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断掉他殷时青的仕途啊!
殷时青的眼里显现出几条血丝,与白丰茂这双浑浊却又不失锋芒的老眼相对……
“白老爷子,您这话……言重了吧?时青可真的是受不起啊!”
殷时青多聪明的一个人,这不是以前和父母打交道,还可以撒娇耍赖,哪怕语气重一点,却到底是家里人。
此时和白丰茂讲话,若是硬碰硬,殷时青清楚,自己一定会死的粉身碎骨。
畜生能入,殷时修不能!
并不是说审查小组听到这九个字就会否定他的工作能力。
可这九个字却足以让审查小组对他殷时青换一种眼光。
若是将这一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一块儿。
白家的白思东,容家的容司容靖,甚至一直在背地里查着伦敦恐怖袭击案的单明旭,再加上,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殷时修和苏小萌。
想把他弄死,虽是要费上一番功夫,却是实实在在能够做到的。
施家倒台,施盛德死亡,武荣落马,容家和他断了关系。
这样腹背受敌的孤独感,的确是让殷时青显得有些狼狈……
接下来还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殷时青甚至都已经不敢去想。
所以,如果踩空了这层阶梯,他就会跌的粉身碎骨。
“受不起?”
白丰茂手里的拐杖轻轻敲了敲他跟前的桌面,而后就把拐杖放在桌上,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到殷时青身边,
“一句畜生不如,你受不起,卖掉你父亲用铁血换来的百年老祖宅,在你兄弟死后落井下石,六亲不认你倒是受得起!”
“……”
殷时青慌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么多的宾客能让他在殷家二老跟前求和,也能让白丰茂把他弄得声名狼藉。
看白丰茂这样子,他便知道,这老头子是铁了心的要弄死他。
苏小萌看外公这般激动,忙起身走到外公身边,扶着他,
“外公……”
白丰茂轻轻拍了拍苏小萌的手,
“萌萌,走,咱们到外边儿去。”
“……”
苏小萌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跟着白丰茂尚且稳健的步伐往外走。
殷时青忙咽了下口水,他忙看向殷绍辉和周梦琴,
“爸,妈……白老先生怕是喝多了吧?”
殷绍辉抬眼,
“你为什么来?”
“我……我说了,今儿来是想给爸妈还有老四道歉的……”
“滚。”
“爸……”
“你还配叫我一声爸?!滚!殷时青,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劝你一句,再不滚,这场面一定还可以更难堪一些。”
殷绍辉就是不想让场面落到这样窘迫的局面。
可现在白丰茂已经替他们把局面给打开了,并且丝毫没有收势的打算。
殷时青杵在原地,浑身僵硬,坐在他身边的施海燕这会儿是一脸的惊恐。
殷俊杰就低着头,两只手无措的相互抠着,“啪嗒”……
眼泪落在桌面上。
兴许有人察觉,却似乎没人此刻有暇问津于他。
小小的身体里,小小的年纪下,承载了太多的悲痛。
那是他的亲爷爷啊……
殷时修的余光里,便是默默落着眼泪的孩子……
说起来,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和他可以算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的五官棱角长的也不像殷家人……
可是,这性子,这骨气,这承受力,却有几分殷家老爷子的味道。
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温厚的手掌一碰上殷俊杰冰凉的手腕时,殷俊杰只觉得鼻子更酸,胸腔里憋闷的痛楚一股子随着血液四处蔓延。
殷时修拉紧他的手,把他拉到苏小萌的位置上而后搭住他的小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一刹那,殷俊杰的情绪也有些收不住了,脸死死的埋在殷时修的怀里,不想哭出声,可是眼泪汹涌,只见这瘦弱单薄的身体因强忍哭声而剧烈抽动着肩膀。
于此,不少人侧目看向这个伤心的孩子,一时间心疼不已。
而最受孩子牵动的便是施海燕……
施海燕打殷俊杰小就*他,祝岚也不是个懂事的主,生了俊杰也不懂照顾,还是更喜欢自己玩乐。
这孩子,真的是这个奶奶一手带大。
祝岚*这孩子,她也*,以至于那“太子病”越演越烈。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的少爷脾气慢慢的被消磨掉了。
虽是被消磨掉了,但施海燕其实更疼爱他了,殷博文就这么一个孩子,郭彤那孩子早早就流掉了,家里那个一岁大的孩子身上流的不是他们家人的血。
感情自然也就不一样。
直到殷俊杰去殷时青的书房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偷了出去……
孩子的这一个举动,毁了武荣,接连着回了容氏,也让他们自己落入困境。
施海燕看着这孩子,说不来气是假的。
可偏偏……
日子越过越难受,越过越寂寥,看着这身形小小的孩子……
他最起码是她施海燕的亲孙子。
他聪明,可爱,乖巧,懂事,机灵……
他这么小,能懂什么呢?
施海燕至今还是觉得殷俊杰会去殷时青的书房偷东西一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奶奶对孙子百般疼爱,何以因为他做错了一件事,酿造了大祸就摒弃他?哪家的孩子从小不闯祸呢?
施海燕恨不起来这小家伙……
所以看着殷俊杰死死揪着殷时修的衣服,强忍哭泣的模样儿,心肝儿疼的厉害。
“俊杰啊……”
施海燕心疼着喊了一声,伴随着这一声呼喊,做奶奶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殷俊杰是为什么哭……
不难猜。
施海燕这一声没有得到殷俊杰的回应,却换来殷时修充满怒气的瞪视。
话没出口,但眼神里已经写的很清楚……
带俊杰来就是想让家里人看在孩子的面上给你们说话入座的机会,连孩子都利用!
施海燕心疼孙子,收到殷时修的眼神后立马就心虚了。
“殷时青,带着施海燕回去吧。”
殷时修沉声道,
“回头我会送俊杰回去。”
殷时青看向殷时修……
再看看这厅里的人,家里的兄弟姐妹也好,稍远一些亲戚一些,甚至是父母辈的朋友也好,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慨。
而一些不好事的人,此时表露出来的眼神,也是视他为不速之客的目光。
殷时青的拳头攥紧,他得忍,他得忍……
可是他发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已经不是他忍下这口气便能挽回的局面了!
“爸,妈,老四……时桦,时兰……”
殷时青话锋微转,表情也突然变了,放低的姿态重新摆正起来,
“在座的各位来宾,我的老父亲老母亲记性不好。白老爷子是外人,殷家的事情,他终究有所不知。”
“方才白老爷子那般谩骂我,我敬他是大人物,不与他见识。”
“……”
“你们不会忘了,老四“头七”之后,殷家的家主已经是我了。”
“呜呜……呜呜呜……”
对殷时青的这句话最先给予回应的是殷俊杰实在无法忍住的哭泣。
殷时青的无可救药和病入膏肓,就连十岁的亲孙子都感觉到了。
殷时修楼紧了殷俊杰,抬头看向那个弯着唇角露出得意笑容的殷时青。
举起面前的高脚酒杯,向上便泼了殷时青一脸,殷时修闪着寒光的眼睛看向他,语气森然问道,
“殷正委,白日梦,可醒了?”
第693章 别吓着孩子(已修 六千字)
举起面前的高脚酒杯,向上便泼了殷时青一脸,殷时修闪着寒光的眼睛看向他,语气森然问道,
“殷政委,白日梦,可醒了?”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杯凉水让殷时青眼睛猛地闭起,客凉水还是冲到眼睛鼻子里,顿显狼狈。
殷时青的拳头攥的已经不能再紧了。
冲击过去后,眼睛睁开,略显老态的眼睛上还挂着水珠,不似泪滴,反而这瞳孔里还燃烧着怒火。
与殷时修森然目光相对,他当即就要拿起自己面前的水杯给殷时修来一个“反其人之道”!
然,这杯子还没举起来,手腕却被人按捺住。
殷时青错愕的循着制止着他行动的手看过去,对上施海燕泪眼婆娑的面容。
“你干嘛?”
“时青,算了吧……算了吧……起码,不要吓着孩子……”
殷俊杰隐忍的哭声不断,施海燕这心跟刀绞一样,越是听着这哭声,越是受折磨。
终于在殷时修将这杯水泼到殷时青脸上时,这乱如麻的心蓦地就平静了下来,蓦地也就清明了。
殷时青瞪着施海燕,这手愣是没如愿举起面前的酒杯,松开。
这一张大桌子上的人,几乎都是殷家人。
殷时兰的性格偏男性化,对待事物向来理性,与殷时青同在官场,可是论政治手段和才能,确实是比不上殷时青。
但是……
殷时兰和殷时青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殷时兰知轻重,有自知之明。
此时,殷时兰看向殷时青的表情唯有“冷漠”二字。
而殷时桦呢,相较于二姐,就来的感性的多,以亲情为重,看到自家兄弟反目,表情充满哀愁和痛苦。
这年头好事者居多,而单慕南则是个能不插嘴,能不掺和就绝不开口的主。
在殷时青的问题上,单慕南是早早就摆出了立场。
他的所作所为,众人皆知,既然大家都看得到,又何须再在言语上争论什么?
殷时青今天这一通话说的漂亮,可白老爷子稍稍一激怒,他的别有用心和狼尾巴就露了出来。
单慕南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倒是和殷时修一样,有些心疼殷俊杰这孩子。
再看殷家二老,想要强撑着维持住殷家的颜面,却最终看着事件发展到了一个难以收拾的局面。
别说什么颜面了……
今天过后,家事会在北京城传到何等沸沸扬扬的地步,二老不用等明天也能猜到。
看殷时青这恼怒的样儿,二老知道,这份父子缘份,母子缘分,终究是断了。
众人缄默。
殷时修的目光依旧森然,眼底透着一股子狠厉的决心。
殷时青多少了解殷时修,两人目光接触,他便知道殷家老四是不打算让他通过中央的职务审核了。
“呵,白日梦?殷时修,你老婆难道没有告诉你,殷家家谱和祖传象牙杖都是她亲手递到我手中的?”
既然如此,殷时青也就没有必要再费力求和。
狼子野心的面目便在此时露了出来。
“什么时候?”
殷时修问,冷着脸。
殷时青见殷时修这模样儿,不由得嗤笑出声,竟是把嘲讽的目光落在了殷家二老身上,
“怎么?你们没有告诉你们这位身残志坚的四儿子,苏小萌把这殷宅的宅基地地契给我的时候顺便给了我殷家族谱和象牙杖?”
没等殷家二老答,殷时修平静的冷着一张脸,又兀自问,
“什么时候?”
殷时青看殷时修这肃然的面孔,脸上的笑意一时间真的是怎么也收不住了,
“你还真的不知道啊?不至于吧!”
对于苏小萌把殷家家谱和象牙杖给了殷时青的事情,殷家上下都是知道的。
至于殷时修回来之后,殷时兰殷时桦她们倒也没有刻意的去提过这件事。
人在的地方才是家,家谱也好,象牙杖也好,不过是两件东西。
大概也是因为当时小萌说过这样的话,大家还真的就没把家谱和象牙杖给殷时青这件事太看重。
那时,殷时青是当了家主,却是一个没有家丁的家主,随后,房子也被他转手卖了。
这算……什么家主?
再加上殷时青一直以来自个儿就把自个儿说的跟个外人似得。
所谓的“家主”二字,在他跟前,显得很是苍白没有意义。
殷家家主这个身份本该带着的那份威严和厚重感,放到殷时青身上,仿佛成了儿戏一般。
当了个“光杆司令”,却至今还没有体会到大家对他的轻蔑。
这该是多顽固愚昧的一个人。
也正因此,此时殷时青满脸嘲讽的看着殷时修时,在座的人却只觉得殷时青更为可笑。
“既然没有人告诉你,那么我来告诉你,那日,就是在这里,你殷时修下葬后的“头七”之日,苏小萌把殷家家谱和象牙杖以及这殷宅的宅基地亲手给了我。”
“没有想到吧?你这么疯狂爱着的妻子,会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情来。”
“殷家近现代这一百年的基业,以及祖上祖祖辈辈的声望,在她看来不值一提。”
“哈哈……”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殷时修一脸恢复记忆的样子,眉头扬了一下,而后沉着脸看他,
“我倒是知道殷宅转让给了你,你转手卖掉,又被我无意间买了回来,还真不知道殷家家谱和象牙杖的事情。”
殷时修说完,一脸怀疑的看向殷家二老,
“爸,妈,这家谱和象牙杖在殷时青那儿?”
“你就不要问两个老人了,他们无比看重的这两样东西,一个被我撕成碎片,一个被我折断。你现在问他们,岂不是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撕碎了家谱,折断了象牙杖?”
殷时修表情显得愣愣的,不过愣完后,轻轻拍了拍趴在他怀里的殷俊杰,让殷俊杰挪了一下身体,自己遥控着轮椅侧个身,指着正对着玄关大门的那面墙,
“可我看那象牙杖不是挂在那挂的好好的么?”
殷时青循着他的手看过去,龇牙瞠目,
“怎,怎么可能?”
“家谱一直在爸妈手上,又何谈被你撕碎一说?”
殷时修眼中带着一分好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殷时青眯起眼,
“不可能……我亲手撕碎的!”
“让你亲手撕碎殷家的家谱,让你折断象征家法家规的象牙杖?当时你怎么没觉得不可能?”
殷时修反问。
“苏小萌……”
殷时青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的念了声苏小萌的名字。
“苏小萌用假的来骗我!”
“殷政委,堂堂政委,这样没凭没据的诬陷人,就不受法律约束么?”
就在此时,苏小萌重新走了进来。
白家老爷子还坐在外厅,几个相当崇敬老爷子的人正在安抚老爷子蹿起来的这气焰。
殷时青听苏小萌这话,一双狼眸,死死的瞪着苏小萌,完全一副要把苏小萌给剥皮抽筋生吞的模样。
“你骗我……”
苏小萌径自走到殷时青跟前,
“殷政委,那日,我和你讲了个寓言故事还记得么?”
苏小萌这么一说,殷时青的脸色“唰”一下铁青。
那日被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给折辱的景象,历历在目,回想起来,怒火难消。
当时,苏小萌是怎么折辱殷时青的,也只有在场的单明旭知道,不过那几日,实在是大家内心都很沉重,单明旭回来后也没有说。
只简单说了“光杆司令”殷时青极其愤怒,当场撕毁了殷家家谱,不过一时间没能折断象牙杖。
具体的,在座的人还真的不知道。
此时听小萌这么一问,又见殷时青脸色大变,个个都好奇了起来。
苏小萌身体瘦瘦小小的,论年纪,殷时青是她两倍还多。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丫头,刺激的殷时青气不可遏。
“农夫与蛇。”
苏小萌淡淡说了这四个字,像是在好心提醒着失忆的殷时青。
殷时青深吸口气。
苏小萌继续悠悠道,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是那条忘恩负义的毒蛇,而我,就是那个会用锄头砍掉你脑袋的农夫。”
“呵呵……”
殷时青听罢后笑了起来,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是,是,我想起来了,你还真的是说过,所以呢?你说你要砍掉我的脑袋……怎么砍?”
堂堂政委,哪怕这个小丫头折辱人的本领足够强,哪怕这个小丫头曾一度把她气的肺都要炸了。
可她终究只是个小丫头,而他却是堂堂中殃政委。
“哼哼……”
殷时青问完,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可就在这么两声轻蔑的哼笑间,殷时青的余光却不经意的瞄到了正走进来的……白思东。
一身公安正装,大盖帽上有黄灿灿的国徽。
肩膀上有象征局长身份的肩章。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警员,级别都不低。
殷时青心“咯噔”了一下,心下叫嚣着不可能,可白思东等人稳健的步伐竟是鉴定的朝他迈过来。
“殷政委,别来无恙。”
殷时青微微抬起下巴,客客气气回道,
“白局长别来无恙。”
市公安局局长和中杨政委书记,要真论级别,殷时青比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