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晟风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只小瓷瓶,他低头撕开萧菁已经破烂的衣服,动作轻盈。
血水在伤口中渗漏,几乎每动一下,萧菁的身体都会忍不住疼痛的痉挛一下。
沈晟风低头在他耳侧,小声道:“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没有回应,沈晟风小心翼翼的扯开了他的外套,看着T恤已经和伤口黏在了一起,眉头紧蹙。
他停了停动作,伤势太重,几乎整个后背都不忍目睹。
“队长,我好痛,队长。”萧菁再次低喃着,手指不自然的弯曲,可想而知她正面临着什么样的疼痛,犹如灭顶之灾。
沈晟风脱下自己的衣服递到他的嘴边,再道:“咬着。”
萧菁却是没有动作。
沈晟风也觉得自己脑袋有些迟钝了,竟然想着昏迷中的人听从自己的指令,他放下衣服,一点一点的开始清除他背后的伤口。
当撕下第一块破碎的衣角时。
“嗯。”萧菁的手颤抖了一下,她能感觉到自己皮开肉绽的疼痛,她紧紧的皱着眉头,情不自禁的再喊了一声,“痛。”
沈晟风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自己的手。
他愣了愣,如果是以往,他在治疗士兵的时候,没有人敢唤一声痛。
不对,他好像并没有亲自治疗过任何士兵,包括慕夕迟、裴祎他们。
他可是队长,一呼百应的将军,什么时候会这么照顾一个小士兵了?
他不由得蹙了蹙眉,自己似乎真的过重的关心这个萧菁了。
“队长,好痛。”萧菁再一次低喃着。
沈晟风压低着声音,轻声道:“马上就好了,忍着点。”
他下意识的放轻着动作,只是当拨开了一层T恤之后,他的手蓦然一停,他的伤口上竟然还粘着一层东西?
沈晟风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揣摩了一下那些紧紧缠在他身体上的玩意儿,眉头难以控制的紧紧皱在一起。
如果要撕开这些东西,肯定会造成他的第二次伤害,可是如果不撕开,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这个小士兵肯定会熬不过今晚。
权衡利弊之后,沈晟风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忍俊不禁自己竟然会把这家伙给的巧克力随身带着。
萧菁感觉到有人在扳她的嘴,本能的张了张,有些甜,有些苦的东西充斥在嘴中,她回味的舔了舔舌头。
“忍着点。”话音未落,沈晟风用力一扯。
“啊。”萧菁蓦地睁大双眼,在剧烈的疼痛下,她几乎能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仿佛出了窍,她好像在这一刻成了一具空壳,除了痛,五官失灵,听不到,看不到,尝不到。
随后,她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因为剧痛牙齿轻颤着,瞳孔开始涣散,视线开始模糊,连呼吸都开始拮据,最后,彻底失去意识。
沈晟风急忙将止血药洒在他的背上,不得不承认萧誉给的药疗效奇好,几乎是覆盖上伤口的一瞬间,血水便已经凝固。
本是一气呵成的动作,竟是出乎意料的让他觉得自己耗尽了力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然是一头的汗水。
他坐在一旁喘了喘气,撕了一块衣服后跑到小溪边打湿一点水。
沈晟风轻轻的拍了拍萧菁的脸,确信他完全昏过去之后,用着衣角轻轻的替他润了润嘴巴。
周围很安静,恍若并没有受到战火的侵袭。
阳光从树缝中洒下点点星斑,沈晟风将趴在地上的小身板扶了起来,准备开始处理他肩膀上的枪伤。
伤口应该是贯穿性的,伤势很重,几乎只要是一动作就会有血水涌出。
沈晟风动作很小心,避免加重这个小士兵的伤势,他谨慎的脱下他的衣服。
林子里有鸟儿扑腾着翅膀,有落叶打着旋儿的坠落,有蛇虫移动的稀疏响声,有溪水涓涓流过的微不可察的轻咛动静。
沈晟风的手骤然一停,他的视线直勾勾、明晃晃、毫不避讳的落在萧菁的心口位置。
他不确定的再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健硕的肌肉,再看了看他的心口,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碰了碰,最后慌不择路般扭开头,因为太过慌张,前所未有的慌张,他的动作太过僵硬,咔嚓一声,差点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一脸懵!
“咚。”鸟儿飞的太欢愉,一个没有稳住,直接撞在了树干上。
沈晟风晃了晃头,回过神,东张西望的游离着眼神,随后凭着感觉将药粉全部抖在萧菁的身上。
上完了药,他将她放回地上,瞧着她已经被撕毁的衣服,皱着眉把自己的衣服搭在她的肩膀上。
周围依旧安静如初,好像并没有因为突然多了他们两人而破坏这份安宁。
沈晟风坐在地上,目光凝重的看着这张面无血色的脸。
初次见面,她很干净,一张小白脸与军营里其余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是她为什么要装作男人,军营这种地方,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纰漏,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萧家的四公子。
萧家这样的高门大院,怎么可能会允许出现这种错误?
“咔嚓。”树枝在他的手里断裂。
沈晟风站起来,直接走进湖里。
本是安静的水面开始沸腾,一股一股的水泡打破了水面的平衡,他埋头进水中,闭气不出。
我的权威受到了侮辱,我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我的性别受到了了侮辱!
她竟然是女人,竟然是女人!
夜幕开始降临,有轻微的寒风簌簌的浮动过树梢,鸟儿依旧欢快的扑腾着翅膀,落叶打着旋儿的飘落,有流水声轻咛的流淌着。
趴在地上昏睡的人渐渐的睁开双眼,她的手轻轻的弯曲。
萧菁有些发懵,眼前的环境太过安静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死了。
她僵硬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后背上突然间爆发一阵阵剧痛,她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安静的地方,难道自己是顺利回国了吗?
她慌乱中四处巡视一番,好像整个林子除了她并没有生物。
等等,她定睛一看,前方不远处溪水池,好像在冒泡,水流沸腾,热气氤氲,水下还飘着一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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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准备分章的,可是我觉得这种激动时刻还是万更好了,今天这一章是大章,没有分章的哦,所以你们别说我没有两更哈。
最后这么激动的时刻是不是该砸两张票票庆祝一下下呢。
明天继续,看我家三爷一脸懵逼好精彩啊。
第125章 要不我给你笑一个(一更)
等等,不对!
萧菁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凉,就好像是没有穿衣服的那种透心凉。
她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夜风吹,树梢颤,小鸟儿扑腾扑腾着小翅膀。
呵呵,她的衣服呢?她的白条子呢?她完美的伪装呢?
溪水里还在沸腾,一颗一颗水泡冒的好不欢愉。
萧菁吞了吞口水,暗戳戳的埋着头,将自己本就是像小花猫一样的脸深深的埋进泥土里,好想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死了算了。
她一眼就猜出了溪水里飘着的人是谁,能造成这种效果的,除了自家那个牛逼哄哄、狂拽酷霸的队长大人,她想象不出还有谁能这么吊炸天啊。
可是怎么办啊?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身体特殊了?他是不是晓得自己隐藏的秘密了?
“呼呼呼。”溪水里,沈晟风气喘吁吁的爬出来,他背朝着地上的萧菁,仰头望了望夕阳西下时那漫天璀璨的红霜。
萧菁听见声音,更不敢有轻易的动作,就这么僵硬的装死躺着。
沈晟风从溪水里走出来,身体上的水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被蒸发干净,除了发梢上还在滴水外,他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好像并没有沾上任何水分似的。
“我知道你醒了。”清冷的声音没有携带任何温度,冰冷的让人听而生畏。
萧菁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她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咧开嘴,笑的一脸的人畜无害。
沈晟风坐在距离她三米的位置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恢复了平静的溪水,声音不温不火,好似平常,他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咳咳。”萧菁喉咙一阵阵发痒,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回复。
“是你萧家故意设的局,还是你自作聪明伪装的局?嗯?”
“没有。”萧菁焦急的想要坐起来,却只是刚刚动作了一下,扯动背后的伤口,疼得她忙不迭的停止动作,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心虚,“是我自己做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晟风再一次重复问道。
萧菁尴尬的扭头看向另一侧,她本是有三寸不烂之舌,可是面对这种情况,她竟是语塞到无话可说。
“回去之后准备好行李。”沈晟风起身。
“队长。”闻言,萧菁没有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一个鲤鱼打挺就爬了起来,只是她的嘴里还没有来得及蹦出一个字,身上搭着的衣服就这么顺着她的手臂滑落在了地上。
沈晟风面无表情的瞪着她。
萧菁眨了眨眼,双手下意识的去捞衣服,结果衣服没有捞到,伤口倒是全部崩开,血水侵染而下,湿了一地的泥土。
沈晟风没有吭声,疾步上前,捡起地上的衣服遮住她的身体。
萧菁拽着他的手臂,明明疼的浑身都在不自然的痉挛,而她却是倔强的站直身体,她声音嘶哑:“队长。”
“你已经失去了资格。”沈晟风想要扯开她的接触。
“我知道我这个做法是违背了军规,可是我逼不得已的,如果我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二十几年来顶着一个男孩子的身份活着?”
“这不是你欺骗所有人的借口。”
“是,我是欺骗了所有人,我知道自己犯了罪,所以我很努力的赎罪,我用着自己的努力报效国家,报效民族,我用骨血沙场砺兵,我有罪,可是我罪不至死啊,您不能因为我的一个小小的错误,就否定了我的全部,我是女人又如何?我一样可以上阵杀敌,一样可以为国为民,我虽然错,可是我也没有错。”
“你是女人!”
“女人又怎样?女人就不能当兵,女人就不能进入特战队!”萧菁反问。
沈晟风沉默,特战队的规矩似乎并没有特别规定不允许女兵加入,可是也没有先例让女兵加入,但加入就加入,她竟然欺瞒上下用男性身份加入,这就是她不容赦的大罪。
“队长。”萧菁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裤脚,“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因为我的瞒不上报,可是我真的有苦衷的。”
“我不管你是什么苦衷,在我的特战队里没有例外。”
“队长。”萧菁咬紧牙关,面色一阵一阵青白交替,她颤抖的说着:“在萧家,我的母亲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跟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对不起给了我这么不能见人的身份,但是我知晓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无能为力。”
“这不是你欺瞒上下的借口。”
“是,可是您不懂得我们的绝望。”
“绝望?我能看出萧家对你挺好的,萧誉可从来不会贸贸然的跑去别的营区串门,可为了你三番四次的不顾身份偷偷潜来,更别说萧宏与萧铮。”
“……”幻觉,那都是你的幻觉,他们就是为了刷存在感,是的,刷存在感。
萧菁自己都失去了底气,这段时间,大哥二哥三哥的出现的确是有些怪异,就像是在关心她,可是又像是在欺负她,她觉得自己绕进了一个死胡同,走不出来了。
沈晟风看着她,目光如炬,“你不适合再继续留在特战队了。”
“怎么就不适合了?”萧菁说的有些激动,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去。
沈晟风眼疾手快的抓住她下坠的身体,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后背上那破开的道道口子,软下语气,“特战队都是糙汉子,不适合你。”
萧菁脑袋一阵阵发晕,她却是执着的抓住他的手臂,声音虚弱,“队长,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为什么这么执着,就因为特战队能让你看到荣耀?”
“是,它让我有了骄傲,让我可以昂首挺胸的面对萧家。”萧菁眼眶泛红,一眨眼一滴泪滑落,她低下头,身体很痛,可是却不能就这么晕过去。
“特战队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垫脚石。”沈晟风将她放回地上,让她平稳的趴着。
萧菁朝着他伸出手,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她轻咛的呼唤一声,带着绝望与无奈,“队长。”
沈晟风突然止步,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他的脸上因为紧绷而青筋突显。
夜风有些静,平静的四周烟雾袅袅。
火堆里有炭火在灼烧,炭火上架着一只鱼,浓浓的鱼香暗暗的浮动。
萧菁幽幽转醒,身体微微动了动便疼的她龇牙列齿,她双手撑着地面缓慢的坐起来。
沈晟风一言未发的坐在火堆前,时不时的会往着里面加几根小树枝,他冷峻的五官在火光的映射下更添几分冷漠,好像整张脸都绷着,让人不敢靠近。
萧菁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试着往前走了两步,也仅仅只有两步,便失去平衡的跪倒在地上,她喘着气,很难受的喘着气。
“别乱动。”低沉的男人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萧菁咬了咬牙,撑着一口气不肯服输的走过去。
沈晟风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将目光重新投掷到火堆里,跳跃的火苗进入他的眼眶好像瞬间被吞噬,再也不见光明。
“队长。”萧菁坐在他对侧,因为是沈晟风的衣服,套在她瘦弱的身体里时,很明显有些松大。
沈晟风拿着小刀戳开一点鱼皮,将烤的差不多的鲫鱼递到她的面前,不疾不徐道:“吃吧,吃完了上路。”
萧菁手里拿着那条被烤的油光水滑的鱼儿,却是难以下咽。
“不是我不留情面,而是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人是特例。”沈晟风再道。
萧菁紧紧的攥着木条子,没有吭声。
“我会向上级宣布你是因伤退役,而不是——”他欲言又止。
“队长,真的不能留着我了吗?”萧菁抬起头,满目期盼的看着他。
沈晟风移开目光,沉默就是给她的最好答案。
整个空间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萧菁将烤鱼放回火堆里,侧身躺下,月光从树缝中落下,碰巧落在她的眉眼间,晶莹剔透的一滴眼泪仿佛承载了她的所有希望,在那一刻,掉了。
沈晟风大口大口的吃着鱼,鱼刺卡喉,他不以为意的咽下,味同嚼蜡。
夜晚有动物行动的稀疏声,有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月光静静的洒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的很缓慢。
沈晟风不止一次回头观察身后的小士兵情况,她很努力的想要跟上自己,却是举步艰难。
萧菁觉得喉咙很痛,好像有丝丝缕缕的铁锈味儿在弥漫,她咽了咽口水,试图缓解一点自己的疼痛感,却不料脚下一个趔趄,就这么摔倒在地上。
沈晟风走了回去,半蹲在她的面前,依旧瘫着那张脸,道:“上来。”
萧菁愣了愣,没有反抗,爬上了他的后背。
出了林子,四处可见战火侵袭过后的凄凉惨况。
“队长。”萧菁轻唤一声。
“嗯。”沈晟风观察着地形,确信没有什么落单的敌军之后,小心翼翼的移动着。
“队长。”萧菁再次唤了一声。
“嗯。”沈晟风再答。
“队长,我知道您刚开始不喜欢我,因为我一无是处,您现在也不喜欢我,因为我的欺瞒不报,可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