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何回家后,天已经黑透了。疲惫的她放下不多的青草后,关上门,开始洗手做晚饭。
等霄儿入睡后,萧何睁着眼睛,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人似乎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他是没好好吃饭吗?他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但似乎力气还是那么大,攥得她手生疼,那火辣辣的感觉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还有,他抱紧她的时候……一想到那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自己,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萧何就忍不住红了脸。
想着想着,似乎看到段辰出现在她身边,柔声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那么温柔,那么的情真意切,还有那轻柔的唇,轻轻地覆上她的,开始攻城掠地。
“段郎、段郎……”萧何热切地回应着。
“娘、娘,醒醒,天亮了。”霄儿奇怪地看着娘亲,一边摇晃着娘亲的胳膊。
萧何正热情地回应段辰的吻,忽然听到有人喊娘亲,似乎是霄儿的声音,吓得她一身激灵,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天热早已经大亮,霄儿也醒了,跑腿坐在床上玩着她给他折的竹蜻蜓。
似乎察觉到萧何的眼神,霄儿猛地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娘亲,咧出一个笑脸,然后丢下手中的竹蜻蜓,趴在萧何的身边,笑嘻嘻地道:“娘亲羞羞,天亮了。”
萧何尴尬地看了眼儿子,似乎这才从意识到刚才那是作梦,自己还……
就算此刻没有其他人,萧何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在儿子笑嘻嘻的眼神中,萧何火速地起床做早饭。
吃完早饭的霄儿被院子里的大家伙吸引了目光。他看着悠闲自得的大家伙,好奇又害怕。
端着一盆衣裳出来的萧何好笑地看着儿子的反应,道:“霄儿认识它吗?”
霄儿摇头,然后又不确定地道:“这是大黑的哥哥吗?”大黑是张哲家拉车的牛。
萧何噗嗤一下笑出声,“这是马,比大黑跑得快多了。”
闻言,霄儿的眼睛都亮了。马,是张博文的爹爹回来骑的那个马吗?张博文说,他爹爹是大英雄,回来都骑大马。
听张博文说的时候,霄儿可羡慕了。可是张博文让别的小朋友去他们家看马,却不让他去,还嘲笑他是个没爹的娃。快三岁的霄儿,已经能分辨别人对自己是否友好了。
这下他不用羡慕张博文了,他们家也有马了。那么是他爹爹回来了吗?
“娘,是爹爹回来了吗?所以才有马吗?”说到这里,霄儿四处看了看,似乎没发现还有别人,小家伙本来高昂的情绪有点失落。
萧何看着儿子,心里酸酸的,这是段辰的马,算是他爹爹回来了吧。
“嗯,这是你爹的马。”萧何放下盆子,摸了摸儿子的头。孩子都这样了,她怎么忍心让他再次失望呢。
听到萧何肯定的回答,失落的霄儿立刻又精神了,“我爹呢?怎么不来看我?”
这下,萧何也失落了。那人似乎走了,估计很生气很生气,短时间不会再来了吧,“爹爹有事又走了,昨天霄儿睡着了,所以娘亲就没喊霄儿了。”
“这样啊。”霄儿又不高兴了,“那下次爹爹回来,不管霄儿睡得多沉,娘亲一定要喊醒霄儿好吗?霄儿想爹爹了。”说到这里,尔儿的眼眶红红的,他低着头,伤心了。
“好。”萧何心里也不好受。为了哄儿子开心,萧何问道:“霄儿想骑大马吗?”
“咦!我可以吗?”霄儿期待地看着萧何。
“当然。”
于是,在追风并没有怎么排斥霄儿的情况下,萧何将霄儿抱到马背上。
感觉视线高了不少的霄儿兴奋地大喊大叫:“骑大马了、骑大马了!娘,我们出去走走吧。”
萧何猜到儿子的心思,看着他一脸开心的样子,萧何红着眼眶,点头,“好,娘带霄儿骑大马。”说完一个翻身。
上了马后,轻轻催促追风。萧何想起她还在王府的时候,追风还是一匹小马驹。母子两人骑着追风出了院门,绕着张家凹奔跑了起来。
“啊、啊……”霄儿惊喜的声音,惹来不少村民的注视。
娘俩不管别人投来好奇的眼光,只管骑马奔腾。青草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迎面吹来,这个早晨快乐极了。
第6章 (2)
于是自这天后,追风身后多了个跟屁虫,霄儿奶声奶气地跟萧何说他要放马,就跟放牛那样的。
萧何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点了点头,自己到时候也跟着就没什么大事了。
现在让萧何忧虑的是段辰,这都过去四五天了,段辰连头都没冒,王府里的下人也一个没见着。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天知道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是怎么过来的。曾经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霄儿饿着、冻着,以为这就是她未来的日子了。可自从重新见到段辰的时候,被她禁锢在心底的巨兽就像是被施法了似的,开始咆哮,想见他,想被他拥抱,贪恋他的温度,他的呼吸,他一切的一切……
要是,他明天还不来的话……她看了眼追风,霄儿手上拿着长长的草正在喂食。
萧何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脸红,不管了,反正这马喂养的都是好料子,她养不起,送回去也是合理的吧。
只是还没等萧何想接着送马回去,顺便看看他,半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萧何快速地穿好衣服,拿起一旁防卫用的柴刀,来到门前,警惕地问:“是谁?”
敲了半天门的段泉忍着自己的情绪,冷冰冰地道:“属下段泉,求见侧妃。”
侧妃两个字,让萧何一愣,然后不着痕迹地深呼吸,没感情地道:“段侍卫有礼了,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听着萧何冷冰冰的语气,段泉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怒火,甚至有点大逆不道地觉得王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很不值。
不管以上犯下的后果,段泉气呼呼地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狠心,王爷为了你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委屈?就算王爷有错,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非要折磨他,看他为你伤心、为你憔悴你就高兴了?连他病了这么多天都不闻不问,怪不得说蛇?女人,果然如此。”说完,气愤得一脚踹在门上。
破破的门在黑夜里晃了晃。
萧何顾不得其他,满脑子里都是他病了,这几个字像大山一样朝她压过来,令她喘不过气。
“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萧何回神,一边着急开门,越着急门栓越打不开。
段泉在门外听着门内的动静,心情好了点,“王爷不顾身体不好,想来找您也不听劝阻,我、我就……然后王爷知道后,特别生气,不肯吃药,我这才来找您。”
门砰的一声打开,萧何一脸泪水地出现在门口,见到段泉,又是一顿询问后开始自责。怪不得,怪不得他这几天都没出现,呜呜,自己真是该死。
“我要去见他。”萧何说要就要走,忽然还想到卧室里还有个小的。当下又回到卧室,喊醒霄儿,来不及解释,用自己的披风裹着霄儿,抱着他就出了门。
段泉是骑马来的。
萧何看了眼,也不矫情,只让他帮忙抱着霄儿。她会骑马,但抱着孩子还骑马,她有点不敢冒险。
于是,两骑在深夜里狂奔而去,惹得沿途村庄的狗们一阵狂吠。
等三人赶到王府的时候,管家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看了看萧何,又看了看段泉手中的小孩,老泪纵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爷还在您的园子里休息,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管家忍不住为自家王爷说好话。
萧何点头,“孩子就麻烦管家照顾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老奴的荣幸。”说完,管家就小心翼翼地接过睡得很熟的霄儿。小家伙今天玩得太累了,一路?簸都没醒来。段辰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己都没抱过,倒是让段泉等人先自己一步,肯定得急。
萧何也不啰嗦,二话不说,直奔荷园。
景色依旧,物是人非。
来不及感叹,她站在门前,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下心情。此刻的感觉很微妙,仿佛比她成亲那日等他的时候还要紧张。
马上要见到那个人的喜悦,还有担忧,所有的情绪搅和在一起,很是让人不知所措。大概是萧何在门前来回踱步让屋子里的人不耐烦了,段辰脾气不好地喝斥:“谁在外面,滚。本王不吃。”声音虽大,但明显的中气不足。
原来,还是没吃药吗?萧何回头嘱咐远远的守着,不敢靠近的下人,让他速速将药端来。这才深呼吸,推开了门。
随着咿呀的开门声,一个东西迅速地砸了过来。
幸亏萧何躲闪得及时,不然肯定被砸个正着。这人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萧何弯腰捡起那个无辜的杯子,走到屋内。见那人正靠在床上,一手握着一本书,一双眸子如寒星一般射了过来,张开着嘴,大概是正准备喝斥她吧。
“滚……”一个滚字的发音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了。段辰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难道是自己作梦,可不对啊,开门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气。
“萧萧……”他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句。
萧何心里担心到不行,结果开口却是,“王爷好大的脾气,看来是不欢迎我,那我只好先退下了。”说着就欲转身。
哪知段辰当真,不顾一切地就下床去阻拦,嘴里乞求着,“别走!”这一刻他是真怕,“萧萧别走……”最后的别走带着轻微的颤抖。
萧何哪里是真的要走,看着他急切地下床,脚步虚浮的样子,心里愧疚到不行。萧何真想抽自己一个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试探他,萧何你真的很讨厌啊。
她连忙转身,迎面接住他差点倾倒的身子,手碰到他消瘦的身体时,心里又是一阵懊恼。
段辰一把抓住她,将她狠狠地拽进自己的怀里,哽咽着道:“别走,别离开我,萧萧,别……”
萧何感觉自己的肩头有点湿,此时此刻,以往的那些埋怨、不解和怀疑,都轻若鸿毛,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也没他重要了。一个肯为她掉眼泪的男人,她又怎么舍得再次伤他。过往就让它过去吧,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活着更重要。
她的双手用力地环在他瘦弱的腰间,紧紧的、紧紧的,“不离开,以后都不要分开了。”看着段辰躺在床上那一刻,萧何从来没觉得他是那么憔悴的、虚弱的。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强大的、健硕的、无所不能的。
她都干了什么?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是多大的缘分,修了几辈子才得到的爱人,“辰哥哥,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了。”
一声久违的辰哥哥瞬间就让段辰心如刀割。
听到萧何的话,他很久都没有反应,但萧何跟他如此之近,怎么会察觉不到他陡然加快的呼吸和心跳声,原来自己还是能左右他的情绪的。这一刻,萧何是虚荣,也是满足的。她的手轻轻地在他的后背轻拍,然后从他的怀里退开。
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那火辣的眼神,萧何有点吃不消。她红着脸,对那人道:“闭上眼睛。”
段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地踮起脚尖,嫣红的唇轻轻地覆盖他的眼睛,珍重地印上一吻,想要吻去他眼里的伤痛,又来到他的胸口部位,想要扫去他心中的哀伤,“我回来了,段郎,对不起……”
段辰呼吸紧绷,似是难以置信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重新将人锁在怀里,呢喃道:“没有,萧萧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是我对不起萧萧,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还有孩子,对不起。”
萧何环着他的腰身,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再次感受到她的回应,段辰的身子软下来,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萧何的身上,然后郁闷地道:“我没劲了,萧萧……”
萧何一愣,赶紧扶着他,两人慢慢地挪到床边。萧何服侍着他躺下后,门外恰好传来敲门声。
段泉亲自端着汤药过来,看到两人都红红的眼眶,也不废话,走到床前,举着手中的药碗,啪一下跪下去,“王爷,属下是来请罪的。”
段辰看着爱将,心里头的火苗还是蹭蹭地躐上来,“本王可不敢受你这般大礼。”他不阴不阳地讽刺着。要不是看在萧何的面子上,另外一个茶杯此刻早就往段泉身上砸过去了。“属下该死,只要王爷愿意喝药,让属下干什么都行。”段泉依旧举着药碗。
萧何看着这主仆二人,又想到之前段泉的话,想劝说几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段泉手中的药碗。
段辰现在没时间跟这厮生气,这厮就是故意的,此刻来请罪,明明就是仗着自己此刻不会把他怎么样。
“下去下去,没眼力的。”段辰烦躁地挥手。
“谢王爷。”段泉磕了个头站起身,又对萧何鞠了一躬后,才关上门离去。
第7章 (1)
段辰见段泉走了,哼一声。
萧何及时安抚,“他也是为了你,都是我不好……”
萧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段辰打断了,他一手握着萧何的手,有点苍白的面容在烛光的衬托下泛着一层光晕,萧何看着,久久不能回神。
段辰自然是高兴的,被心爱的人这样看着,内心的满足感直线上升,他很不想打扰这种感觉,但是……他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萧萧,药凉了。”
萧何的脸红了下,不自觉地转开视线,而后又鄙视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察觉自己越想越远,萧何赶紧收回思绪,手中的勺子搅动着,然后自一勺汤药喂段辰。段辰虽然猜到会是这样,但真的如愿以偿后又患得患失,喝一口汤药看一眼萧何。
终于一碗药在段辰灼热的视线下,萧何喂食下,成功地喂完了,两人却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相视之间,泯然一笑,千言万语,不言自明。
萧何将空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便服侍段辰休息。
段辰硬拉着萧何一起,萧何推搡了几下,也不放心,怕他半夜需要喝水什么的,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两人盖着被子,直挺挺地躺着。
段辰握着萧何的手,一遍又一遍来回搓的时候,萧何终于忍不住啪地一掌拍开,没好气地道:“再搓就着火了。”皮肤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
段辰这才停手,侧身,委屈的道:“想了这么久终于能再次握住你的手,不舍得放开。”听着他低沉的带着撒娇味道的低语,萧何也侧过身来藉着帐外透进来的光,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手顺着视线描绘他的轮廓。
这些年来,段辰明显地成熟不少,不再是之前的朝气蓬勃,更多的是沉淀,变得更内敛了。这样的段辰,带着上位者的风范和成熟男人的魅力,萧何泪流不止。
段辰被她的手来回描绘,呼吸早已经紊乱了,看着她痴迷的目光,内心更是荡漾。见她毫无预警地掉泪,也跟着蹙眉,安慰。
萧何埋首于段辰怀中,“谢谢你。”谢谢你信守承诺,谢谢你依然爱我,谢谢你……那么努力。
“傻瓜,你是我的妻,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将怀里的人拉出来。
情之所系,一往情深。
呼吸渐渐靠近,眉眼看得更加清晰。
正在两人的嘴唇快要碰到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一顿,萧何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段辰一阵无奈,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不知道给久别重逢的人一点私人空间吗,到底是谁?
段辰的欲火加怒火几乎烧没了他的理智,“什么事?”这三个字几乎是从段辰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管来的是谁,他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然,哼哼……
“启弃王爷,小公子醒了,一直嚷嚷着找侧妃。”门外说话的是管家。此刻管家也是满头大汗,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小主子,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啊。
一听到是霄儿,萧何这才想起来,进来这么久她都忘记儿子了。她愧疚地看着段辰,就要起身下床哄儿子去。
段辰表示好伤心。他一手按住萧何,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口型,转头对管家道:“把孩子抱过来吧。”
段辰开口后,管家心里松了口气,“是。”说完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