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墨冷哼了一声,她真当他是傻子吗!“你带来的侍女不多,大部分本将军都见过,她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胆子很小,行为谨慎,而你显然与众不同。”
他邪眸低敛住,目光幽幽扫过楚嫣白嫩的双手,那道目光犀利的向光束,让楚嫣下意识的将手隐入袖口中。却听他又道:
“侍女入宫是伺候主子,而不是享清福去的,所以,她们的手绝不会如此细腻,而那个一直蒙着红绫的‘倾城公主’,双手却是略微粗糙的,只要稍加分析,并不难猜中其中玄机。
我也不止一次的试探过你,若是身染重疾的普通侍女,会很轻易的放下心防,诉说悲苦的身世,而你显然太过清冷,对此只字不提。你很聪明,懂得多说多错的道理,所幸避而不谈,反而让我挑不出错处。”
楚嫣清清冷冷的笑,双掌轻合,发出单调而清脆的巴掌声响,“刘将军的确聪敏过人,本宫叹服。现在,你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的确,本将军的职责就是护送公主平安入宫。”他话落后,一把扯住她手臂,拖着向园外而去,他的步子很大,楚嫣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勉强不摔倒。
“你做什么?快放开本宫。”这一路的疾奔,让她的喘息困难,不停的低咳着。
砰地一声,刘君墨一脚踢开。房门,将楚嫣整个人丢了进去,她脚步不稳,一个踉跄,这个人都摔在僵硬的墙壁之上,痛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巨大的声响,让原本安坐在床榻上的‘倾城公主’一惊,头上的红绫也跟随着滑落,当她看到萎缩在地上的楚嫣时,顿时大惊失色。“公主!”
柳绿匆慌的跪在楚嫣面前,心疼的将她扶起,转而对刘君墨怒目而视,“你好大的胆子,公主有气喘,难道你不知道吗?”
“公主?她可是亲口对本将军说她是倾城公主的侍女。”刘君墨冷眸微眯着,周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还有你,冒充公主是死罪,你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双掌轻合,很快,殿外便走进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将柳绿从地上拖起。“拖出去,杖毙。”刘君墨的声音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住手!”楚嫣勉强的止住咳声,从地上爬起来,她眉心紧蹙着,病痛让她十分的痛苦,可是,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刘将军想要处决我的侍女,也该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本宫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冒充公主,难道不是死罪?”刘君墨眯眸盯着她,想看看这个小女人究竟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冒充公主?刘将军还真是肤浅,难道穿着凤冠霞帔,就一定是倾城公主吗?难道北盛的律法规定婢女不能身着红妆,公主不能一身常服吗?
她可从未说过她是倾城公主,而你说本宫亲口承认自己是婢女,那么,又有谁能够作证?莫不是将军听错了?亦或者,将军想要诋毁本宫?”
楚嫣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她的气息有些不稳,时而伴随着不停的咳声,但那苍白的小脸却充满坚定,不急不缓的语调,将事情诠释的滴水不漏。
刘君墨剑眉冷蹙着,片刻后,眉宇间忽而闪过一丝笑意,的确,他拿她没辙了。
他毫无预兆的伸出手臂擒住她尖小的下巴,“这次算你勉强过关,下一次,可没那么幸运了。在明日入宫之前,你最好给本将军老实一点。”
他带着侍卫离开之后,楚嫣好似耗光了所有的心力一样,顿时瘫软在地上,不停的咳了起来,一大口鲜血便从口中涌出,早在刚刚她就已经感觉不适,只是在刘君墨面前,她绝不能示弱。
“公主,您怎么样?您不要吓唬奴婢。”柳绿急的直哭,手忙脚乱的翻找药丸,可药吃下去后,竟没有丝毫的效果,楚嫣靠在床头,不停的咳着。
屋子内,楚嫣的咳声与柳绿的哭声交杂在一处。
咚咚咚的房门响动盖过了一切,嘎吱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侍女率先而入,手中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而在她的身后,跟随而来的是长乐侯的夫人,南宫梦。
楚嫣勉强止住咳,眸光淡淡望去,只见这女子竟是园中所见的侯爷夫人,她来这里做什么?
“臣妾南宫梦参见燕国公主殿下,冒昧来见,还望公主恕罪。”
楚嫣不温不火的回道:“夫人不必多礼,本宫鸠占鹊巢,还要向夫人道一声谢呢。”
“臣妾岂敢,公主可折煞臣妾了。”南宫梦微一俯身,顺势从侍女手中接过汤药递到楚嫣面前:“将军知道公主重病,特意吩咐臣妾熬了药给您,请公主趁热喝下吧。”
楚嫣温温一笑,将药接过,一口口喝了下去,她的姿态极为优雅,看着美人喝药,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公主……”柳绿欲言又止,目光紧紧的停在药汤上,生怕药中有毒。
而楚嫣却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刘君墨若想杀她,刚刚在园中就可以动手,现在更没有理由毒死她。
“请夫人代为谢过刘将军。”
楚嫣喝过药,柳绿急忙递来雪白的锦帕为她擦拭唇角,“公主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就要启程入宫了。”
柳绿表面上是对楚嫣说,实则却是出声赶人了,这个长乐侯夫人,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怪里怪气。
南宫梦还算是明白人,微微一拜,道,“臣妾不敢扰了公主歇息,先行告退了。”
楚嫣含笑点头,并未再开口,身子便懒懒的倒了下去。
喝过药后,她胸口果然缓解了不少,没有刚刚那么痛,咳声也止住了,也不知刘君墨从哪里请来的大夫,这药居然比皇祖母配给她的更管用。
另一面,南宫梦带着侍女步出主院,只见刘君墨竟一直守在殿外,她顿住脚步,对身后侍女摆了下手,那侍女便知趣的离开。
刘君墨不温不火的询问:“她将药喝了?”
南宫梦笑着点了下头,嘲弄道,“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现在就这样惦记在心上了?”
刘君墨懒得理会她,倒也没有开口。
南宫梦踱步来到他身前,又道,“这位燕国的公主,倒是有几分姿色,可除此之外,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同,又是重病缠身,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值得在她身上浪费心力,刚刚那碗汤药中,居然有上好的千年雪莲,你倒是舍得。”
☆、第147章 番外:闹洞房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便好。多管闲事对你没好处。”刘君墨一拂云袖便准备离开。
而南宫梦的声音再次从身侧传来,“我是堂堂侯爷夫人,可不是伺候人的熬药丫头。”
刘君墨顿住脚步,回头冷魅的扫了她一样,“侯爷夫人?若你还想做你的长乐侯夫人,就给我好好听话,伺候未来的皇后娘娘,并不委屈你。”
他说罢,转身而去。徒留下南宫梦站在原地自跺脚。
刘君墨离去后,一个小丫头匆匆而来,躬身道,“夫人,这是晚上的药,将军吩咐您早些将药在炉火上熬着。”
“知道了。”南宫梦没好气的一把将要夺过来。
药房中,她蹲在火炉旁,手中摇着羽扇,将炉中木炭烧的更旺。
她下意识的用云袖擦了擦额上细汗,不由得想要抱怨。她费尽心机的嫁入侯爷府,可不是为了过这种伺候人的日子。
她的父亲曾是边境的一命军医,日子过得不贫不富,她是家中长女,又是庶出,并不受父亲的重视,自幼便被丢在军营中的,父亲为将士们诊病,她负责熬药,干一些粗糙的活计,伦熬药的火候,没有人比她更精湛。
她和刘君墨便是在边境相识的,一次他身负重伤,她为他疗伤,待他伤势好转,他们也难舍难离。
那时,刘君墨在边境任职都尉,不大不小的官,但对于南宫梦来说已属高攀,他们相爱了整整三年,已经谈婚论嫁,他说要带她回他的家乡,他还说会给她想要的一切。
她想要的一切?南宫梦在心中冷笑,她一向自负美貌,心比天高,她要的一切刘君墨一个小小的都尉又怎么给得起。
双十年华之时,父亲请了媒婆,与刘君墨商量的婚事,连婚期都定下来了,她原本也是认命了的,毕竟,这个男人俊美无韬,是她说心爱的。
可就是这个时候,长乐侯夏纪云到边境游历,这位小侯爷性情温和,甚至有几分懦弱,她在心内挣扎过,但理智战胜了情感,比起君墨风花雪月,她觉得抓在手中的权势与地位更真实。
于是,她从父亲的药方中偷了合。欢。散,下在了夏纪云的酒菜中,然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他们一夜尽欢。
夏纪云性子本就软弱,毁了人家女儿的清白,不得不负责,她虽然如愿嫁入了侯府,可她低微又是庶出的身份,也只能做妾,好在长乐侯并无正妻,她掌管着府内一切,一直以正妻自居。
“夫人,刘将军命奴婢来询问公主的药煎的如何?”来人一身整齐的罗裙,竟是刘君墨的贴身大婢女朱玉。
“催催催,还有完没完,她晚喝一会儿又不会死,还真当自己是皇后娘娘了,以为六宫之主这么好当,入宫后能活多久还不一定呢。”南宫梦怒冲冲的起身,啪的一声将手中羽扇丢在地上,还用力的踩上了两脚。
朱玉蹙眉看着她,正色道,“夫人须知祸从口出,今日夫人的话奴婢便当做没听到,若是再有下次,别有心人听去,传到皇上耳中可是杀头的大罪。”
南宫梦嘶吼道:“你去告诉他,你去告诉他啊,让他杀了我!”
朱玉一直蹙着眉头,心中与失控的女人是讲不出道理的,她索性不去理会她,动手将药罐从火上端下来,将药倒入碗中,端了出去。
楚嫣喝过药,身体强了许多,入宫完婚,想必没有大碍了。
柳绿喜出望外:“公主来北盛看来是来对了呢,您的身体果然好转了。”
楚嫣低笑摇头,眸中几乎没有什么波澜,“这方子的确很有效,看得出下药的人医术十分精湛。
只是,这药中有一位千年雪莲,那可是千金难求,即便是北盛地大物博,想必也没有几株,可供不起我服用一辈子。”
“这不是治标不治本吗?”柳绿眸中刚刚燃起的火光瞬时泯灭了下去。
“过一日便是一日吧,何必想那诸多。”楚嫣温笑着,吩咐柳绿将凤冠霞帔为她穿戴整齐。
铜镜之中,女子容颜苍白绝丽,一身艳红凤袍霞光万丈。
“公主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柳绿捧来绣着龙凤红绫,展开在楚嫣面前。
“替本宫盖上吧,这一去是福是祸,全凭天命吧。”
柳绿推开。房门,喜娘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岂秉皇后娘娘,时辰已到,请娘娘上轿。”
喜娘搀扶着楚嫣一步步向喜轿中走去,她坐在喜轿之中,眸光低敛着,清冽的眸子容色深沉。
君无虑,她未来的夫君,听父皇说,他年少有为,才高八斗,又能征善战,塞北游牧民族便是他金戈铁马,攻陷下来。
想必是一个骄傲的男人,却被一场大火毁了容貌,突来的恶变,必然性情大变,只怕要不已相处。
入宫后,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刃之上,必须小心谨慎,方能保住性命,她死不要紧,可她一死,两国必然倒戈相向,楚嫣不能因他一人,而陷两国人民于水深火热。
从行宫到皇宫乾祥宫正殿,走了近两个时辰,一路之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国联姻,天子娶后,何等大事,可谓是举国欢庆。
楚嫣虽然服用了刘君墨的良药,但毕竟车马劳碌,她的体力越来越不支,待到下轿之时,她已经步履不稳了轹。
“皇后娘娘小心。”喜娘手疾眼快的搀扶住她的手臂,真气顺着掌心间源源不断的渡来,“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这场婚礼一定会顺利的进行。”
楚嫣微微点头,并无多语。
踏过九十九阶汉白玉台阶,喜娘搀扶着她在石阶前停住脚步,并执起她的手,放入另一只手掌之中。
这支手掌温暖而宽厚,瞬间温暖了她冰凉如玉的指。
楚嫣知道,那只手掌就是她的夫君,北盛天子君无虑。
他有力的手掌紧紧的牵着她,一步步进入正殿之内。
五年前,君修冥退位,携发妻与幼女游山玩水,如今帝王君无虑大婚,夫妻二人才回来喝这杯媳妇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礼乐齐鸣,好不热闹。
君无虑将她的手重新交到喜娘的手中,喜娘刚要牵着她离开,而殿内却突然传来一道沉厚而戏谑的男声。
那人正是小郡王项天羽,他身旁是几个边境大将,都是在塞外与君无虑出生入死的将领,更是帝王心腹,自古边境守城大将是不得擅自入京的,但帝王大婚,特准他们进京朝贺。
“等等。”项天羽率先开口。
君无虑转头看向他,脸上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唇角却扬起了玩味的笑意,“今日朕大婚,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带着沙哑的男声,说不上好听,却也绝不让人生厌。
“大哥,听闻皇嫂乃燕国朝第一美人,芳华绝代。不知臣弟可否有幸一睹皇嫂芳华?”项天羽朗声而笑,身后一群将领群起而喝。
“皇上,我们弟兄可是从塞北一路赶来的,连新娘子都不让我们见上一面,我们不是白来了。”边塞大将都是粗犷之人,说起话来也是不分轻重的。
“胡闹!”主位之上,太后安笙一掌重重落在桌案之上,无虑是她生的,他打着什么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
无虑与天羽在塞外一同征战,出生入死,马革裹尸,两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项天羽敢在帝王大婚之日如此胡闹只怕便是无虑授意,目的自然是要给这位新皇后一个下马威,可两国联姻,兹事体大,此举简直是胡闹。
安笙沉下了脸色,项天羽知道分寸,自然不敢再开口,反倒是君无虑唇角一扬,透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朕让你们从边境赶来,可不是给朕添乱的。”
“皇上见谅。”项天羽带头屈膝跪地。
“都起来吧,朕今日大喜,自然不会与你们计较。”君无虑朗笑,但因为嗓音沙哑,他的笑声低沉而带着几分骇然。
项天羽带着众将领起身,而后只听得君无虑话音一转,又道,“不过,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迟早是要面对天下人,择日倒不如撞日,今日朕便满足你们的心愿,不知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一片静寂,毕竟,按照北盛祖制,洞房之前,新娘子的脸除了皇上意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看到,已示女子忠贞,而君无虑此举,无疑是羞辱。
“李嬷嬷,送皇后娘娘回宫。”主位之上,安笙吩咐道,并狠狠的瞪了眼无虑。
“娘娘,老奴扶您入洞房。”一个年迈的嬷嬷走过来,牵起了楚嫣手臂。而出乎意料的是,楚嫣居然一把甩开她的手,她向前两步,一把掀开了头上红绸,而更不巧的是红绫的一角刮到了头顶的凤冠,牛眼大的明珠顺着线绳滚落一地。但女子的容颜清冷,她静静的立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尊贵的玉雕人。
在场众人又是一声哗然,太后安笙美貌倾城,但那都是过去式,毕竟女人的美貌经不起时间的腐朽,而如今,北盛有多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皇后娘娘,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楚嫣骄傲的扬着下巴,冷傲的目光扫过众人,即便是边境征战沙场的将军,也被那样清冽的目光而折服,一个个都不敢再造次。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君无虑身上,她还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她,很高大的男人,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只有他脸色冰冷的银色面具,散发出骇人的阴寒。
她唇角含着骄傲的笑,勉强的逼回了眸中的泪。即便是被羞辱,她也要骄傲的扬着头,她身为燕国公主,绝不可失去公主的尊严,让燕国朝蒙羞。
她缓缓的收回眸光,踱步向前,与君无虑擦肩之时,竟未多看他一眼,而是在项天羽勉强停住脚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被点到名字,项天羽一惊,忙拱手道,“皇嫂安好,微臣项天羽。”
“郡王爷安好,刚刚郡王想一睹本宫姿容,不知本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