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盛德不了解自己,武荣还不了解他?
殷时修他自己的命固然重要,可要是就这样拿他自己的命去逼迫他做些什么……
那实在是轻看了他殷时修。
他的命再重要,能比得上妻儿日后的安稳?
武荣心里的这杆称实在是掂量的足够清楚。
走了个苏成济,却早在暗地里将白思东握在手心。
这两个人选的都让殷时修,让殷家人都很难受。
白思东本身就是警察,绑架苏成济后,殷时修必然会去找白思东搬救兵,可偏偏白思东已经失联。
等苏成济的安全落实后,殷时修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而后再拿出白思东这张牌。
说起来白思东和殷时修的关系比苏成济和殷时修的关系来的还要疏远。
但武荣心知,殷时修会不会舍命听话的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决定不在于关系的亲近或疏远,而是在于有这层关系!
武荣知道殷时修这话里夹着的明嘲暗讽。
当初武荣能从地方警察一步一步爬到公安厅厅长的位置,殷时修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多少关系是通过殷时修帮其打点处理,他才能够压倒其他的竞争者,最终爬上厅长的位置?
“时修,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在你心里,我是个伪君子,背叛者。我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你说的,我都承认。”
武厅长深吸口气,他靠在那木头椅背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继续道,
“可我当上这公安厅厅长也有七年时间,这七年,你扪心自问,只要你需要我武荣帮忙,那绝对是一句话,人到权力能力跟着到!”
殷时修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似是在向他解释,或者说是寻求他的理解……
武荣说的这番话,此时的举动都让殷时修颇受*若惊,但同时,心里头也觉得非常的恶心!
纵使这商场无情,纵使是有社会利益在背后驱使……
这也是殷时修第一次,实实在在被自己信任过的人给背叛。
“可是时修,盛德集团走私贩毒案一出,之前无论你帮过我多少,又无论我在公安厅做出了多少成绩,都会成为泡影。”
“……”
殷时修眸子眯了一下。
原来如此……
盛德集团的走私贩毒案,后头牵着的人竟然是公安厅厅长。
原来武荣和施盛德有这么深厚的利益牵扯……
“如果只是被罢职也就算了,可时修,这桩案子实在是太深太大,我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赔上命。”
“不想赔上命,就该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武荣,当初你要当公安厅厅长时,和我说的可不是利益。”
殷时修看着武荣,神情里闪过一丝落寞和无奈。
他还记得多年前的武荣,他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自己的政治抱负。
他有多愤怒于这个社会的不公和冤情。
尽管那时候,大家都年轻,而殷时修在即便年轻的岁月里也是过人的理性和成熟。
他沉默寡言,他对很多人事物都很冷淡。
可武荣向他诉说着心中那些种种理想抱负时,那满腔的热血是真的!是热的!
经年后,他们还是两张椅子一张桌子面对面的坐着。
然而话题的中心不再是所谓的热血抱负,而是最让人感到心冷的“利益”二字。
武荣抿了抿唇,他自知自己的私欲不可能在殷时修这里得到认同。
但他依旧想说一点……
大概此时此刻,不仅是殷时修,他自己的心里也是忍不住的产生唏嘘。
“是……现在的我,比不上那时的我。”
武荣坦诚。
这份坦诚让殷时修无语。
“时修,我并不想做任何会伤害到你以及你家人的事情。”
武荣依旧坦诚。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武荣的坦诚只是让殷时修更加恶心。
“你以为施总会送苏先生回去是因为你的胁迫?其实不然,是我对施总说,务必要留苏先生一条命。”
殷时修静静的看着武荣。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要在自己面前邀功……
“哈哈哈!”
“你笑什么?”
武荣见殷时修突然大笑出声,不由问了句。
“施盛德从来没想过要苏成济活。”
殷时修眸子一冷。
武荣眸子眯了一下,而一旁的施盛德兀自深吸了一口气。
“苏成济活下来,就是个后患,施盛德是有毛病么?给自己留这么大个后患?”
殷时修反问武荣,唇微微一扬,
“可偏偏,施盛德没想到我到这种地步还能理智思考,步步为营,他没想到明明他握着苏成济的命,到了最后却像是我拥有无数筹码一般。”
“……”
殷时修说这话时,那略显得意的嘲讽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到了施盛德身上,
“施总,我说的对吗?”
施盛德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殷时修这会儿慢慢把视线幽幽的移到了面前武荣的身上,见武荣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由更大一些,
“武荣,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邀功。因为你就算是邀功,我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感激,也不会妥协于你的任何条件。”
殷时修肩膀一耸。
武荣僵硬的神情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而后轻笑道,
“你连我的条件都不听一下,就这么果决的下了决定,这样好吗?”
殷时修下巴微抬,悠悠道,
“你手中的筹码无非就是白思东的命。”
“对,目前我手上的筹码只有白思东的命,怎么?你觉得白思东这个筹码不够份量?”
“怎么会?我太太的小舅,白总理的小儿子,北京刑警大队的队长,只是我觉得这个筹码未免太重了。”
“……”
“重到我觉得武荣你……承担不起。”
殷时修这话说的依旧淡然的不行。
施盛德在一旁默默的攥紧了拳头,他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殷时修,只想从这男人脸上看出一丝慌张和不安!
殷时修自始至终的这份泰然,让风光得意了一辈子的施盛德,内心是无比的挫败!
武荣抿了抿唇,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瞥向殷时修,神情里已然夹杂了一丝不耐和蕴怒!
“至于武厅长即将开出的条件,我想,也不是那么难猜。”
殷时修眉头又是一扬,那仿佛把他人所有心思都已经看透的神情实在是让人火大!
“盛德集团贩毒走私案早已经被舆。论推到了整个社会的风口浪尖上……篓子捅的这么大,总得有一个人来收拾吧?”
“……”
“让我承认自己才是走私贩毒的罪人,承担陷害盛德集团的罪名……”
“……”
“北京检查站应该是已经有作为我贩毒走私的证据。接下来只要我自首坦白,警方就可以以此结案。”
“施盛德的罪名可以洗脱,盛德集团遭受的重创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慢慢抚平。”
“不日,施盛德甚至可以和武荣你一起……重操旧业。”
“我说的,对吗?武厅长?”
殷时修轻笑着问道。
他眼里看淡一切的释然,不惧一切的泰然,着实让武荣心下也打起了鼓。
“对。”
武荣应下。
“只要你肯承担罪名,我保证你的家人都会平安,我说过,我本就没有做任何要伤害你以及你家人的打算。”
“只是无奈,你想烧施家的这把火,已经烧到了我身上。”
“动物都有自保的可能,更别说是人了。”
殷时修冷笑,
“自保……武荣,施盛德,你们看不起正道上的人,在你们眼里,正道上的人就是虚伪的,故作冠冕堂皇的……”
“其实不然,总是把话说的冠冕堂皇的人,是你们。”
殷时修的嘴角有淤青,之前被殴打过的身体部位也在隐隐作痛。
“到了这种时候,时修,你就不要固执下去,你也不过就是个商人。”
武荣见殷时修的表情没有半点松动,眼里的焦急和烦躁多了一分,
“你是个了不起的商人,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权利得到最大化,又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损失最小化,这些你定然不需要我来教!”
“……”
“配合我,我可以向你保证,白思东还有你所有的家人都不会——”
“你说的话,你觉得我还会再信?”
“难道你想让白思东就这么死在你的固执里?!”
“我殷时修是个人,不是神,我救不了谁的命。”
“……”
“白思东如果死了,那是死在你和施盛德的手上,是死在他的工作岗位上,不是死在我的固执里。”
殷时修平静道。
武荣想对殷时修的心理施压,想让殷时修有负罪感,想让殷时修大义凛然的配合着承担罪名。
然而殷时修着实是把一切看得太透,包括这之后可能会承担的严重后果。
“你要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实在是太看得起我殷时修了。”
“那苏成济呢!既然你救不了谁的命!又为什么为了苏成济来这!”
武荣把桌子一拍!
殷时修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你们觉得……我难道是救了苏成济的命?”
“……”
这话听得在场人都是一愣。
殷时修眸子沉下,
“我不是救了苏成济的命,我只是拿自己的命来换苏成济的命,只是把苏成济可能承担的死亡风险转移到了我身上。”
“……”
“可殷时修只有一条命,而你和施盛德又绝非大发慈悲之人,又怎么会好心的让我这一条命去换苏成济和白思东的两条命?”
“……”
“我是个商人,我比谁都更懂等价交换原则。”
殷时修的话说的让武荣此刻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这时,他倒是隐约明白为什么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施盛德的表情那么难看。
明明事情应该是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为什么心里却如此憋闷。
施盛德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子压迫感,此刻武荣也是切实的感受了一回。
武荣这眸子一狠,瞬时就泛出了嗜血的光,
“殷时修,你别不知好歹!我好话说尽!我不是没有给你余地!”
“当初是我帮你爬到公安厅厅长这个位置,如果你连我都能背叛,我想不通武厅长想用什么来证明你说的话有信服力……”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你自己把事情逼到了这份上!”
武荣暴怒起身!
他指着殷时修,愤然道,
“我说了,只要你承担了罪名,事情自然就不会波及到我头上,既然不会波及到我头上,我又怎么会继续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我也说了,我不信。”
“行!是你要白思东死!行行行!殷时修,你别后悔!”
武荣眼睛赤红,当即一通电话便打了出去。
他的余光里,瞄到的殷时修,神情依旧平静,眸子依旧波澜不惊。
武荣根本不可能猜到……
殷时修心下早就笃定了,白思东,压根不在他们手上。
第522章 武荣的话,是真是假(6000+)
他的余光里,瞄到的殷时修,神情依旧平静,眸子依旧波澜不惊。
武荣根本不可能猜到……
殷时修心下早就笃定了,白思东,压根不在他们手上。
武荣的唇抿的发白,自己打出去的这通电话当真是对殷时修没有半点影响力。
殷时修方才的句句分析,他都听的仔细。
等价交换原则,一命换一命……
可武荣不相信殷时修是个这么甘于为了自己的丈人而就这样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一个苏成济,一个成都农村出生的普通花匠。
而他殷时修,堂堂殷家四少爷,帝国总裁。
两个人作为个体也好,作为群体也好,价值都不可同日而语。
武荣和殷时修是多年的兄弟朋友,殷时修的沉着和冷静,他自然心知肚明。
可冷静理智到这种程度,纵然是与他相识多年的殷时修,武荣也不相信!
拨出去的电话是给他的下属,但这个行为本身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那边的电话通了,但武荣一句话也没说便又把电话挂了,回身重新坐在殷时修对面,两人视线重新对上……
“看来……终究是骗不过你。”
“……”
“你知道白思东不在我手上。”
武荣笃定着说道。
殷时修没吭声。
武荣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神情不解,
“不过,我真的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殷时修看着他,依旧没有吭声。
怎么看出来的?
武荣只当他足够了解殷时修,殷时修其实也同样了解他。
殷时修相信武荣说的话,在盛德集团走私贩毒问题被披露之前,武荣和他之间不存在任何矛盾。
但武荣是直接参与了盛德集团走私贩毒事件的。
因着贩毒走私问题的曝光,他们两人已然是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上。
所以武荣不得不和施盛德联手对他下手。
对他下手,就等于得罪一整个殷家。
之后的烂摊子收拾起来并不容易。
当然,武荣不是傻子,他很聪明的没在苏成济跟前露面,苏成济回了殷家,能说出来的也只有施盛德三个字。
万一真要是没能把自己摘干净,殷时修不难猜测武荣的下一步就是和殷时青联手……
只要和殷时青联手,那么就算是一整个殷家,也没想象中那么让人恐惧。
不过,这当中也有诸多的风险,如果殷时青不信任他?如果殷家二老死磕在这个问题上……
得罪一个殷家,已是让他这样的麻烦,难受。
如果还主动的去得罪白家……
殷时修想,武荣的胆量还没大到这地步。
白老爷子虽然从政坛上下来,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更何况白家老爷子的几个孩子如今都事业有成,在各个领域都有所成就。
纵然白思东是个正直到不知变通,让武荣和施盛德看着都觉得烦的刑警。
武荣也不会去动白思东。
一开始,当武荣掏出那几枚警察勋章时,他的确是真的以为白思东已经被武荣他们控制住了。
可当他细细观察着武荣……
慢慢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武荣可能的确是控制住了白思东,但是用的绝对不是和绑架苏成济一样的手段。
联系不上白思东的唯一可能,大概就只有……被派出去工作行动了。
武荣见殷时修彻底不吭声了,他仿佛在用沉默向他反抗。
“你不说,行……反正今天我们在这里也不是来唠嗑的。”
武荣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快走向十一点。
施盛德在旁边听得腻了,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要是想叙旧,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叙……不对,可能也没机会了。不过,武厅长,到了这种时候,你是不是可以把你那些天真的想法丢弃掉了?”
武荣眸子沉下,整个人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武厅长其实并不想要你的命,除了让你承担罪名以外,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施盛德从一旁的手下手里把之前的那份殷氏股权转让合同放到殷时修面前。
“其实只要你加入我们,不再和盛德集团作对,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那么将来无论挣多少钱,大家都有提成。”
殷时修看着股权转让合同。
他拿起钢笔便在甲方上签了名,签好名后,他看向施盛德,
“你放走苏成济,我就签字,这是之前讲好的,我是个商人,商人重信誉。”
施盛德脸上露出了略显得逞的笑意。
合同收好放进牛皮文件袋里,然后交给手下,给了手下一个眼神,手下便拿着这价值千亿的股权转让合同离开了仓库。
“看来,和施总合作的不仅有公安厅的厅长,还有不少其他大人物啊!”
殷时修笑道。
施盛德笑笑,
“殷四少也是响当当的一号大人物,怎么样?如果你也加入我们,那很多事情其实都好办许多。”
“咱们两个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你点个头,咱们就冰释前嫌。”
“贩毒走私这一块儿,油水足的很,殷四少也不需要出面,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这次的事情呢,也不用殷四少来顶,我们会再想办法,有武厅长在,找个替罪羊什么的,绝对不在话下。”
施盛德侃侃而谈。
他对殷时修的态度似乎是有所转变了。
前一秒,不置他于死地,心中都会不快。
后一秒,施盛德竟是起了拉龙之心。
有武荣的原因,也有部分纯粹是因为殷时修的能耐魄力摆在这。
如果能拉拢到殷时修,那么他们做的买卖绝对——
“家父一生戎装,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到了儿子这一辈……却要成为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