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露一听,把书包书一股脑放在他桌子上,忙说:“班长,不要勉强,换吧!换吧!”。陆一鸣一推吴远,朝着吴远使一个眼色。吴远忙站起来,把李鲁峰挂在凳子上的书包拿起来,“哎,班长,你别客气嘛!你眼睛看不清黑板,那哪儿行,换嘛!”说着,就把书包朝李鲁峰脖子上一套。李鲁峰委委屈屈的站起来,孔老师有些不耐的说:“吴远,你干什么呢?回你座位上坐着去。李鲁峰,换吧!”正说着,下课铃响了。老孔把教案往怀里一抱,回办公室去了。
老孔一走,王露露连忙催促,“班长,快点,换位置呀!”
李鲁峰把自己的东西抱在怀里,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陆一鸣。陆一鸣面上尽是得意之色。李鲁峰生平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新学期正式开始。王露露的加入,让班上这个小小的位置融洽了许多。陆一鸣学习更加努力,吴远夹在几个好学生中间,百无聊赖,收了玩闹之心,成绩也缓慢上升。日子平顺无波的推进,天气渐渐温暖起来。
这天周五放了学,陆一鸣收拾好书包,看了看前排还在低头看试卷的汪白妙,俯过身去问道:“白妙,你周末干什么?”
何根宏在深圳的事情没有做成,花光了带去的钱就回了C城。为了避免跟他相处,除非迫不得已回家去拿些换季的衣服,汪白妙大多数周末都呆在学校。
她头也不抬的说:“没什么事情!”
“就呆在学校?”
汪白妙扭头看了一眼陆一鸣,“嗯,也许会去市图书馆看看书什么的!”
“哎,不能光学习啊!现在天气暖和了,跟我们去白云水库滑旱冰吧!”C城有一个很大的水库,是全城用水的水源。水库坝顶有一片很大很平整的水泥地,用来滑旱冰再好不过。
汪白妙摇摇头,“我不会滑!”
“简单的很,我教你!”
汪白妙转回头小声说:“算了吧,我没鞋子!”
陆一鸣看了看汪白妙的脚问:“你穿多大的鞋,我姐有一双,你可以穿她的。”
汪白妙被他说得心动,又觉得有些不妥,“这样不好吧!”
陆一鸣看她犹豫不决,干脆蹲下去要看她的脚。汪白妙把脚一缩,“36码!”
陆一鸣脸上乐开了花,“好嘞,包在我身上。明天中午,我到学校来接你!我去叫上王岚!”
第二天早上,汪白妙正在宿舍洗衣服,舍管员在外头喊道:“汪白妙,有人找!”
不是说中午出发吗,陆一鸣这么早就来接她了?汪白妙把水龙头关上,甩甩手上的水珠,蹬蹬蹬跑出去。一看到宿舍大门口站着的人,她愣住了,几乎又立刻欣喜的喊道:“爸爸!”
汪云站在一颗法国梧桐底下,看到瘦小的女儿鼻子有些发酸。他面上是慈爱的笑容:“妙妙,你长高了!”
母亲的离世,汪云这些年的缺席,不完整的家庭环境,让汪白妙格外收敛感情。虽然满心欣喜,却并没有冲动的扑到爸爸怀里。汪云看着长高长大的女儿,内心隐隐有些失落,当年那个犹如精灵般活泼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被他弄丢了。
“爸爸,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上次打电话回家,你阿姨说要家里的房子要拆迁,有些手续还需要我回来处理!”
汪白妙轻轻“哦”了一声,“那这次要在家里待多久!”
“等拆迁的手续办妥了,我就走!”
汪白妙没接话。初春的微风温暖又舒适,但她却觉得有一丝苦涩和尴尬。爸爸不在的时候她想念,真的回来了,她竟然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
汪云内疚的看着女儿,问:“转学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爸爸说?”
汪白妙低着头看着鞋尖,她穿着一双白色的网鞋,满大街的小摊上都有卖的,十五块钱一双。“我不想爸爸那么辛苦。庆海中学减免学费住宿费,还承诺我考上清华北大,会资助我到大学毕业。”汪白妙抬头对爸爸急切的说:“我在这里挺好的,成绩也没有下降!爸爸,你不用那么辛苦的跑船!”
汪云问:“当初的转学手续是你何阿姨帮你办的吗?”
“是的!你别怪阿姨,是我求她的!”
“妙妙,你是不是跟何阿姨母子相处的不好,为什么周末还呆在学校?”
汪白妙忙辩解道:“不是,我跟阿姨挺好的!”
“那何根宏呢?这次回来,我看那孩子流里流气的,没个正经样子!他没有欺负你吧?”
该怎么回答?说他欺负我了,然后爸爸要怎么样,跟何阿姨离婚,把他们母子撵走?爸爸不会的,那就别让他烦心了。“没有!”
“跟爸爸回家去吧!你阿姨在家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汪白妙想起跟陆一鸣中午的约定,忙说:“我衣服还没有洗完呢!泡在水房里,要不你先回家,我一会回来。”
汪云说:“那我在你们学校四处转转,”他抬腕看了看手表,“一个小时够不够,过一个小时我再来接你!”
汪白妙点点头。她目送爸爸远去,跑回宿舍从书包里摸出几块硬币,跑到宿舍门口的共用电话给陆一鸣发讯息——我爸爸回家了,我要回家吃饭,不能去滑旱冰,不用来学校接我。对不起。汪白妙。
陆一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分一秒挨时间,就等着去接汪白妙滑旱冰。他的书桌上放着两双崭新的旱冰鞋,是他昨天下午放了学去体育用品商店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一大一小,小的那双正是汪白妙的尺码。昨天说陆丽娜有旱冰鞋,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想来陆丽娜都工作这么多年了,哪里还有这些小朋友的玩意儿。如果要说去新买,陆一鸣嘴角抿着笑容,出神的望着旱冰鞋,以汪白妙的性格,怕是更不会去了。
他正发着呆,BB机响了。翻开一看,犹如兜头一盆冰水泼下。他被冻结了几秒钟,大脑中一片混沌,怎么办,怎么办?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冲出门外,骑着自行车朝学校狂奔。
汪白妙正在水房清洗衣服,忽然听见水房的窗户被拍的‘啪啪’响。抬头一看,陆一鸣正站在窗外看着她。汪白妙忙丢下手里的活,跑出去。四下看了看,爸爸还没回来。
“你怎么来了?”
“你不去了?”陆一鸣满脸急切的问道。
“我爸爸从船上回家了,他让我中午回家吃饭!我去不了了!”
“那下午呢?”
“下午?”汪白妙吃惊的抬起头,“下午去不晚吗?”
“下午我们打车去,保准比他们骑自行车到的还早!”
“打车?多贵呀!”
“白妙……”陆一鸣几乎央求起来。
汪白妙心一软,“可是我不知道几点能吃完饭!”
“几点我都等你!”陆一鸣一脸的诚恳。
汪白妙用力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气,“好,到时候我Call你!”
“嗯,我就在你家附近转转!你一Call我,我就在你家巷子口等着!”
汪白妙满心感动,“一鸣,你不必提前到,我们约个地方见就好了!”
“没关系,你家住的地方也顺路。我吃了午饭慢慢过去好了!”
汪白妙突然有些不敢看陆一鸣眼睛。一个人对你有太多期望,而这种期望恰好你又愿意接受的话,这感觉就有些微妙了。而这微妙的的情绪用幸福形容太过,用甜蜜形容不够,恰如枝头嫩绿的新叶,最好的颜色,对准了最有前途被盼望的方向。她不由自主的笑了,点点头说:“好!”
得到了想要的承诺,陆一鸣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你快回去洗衣服,然后早点回家去吃饭。我们不见不散!”说完转身骑着自行车跑了。
汪白妙看着陆一鸣被春风吹走的声音,满满咀嚼他的话。不见不散!从什么时候起,这些空洞的成语被赋予了鲜活生动的含义,她的盼望好像不止是中规中矩的直线,开始分出旁支,长出花苞开出鲜花来。
跟着爸爸回到家。何翠已经做出一桌丰盛的午饭。她蜡黄的脸上露出罕见放松的笑容,显见的情绪高涨。何根宏在家看电视,看见汪家父女进屋,难得的站起来喊了一声汪叔叔。
汪云很高兴,一家人难得的吃一顿团圆饭。何根宏陪着汪云喝酒,几杯酒下肚,态度渐渐张狂起来。何翠又是拽他又是给他使眼色。何根宏不理她,夹了一块大肥肉放到嘴里大嚼特嚼,就着一口酒咽下去后说:“汪叔叔,咱们家这次房子拆迁,我听说可以在新区分一套三居室的新房。我妈妈到汪家这么多年,给你们当牛做马,这次的新房上得挂上她的名字吧!”
何根宏的话一出口,除了汪白妙,汪云跟何翠都变了脸色。何翠忙说:“根宏,你胡说什么?当初我们都要流落街头了,是你汪叔叔收留了我们,让我们有个安身之所。这新房子当然还是你汪叔叔跟白妙的。怎么能写我的名字!”
何根宏把喝干的酒杯猛地墩在桌子上,“妈,你就是这么软弱,由着家人吃干抹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争取!你真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眼看何根宏说话越来越难听,汪云心中了然,忙打断他说:“根宏,这件事情叔叔会考虑的,你不要着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今天是团圆饭,我们都不要生气!”
何根宏以为汪云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心中一喜,忙又倒上一杯酒。“汪叔,你就是爽快人!来我敬你一个!”
汪白妙在心中叹一口。爸爸,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周末也不回来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次发错了,把这一章提前放了。为了补偿,一会奉上我刚码好的一章。
☆、滑旱冰
何根宏吃完饭醉醺醺的走了。汪白妙要帮着何翠洗碗,何翠把她撵出厨房,直说她学习辛苦,让她歇着去。汪云挽起袖子,笑着说:“何翠,你跟妙妙都歇着!我一年到头在外头跑,也没照顾你们生活,今天我来洗碗!”
何翠笑的合不拢嘴,“行,就让你表现一下。”她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帮着汪云一起收拾。汪白妙心里记挂着跟陆一鸣的约定,又不好吃了饭立刻就走,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她想好借口走去厨房。走到厨房门口,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汪云正跟何翠说话。
“何翠,根宏提出的要求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的看法刚才在饭桌上就说了。新房子是妙妙的,你不用管我们!”
汪云没有立刻接话,过了一会,他方道:“你放心,我这些年努力工作,将来帮根宏付个首付什么的没有问题。只要他买房,我一定不会不管的!”
何翠低低的应下。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就凭他猴年马月也不可能买得起房子。平心而论,汪云能做到这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她转身要把洗干净的碗放进碗柜,一转头看见厨房门口的汪白妙。汪白妙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只不过刚好撞上了。何翠只当她很在意此事,心里底气不足,脸刷的红了。汪白妙心中叹息,这样善良的阿姨怎么就养出了那样暴戾又好吃懒做的儿子。
汪云也看到了白妙,他关上水龙头,问道:“白妙,有事?”
“哦,爸爸,我跟同学约了去市图书馆!”
“现在?”
“哦,是!晚上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同学过生日。你们不用做我的饭。”汪白妙有些心虚,她还从来没有对爸爸撒谎过。
“同学过生日啊!那要不要送礼物?”汪云说着在围裙上擦擦手,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钱来。
汪白妙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送她张生日贺卡就行,已经买好了!”说完回屋背上书包就出了门。
到了楼下,汪白妙先用公共电话亭给陆一鸣发讯息。发完讯息从巷子里走出来,远远就看见陆一鸣站在巷口的路灯底下等她。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背着书包面朝围墙,正百无聊赖的看那些墙上的小广告。也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竟呵呵笑起来。汪白妙突然有些心跳加速,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百年不变的校服,不知为何略略有些沮丧。但这负面的情绪一闪而过,她迎着温暖的风大步朝陆一鸣走过去。
她走到陆一鸣身边,瞟一眼墙上的小广告,什么阳痿痔疮,狐臭梅毒,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陆一鸣扭头看到她,一脸欣喜,他下意识抬腕看表,“这么早,吃完饭了?”
汪白妙点点头,“你吃了没?几点到的?”
陆一鸣心情大好,“吃过了,也就刚到。咱们走吧!”说完当先大踏步朝外头走去。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进去。“师傅,去白云水库!”
师傅是个中年人,自己的孩子跟陆一鸣汪白妙差不多大。看到这样的乘客,他不由自主的就多问几句。“哎,你们去水库干什么?”
汪白妙跟陆一鸣对视了一眼,陆一鸣笑着说:“我们跟同学春游呢!水库那边的杜鹃花开的很漂亮!”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二人,突然絮絮叨叨的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会玩!不过还是要学习为重噢!千万不要早恋,一早恋整天就想着怎么玩,心都玩散了!”他说着从后视镜瞟一眼后座的两个年轻人,见他们无动于衷,便又舍身成仁的说:“你们是哪个中学的?看这校服不是广成一中吧!哎,我儿子当初考入广成一中,成绩还不错。谁知道上学期开始早恋,成绩下滑好厉害!我都被老师叫去两趟了。那个死小子,不管怎么打,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身又跟那个女同学藕断丝连。我的心都要操碎了!”说到操碎了心,司机竟然猛地一拍方向盘。
陆一鸣本来憋着笑,一看他这样忙说:“叔叔你说的太对了。早恋不对,不该早恋。我们学生就该以学习为重。您儿子一定会想明白的。您放心吧!开车别生气,安全第一!”
司机一听他这么说,赞同的点点头,“你这孩子还算懂道理!”
陆一鸣跟司机谈笑风生,汪白妙心情却不太轻松。她实在也弄不清,自己跟陆一鸣这样子算不算早恋。
到白云水库只有一条双向的公路,出租车快要到的时候终于碰上了骑着自行车的张海洋一行。这只滑旱冰的很庞大,除了张海洋、李冬、吴远和王岚,竟然白贺、王露露等一干人也来了。出租车疾驰而过,从张海洋身边经过时,陆一鸣摇下玻璃,探出头,“海洋,唷!我比你们快!”张海洋一看陆一鸣,猛地加速,一边骑的飞快,一边喊道:“靠,让陆一鸣抢了先!大家加油骑啊!”一群人嘻嘻哈哈朝前飞奔。
出租车一闪而过,虽然速度很快,但汪白妙还是从那一群骑自行车的同学中看到了吴姿和吴眉。她微微皱了皱眉,没料到她们也会来。她不是圣母,对吴姿吴眉无甚好感,也无法原谅她们对她的所作所为,平时都是尽量避免接触,零交流无对话。这样的场合,碰上了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出租车师傅这下相信他们确实是来春游的,感叹道:“哎,你们年青人体力就是好啊!从城里骑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吧!”等到了目的地,又不放心的说:“你们不要在水库边上玩,注意安全!”陆一鸣付了钱,对他再三道谢。司机喜爱他谦恭有礼,于是问道:“下午还需不需要我来接你们回去?”
陆一鸣摇头,“师傅,我同学都有自行车,可以带我们回去的!”出租车师傅这才放心的离开。
水库的堤坝顶端,偌大的水泥坝子空荡荡的。两岸狭长的山上长满了青松,间或开的灿烂的映山红从绿树中探出头来。汪白妙趴在护栏上,低下头看一池波光粼粼的碧水,不由得赞叹:“真干净!”陆一鸣见她兴致不错,心里高兴。他从书包里掏出旱冰鞋,招呼汪白妙过来穿鞋。汪白妙见那鞋子干净整洁,滑轮上一丝磨损也没有,知道陆一鸣这是买了新鞋。事已至此,点破未免太矫情,想到陆一鸣说过的‘来日方长’的话,便心安理得的由着陆一鸣拉着她坐在石台阶上。陆一鸣蹲下身帮她穿鞋,汪白妙拦住他,“我自己来吧!”
陆一鸣笑着说:“你坐着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