞赛可惜了,物理竞赛加分儿多,物理竞赛是全国的。
绕来绕去数学竞赛没说几句,全在哀叹之前的物理竞赛。
胖子也在一边支棱着耳朵,低声说了一句,“班长物理竞赛还真是可惜了。”
燕儿拍了他一巴掌,拉着他往一边退了好几步,“当着苏慎面儿呢。”
“二十分儿呢。”胖子躲了一下,说。
宋海林看了顾燕儿一眼,问:“怎么回事儿?”
“就,可惜啊,物理竞赛没考。”顾燕儿看着距离差不多了,也小声说,“毕竟二十分儿呢,他要是考肯定能拿奖,甭让他听见,不然肯定不好受。”
“没考?”宋海林瞪了瞪眼。
“啊……”胖子说,“不就是因为你……”
说到这儿,他突然住了嘴,和顾燕儿齐齐看着他,二脸懵逼,“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宋海林差点喊起来。
他揪着胖子,“怎么回事儿!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宋海林逃课了。
美人老师絮絮叨叨嘱咐了苏慎半个多小时,有了上回物理竞赛的经验,更是不敢放松他的思想工作,翻过来倒过去说这次竞赛的重要性,顺便把往年竞赛的情况都顺了一遍,放过他的时候,下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他在英语老师锥子一样的眼神里灰溜溜地从后门进了教室。
进去之后才发现宋海林的位子空着。
一直到下课都没见回来。
苏慎拿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没回应。
他看着窗户外边,总觉得不踏实,偏这个时候英语老师开始检查寒假里的背诵作业,前边叫起来几个同学都没背过,气得老师摔了书,大家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照小蚊子这个用功程度,实际上早背的滚瓜烂熟了,可惜她胆子太小,老师见一个接一个都背不过,脸色沉了沉,叫她起来的时候音量没控制住,吓得她愣是连第一个单词儿都没背出来。
这个时候苏慎也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这里,猝不及防被老师点了名字,脑子里也空白了一下。
大家见苏慎也没背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这可是苏慎诶,连苏慎都没背出来,那肯定就是作业有难度。
这就是所谓,天塌下来个儿高的人顶着。
英语老师的怒气值当时就达到了顶峰,把刚才摔在讲台上的书用了更大的力气摔到了地上,为了显示她的气愤。然后亮着嗓子在班里发起了火,偶尔夹着几句方言偶尔也有土味儿英文。
首当其冲的就是苏慎这个“高个儿”。
苏慎叹了口气。这真不能怪他,他只不过就是愣了一下,老师连个反应的余地都没给,再想起来要背的时候发火就已经开始了。他现在倒是能背出来,可惜没那个胆量打断盛怒状态的老师。
剩下的半节课,就在老师的教训里度过了。从寒假作业说到上回期末考试再说到高考,从英语这一科说到全部的科目又再回到英语,英语老师是个玻璃心,到最后就差声泪俱下控诉这群理科生都不把英语放在眼里了。
天地良心,理科生拉分就在英语上边,谁敢不放在心头尖儿上?
从玻璃心那段儿开始的时候就到放学的点儿了,但老师浑然不觉,还不依不饶拖拉着声情并茂地往下控诉,急得苏慎几秒钟看一下表。
好不容易熬到老师说完惩罚措施,同学们才都疯了似的往外冲。
眨眼间教室就没了人,只剩下了他自己踟蹰着不知道往哪儿走。
不能走的时候心都巴不得飞到外边去,现在能出去了,却突然发现,根本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这时候,他突然被一阵巨大的惶恐砸得不能动弹。
他根本不了解宋海林这个人。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讨厌什么,不知道他的过去,所以现在连他有可能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就敢说喜欢。
苏慎觉得自己的脑袋从过年开始就没利索过。
那么宋海林又喜欢他什么呢?他到底喜欢宋海林什么呢?
想不明白。
真是无理。
他垂着脑袋,往椅背上重重一靠。
几乎是同时。
“哥!”
听见这个声音,苏慎猛的抬了头,宋海林裹着潮潮的凉味儿从后门冲了进来,跑到他面前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哥,我来晚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慎突然鼻子一酸。
宋海林蹿着回来,浑身是汗,没敢靠近苏慎,远远地在自己的位子上缓着气儿。
苏慎往前划了一下,冲宋海林低了一下头。
宋海林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瞪着眼睛使劲看,“怎么了,磕着脑袋了?”
苏慎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抓住了宋海林的手,稍微低了低头,把他的手放在了头顶上。
宋海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带着鼻音虚虚地浮在空气里,他捋着苏慎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来晚了。”
因为迎着风跑了一段儿不算近的路,他说完话之后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太冷了这天儿真是。
苏慎喉咙里发出了狗蛋儿那样的“咕噜”声儿,眯着眼睛抬头说:“原谅你了。”
宋海林乱乱地揉了几下他头顶的头发,把书包放在他膝盖上让他揽着,推着他往外走。
路上苏慎犹豫了一下,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宋海林笑了,“这还有为什么啊?”
“怎么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宋海林问回去,还单手托着脑袋做了个安静聆听的动作。
“我先问你的,”苏慎说,“而且是你先说喜欢我的,得你先说。”
“说一见钟情信么你?”
苏慎摇头。
宋海林突然就想起了转学第一天苏慎在门口儿那声儿轻飘飘的“姓苏”,直扎进了心坎儿里,像初春的最后一块儿冰融进水底,深秋的最后一片枯叶碎进风里。
不是一见钟情,实际上是一听钟情。
“信吧。”宋海林说。
他突然往前探着身子低下头,倒着脑袋和苏慎脸对了脸。
苏慎吓了一跳,边骂着他边伸手支着他的下巴把他往回推,袖子缩了一下,正好露出了一截手腕。
宋海林愣了一下,突然笑眯眯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提溜着笑,“喂,你还戴着这个玩意儿啊?”
苏慎抬头一看,宋海林说的是他系上的那个褐色的小绳子。
蝴蝶结还是原先那样儿,丑得没特色。
苏慎的耳朵尖儿不动声色地红了一下。
他用了用劲儿,把手给挣了下来,端着音调面无表情地说:“给忘了。”
“戴着呗。”宋海林说着又把那个丑蝴蝶结给紧了紧,“要不直接系个死扣儿得了。”
苏慎立马抽了手,“戴着这东西权当考神保佑你到高考,过了就摘,做梦呢你还想系死扣儿!”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到了家,他还是偷偷又紧了紧蝴蝶结。
打结的那个地方给勒得细伶伶的,看着怪可怜。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结实的蝴蝶结了吧。
苏慎在家喝了杯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儿,最后把书包里的作业都摊在桌子上,没往上凑,连内容都没瞥一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裹了围巾帽子出了门。
他想知道宋海林逃课去干了什么。
现在正好能出去证实一下。
宋海林早晨去学校的时候穿了外套,他记得是一件浅色的,但他急急忙忙跑回学校的时候,没有外套。
他穿着白色的毛衣,红色的围巾,围巾挺宽,层层叠叠地遮在脖子上,耷拉下来的边儿连胸前一并挡了。
跑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儿。
他抽烟,偶尔。宋海林不抽。
他没问宋海林去了哪里,但是琢磨了一道儿。其实没琢磨出个什么,大体有那么个猜测,但总觉得没由头。
乔斌近来和他们没什么接触,而且他们俩这事儿大致也调停了,宋海林没理由这个时候又重新和他杠上。
苏慎想不通,但还是绕去了乔斌那帮子人常聚着的那条小胡同。这帮人成天闲着没事儿干就爱在周边瞎晃荡,就算和他们没关系,多少也能打听打听。
还没拐弯的时候,墙角捡垃圾的大三傻儿乐呵呵呜啦乱叫着冲他打了个招呼,苏慎扭头冲他笑了一下,正要回一句,看见他的时候一下子呆住了。大三傻儿蹲在墙角边上,身上披了一件儿大衣,袖子裂了条口子,衣服颜色浅,上边斑斑驳驳全是些土印子。
大三傻儿穿着这样的衣服本身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件衣服,分明是宋海林的。
苏慎往那边靠了几步,问:“哥,这衣服哪儿来的?”
大三傻儿嘴里呜啦呜啦说不清楚,手舞足蹈地还揪着衣服领子给苏慎看。
苏慎叹口气,指了指衣服,问:“哪来的?”
大三傻儿往前边的胡同口指了指,然后又自顾自乐呵了起来。
问他也问不出什么。
苏慎朝那个胡同口看了一眼,大衣,应该是宋海林随手扔了,被大三傻儿顺手捡回来的。看衣服那个破烂样儿,至少是打了一架。
他拧着眉头快划了几步,进了乔斌的大本营。
人不多。
有两个叫不上名字的熟脸正靠在墙角上抽烟,烟味儿浓的使不得从这儿过一回就满身散不了的味儿。苏慎憋了憋气,二手烟的确不怎么好闻。。
正对着胡同口的小黄毛看见他之后,立马抬腿拨愣了一下背对着的那个,那人回头一看,手一抖,扔了烟,吓了一跳似的顺口小声秃噜,“操|他妈的还来?”
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苏慎听见似的。
那个原先正对着的人看起来胆子大点,敞开了架势耍狠,“干嘛!指挥那个新来的小跟班儿没打够自己又来了啊!这可是我们的地盘儿,甭当我们好欺负!”
可惜胆儿好像没充够,也就才开始声音大点,往后也是越来越小。
苏慎脸上还是原先冷冷淡淡的笑模样,慢慢冲着他们划了过去。
轮子碾在地上的碎石块儿上,在安安静静有回音的胡同里,越迫近越有些吓人。
那个胆子大的下意识退了一步,随后又喊,“操!你他妈找不痛快啊,找事儿啊!上回说以后服我们老大的不是你啊!你个疯子!”
苏慎叹了口气。
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怕他。他也没拿着刀,脸上表情也不吓人,也不逞凶斗狠,这些人大部分也是没真见过他打架的,光听着原先那些不算好听的名声,竟然能给吓成这样儿,也挺难得。
“我就是想来问个事儿。”
他特意放缓了声音,但这非但没起到安抚作用,对面的筷子腿小混混心里更打鼓了,越是觉得苏慎这人的确不简单,是个不声不响的真疯子。
“我就是来问问刚才怎么回事儿。”苏慎重复。
“问什么你,我们老大现在还搁卫生院躺着呢!你还来看看胜利成果啊。”那个胆子小的突然摔了刚拿出来点上的新烟,大声喊,到最后还小声嘟囔了一句,“疯子非来我们黑道掺和屁啊。”
苏慎心里好笑,还黑道呢。
这些人怕他,大概也就是这样,差距,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和他们不一个量级,他们平时混着玩玩欺负欺负人和苏慎这种动不动就动刀见血的,按理说不应该同台竞技,给面子点是疯子和混子的区别,说白了就是世界锦标赛重量级和小区儿童联谊赛的区别。
他忍着没笑出来。
既然是在卫生院没往县医院送,就证明伤得不重,他稍微松了口气,问:“骨头没事儿吧?”
那两个人都不说话,摸索了几下,像是打算往外拿电话。
苏慎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拿出来弹|簧刀,猛的划了一下轮子,把那个胆小的摁在了墙边上,刀子贴着他的腰。他比划了两下,攥着刀子快速破了空气往下一扎,那个胆小的还没反应过来,傻在了原地。
刀子堪堪收住,定在了空中。
苏慎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腰,慢吞吞地说:“老实点儿吧,我真就是问问什么事儿,跟我说了,我就走。”
“说说说。”那个胆子大的撂挑子似的,“本来好好的,不就那姓宋的今天突然发疯冲过来逮着我们老大就打么,连话都不让说一句,就打,当时我们人也不多,打他他也不挡,就一个劲儿盯我们老大用拳头楔,拉拉不开,打打不服的。”
苏慎心里笑,就这么着,宋海林不挡还活蹦乱跳呢,脸也没见伤。
“他就光对着老大说,‘一分儿十拳,二十分儿还不起’什么的,打够了才松手。”那胆子小的也说,“是他挑事儿,我们老大压根儿也没找他事儿……”
他后来再说什么,苏慎也没听。听到二十分那个地方他就愣了。这事儿他都快忘了。
这样的话,那他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临走的时候,他往那个胆大的手里塞了点钱,那两个人都跟见了大街上有三条腿的蛤|蟆直立着走似的,甚至有点害怕的不敢接。
苏慎看了看自己,刀子还没收回去。
他摁着边上的小暗扣,把刀子折了回去。
“赔你们老大的医药费,顺道儿帮我道个歉,让他别放在心上,有空提溜水果看他去。”
不过,这事儿不放在心上,估计不可能。往后该闹腾了。
少不得乔斌得从外边找人出这口气。
苏慎本来是打算去宋海林家跟他谈谈这事儿,一是小心着乔斌,二是让他别因为这个有什么心理负担。
当时不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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