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我刚才那句是回你之前‘咬我’那句,要是严肃认真我不就亏了么。”
“那你还差我一回呢。”宋海林不依不饶。
苏慎正了正身子,一只手搭上宋海林的肩膀,说:“大黑同学,我挺喜欢你的。”
宋海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竟然老脸一红。得亏是晚上。
苏慎说:“你脸红了。”
“我操!”宋海林往后蹦了一下,“你怎么看见的!猫啊你。”
“猜的。”苏慎眯着眼睛笑。
他耸着肩膀越笑声音越大,干脆在草地上打起了滚儿,“哈哈哈你脸红了,脸红哈哈哈。”
宋海林斜眼看他,“真应该让你的铁粉儿高小荻来看看她敬爱的班长大人满地打滚儿的样儿。”
苏慎又笑了一会儿,然后张着手臂平躺在地上得意,“你吃醋了。”
“没有。”
“你肯定吃醋了。”
“没有。”
“你承认,我以后就不给她讲题了。”
“那你别讲了,往后就给我一人儿讲吧。”宋海林看了看反着月光的冰面,“说话算话。”
“不。”苏慎说。
这个字儿刚冲出来,宋海林突然把手臂撑在了他的耳朵边,随后就俯在了他面前。
呼吸一滞。
宋海林盯着看了他一会儿,在这期间,苏慎慢吞吞地眨了两次眼。
他往下凑了凑。
苏慎偷偷扬了扬嘴角。
然后……
“砰!”
惊天的响声响在了耳朵边。苏慎的第一反应是,怕不是从前抗战时候埋的地|雷被他们给压中了,太背了也。
宋海林听见这个响声儿之后,下意识松手扑了过去,用手把苏慎的脑袋给护在了怀里。
苏慎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儿。
一声响过后,隔了一会儿,又响了一声儿。
宋海林反应过来之后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松开苏慎翻了个身,也躺在了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气笑了。
是刚才死活没动静儿的哑炮。
祸害遗千年啊。
那边的炮又响了一声儿。
这时候苏慎也反应过来了,跟着笑了起来,笑得中气十足。和宋海林待在一起根本不似莫名其妙会开心,而是他这个人自带出状况属性,干点什么都能出乐子。
“半夜,开业了。”苏慎边笑边磕磕绊绊地说。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这生日过的,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
“你笑吧,一会儿又打嗝。”
“打,打嗝我也乐意。”苏慎在地上滚了一会儿,坐起来继续笑。
那边回魂的哑炮矍铄地一下下响着。
“你这买的多少响的啊,还没完呢?”苏慎捂了捂耳朵。
“21响,最高标准,”宋海林说:“给你按领导人的排场过生日。”
苏慎还捂着耳朵,“你是想按聋子的排场给我过生日。”
“一会儿村里该有人拿着铁锹出来揍我了。”宋海林嘿嘿笑了一声,声音有一半都埋在了蹦跶的炮声里。
“到时候我就跑。”
“有没有人性了你,我这是为了给你过生日!”
“没有。”
“再问一遍,有没有人性!”礼炮像是要给宋海林壮声势似的,跟在他后边响了一声儿。
“有。”苏慎快速回答。
他张开胳膊,说:“到时候我就这么着挡在你前边,喊,我后边这人是祖国的花朵,你们不能把叶子给打掉,我是他男朋友,要打就打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最后一响炮声刚落下来,突然就陷入了安静。
“男朋友”三个字儿不带一点儿杂音地直冲进了宋海林的耳朵里,他懵了一下。
苏慎还保持着那个张着手臂的姿势。
宋海林也张开手臂,凑过去抱住了他。
“生日快乐。”
他顺势在苏慎的脑门儿上轻轻吻了一下。
苏慎的手臂在空中愣着懵了一下,随后收回来也回抱住了宋海林。
他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说:“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猜我会不会又猝不及防结局啊?/闭嘴
不会!
说实话,这次节奏慢了,这才一半儿没有呢。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天亮的很早,但宋海林不大愿意起床,迷迷糊糊听见奶奶在院子里喊了他一声儿,他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里,继续睡。
正做着梦呢。
梦见自杀的烟花,哑炮的复活,还有,肯定是在梦里才会有的,抱了他一下说挺喜欢他的苏慎。
巴不得这梦再长一点。
不知道再过了多久,宋奶奶又喊了他一嗓子,他装没听见。但宋奶奶那一嗓子喊完,过后的话没来得及收住声音,照样还是用愣高的声音不知道跟谁在扯着闲,“昨天晚上那声儿,我还以为是鬼子进村儿哩!”
“屁!鬼子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宋爷爷也跟着喊。
宋海林一个激灵,掀被子坐了起来。
鬼子进村儿了!
哦,不,不是,昨天晚上真有炮声儿?不是做梦?
他搓了搓脸,胳膊被凉气儿一撞才回过神来。心情,很复杂。开心又带着那么点儿尴尬,还带着满脑子疑问,又害怕又打心眼儿里高兴。当然,这种打心眼儿里的高兴是最多的,占据着主导主体核心重点首要地位,轻易不可撼动。
“估计是谁家开业的哑炮昨天晚上回过神儿来了。”
正愣着神儿,外边又传来了一段儿清凌凌的声音,在明明就四处裹着碎冰的冬日早晨莫名的不突兀,这么凉苦的声音,却奇迹般的暖和得发腻。
苏慎!
宋海林抓起一边的衬衫就往身上套。
想了想,又重新囫囵扒了下来,跳下床在衣柜里翻了件儿白毛衣,穿上之后,觉得显得很肿,又扒下来拿了件线衣,看了看前边的图案,怪傻的,连穿都没穿就扔回了衣柜。又找了一个灰色的高领毛衣比划了一下,正要放回去找别的,他奶奶又在外边喊了他一声儿。
“诶——”他答应着,急天忙慌把灰色的高领毛衣套上,边跳着边穿裤子袜子鞋子,捞了一件儿外套,单脚跳着边提鞋边到了门口。
门一开,嚯的铺面来了一阵冷气儿,宋海林赶紧披上了外套。
大门口儿,苏慎正坐在轮椅上,和宋爷爷面对面,讨论着大半夜的炮声儿。
今天降温,比平时冷了不少。苏慎裹得严严实实的,穿了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塌塌地盖了半截儿腿,脖子上的红围巾绕了好几圈儿,头上带着一个深蓝色的毛线小帽儿,绒球是杂色,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手上还盖着一块儿红色的毛线手焐子,在一片白的羽绒服上突兀着。
这配色,让从小被他那个讲究妈多少耳濡目染到一点儿的宋海林很难受。
恨不得把那个煞风景的帽子给揪下来。
“这也不是过年,大半夜的不能是谁家孩子在外边玩儿炮仗吧?”宋爷爷嘟囔。
“指不定是人家开业剩下的炮,让咱村头那个大三傻儿给捡着了。”苏慎晃荡着头顶上的杂色毛线球说。
“诶不是,你们这说的,就不兴是谁家过生日什么的啊!”宋海林出了声儿,边用手指梳着头发边往院儿门口走。
门口聚堆儿聊天儿的三个人齐齐回头瞥了他一眼,六眼饱含嫌弃。
“谁家用礼炮过生日,又不傻。”宋奶奶说。
几乎是同时,宋爷爷也说:“谁家大半夜放炮过生日,又不傻。”
宋海林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苏慎也朝他挥挥手,跟着补,“又不傻。”
宋海林快步过去推着苏慎转了个圈儿,让他朝外冲着大门口,一副赶人出去的样儿,低声说:“快赶紧闭嘴吧你。”
苏慎笑眯眯的,扭头朝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那我和大黑出去玩儿去了。”
宋爷爷摸了摸自己的脸,“爷爷黑?不黑啊,白着呢。”
“说这话自己不臊得慌,你瞅瞅你跟个老树皮似的还白呢。”宋奶奶贴在他耳朵边儿上吼。
“半斤八两你一绿豆还嫌王八眼小。”
“老不死的,骂谁王八呐!”
“……骂的是我自个儿。”
宋海林推着苏慎走远了,还能听见爷爷奶奶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
这么一直到老不容易啊,苏慎勾了勾嘴角。
“诶。”快拐弯儿往大道上走的时候,苏慎叫了宋海林一声儿。
“怎么了?”宋海林问。
“你先停下,过来。”
苏慎朝他招招手,“蹲下。”
“干嘛?”他乖乖绕到了苏慎面前,蹲下来看着他。
“这么听话啊?”苏慎呲着牙笑。
宋海林作势要站起来,苏慎赶紧摁住了他的肩膀,顺手把一直在手上盖着的手焐子抬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这才发现,那是一条毛线围巾。
围巾一直被苏慎绕手缠着,所以带着温度,挨上脖子的时候,触感温温的,上边的小细绒毛软软地扎在皮肤上,隐约有一股子甜味儿。
苏慎给他绕了两圈儿,最后打了一个结儿,拍拍手,说:“好了。”
宋海林低头看了一眼,“你这是在绑我吗还打个结。”
“拴你。”苏慎拎起了围巾耷拉着的边儿。
“拴吧拴吧,就算不拴我也不舍得跑。”宋海林揪着围巾晃了两下,“诶,送我了啊?”
“借你的。”苏慎说。
宋海林撇撇嘴,“定情信物啊?”
“这话没法儿接。”苏慎说。
宋海林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凑近了苏慎,把苏慎吓得猛的往后一倚,“这是你织的?”
眼睛里面有挑逗糖味儿的小星星。
苏慎被晃了一下眼,没说话。
“你织的啊?”宋海林笑得脸颊轻轻鼓了出来。
“我织的我织的,”苏慎往外推了他一下,“去去去,回你工作岗位去。”
“诶哥。”宋海林喊了苏慎一声,苏慎一愣,抬头应了一下。
宋海林拽着他一直推着他保持距离的手往后一拉,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凑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喂,谢谢你啊。”
苏慎僵了一下,手里还拽着那一小截儿围巾,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扭头亲他一下。这个想法甫一冒头,他就蹭一下脸红了。脸红什么,又不犯法,男未娶男未娶的,再说这是他男朋友!
这么想了想,他快速偏了一下头。
谁知道,宋海林正巧这时候直起了腰,看到苏慎这个动作之后,顺着他偏头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什么了?”
苏慎:“……”
“怎么了你?不就抱一下么怎么脸红了。”宋海林说。
“快别说话了你,听了烦!”苏慎耷拉着脸,拎着围巾往后一扯。
宋海林绕到后边推着他继续往前走,苏慎还是扯着围巾不撒手,走了一会儿,宋海林突然问:“你这围巾是不是早就打算送我了?”
“没。”苏慎说。
“不信,你又不可能是昨天晚上一晚上给织好的。”
“闭嘴。”
“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思了……”
“做梦呢。”
“一直憋着等着我先说。”
“死远点儿。”
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在大道上到处绕,来这儿一个学期了,宋海林还是头一回顺着清水乡不往学校通的那条道儿溜达。拐进这个胡同有一家子没人要的院子,门少了半截,院子里的草能没人,拐进那个胡同能看见正中间杵着一棵百年老树,挤得胡同里没法儿过人,但是没人舍得砍。
宋海林远远的看见老树就想往胡同里挤。
树枝子上挂了不少红色的带子,有几处还乱挂了些玉葫芦长命锁,甚至还有些塑料制的工作证,飘来飘去,看着还算挺繁盛。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慎,苏慎指着树说:“万能树,据说来这儿求什么的都有,村儿里人自己求着玩玩儿。”
宋海林“嘿”一下弹了弹褪了色的工作证,“这里完全可以发展成个景点啊,你们这儿就成旅游胜地了,就叫……胡同老神树。”
“得了吧还发展,县里连个塑胶跑道拖好几年都不修,别的还指望什么。”苏慎说。
“这树不一样儿,咱中华民族传统,不就信鬼神么。”宋海林跳起来够了够树枝子。
“诶,这些红布条都自家带来的啊?以后这里要是发展了,摆个摊儿专卖红布条也能赚一笔。”他没够着最好看的那个枝子,悻悻地跺了跺脚,问苏慎。
“你想要啊?”
宋海林刚想摇头说不想,苏慎就摘了轮椅上缠的红领巾递给他,“给,送你个愿望。”
“哎呦,少先队员啊?”
“先前儿没告诉你吧,我去年还上六年级呢,刚跳级给安排到高中了。”
宋海林笑眯眯地把红领巾接过去,“那不成了,你一小学生儿童,咱俩这算早恋。”
“高中也是早恋。”苏慎说。
说完之后就闭了嘴。
宋海林使劲瞅着他抿嘴笑,咂摸咂摸,还挺甜的。早恋。
谈恋爱。
他在和苏慎谈恋爱。现在。
想想还怪不习惯的。竟然这就是谈恋爱。
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除了闻着空气有点儿甜。齁甜。齁嗓子,齁鼻子,但还是忍不住不闻,闻了还想再闻,不闻不舒坦。跟吸|毒似的,上瘾。
妙不可言啊神奇。
他选了个高枝子,惦着脚把红领巾系了上去,然后松手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嘟囔了一分多钟。
“早恋也挺好的,”苏慎突然说,“过去明年,往后一辈子想早恋都没得机会了,多可惜。”
“早恋的末班车呗,我们。”宋海林笑。
苏慎也跟着笑。
两个人走出去了两条街,宋海林突然想起来,问,“你说那树管不管高考啊?”
“我管。”苏慎说。
“啊?”宋海林没反应过来。
“那树不如我灵,”苏慎一本正经地说,“高考这事儿。”
“你……”宋海林没接着往下说。他在口袋里摸了摸,什么东西都没摸着,然后停下来脱了外套,把里边那条挂衣服用的小绳给扽了下来。
苏慎见他停下来,扭头往后看了看。
宋海林捞过他的手腕,把那条小绳儿绕了一圈儿,系了了一个难看的蝴蝶结,然后双手合十,说:“考神啊考神,保佑我高考有个好成绩,最好能和我男朋友考上同一个学校,最差也得是同一个城市。”
苏慎的手腕挺细,白白的凸着一小块儿骨头,衬着浅棕色的小细丝绸绳儿,清清凌凌的像是雕出来的,显得更精致了。就是那个丑蝴蝶结有点不和谐。
他盯着手腕上的丑蝴蝶结看了很久,然后呲着牙笑得脸上全是皱起来的纹路,“考神听见了,愿望能实现。”
他说。
屋檐上有没来得及化的薄雪,这时候突然来了一阵风,卷起一片儿,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明明是那么小那么单薄的小玩意儿,竟然有力压万钧之势的,惊到了一坐一站的两个人。那片小雪花儿经过阳光的时候,挡了一下苏慎的脸,小米粒儿那么大的阴影一闪而过,不甚分明,甚至还不如嘴边的梨涡来的深。
宋海林突然凑了过去,嘴唇轻轻印在了他的嘴角。
浅触即分。
那片小雪花儿受了惊似的,捂着嘴倒吸一口气,急速坠了下去。
苏慎眨了眨眼睛。
在宋海林离开之前,快速偏了一下脑袋,嘴唇贴合在一起,凉凉的。
苏慎忍不住悄悄抬了抬嘴角,带得嘴唇一动,上边的小皮儿磨过去,有些痒。
风都慢了。
甜甜的卷着空气,小声儿贴着耳朵虚着声音传来传去,“嘘,嘘,不要出声,别打扰了他们。”
偏有人沉不住气,明明捂着嘴,也还是忍不住惊呼出了声儿。
刚才都屏住了气儿的风雪都重新动了起来,扭头往那边看,宋海林和苏慎也停下来,下意识转了头看过去。
迎面停下了脚步的那个人,穿着粉色带白花边的羽绒服,毛绒绒的手套正捂着嘴。
栾景年。
宋海林和苏慎对看了一眼。
怎么办?灭口吗?宋海林的眼睛说。
随便你啊,我无所谓。苏慎的眼睛说。
我也无所谓。宋海林的眼睛说。
那就绕她一命。苏慎的眼睛说。
在这两个人眼神案暗自交流的时候,栾景年走近了。
没看出来表情有什么变化,还是死鱼眼,厌世脸,实在不像是刚刚目睹了准高三的同班同学早恋还倒吸一口气惊呼了一声被抓到险些灭口的样子。
栾景年走到他们跟前儿停了一下,用她那一贯尴尬而且不怎么礼貌的态度打了声友好的招呼——“寒假作业写完没啊?”
宋海林:“……”
苏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