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子等这个命令等了很久,闻言几乎是雀跃着奔向寝室,没多久拿出一堆花纹喜庆过时颜色鲜艳碍眼的枕头被褥床垫,还有个土气的黑布书包,上面印着个歪扭的黄色电老鼠。
实在印得太丑,喻南瞅了半天都没能认出来那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毕竟她对古代动画史不熟。
彼岸瞥见那堆东西,瞪大的眼眶里几乎要涌出泪来,却强行咬住了嘴唇。
夏琳手指点在她肩膀上,趾高气昂地说:“我今天给你个教训,以后你要少女怀春前也先照照镜子,不是什么人都是你有资格喜欢的。”
她和那两个姑娘说:“把这些扔到楼下去,注意别给宿管阿姨看见。”
俩姑娘得令,捧着东西跑了,活像两个狗腿子。
喻南:“……”
天已经很晚了,没了被褥睡不了觉,彼岸肯定得下楼去找,可一旦去找,熄灯关寝前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大学夜不归宿是不要紧的,高中的话……估计要受罚。
第四条子任务还没更新出来,喻南有点失望,抱着小狐狸准备离开,转头却愣住了。
啸夜眼睛一眯,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广场前见过的妖刀少女就站在走廊另一头,静静地看着这边,而无论是喻南还是啸夜,都没能提前感知到危险。
喻南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不过这回妖刀少女也没有率先发起攻击的意思,她的眼神比之前稍微有神了些,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了口:“那天我下楼去找,她们把我的东西扔到了操场边上,我找了很久,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赶上门禁了。”
“然后呢?”喻南问。
“晚上天凉,学校又在郊区,比一般的地方更冷。我没地方去,又冷得受不了,只好裹着被子在操场边上坐了一夜。我记得我是哭着睡着的,第二天等宿舍一开门我就抱着东西回去了。操场边都是绿化,被子毯子还有课本上都是泥。”
“所以你就杀了夏琳?”
“我没有杀她,”彼岸说,“比起我所受过的其他苦难,夏琳可以说很温柔了。”
喻南一愣:“难道你的第四种怨气不在这里?”那为什么会有影像?
“因为这是起因。”彼岸看着这边,“夏琳抢走了他,我毫无怨言,原本我就觉得她和他应该在一起,毕竟两个人都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耀眼,站在一起很般配……我只是不能忍受他也用同样鄙夷的目光看我!他是这么温柔,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连他也看不起我——”
她的身上突然冒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气,啸夜炸了毛,示威道:“吼嗷——”
喻南脚步一转,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嘴上却引诱着问道:“所以,你对夏琳做了什么?”
尽管实物化的黑气快要占满走廊的另一头,彼岸本身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在铺天盖地的怨气中微微地笑了起来:“我把他们关起来了,他们两个,关在了一起。”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微抿,目光极尽温柔。
这样看也是个很美的姑娘,可惜在世时,她或许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这样去笑。
“我给他们送吃送喝,但是不让他们看见太阳,不让他们见到任何人,很快就疯了,”彼岸笑着,“最后,他用仅存的理智,杀了她,也自裁了。那个地方成了一个爱情的结界,我进不去……我不想看见他们在一起……我很难过……也很……嫉妒……”
她垂下眼,不知在看哪里。
妖刀吸食人类的怨恨而活,她一身全是怨气,不知道该拿什么抵挡爱意。
最后一条子任务倏地刷新出来:拆散恋人的尸骨。
获得了任务,喻南拔腿就跑,离开宿舍楼前,她还不忘从宿管阿姨的屋子里拿出那柄煤钳。
就在她迈出宿舍楼不久后,黑色的怨气吞噬了整座女生宿舍,再也无法靠近。
看来那边的探索结束了,喻南想。
她跑回体育馆外围,大致选定个地方,拿出煤钳开始挖地。
啸夜迷茫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淫邪之人的亡灵将永远背负他们的罪孽。”她说,“如果这个‘背负’不是虚指呢?”
“你是说……”
“如果是字面意思的话,我猜,尸骨应该埋葬在罪行发生处之下,也就是体育馆的地下!”喻南的眼神亮晶晶的,“小狐狸,你能帮帮我么?”
“你说她是怎么在把尸体塞进去之后还能让体育馆保持原样的?”啸夜想了想,“不觉得很扯……怎么说的来着,扯淡?”
“所以才要你帮忙呀,你的设定不是妖怪吗?”喻南笑嘻嘻地分别在医务室外围,体育室外围和器材室外围各挖一个小坑当作标记,“一个怨灵能办到的事情,想必你也可以吧?”
“……我上辈子欠你钱了吗?”
毕竟是在一个虚拟系统里,多少带着些不科学的东西,啸夜的技能栏里真有个能用的技能,就是消耗有点大,动静也有点大,万一把彼岸引来就没有再战的力气了。
他把顾虑冲喻南一说,谁料喻南丝毫不担心:“没事,她来了我就跑,既然有这样的主线任务在,我相信至少这个剧本是以过剧情为主的,鬼屋项目嘛,怎么能太难?”
除非设计者的目的根本不是普通人,不过这句话喻南没有说出来。
……行吧。
啸夜被她说服了——虽说本来在这里他也必须得听她的——试着发动了它目前压箱底的技能。
小狐狸的身体里瞬间爆发出金光,光芒越来越亮,范围越来越大,很快,喻南的视线内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她只感觉到面前凭空刮来一阵风,跟面前空降一架直升机似的那么大。
只怕此时要离得很远才能看清楚,在那圆柱形建筑的穹顶之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白狐虚影,仰天长啸。光芒一闪即逝,喻南却感觉仿佛过了很久,等她再睁开眼时,发现方才还在面前的体育馆凭空消失了。
小狐狸脱了力,柔若无骨地倒在地上,眼皮黏在一起似的半睁不睁。
“辛苦你了。”喻南心疼地把它抱起来搁在肩膀上,举着煤钳去找尸体。
奇怪的是,两具被翻出来的尸体完好无损,皮肉皆附于骨上,除了沾了些泥,看上去与熟睡无疑。
“……两个人渣的尸体倒还保存得挺好,这小姑娘什么毛病,斯德哥尔摩吗?”
喻南嫌恶地侧着脸,拿煤钳去夹他们的“那个地方”。
让她一个端庄的高级知识分子做这种事实在太折磨人了!
而且效率一点都不高!
她看都不想看!对都对不准!煤钳也不是为了夹断东西存在的,一点都不好用!
尸体的大腿根都快被她捣烂了,任务还是没完成,躺在她肩上有气无力的小狐狸终于看不下去,认命似的叹道:“我来吧。”
他对人类的器官没有感觉,尸体也没有感觉,轻巧地跳下去,对着两人的“杆子”以巧力挥动尾巴。
“为淫邪之人的尸首行割礼”前打上了勾。
【您的主线任务已更新:化解妖刀的四种怨气,当前进度1/4。】
至于这两具尸体,就让他们曝尸荒野吧。
喻南看都不看,驮着小狐狸转身便走。
她的目标是至今尚未踏足过的实验楼、食堂和男生宿舍。
但鉴于食堂并非藏人的好地方,男生宿舍和实验楼里实验楼比较近,她准备先往实验楼去看看。
这栋楼为了美观的外墙造型,楼里的窗户都开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走进去就感觉很幽静。
一楼全是实验室,回廊出去尽头有座小型报告厅,可惜喻南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她只好走上了二楼。
楼梯间有些凉,不过刚刚劳动过出了一身薄汗的喻南并未察觉,倒是小狐狸,下意识地缩了缩。
二楼也是实验室为主,同样没什么发现,她又抱着小狐狸上了三楼。
就在走上三楼的时候,啸夜突然出声提醒:“13。”
“什么?”
“我说楼梯的台阶数。”啸夜道,“一楼到二楼一共十四阶台阶,七阶加七阶;但二楼上三楼的第一个楼梯只有六阶,总共是十三阶。”
楼道是一个短楼梯,转弯后再上一个短楼梯,两个楼梯上一层楼,照理说每一层都应该是一样的台阶数才对。
喻南了然地笑了笑:“那看来是这层没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割礼=切丁丁。(微笑)
☆、chapter9
恨与爱是两种极度强烈的情感。
正巧喻南两种都没体会过,唯一搭点边的情感就是和父母的关系,不过她们一家内敛自持,连亲情都平淡得像是杯温吞水——虽说不可或缺,但着实没什么味道。
这方面可能还是啸夜更先进些,它好歹体会过前一种,因为他对人类天生过敏,要不是限定在这个劳什子的系统里,和喻南这样的人类绝无发生交集的可能,纵使见面也是个脸红脖子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惨烈场面。对于这段剧情,一人一狐感情上体会不了,不得不用理智去理解。
上了三楼,阴冷的感觉更明显,这里不再是实验室的布局,而是以计算机房为主,如果喻南没记错的话,千年前互联网才刚刚诞生普及,学校能准备好几间计算机房,看来不缺资金。
这些“计算机”都是喻南在历史资料里才能看见的东西,不由得有些新鲜,停下来试着开机,不过机房好像没电,启动不了,虽说在她意料之内,仍然叫人觉得有点沮丧。
啸夜凑上来看那些大而薄的LED屏,好奇地问:“这有什么好看的?”
一片黑,什么都没有,映出的影像似乎还没有那种叫“镜子”的东西清晰。
“就是好奇,古董啊这都是。”喻南笑道,“没见过真货。”
“看不出来,你还挺热爱文化事业的。”
啸夜发出了一声带着嘲讽的嗤笑,喻南却并不在意它这样的态度。
三十一世纪,世界进入信息产业发展的第四次浪潮,从物联网时代全面进入了“经联网”时代,英文全称为“Internet of Nerve(神经)”,每位公民都将拥有个人的专属移动终端,通过神经连接,替代了古代的电脑和手机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
简单地说,走进机房的喻南有种进了故宫看花瓶的新鲜感。但看花瓶也不能当饭吃,她捣鼓了一会儿发现这堆电脑都是剧本摆设,很快失去了兴趣,抱着小狐狸从安全的计算机房走了出来。
一个学校大大小小空空荡荡的房间教室上百,不可能每个房间都仔细查看,好在她也算摸清了这个剧本的尿性,开着门的教室多半没病,关着门的八成有毒,走过去一推便知:推得开的张望一眼,不触发剧情就走;推不开的铁定有故事,喊小狐狸帮忙。
啸夜刚挪平体育馆,着实体虚得很,只希望别来什么推不开的门找他开。
两人各有计较,倒也一时无言,三楼本就没多大,一轮排查下来很快锁定了地方,门口挂着的牌子上书“器材室”三个字,门打不开。
又是器材室,这故事是和器材室耗上了吧。
喻南战斗力负五,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啸夜,啸夜一口气提不上来,正软趴趴地瘫着。
“等一下。”它说,“再休息两分钟。”
“好吧,”喻南姑且同意了,转头推开隔壁的门——门上没挂牌,进去才发现是两间教室打通大小的图书室,大学前学校一般配备不起图书馆,再说高考悬在头顶,也没人有时间去借书,能弄这个大小的图书室已很不错。
现代纸质书稀少,喻南又是个搞学术的,见猎心喜,恨不得将这里搬空,可惜她尝试了一下,这些书塞不进她的随身背包里,打开看也都是白纸——跟先前的电脑一样都是摆设。
唉。
喻南叹了口气,从角落的书架上取下了这个屋子唯一能塞进包里的东西:一台数码相机。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啸夜好奇道。
“古董相机,这样,”喻南用两只手比出一个取景框,嘴中“咔嚓”一声,“然后就能捕捉瞬间的画面,形成图片,可以印到纸上保存。”
“嘶——”啸夜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人类竟已掌握定格时间的科技……”
“定你个头啦,”喻南拍了下它的脑袋,“就是存个图而已,这世上没有人能定格时间,我们又不是引力。”
“你指黑洞?”啸夜严肃地摇摇头,“不,那是扭曲,也可能是回溯。”
“没有定论,所以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话说……你还知道黑洞?”
啸夜动了动它尖尖小小的耳朵,生硬道:“我们去开门吧,我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
“唔……”
喻南看了它一眼,半晌,挑了挑眉。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抱着小狐狸回到器材室门口。
一个设定为妖的生物,即使是幼崽,力气也远比喻南大,小狐狸努力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打开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和彼岸满是怨气的黑色雾气不同,屋里弥漫着的是一层血雾——浓烈的,灿烂的,鲜红色的血雾,直接把喻南吓了个半死。
黑雾她都没这么怕,大不了进门撞个鬼,但是这红雾的颜色着实能让人分分钟脑补一场丝状病毒危机,这才是足以让科学家们肝肠寸断的恐怖。
小狐狸察觉到她的哆嗦,甩着小尾巴抽了她一巴掌:“害怕什么,有我呢。”
喻南愣了愣,随后回过神笑了出来:“好像也是哦。”
啸夜昂着头走了进去,喻南也随之跟上,待一人一狐都进了屋,房间门“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喻南回头看了眼,和小狐狸交换一个眼神。
撇开这些红雾不提,这里原本应该是个计算机器材室,挺大,看规模估计摆着可供全校使用的备用计算机和配件,铁架子好几排,现在都已被推到一边。而在另一个墙角处,红雾极其浓郁,喻南仔细辨认,大约能看见一个……鬼影。
长发,皮肤苍白,眼眶凹陷,嘴唇特别鲜红,身上是和彼岸一样的制式校服裙,喻南看了看女鬼的五官,认出那是夏琳,或者说,死去之后的夏琳。
她缓缓靠近喻南,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个大概是……微笑的表情,用幽幽的声音气若游丝似的说着:“你好……啊……外来者……”
“你好,”喻南笑着,从包里取出刚刚获得的数码相机,“你很漂亮,我能为你拍些影像么?”
夏琳的魂魄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但也许是喻南的笑容太有感染力,她点了点头:“……可以。”
“谢谢你,不过我很吃惊你竟然能正常说话,”喻南道了声谢,冲大概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广场喷水池里那两个只会吓人。”
“她们是被她杀的,当然说不出话,可我不是。那两个孩子太傻了,欺负人也要讲究点到即止,把欺负的对象都杀了……还上哪儿去欺负人呢?”
“哦对,彼岸告诉我,你是被他杀掉的……”喻南摆弄着相机,“那么他呢?”
“他?”夏琳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迷茫,不过很快重新笑了起来,“他在,在这儿。”
喻南左看右看也没看见第二个鬼影:“……在哪儿?”
夏琳的魂魄露出了一个更为邪恶的笑,声线突变:“在这儿。”
这个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沙漠里渴了十天半个月的旅人,不过还是能听出是男性的声线。喻南脸色一变:“你们……合体了?!”
“我把他吃了,”夏琳又用女性的声音柔柔地笑出来,“刚死的时候真的好饿,我的身边只有他……我这么爱他,恨不得灵魂和血肉都和他在一起……所以你看,我成功了,现在我们是一体的了。”
……
感情这孩子还是个变态啊。
喻南忍住恶心劲儿,努力挤出一个堪称和善的表情:“听上去挺美好的,祝福你们。”
“你呢,外来者?你是来替她办事的吗?”
“哦不,我是想……”喻南脑子转了转,“找你打听点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王老师和体育老师是不是有一腿?”
“他俩啊……”夏琳说,“对,不然王雪薇为什么要跟我们这些‘熊孩子’站在一个阵线呢?你不知道她有多嫉妒……”
“嫉妒?”
“嫉妒那个贱人,因为体育老师总看着她,对她有意思。王雪薇趁我们体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