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言澈忍住心中的气，宽声安慰。
他搂着她！
那么鲜明而刺目！
顾念北的脚底一软，又不争气地倒在地上，四肢剧颤。
心口处像被狠狠扎了一刀，和着腹部的剧痛，刺激她的神经，让她身体各处都痛不欲生。
随后，她觉察到有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便颤抖着双手，装作无事地捋了捋湿漉漉的发丝，别过头，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
“啊，血……”听到呼叫铃赶来的护士，在瞥见顾念北身旁的血渍后，叫唤一句：“这位小姐流血了，赶紧送急诊室！”
第十一章 我们已经尽力了
言澈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转眸看去，只见血液自顾念北的身下流淌而出，在光洁的地面上蔓延开，如同妖艳的曼珠沙华。
“顾念北，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他甩开顾思南，冲了过去。
顾念北的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将指甲嵌入胳膊中，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字。
也是因为她觉得，不值得。
言澈的脑海里如遭雷鸣，他的双手微颤，毫不迟疑地抱起顾念北往急诊室冲过去。
急诊室的灯亮起，门被关上，医护人员进进出出。
言澈守在急诊室外，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一刻都不敢离开。
两个小时后，急诊室的门被打开。
“医生，她怎么样？患了什么病？”言澈心急如焚。
医生出来，感到十分抱歉，“先生，这位小姐的孩子没了，可我们已经尽力了。”
孩子？言澈觉到分外诧异。
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这个讯息。
原本因为她流血而急不可耐的心情，如同一下子被浇下一桶冰水。
呵呵……他的唇边扯出一丝苦笑，瘫坐在蓝色等候椅上。
她怀了他的孩子，却从没有告诉过他，甚至她还打算带着孩子永远地离开他，这又是将他置于何地？
顾思南在顾临漳的搀扶下，缓缓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澈哥哥，对不起……”顾思南哽咽道：“澈哥哥，前因后果，爸爸都跟我说了，可是，我不相信姐姐会害我。要知道，姐姐从小最疼我了。”
言澈此刻还浸没在被欺瞒的苦涩里，沉着一张脸，没有心思搭理她。
顾思南走了几步，似是体力不支，脚步踉跄，“我不应该犯病的，如果不犯病，姐姐就不会被爸爸拉来医院，也就不会出事。”
她哭得很可怜。
言澈抬眸看她，伸手扶了一把。
而顾思南一不小心就倒在他怀里。
言澈想把她推给顾临漳，却见顾念北被人从急诊室里推了出来。
顾念北刚注射过麻药，头发乱糟糟地散在两鬓，像个极易破碎的娃娃。
一见此情此景，她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动。
可无论有多少的委屈想要发泄，此刻，都被顾念北硬生生地憋在心里，强撑住出一副冷傲的模样。
她自讽地想着，方才，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他怒吼的声音，瞥见他担忧的神色，还以为在他心里，至少还是在乎她的。没想到，竟是她想多了。
顾思南注意到顾念北的出现，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
趁着言澈走神时，她努力地往他怀里钻，糯糯道：“澈哥哥，我真的好伤心……”
顾念北的心抽搐成一团。
她不管如何麻痹自己，她都无法否认，她对他的爱情，已经深入骨髓。她的爱情卑微又自私，不可能在他说出最爱另外一个女人那种话，没有任何芥蒂。
而她廉价的感情和未出世的孩子在那个男人眼里不值一提。
流产后的身子本就虚弱，加上情绪激动，顾念北几乎撑不住，晕倒在轮椅上。
第十二章 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顾念北希望这样一直晕过去，不用面对那个男人就好。
然而，并没有。
她醒来后，已经是在普通病房里，转动脖子，首先落入眼中的就是窗边一个颀长冰冷的背影。
晕倒前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无比鲜活地在她脑海里来回播放。
鼻尖沁入刺鼻的酒精味，顾念北觉得连呼吸都痛。
于是，她沉痛地阖上眼帘，选择逃避。
言澈注意到动静，转过头，见到她紧皱的眉头，眸中沁了一股凉意。
“难道就这么不想见我？什么话也不说？”
顾念北深吸了口气。
她落得现在这般光景，不应该是他希望看到的么。她还能说什么？
半晌，她起身下床，光着脚朝他走来。
“言澈，你说要我赎罪，我现在用孩子来赎罪，可以了吗？”
什么？
怔了片刻，言澈哑声失笑。
终于说出来了……
“言澈，结束吧，我不欠你了。”顾念北继续说着，将心房紧紧阖上，出乎意料得平静。
“赎罪？”言澈的表情晦暗不明，声音低沉，“敢情你就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只是想利用这次流产让我觉得愧对你，然后，放你走，对不对？”
她的心中苦笑，若说没有，他会信么？
既然不信，再多的解释又有什么用。
“随你怎么想。”顾念北止住脚步，抬头，笑的凄婉。
纵然有藏了再多委屈，她不能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哭泣会暴露她的怯懦。
刹那间，言澈的一双狭长凤眸里染上讽意，“我以为你被关了一年，至少学乖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
“为了你自己，连亲骨肉都可以牺牲，顾念北，你何其残忍！”
他冷漠无情的话语像一张网，罩的她喘不过气来。
顾念北咬着下唇，眼中光芒黯淡下去。
到底谁才真正是残忍的那个人。
他从一开始就在提防她怀孕，不惜每天都给她喂药。
甚至，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仍然在跟她的妹妹卿卿我我。
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竟如白纸般脆弱！
回想起历历在目的一切，顾念北的目光瞬间瞠红，她忍受不住，将自己的情绪悉数发泄。
“对，孩子流掉了，我很开心。既然注定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永远都低人一等，我为什么要把可怜的孩子带到世上！”
“言澈，我真的受够了！不管怎么样，孩子没了，要恭喜你，也要恭喜我。为了让我们两个都能解脱，你放手吧！”
说完这番话，她产后恢复的微弱力气重新告竭。
他不知道，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心有多痛。
“你还真敢说？”言澈大发雷霆，面容上覆了寒霜，除了怒意之外，他的眼中更渐渐浮现一缕惊痛般的绝望。
他一直将她护在羽翼下，却只换来她一句：“我爱的是慕云珩！”
她欺骗了他十几年，让他把心掏空，在恨她的同时，再也不可能爱上其他人，却想逃？
她以为，一个孩子掉了，就能解脱了？
怎么可能！
顷刻间，他红了双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顾念北，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既然你这么不想生下我的孩子，我就偏偏要你生！”
他的自控力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被这个女人尽数摧毁。
“你早就想杀了我对吗？”顾念北苦笑，急剧地喘息，而眼中唯有濒临死亡般的绝望。
他的确应该在将她从机场抓回后，就杀了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对她心软！
言澈的眸色一暗，手掌随后下滑，落在她的前襟。
宽大的病号服轻而易举地被扯下，菁华如玉的身子瞬间暴露在空气里。
第十三章 这辈子休想逃离我身边
顾念北打了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举动，猛然对上他猩红的双眸。
言澈面色阴沉，松开她的脖子，转而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凉薄的唇贴住她的唇瓣，狂放粗野得毫无章法。
“言澈，你是不是有病，连刚落胎的女人都能碰！”顾念北顿时有些恐慌，她扭动身躯，在他的唇瓣上咬下。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言澈拧眉，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我为什么要替你考虑？”言澈解开衬衣扣子和皮带，此时的他，早就失了理智。
顾念北极力想要挣脱他，可即便是她身体正常的时候，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这种时候。
言澈毫不费劲地将她扔到病床上，压了上去。
密密匝匝的吻落在顾念北的肌肤，她的眼睛看天花板，感受到来自窗外的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小时候的冬天，她只穿着件毛衣去言家吃饭时，他会默默去拿一件羽绒服，再冷冷地命令她穿上。
他曾对她说，如果谁敢对她有半点侮辱，他绝对不会饶过对方。
而如今，他却跟她针锋相对，形同仇人。
顾念北回忆着，一颗破碎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她渐渐放弃挣扎，双目无光，像个破布娃娃一样。
言澈在即将冲破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时，觉察她没有再反抗，便停了下来。
再低头，看了眼身下，是任他予取予求的女人。
他这是在做什么？
言澈瞬间清醒过来。
他从病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姿态。
“顾念北，你给你记住，你生是我言澈的人，死是我言澈的鬼，你这辈子休想逃离我的身边。”
离开前，他不忘俯身在她耳畔，留下一句话，带着贵公子的嚣张和桀骜。
随后，他吩咐守在病房外的保镖，不准任何人靠近病房。
顾念北木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离开。
在门被带上后，她再也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而她怕被人听到，又只能将头埋在被子里。
天知道，她多想为他留下一个孩子。她不会忘记，在手术台上时，看到好多好多血。
不管她如何恳求，一个鲜活的生命最后还是从她体内流逝。
他却变本加厉，每次争吵时，都像要直接杀了她一般。
现在，孩子也没了。顾念北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必要死守着这份爱情。
言澈回了城郊的别墅。
“砰”的一声，他踹开门，暴躁地扯下领带，扔到一边。
跟着他身后的佣人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怀过孩子吗？”他转过来，指着一位年近四十的厨娘，犹如暴怒的雄狮。
“怀……怀过……”厨娘赶忙点头。
“你们呢？”言澈又指了另外几位妇人。
她们纷纷承认。
“都怀过孩子，居然连一个年轻女孩有了身孕都看不出来，我要你们有什么用！”言澈心中的一团火越燃越盛，他把管家叫过来，直接吩咐：“让她们现在就领薪水走人。”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房间，颓废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插入凌碎的发丝里，狂躁了好一阵。
一瓶瓶红酒就被送入房中，半天过去，顾临漳登门拜访的时候，连房间门口都散落着红酒瓶。
第十四章 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顾临漳提着一颗心，好几次想打退堂鼓，可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门。
“阿澈，那个你跟南南的婚礼……”
酒气熏染着言澈俊美的面容，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凤眸微眯，眼中满是讥讽。
“顾伯父，你另外一个女儿还人不人鬼不鬼地在医院躺着，你却先关心已经脱离危险的南南，我该不该夸你真是个好父亲？”
顾临漳尴尬地倒退几步，“那个丫头让两家蒙羞，又把言老太爷气死，我早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了，她一个小贱人也实在不值得你如此动怒。”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对顾思南更偏心，那是因为除了顾思南的身体不好，他对她有所亏欠外，顾念北的性子太像她们的母亲，他不喜欢。
顷刻间，言澈的眉宇间敛了一股戾气，久散不去。
手中的酒杯被砸到地上，黑色的皮鞋踩过玻璃碎片，他走到顾临漳身前，气势凛然。
“顾伯父，我要是没记错，我的孩子没了这事，你有很大的责任。你就那么有自信，我不想追究？若不是念在你是他父亲的份上，我下一秒就可以把你送进监狱。”
“阿澈，要是知道她有身孕，我绝对不会对她动手！”顾临漳战战兢兢道。
“滚出去！”言澈怒不可遏地发出一道厉吼。
顾临漳听的明白，他们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回去，将言澈的意思转达给顾思南。
“澈哥哥为了那个贱人，居然想毁婚约？”顾思南有些慌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当天晚上，顾思南冒充护士，骗过了门口两个保镖，出现在顾念北的病房中。
一进来，顾思南就看到顾念北依靠在窗边，看着天边残缺的弯月。
而她的眼里已没了灵动的流光，面色苍白得如同死去一般。
“姐姐，我对不起你。”顾思南放下手中的医疗托盘，一下子红了眼睛。
顾思南跑过去，一把抱住顾念北，泪眼婆娑。
顾念北的肩膀一见到顾思南，她下意识地避开。
先前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迅速倒放，她有点不敢再相信这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妹妹。
顾思南却亲切地拉她到病床边坐下，泪水不止，“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如果我知道你一直在澈哥哥身边，还怀了他的孩子，我就不该答应他的求婚。”
顾念北默了默，她的心里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回答。
明明亲耳听到言澈承认，顾思南才是他最爱的女人，明明她流产后，他一点都不关切反而找她问罪，可她居然还是无法真的从心里放下他，仍然在介意他跟顾思南的婚事。
顾思南观察她的神色，下一刻，抬起手擦眼泪，默默啜泣。
中指上一个幽蓝晶莹，似眼泪般的戒指落入顾念北的眼中。
她的目光瞬间定格住。
对这个戒指，她的记忆深刻，一年前，言澈跟她求婚时，也是用的这枚“海洋之星”。
他当时说过，“海洋之星”独属于他们的爱情。
第十五章 去死吧，顾念北
提起无缘的孩子，看到戒指，顾念北的脸上被削去所有血色，心口一阵钝痛，如一柄利刃在一点点剜却她的心脏。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爸爸就不会那么生气，你说不定也不会流产。”顾思南摘下戒指，放到顾念北的手心。
“姐姐，我决定了，你要是仍对他难忘旧情，那么，我就应该退出。我现在就把他送我的求婚戒指还给你。”
顾念北觉得戒指分外沉重。
言澈跟她求婚的那天，她以为拥有了全世界，而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
她想，言澈说的果然不假，对他来说，顾思南才是最重要的人，重要到他可以将“海洋之星”转送给顾思南，忘却他和自己曾经的爱情。
而后，手术台上，血肉模糊的一幕涌入顾念北的脑海，几乎要将她的意志力全然击溃。
顾念北在心里苦笑，既然言澈把她无比珍视的刻骨铭心当笑话，那她为什么还要坚持留一个他们的孩子？
她的坚守又有什么意义？
“戒指你拿回去，他送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下一刻，顾念北的态度决绝，神色清冷，没有流露出内心的悲伤。
不管如何，她至少还要守住最后的尊严，不是她的东西，她何苦强留。
眼见目的达成，顾思南怯怯地收回戒指。
“姐姐，那你好好保重，记得照顾好自己。等你出院后，我会求爸爸来接你回家。”
顾思南低头走出病房，将门带上。
慕云珩在医院的过道上与顾思南相遇。
“北北她怎么样？”慕云珩跟顾思南到了一个角落里。
“云珩哥，我姐姐好可怜，澈哥哥为什么要那么对她？”顾思南双眉紧蹙，大颗泪水从眼眶里掉出，“云珩哥，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她？”
顾思南将顾念北的惨状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慕云珩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当初，言澈让自己放弃追求顾念北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今天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可他现在食言了。
这一回，自己一定是要把人带走。
“南南，我不想连累你，你等会先回家，然后，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嗯。”顾思南乖巧地点头，眸底却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慕云珩来势汹汹，差人将门口两个保镖打伤。
他如愿见到顾念北。
经过顾思南的那一波冲击，顾念北毫无生机地斜靠在床头，背对着门口，独自啜泣，身子不住地颤抖。
即使遍体鳞伤，她也不愿意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无助。
慕云珩的脚步一顿，久久无法从这幅场景里回过神来。
“北北，跟我走。”他怕吓着她，在她身边蹲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