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如灯秋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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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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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瞎说。”曲霆在沈顺清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下,带了点惩罚意味。
“反正就这么回事吧,”‘挨打’的沈顺清不怒反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或许只有你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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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屋外却熙熙攘攘,高空作业车打着双闪停在行车道上,电力工人爬上灯杆查找路灯爆炸的原因。
曲霆轻轻拍着沈顺清的背:“小飞的心愿?”
“嗯。他这个样子游荡了十多年,终究不是个事儿。”沈顺清把此前替其他鬼完成心愿的事讲了一遍:“我以前问过,但曲飞好像不愿说。而且我最近才知道,他惦记着红房子那个家。所以我想心愿也许跟家人有关,你问问看?”
“我要怎么问?”曲霆认真起来。
“先试着和他多说说话?我怕他是有什么心结。”沈顺清起身看了看,见曲飞还没回:“也不知道曲飞几点回来,要不今天你先回去吧,反正他住我家,再找机会问。”
曲霆顺着沈顺清的视线看了圈,心知就算曲飞回来了他也看不见,心底泛起一阵失落。
他伸手把沈顺清拉回来,又取了西装搭在他身上:“继续躺会儿吧,我再等等。”
厚实的西装沾着曲霆的味道,沈顺清抬头瞄了眼:“我记得我今天隐约地表达过,我是个同性恋?”
“嗯。”西装质地光滑,沈顺清一抬头衣服直往下溜,曲霆手快,抓着衣领盖住沈顺清的肩膀。
沈顺清只好又躺下:“所以,你别撩我。”直男撩Gay,最为致命。
曲霆掖着衣服边角,裹住欲睡的人。
“胡说什么呢,我哪儿撩你了。”

沈顺清好气又好笑,心里暗骂了句“直男”。
“不行,我得给曲飞留个言,万一我真睡着了,曲飞回来了你也看不见。”
沈顺清爬起,从茶几下摸出采访本写上:「曲飞:回来了就叫我起来。」然后端端正正摆在茶几中央。
曲霆笑了笑,把人拉回腿上躺好,不一会儿,见沈顺清真睡着了,才弯腰拿起小本在留言后加了一句。
「小飞:看到留言后把电视关掉,我便知道是你回来了,别吵醒沈哥,他累了一天了。——哥。 」

曲霆按下静音,望着电视里的哑剧画面,脑袋里像被灌满了浆糊,稠得理不清思路。
如今看来,此番兄弟会面像是筹划已久。究竟筹划了多久?从他来林城那天起?还是更早?想起沈顺清执意地让他承认自己就是曲听秋,又讨好似的往家里带,曲霆又惊又叹,也不知这纤瘦的身躯里藏了多少心思。
沈顺清偏着脑袋往他身上拱了拱,曲霆拾起滑落的西装,把熟睡的人捂严实了些。

施工队修好了路灯已经退去,窗外的喧闹声也声声鸟鸣代替,不时夹杂着野猫的嗲叫,屋内的电视悄无声息地地播放着片尾曲,突然间屏幕一黑,更显寂静。
“曲飞,你回来了?”曲霆望着门口。
桌上的采访本忽的翻过一页,圆珠笔腾空飞起,缓缓落在页面上,一笔一划地出现了几个大字——回来了。
曲霆低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沈哥睡着了。”
沈顺清却在此时迷迷糊糊醒过来,睡眼稀松地嚷:“我真睡着了?几点了?曲飞你回来了?”
曲霆揉了揉发麻的腿:“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你说的事儿……”他指心愿一事,可朝屋里看了圈,还是看不见曲飞,失落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会试着问问的。”

沈顺清应了声好,见曲霆走到门口,又犹豫地朝厨房方向看去。
“怎么?”落下东西了?
“那个,”曲霆指着厨房:“垃圾袋我带下去吧,有鱼鳞和内脏,过夜容易臭。”
……
他家厨房从没开过火,还真没注意这茬。沈顺清笑了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曲霆就真的去厨房收垃圾袋了,沈顺清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粗犷的汉子弯下腰,食指抠住篓子边缘扯了扯,轻轻拎起垃圾袋跺在地上,又走到橱柜旁翻出个干净的袋子套上,再提着塞满鱼内脏和烂菜叶的袋子,神色自若地走出来。油渍沾在他价格不菲的西装裤上,沁出脏兮兮的一团渍。
曲霆叮嘱了句早点休息便走进电梯,沈顺清呆站在门口,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电梯平稳缓慢地下降,曲霆拎着垃圾袋看着递减的楼层数字,仍觉得今晚信息量极大,身心俱疲。
突然见,隐隐有股外力拽起他手中的垃圾袋,似乎想帮忙托起,曲霆沉思了会儿,松开手指——垃圾袋悬空而立,稳稳当当的漂浮着。
曲霆见电梯四下无人,小声问道:“曲飞,是你么?”
曲飞提着垃圾袋,飞在半空中,电梯开门的一瞬间,飞快地探出头去,见楼外没人,才放心的拎着一袋子垃圾直奔小区垃圾桶。
曲霆赶紧跟上:“不管怎么说,哥很高兴。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我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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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是我做的

有了曲飞这层关系,曲霆和沈顺清走动的次数频繁了许多,曲霆偶尔到报社接沈顺清下班,再一同回去做饭,两人一鬼在家里聊聊天。
两兄弟无法用语言交流,沈顺清甘愿当起传声筒。
不过,沈顺清发现兄弟俩也有自己的沟通方式,比如写字。茶几上的采访本变成两人专属,曲飞拿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字,曲霆看完便知道曲飞想说什么了。
沈顺清走近,见曲霆在纸上画着工地的平面图。
“聊片区改造呢?”他从茶几上抓起一个苹果,胡乱抹了两下,叼在嘴里。
“嗯。”曲霆停笔:“小飞问我在林城做什么工作,我正解释给他听。”
沈顺清看着工地图,扭头看向曲霆,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在纸上画房子,正想开口,感觉手机震了下,见是环城片区派出所老所长发来短信,说从省城回来了。
沈顺清沉默了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上次遇到林城片区派出所的小赵,他说之前见着王海在派出所周围晃悠,你派王海去那儿干嘛?”

曲霆手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斜斜的线:“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你们来林城后没多久。”
曲霆放下笔:“或许是他自己去晃悠吧。”
“小赵说连着好几天都看到他呢。”沈顺清斜靠在沙发上,把玩似的抛着的苹果,嘴里说着胡话,视线却紧紧落在曲霆脸上。
曲霆合上采访本:“这我不清楚,你得问王海。”
曲霆面色如常,像个攻不破的堡垒,仿佛推开他说着“沈记,你认错人了”一幕重演,同样冷漠的口吻,一样防御的姿态,又如小时候在他家寄宿的曲听秋一样,擅自筑起一道高墙,把自己锁在里面。
沈顺清一时接不上话,靠在沙发躺了好一会儿,又从果盘里挑了个苹果递给曲霆:“听说上次那个抢孩子的流浪汉给送回去了?”
曲霆捏着苹果在手上转着:“嗯,派出所联系上家人,给接走了。”
“哦。”沈顺清拖长口音,佯装好奇:“那流浪汉到底是哪儿人?怎么跑咱们林城来了?”
曲霆缓缓地看过来,眼神复杂,许久,他把苹果往茶几上一搁。
“沈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苹果慢悠悠地滚到了采访本边上,晃了两下停住了。空气里藏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沈顺清瞅了眼曲飞,见曲飞耸耸肩,飞到电视机前看电视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职业病犯了。”
“我问了你会说么?”沈顺清轻声问道。
曲霆头也不抬:“我不说,沈哥不也会查么?”
话音刚落,就感觉气氛陡然僵硬。曲霆变了脸色,再看沈顺清也是一副隐忍的样子,语气又不自觉软了下来:“对不起,我无心的。”
沈顺清擅自调查曲霆过去一事,一直是两人心里的隔阂,虽然事后两人有默契地不再提及,但沈顺清知道,曲霆反感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派。
沈顺清咬唇,把啃得稀烂的苹果丢在茶几上:“于私,我不拿工作那套对你,那种事儿我就做过一次,不做第二次;于公,现在陈灿在查这事,我也没拦着。”
曲霆沉默片刻,说:“贼在牢里关着,流浪汉已经遣返,警察那边都结案了,他怎么查?”
沈顺清闻言,心中便有了结论,只觉得心里堵得荒,揉了揉眉心:“果然还是你啊。”

曲霆不予置否,淡淡反问:“沈哥做采访?”
曲霆自我防卫起来,简直刀枪不入。
“说了不拿工作那套对你。”沈顺清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往桌上一搁,平静说道:“手机没开录音,录音笔在包里,采访本在你面前,我两手空空做个屁的采访,我就想听句真话。”
曲霆望了眼沈顺清,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掩饰性地抓了茶几上的笔,把玩着:“然后呢?”
沈顺清卡了壳:“什么然后?”
“如果是我做的,要捅出去么?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就信了吗?”
电视画面闪着斑斓的光,照得光亮的地板一阵青一阵白。
沈顺清重重地躺在沙发上,似乎把整个人嵌进去。
“如果是你做的,至少能证明陈灿的怀疑是对的,我会鼓励他继续查下去;如果不是你做的……”
沈顺清叹了口气:“你说句不是,我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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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无声流淌,带着一丝凉意,入夜后气温似乎降了些,冷风顺着纱窗灌进来。
曲霆拿着笔在指尖转着:“是我做的。”
沈顺清顺势问:“哪件?”
“都是。”曲霆说:“小偷是王海找的,在派出所附近蹲点那些刚放出来的毛贼,让他偷点东西,进去蹲几个月,出来后给他一笔钱。”
看来陈灿说王海在派出所附近出现是真的。
“那贼能信你们?”
“给张银行卡,但钱被冻着,半年后自己去取就行。到时候工地都开工了,闹不出什么了。”曲霆靠在沙发上:“开发商的惯用手段了,沈哥,我不信你没听说那些开发商半夜强挖、找艾滋病人闹事的……”
沈顺清打断:“你想说和他们比,你的做法算是温柔的?”
曲霆哑了口。
“那抢孩子那事儿呢?”
“那个比较复杂。”曲霆把笔抛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那流浪汉本来就是昌盛的人,简单的说,昌盛手下有一批人,做暗事的。”
“那流浪汉年轻的时候嗜赌成性,抛妻弃女。后来流落街头又良心发现满大街找女儿,直到遇见一个昌盛女员工像极了他女儿,就成天守在昌盛大楼外面。这事儿被王海给瞧见了就抓来问。后来我们找到那个员工,以体检为名偷偷给两人做了DNA比对,还真是父女,不过体检也发现那女儿心脏有点问题,要做搭桥手术,昌盛帮忙出了医药费,本还想安排父女见面,但被他婉拒了。那流浪汉为了感谢我们,就自愿为昌盛做点事。”
沈顺清无语:“你们让一个丢了孩子的人,去抢别人的孩子?”
“这不演戏么?说好了闹了事就收手,然后会有人来把他接走,不犯法的。”
“什么叫不犯法?治安管理处罚法也是法,不犯法他能被行政拘留?”沈顺清心烦意乱:“所以王海失踪,是先去派出所附近找了个惯偷,又回G市带了人过来?”

“差不多。”曲霆面露不悦,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吊灯:“可沈哥,你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接着说:“见报?不可能的。上面早打过招呼,市里正为搬迁圆满收尾庆功,不会让媒体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告诉那些老人真相?老人们早拿着钱过新日子去了,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所以就当没发生过?”沈顺清抬脚,不轻不重踢在曲霆小腿上:“你见过那群老人吗?被偷了两三百块钱急得心脏病都快发了,那个程大爷以为孙女被拐跑了,差点没被吓瘫……”
曲霆本就恼火,这下也烦了,他不是个爱吵架的人,全凭好脾气压着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那我怎么办?不能强拆不能闹事不能断水断电,讲道理不听,给钱不要。昌盛给的拆迁款都已经高于其他开发商了,那群老人还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能怎么办?”
沈顺清倏地站起:“所以就让人去偷去抢?”
曲霆烦躁地掏出烟,捏在手里,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那沈哥您支个招?你知道这项目耽误一天就损失多少钱吗?你知道工地上多少建筑工人等着干活吗?林城分公司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都等着项目开工拿钱养家,你让他们怎么办?老人要生活,我手下的人就不过日子了?”
“再说了,他们有什么损失?急得心脏病快发作,那发了吗?差点没被吓瘫,瘫了吗?现在还不拿着钱过日子去了。”
“你……”沈顺清哑口,纵使他舌灿莲花,竟一时找不出还嘴的方式。
房间霎时陷入沉默,空气仿佛凝结成冰,曲飞回头看了眼,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沈顺清看见曲飞,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可心里还是堵得慌,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着不说话。
曲霆也沉默着,半晌,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瞟了眼沈顺清,说:“算了,我先回去了。”
沈顺清默不作声,看着曲霆站起身,抽了卫生纸包住桌上的苹果核,又从厨房提了垃圾袋,冷着脸出门。

曲飞吓得赶紧跟上,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飞回沈顺清面前:“你们吵架了吗?”
沈顺清抬头望了眼:“他走了吗?”
“在电梯口抽烟呢。”曲飞闻言又飞出去,很快又从门外钻进半个脑袋:“现在走了,进电梯了。”
沈顺清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阳台,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照得围栏透亮。
他倚着栏杆,看着曲霆的路虎从地下车库驶出,越走越远,车灯渐渐缩成一个圆点,消失在视线中。
这样一个人,即使争吵的时候,都没在他面前抽烟。
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垃圾带走。

“我哥是不是做错事了?”曲飞的声音幽幽传来,他虽然听不懂争吵的内容,但也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沈顺清望着空荡的街:“起了点争执,别太担心。”
“严重么?会和好么?”
沈顺清翻了个身,仰着头,月光洒在他脸上,像镀了层霜。
会和好吗?他也想知道。
曲飞坐在栏杆上,和沈顺清一起看月亮:“你们吵架之前,我哥问我有什么愿望来着。”
沈顺清闻言一凛,见曲飞仰着脑袋,眼神空荡。
“我还没说。”曲飞低着头:“我不太确定,我要想一想……”
沈顺清看向曲飞,这小鬼的心愿埋了这么多年,怕是很严重的心结。他伸手把飘在半空的人牵下来:“好好想想,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曲飞顺势飘到沈顺清面前:“那下次我哥来的时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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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世界是有苦衷的

夜凉如水,沈顺清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次日,他顶着黑眼圈,拎着两盒上好的黄山毛尖直奔环城片区派出所,临走前见曲飞蹲在沙发前,默默地翻着和曲霆聊天的采访本。自从曲霆到家里来后,这小鬼倒是没再去过红房子。

本想从老所长口中找点线索,沈顺清却阴差阳错得知了真相,让这场拜访变得嚼然无味。
“我们查过,这人没有前科,也没有犯罪意图。就是以前丢过一个孩子,犯这事儿说不准是脑瓜子懵了。”老所长为人和善,对沈顺清也不摆架子,有一说一。
沈顺清:“一个流浪汉,从G市流浪到1500多公里外的林城,不是很奇怪吗?”
“当然不是直接过来的,他四处乞讨,在其他地方也短暂待过。”老所长啜了口茶:“你们这些记者就喜欢过度揣测,凡事非要有个合理的解释。我看那流浪汉就是犯浑,遣回去让家里人好好看着就行。”
“那盗窃那事……”
“小沈啊,”老所长突然开口,打断他。
“我在这儿工作了30多年了,就搬迁区那筒子楼前的樟树,刚种下那会儿就这么高。”老所长比划着:“我看着它发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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