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没长翅膀,也没办法在两个小时内赶到另一个地方。
帅晓蒙如期而至,走进了火锅店热气腾腾的包间,他身着十分得体的烟灰色羊毛外套,金丝框墨镜压住了半张脸,足上是一双崭新的皮靴,一眼看上去就像用衣着在说明自己不是普通人。他一进包间,就看到陆淮已经在等他,忙一摘墨镜,鞠了个90度躬,显得礼貌又谦卑,“淮哥,对不起,让您等我。”
陆淮起了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和对方保持距离,然后相当克制地伸出手,“你好。”
陆淮在看到帅晓蒙眉眼的一瞬就明白了张离到底是为何得罪了他。
他长得青春帅气,如果不是全身上下燃烧着强烈的成功欲的话,很能给人一种意气奋发的蓬勃少年感。
陆淮想,如果没有张离,他勉强可以演那部电影的男一号。
可惜,有。
人和人比得死。演艺圈里的俊男美女,没有几个人能坦然承认自己比不上别人,尤其是帅晓蒙这种自傲都写在了眼角眉梢的人。
陆淮心里油然升起了一丝得意,那是一种“你怎么可能比得上我的人,这辈子都别想”的由衷骄傲感。这种得意太过满怀,几乎要调动他的修养和演技才能不表露出来。
帅晓蒙扶住陆淮一臂,拉着他坐下,转瞬就演了一出情真意切,“淮哥,我真的是三生有幸,能请你吃顿饭。”
陆淮默默移开了自己手臂,舌尖抵住上牙,勉强凑了个笑,“兄弟,你误会了,我没跟你交朋友的意思。希望你记得自己约我出来是怎么说的。”
“淮哥,晚了。咱们先点东西。”帅晓蒙笑呵呵地拿起菜单,“您平时爱吃什么?”
陆淮根本没有心思和眼前这位仁兄吃饭,却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拖时间,耐着性子说,“你随意,我不吃。”
“怎么能不吃?这里的牛肉很好的,据说是空运来的。”帅晓蒙拿起了笔,做出了点菜的姿势。可他看菜单看得十分缓慢,落笔仿若高考做选择题般深思熟虑。
陆淮暗暗叹了口气,以为他是担心价格,开口道,“我买单,你随便点,你想吃到半夜都行。不过我晚上还有事,麻烦你早点说清楚。”
帅晓蒙兀自一笑,心道你晚上确实有事,只不过不会是你心里想的事了。接着他终于在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之后叫了服务员来点餐。
“淮哥,”帅晓蒙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亮闪闪的表盘,“能不能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和你要说的事没关系。”陆淮和他对坐了一刻钟,已经对此人生出了百分的反感,和他说话要把自己全身上下的耐心和涵养都挤出来。
“淮哥,”帅晓蒙起身给陆淮添茶,“既然是谈事,咱们都得坦诚,对不?您要是不愿意说实话,我们这饭可就吃的没意思了。”
陆淮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暗地里使阴招的人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他架住了帅晓蒙倒茶的手,“我自己来。”
帅晓蒙阴阴地笑了一声,让出茶壶坐下。
“跟人买来的。”陆淮边倒茶边说,“兄弟,你可不便宜。”
“哼,”帅晓蒙毫无意外之色,冷冷一哼,“这世上没几个守信的人,果然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换了副脸色,“淮哥,这种人说的话可信不得。”
陆淮心道你也配说这话,也配评价别人?
陆淮轻轻一笑,道,“信不信不由我,得由事实,是吧。”
帅晓蒙意味不明地眨了下眼。
陆淮瞄了一眼他,心道你演无辜还差点火候,并不打动人。
这时包厢门从外打开,两个服务员推着火锅和一堆菜品进了来。
“嗨,”帅晓蒙一摆手,“先吃,先吃。”
陆淮在眼前升腾起的雾气里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
看来这顿饭不吃到九点是结束不了。
第67章 救人
张离结束完活动,客客气气地推掉了品牌方的饭局,让刘云丰和小肖代自己出席,而后就开着拉风的超跑往荷花街去。
平安夜的每一条街道都如栓塞的血管,障碍重重,流动万分艰巨。整个城市犹如巨大的停车场,张离的车一路不知道被两旁如同蚂蚁一起爬行的难兄难弟们拍了多少张照片。
荷花街张离第一次来,好不容易爬到了这里,找4号又颇费了些功夫。这条街是一条仿古建筑,大门上都基本看不到门牌号,连招牌都少见。张离开着车,一个个找,终于在一个仿王府大院的金钉门的小小角落看到了个“4”,从外观看,根本就无从看出这是个会所。张离一看这地方,心里就猜到约他来的十有八九不是粉丝。
张离将车停在门口,正对着那金钉门无从下手,突然门就从里面开了。出来了一着制服的男保安和两个女服务生,显然内部监控拍到了豪车,出来迎宾了。保安带着白手套,一低头问“先生,需要帮您把车停到车库吗?”女服务生笑得十分温婉,且面上没有一丝看到明星的兴奋劲儿,张离甚至觉得她们虽然微笑着,眼神里却有点鄙夷他的意思。两个女孩软软糯糯地说,“先生,请进。”
张离把车钥匙交给保安,四周围看了一圈,跟着女服务生进了门。会所内里别有洞天,不似外观冷清,墙上挂着各种看不懂的抽象画,有几张看着颇有点阴森。整个空间灯光十分昏黄,各种小路错杂,走道上一排软包望过去并没有把手,包间好似隐藏在迷宫中的小格,不仔细看找不着门在哪。张离心道这是什么鬼设计师设计的,不大的空间楞是设计出了分分钟迷路的感觉。
毫无方向感的张离跟着服务员七绕八绕,已经把自己饶地找不着北了,终于到了一条走道的尽头处,服务员沿着一条缝往里推,一间开阔包厢呈现在张离眼前。
可是,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张离看了眼时间,原来了自己还早到了五分钟。
“您坐着等会,我叫人给您倒杯水。”女服务员生客气说道,展手请张离坐下,而后介绍道“您可以先玩游戏,或者点歌,那边是主机,投影屏我现在给您打开,您需要现在点酒吗?”
张离对这间房莫名产生了排斥感,包厢的四周是单面镜,顶上的吊灯是五光十色的玻璃,看着很令人晕眩。
“哦。不用,我喝水就好。”张离冲服务员一点头,略皱了下眉,问,“这个包厢……是什么人定的?”
“先生。”服务员露出个标准笑容,“我们不会随意透露客人信息,您放心。”
服务员显然是明星见多了,受过严格的培训。张离无奈一笑,心道我没有要试探你的意思,我真不知道是谁约我。他摆了摆手,“算了。我等吧。”
服务员一鞠躬,出了包厢。张离开了许久的车,本想翘起二郎腿靠上沙发放松下,可在这间包厢里莫名放松不下来,这地方和他气场相当不合,暖气挺足,可还是让他不自觉发寒。
可真是诡异。张离心说。他站起来,绕着空荡的包厢走了一圈,观察着墙上色彩冲突十分鲜明的画作。
包厢门被从外推开。
“先生,你的水。”一位男服务生进了来。
“你放那吧~”张离盯着一幅画出神,那似乎画的是层层叠叠的光影下,一个女人倒在舞台上,周围伸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手,似乎在争抢她,又似乎在撕裂她。
男服务生把杯子放下,看了张离一眼。张离似有察觉,转头一看,正好与他四目相接,男服务生立马低头移开了眼神。
张离笑了笑,心道这里的老板是何方神圣,把服务员培训成这样,多半是个圈里人。
男服务生躬身退了出去,上身垂下太深,脖子间一颗人骨形吊坠不由晃了一晃。
火锅店里。
陆淮已经听帅晓蒙毫无诚意地掰扯了近一个半小时,终于耗尽了最后一滴耐心,拿起挂在身后的大衣欲走。
帅晓蒙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了两声,“陆淮,你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陆淮预感他这句话不是瞎胡扯,终于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把一晚上的火都按在手心,“帅什么玩意,我实在没空陪你,也没兴趣陪你。你要是再对张离耍什么诡计,我保你一辈子别想出头。”
“哟。光放狠话有什么用。”帅晓蒙装了一晚上孙子,终于图穷匕见,“我已经耍了,那个二百五也已经上钩了。你准备怎么对我,不妨现在就使出来,让我看看你们这种大明星到底有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陆淮右眼角狠狠一跳,一丝凉意马上顺着背骨往上爬,下意识就拿手机,想找张离。
“哝,”帅晓蒙抿了口茶,“现在已经9点了,张离呢,有人约了他去一家会所,还准备给他吃点好东西,啧,他这种一出道就成名的怕是没吃过,不知道第一次吃会是什么感觉。”
“你他妈……”陆淮的不安感骤然升级,他顾不上痛骂帅晓蒙,立即拨电话过去,心脏仿若被人紧紧捏住。
“别急。我还没说完。”帅晓蒙半边嘴角一挑,露出个嘲讽的笑意,“白许那个流氓,想上张离这种货色不知道多久了,要是没有我,估计他这辈子没机会。”
陆淮一边耳朵紧贴手机,另一边耳朵听着帅晓蒙吐出阴毒的话,他刹那间血气上涌,愤怒燃烧了全身,可这会儿把眼前的人揍一顿的冲动得往后放,只希望手机拨出去的那一方能赶紧接。
“陆淮,你是不是蠢?都到这地步了,打什么电话?如果不是得手了,我会告诉你吗?”
那头的电话等待音断了。陆淮拍桌站起,两眼几乎通红,“我操/你……”
“别骂人。老子一高兴说不定能告诉你地方呢。”帅晓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突然又狂笑起来。他抓起手机,翻转屏幕,递到陆淮面前。
这将是陆淮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那是一张照片,奇异的灯光之下,张离的眼神十分涣散,看上去意识不清,被一个男子搂住,舌头抵到了他的唇边。
“你看,白许那个傻逼,忍不住炫耀,发照片来了。”帅晓蒙笑意不断,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是嘛,能上到张离,怎么能不到处逼逼呢。”
陆淮呼吸不稳,怒不可遏,一把抓起了帅晓蒙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揪了起来。
“别,激,动!”帅晓蒙脖子被卡,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给你报仇的。等下就会有人报警的。只是,你的张离嘛。一晚上既失身,又被逮入局子,我看下半辈子是不用指望在演艺圈混了……”
陆淮的大脑仿佛被惊雷炸开,他再也没法忍,一拳挥了过去。
帅晓蒙被巨大的冲击力击打在地,抹了一把涌出来的鼻血,笑道,“陆淮,我挺希望你现在留下来和我打一架的,最好打的整个店的人都知道,把警察也招来,你和张离第二天一起上新闻,双宿双飞,多好。”
陆淮一个字也来不及再听了,拿起手机就往外走,他的四肢几乎都在发颤,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可是,他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待着不动。
陆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车边,他的眼前竟然十分模糊,他狠狠拉开车门,却不知道该去哪。
车上的时间表盘显示着九点十分。
坐在驾驶座上,他极力调整了下呼吸,试图让大脑变得清醒起来。可他的手指抖地厉害,完全没办法找人,于是打开了Siri,以语音播出了第一个号码。电话铃声响起,他几乎在内心调用了自己这辈子所有认识的神,祈求对方赶紧接电话,也祈求对方知道自己要问的答案。
电话通了。
“刘云丰!”陆淮几乎是沙哑地吼道,“张离在哪?”
那头刘云丰一顿,“怎么了?”
“在哪!快点!”
“他……好像……说是今晚去荷花街。”
陆淮重重地舒了半口气,然后另外半口很快咽了回去,“具体地点知道吗?”
“不知道。”刘云丰莫名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帮我查。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淮把手机架上车上音响,发动机轰然一响,跑车飞快地离开原地。
没等刘云丰再问,陆淮已经挂了电话。
“爸!”陆淮的第二个电话拨了出去。
对方稳重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来,“陆淮,这么晚打什么电话,我和你妈……”
“爸,求你一件事。”
陆亮原本打算傲娇地教训下半年不给自己打电话的儿子,却被这话震地愣住了。
他儿子长了30年,没用过求字。
“我来不及解释,爸,能不能帮我给朱叔叔打个电话……求他帮个忙……这事不合规矩,我也知道我不该开口……可是,我求你……”
陆亮虽然平时对儿子没什么好脸色,可是也知道儿子是个靠谱的人,低重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别太过分。”
陆淮和自己爸打完电话,茫然地开在路上,导航显示到处塞车,这么开下去到了荷花街也于事无补。
怎么办!陆淮好似被圈在了噩梦中试图清醒过来的人,可是梦魇太深,完全无法用理智和它搏斗。
张离,你现在怎么样?陆淮第一次体会到极端无助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喉口有浓重的血腥气。
怎么办!我赶不及,怎么办!
等等!
荷花街!好像在哪看过?
人的大脑有着急智,危机中靠着这点本能求生,陆淮的大脑在一瞬间好像被点亮了一条神经。
他飞快地打出了第三通电话。
“子絮!”陆淮的声音急促又紧张。
杨子絮从来没听过陆淮这样说话,忙问,“怎么了?兄弟。”
“对不起,我有个事要问你,可能涉及你的隐私,但这对我太重要。”陆淮握着方向盘的手扔不停发抖,极力平稳心神,把话完整地说出口。
“你说。”杨子絮忙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记得……你当时出过一个新闻,有人在会所里拍到你,你差点和人打起来,对吧。那个会所似乎在荷花街……”
杨子絮空白了三秒,马上回道,“是有这件事,怎么了?”
“那个会所是怎么回事?是谁开的?子絮,你要跟我说实话,我……我最重要的人,他……”陆淮说不出这句话来,但杨子絮听懂了。
“陆淮,冷静。”杨子絮说,“那是我从前组乐队时的一个哥们开的,他在演艺圈不太有名,可生意做的不错。那个场子……我知道些情况,也曾经因为这个跟他有点意见。你有什么事,我马上帮你找他。”
“他……你帮我问他在不在会所,帮我去救人……”
“他今晚约了我,我已经快到了。”杨子絮说,“我去。”
陆淮的牙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终于感到自己活了过来。
陆淮从没这么感激过自己的圣父病,紧急关头,杨子絮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仿佛一个已经快要溺毙的人,看到了一块浮木,忍了很久的泪水急剧上涌。
“子絮……是这样……求你,快!”陆淮说完,仿佛一直被紧紧捏住的心脏才稍微松块了一点,大大地喘了口气,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终于能安稳下来。
后面猛然一声汽车鸣笛,陆淮发现自己堵在了路中间,他闭了下眼,松开刹车,却发现手上黏黏的,略一低头,方向盘被打湿了。
十分钟前。
张离坐下喝了两口水,不到一会就觉得头晕起来。他抬眼看了下天花板,试图清醒,却发现顶上的琉璃大吊灯变得模模糊糊,周围的镜子似射出莫名其妙的幻影。
不太对劲!张离连忙站起身,试图往外走。此前,他绝对想不到,对方能胆大到这种程度,一时间不太敢相信。
脚底迅速就变得轻浮缥缈起来,张离觉得自己没法踩在实地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跌坐在了地上,但感觉不甚明朗,判断不清。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心跳骤然加快起来。
张离和陆淮在一起,总是担忧对方不够喜欢自己,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多迷人的人,又有多少人对自己垂涎三尺,直到此刻,他也没想到对方的目的是他——本人,这一副太过诱人犯罪的身躯和容貌。
然后,他没法感受到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他扶了起来,拽到了沙发上。他觉得那个人的脸十分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