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玄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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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玄参-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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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白霜骄纵的脾气是从小到大一直未变。
玄参苦笑着摇头:“不能这样说,但我知道你最懂事体贴了,不会无故在我忙公务的时候来打扰。”
“哼!少拿甜言蜜语哄我,你说——你还对谁说过这些话。”甜蜜一时、任性一时,这便是白霜的脾气。
玄参扬眉,表示不解。
白霜慢慢凑近,半开玩笑似的问:“从前有没有对紫华尊上说过?”
“胡说什么!”玄参猛然拂袖。
没想到他突然变了脸色,白霜挨了一句训斥,心里不痛快便口无遮拦起来。
“你活了几千年,我就不信你没喜欢过谁!你真以为我心胸这样狭窄,竟容不下你的过往?你有意瞒我才是最伤人的!”
“你还胡闹!”玄参平素总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极少对白霜大动雷霆,其实是白霜戳着他的痛处了。
“你吼我?”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一双水灵的眸子,气愤难当之下跑开了。
纵是天仙,小两口也有拌嘴的时候,这一点谁也避免不了。
白霜无功而返,一个人思忖着过往为他做的一切,心中凄切,淡淡感觉有些不值得。
对他的好,他又不知道;可把对他的好挂在嘴边又显得有所求,左右为难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过去还有绝言替她排忧,未然对她逗笑,而白霜年轻,做事不顾后果,总是太绝,最后哪里知道绝的是自己的路。
白霜瞧瞧自己如今的光景,竟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了。凄凄切切,泪水忍不住地滚落,湿了衣衫。
彝和黻纹闻讯赶来,劝了好半天,白霜直到哭不动了才停歇,把那两人吓得心肝直颤。
谁人不在背地里议论——白霜顶着婚事逃回玄霄宫,等同于逃婚,这般不管不顾还指望她与她师傅能结出什么好果,现在闹出这一幕,不知痛快了多少等着看好戏的人的心了。
“哼,凡人就是凡人,目光狭窄,难成大事。玄参多担待她一些就开始无法无天,他自己造的孽就该自己偿。”碧霄宫的碧珺尊上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摇着头,笑得冷漠残酷。
司荣在一旁伺候,直把这番话理解成‘玄参尊上宠着白霜,而她不知好歹,与玄参无理取闹,那是玄参尊上自己惹出来的祸端’,却不知其中的深意。
“司荣,你和紫霄宫的绝言来九霄谁更早些?”对于神仙而言,时间几乎是静止的,哪怕司荣是他的首席大徒弟,碧珺亦记不清她是何时追随他左右的。
司荣一怔,片刻后回答:“我比绝言稍晚些。”
关于绝言的事情,司荣总能立刻回答出来,她诧异的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师傅为何会想知道这些琐事,在她眼里,师傅不仅容颜俊美,气势飞扬,更兼有经纬之才,普通琐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呵,看来你更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了。”碧珺难得在眉宇间显露出沧桑之意。
“师傅你绝代风华,何故言当年。”英雄永垂不朽,司荣眼里的师傅亦不会老。
碧珺斜眼看她,这丫头的眼睛告诉他这并不是阿谀奉承,他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感觉,宽慰吧?唏嘘吧?慨叹吧?又或是都掺杂一些?
“你以为外头盛传的玄参和紫华往事,是真是假?”
司荣望着她的师傅,心中隐隐不安,外人都说碧珺尊上骄傲到跋扈,这话不好听但确实属实,碧珺这匹凶残的贪狼亦不曾‘辱没’了外人的评价,只手遮天到无以复加,却极少谈论起往事。
往事——是每个人心中欲言又止的秘密。舍它不去,如影随形,它不会在忙碌紧张时浮现,却会在每个寂寞清冷的夜晚刺激人的神经。
过往的那件事,嚣张如碧珺也只是一介看客。经年之后无法忘怀,终于在胸膛酿成一坛陈年老酒,只是再陈的酒,无人分尝也是寂寞。
“司荣不敢随意揣测。”她毕恭毕敬地站在碧珺身旁。
“其实……是真。”好半天,那半句‘是真’如一声叹息,轻滑出碧珺的唇角。
司荣呆呆地凝视师傅纤薄的双唇,凡人都说薄唇之人薄幸,偏偏她在这薄唇之间听见了世上的一种痴情。
“玄参尊上和紫华尊上……有龙阳之癖?”司荣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嗓音有明显的颤抖。
碧珺的眼光直直看着窗外的红枫和碧松,红枫热烈而风流,碧松沉稳而高洁,其间有两位面容姣好的仙子对坐弹琴。
“你不知道,玄参和紫华当年的感情比如今更亲厚,没成为尊上之前,他们总爱来我这儿弹琴,半晌都不说话,只用琴音交流而已。”
司荣跟随他的目光着落到窗外的那两位仙子身上。她是明白人,这不是一场对话,只是师傅一个人的回忆,寂寞的情缠。
“当年不追名,不逐利,日子过得最清闲自在。以紫华的资质,本来也轮不到赤莲做九霄之主,但他却笑着告诉我:他只要玄参,其他一概视如粪土。这是何等轻狂啊,你们如今说我飞扬跋扈,却哪知我追求近千年的只是他人眼中的粪土,呵呵……”
司荣似乎看到了时光那头,与如今截然相反的另一个碧珺。
“其实,玄参舍弃紫华之时,最害怕的人是我。紫华失去玄参还能做什么,我以为他要连这粪土一并从我手里收回……结果,是我自恃甚高了。紫华终究是清高的紫华,放任一腔才华,竟然自此闭门研究什么佛家经典了。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猛然松一口气呢,还是被予以当头一棒?”
司荣连忙上前宽慰两句:“师傅,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用太计较,积怨太深伤的还是自己。”
“若论资质,就是玄参也不知胜我多少。”哪知碧珺并不听劝,自顾自地沉浸于往事,“对财富,对权力的渴望却一直驱使着我,没有聪颖的天资,只能下苦功夫,没日没夜的修炼,紫华读经书时我苦练,玄参避居玄霄宫时我苦练,就算同为尊上,我也要做个中翘楚!”
话说到这里,碧珺的眼里好似要喷出火来,司荣以为熊熊燃烧的是愤怒,但事实是欲望。
转眼碧珺突然宁静下来,眼眸沉寂得好似一潭死水:“可那又怎样?麻雀努力扑闪翅膀,能不能飞上枝头还是未知数,就算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你以为故事就皆大欢喜了?就算别人不在意,自己原是麻雀的事实也会纠缠一辈子。”
碧珺缓缓转头望着司荣:“世事并不都能经过努力而改变,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叫做‘命’!”
司荣震惊地呆立着,对师傅的崇敬全然颠覆了。
此时弯曲了脊梁,泪眼婆娑的人根本不是她服侍近千年的师傅。
折腾了半天,司荣好不容易把碧珺伺候好,躺下了。






第24章 恍然有所悟
这一天玄霄宫来了位稀客。
“司荣上仙?”白霜在宫门口恰巧看见门外的司荣,颇感意外,“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进来坐会儿吧。”
平常的寒暄,对方没有拒绝,白霜心里多少知道一点:必然有事。
来到浮生阁外,白霜请司荣进去坐会儿,她却坚持不肯,只说屋外的石桌石椅就很不错。
其实白霜亦有难处。除了伺候玄参,她几乎不进浮生阁,整个浮生阁算是玄参的寝宫,自从和他闹过别扭之后,白霜便自觉地搬到梧桐幽居去住了,总好过两看相厌。
“白霜,你别忙了,你也看得出我来不是为了喝你一杯茶的。”司荣眼巴巴地瞅着她忙活了好久,才把一杯碧绿通透的茶水端到她面前。
别看白霜在外人面前不声不响的,可掩饰不了她的倔脾气。她要给人泡茶就容不得别人拒绝,哪怕是拒绝了,她也不会撒手不干,直到对方妥协为止。
白霜比了个‘请用茶’的手势。
司荣一笑:“别傻站着了,坐下吧,平日里也不见你和绝言这样计较。”
白霜心里一咯噔,却没有任何话可以回她,只好在对面坐下了。
“司荣上仙今日来是找我的?”和她说了老半天的话,不见她说要见玄参。
司荣不回答,只是对着曲径旁的绿竹出神。
“司荣上仙?”白霜见她没反应,又多叫了几声。
“玄霄宫真是个清净的地方。”末了发出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感慨,白霜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论清净,还是紫霄宫更胜一筹。”白霜凭心而论。
玄霄宫多竹、多莲,有一股子清净雅致;紫霄宫多松,相对而言更有深厚的意味,少了些雅致,粗俗之间方见真正的清幽。
“我说的是人心,宫殿都是人布置的,怎样的宫殿就是怎样的人心。你觉得紫华尊上如何?”
“上仙这么问,我就糊涂了,紫华尊上向来被人称道,我要是说些赞扬的话未免多余,而那些不好的话又不是我一介小仙可以评头论足的,上仙这是为难我啊。”
“唉!”明明感觉为难的人是白霜,司荣却先叹一口气。
“恕我直言,上仙似乎有心事?”
司荣的不安几乎全写脸上了。
“白霜,这些天流传的事情你可听闻了?”司荣皱紧眉头,语气急促。
“听闻了,大概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放出的假消息,上仙你何必当真。”就算和玄参有争执,但玄参的事就是玄霄宫的事,白霜究竟是玄霄宫的人,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我要说——不是假的呢!”司荣前倾着身子,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额头,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司荣见白霜扑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把实话说出来。
“哪怕是真的,你也千万不要离开玄参尊上。”司荣匆匆说完,茶也来不及喝一口就慌乱地离开了。
白霜一边想着司荣这一出,一边走到群芳阁,听见闹哄哄的声音,就上前瞅了一眼。
就一眼,机敏的师弟们就把她拖进群芳阁了。
“师姐,给你看些好东西!”彝神神秘秘地请她坐下,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摆在桌上,众人连忙起哄。
“彝,早见你偷偷摸摸,老往这破木盒子里放一些东西,今天终于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了,看来是借了师姐的光!”
“胡说!我要是偷偷摸摸还轮得到被你发现,呵呵!那是我有意让你知道的。”彝向来吹牛不打草稿。
白霜笑盈盈的,也不说话,只是听他们拌拌嘴,也觉得心情愉悦了许多。
这样单纯的快乐,好像自从来九霄就不再有过了。
“别胡扯了,你不说要给师姐看吗?赶紧打开看看嘛!”早有不耐烦的家伙出其不意,提前一步打开了盒子。
众人探头,发出一阵惊叹,白霜好奇心起,也凑上去看了一眼。
里头珠光宝气,竟然都是些首饰!
“你小子从哪里偷来的?该不会是溜进碧霄宫看美女时顺回来的吧。”
“放屁!宫里已经有了个漂亮师姐,谁还稀罕碧霄宫那几个。”
明知彝是可以讨好的,白霜还是不禁开心了一阵,天下没有哪个姑娘不希望被人夸奖漂亮的吧。
“那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你们师傅向来不爱这些。”白霜知道玄参的脾气,所以一直以来不施粉黛,更别说穿金戴银了。
“呵呵,是我用九霄的东西去凡间的首饰铺子里换的。”彝羞涩地笑了,众人不明所以的起哄让白霜觉得自己的年轻活力不知被抛去哪里了。
“其中有几件觉得甚是好看,却是女子戴的东西,不如就送给师姐了。”彝转身翻找着。
先取出一对金莲耳坠,说是耳坠却是细丝连着的,不是一般软软的链子,却也别致而灵动;接着取出一根桃福纹银簪,最后取出四只黑檀木镯子,粗细跟筷子相近,接口处装饰着镂花的银,散发淡淡幽香,只可惜白霜闻不到。
“这……你们也知道,我素日里不戴这些的。”白霜心里确实喜欢,但无功不受禄。
“师姐,你姐收下彝的一片心意吧。就算不是戴给我们看的,自己照镜子见到花容月貌的模样也高兴不是?”
众人七嘴八舌,白霜半推半就地收了。
她小心揣着,赶忙回到湖心亭,取出一面镜子。
乌黑的长发绾成一个发髻,用簪子簪上,露出一对小巧的耳朵,又细心地将金丝穿过耳洞,金莲在耳畔轻晃,最后一手戴一双黑檀木镯子。
一切都收拾好,白霜静静坐在镜子前不知如何是好。
多少年……多少年啊!
她的心里只有一身玄裳的他,自然而然跟着他着素衣,时间一长白霜真当自己本来就喜欢那样。
为了一个只能仰望而无法得到的珍宝,白霜却是以自我为代价,倾注了一切。
闲暇时她想过,本是一介粗俗凡人,把生命中给予的苦难逆来顺受,经历生老病死,消磨完这无所谓的一生也就罢了。谁又能想到自己会有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的机会?生命中的幸与不幸都不是常人能够预料的,甚至幸与不幸的判定都是不明确的。谁能说白霜偶然来到九霄并被收留是三生有幸?她被无端赋予无限长的生命,只为了陪伴那个薄幸人的左右,用自己的生命添补另一个的寂寞,这是何其不幸!
白霜也恨自己识人不深,难道所有冷漠孤寂之人都专情?难道一切风流倜傥者都薄幸?这不过是世人的偏见罢了,只有一脚踏错过的人才知道——哦,原来那不过是偏见!
细细回忆她与玄参的种种,不过一场痴缠,哪里来的情真意切;无非是寂寞之人躁动不安的心,哪里来的互相扶持、永结同心!
自己编织的梦总是美好,但它一点点地破碎时,谁还能骗自己继续停留在这无意义的虚空之中?
生命本来就是虚无的,只是人为添加给它一些东西是它充实。
凡人渴望升官发财,打小就被迫学习四书五经,其中有多少人是自愿的?不能说没有,起码真正好读之人在沧海群生中犹如凤毛麟角;到了一定年纪又要嫁娶,如不照做便会扣上‘不孝’的名号;求官运亨达;求晚年富贵……所有的事情积聚成人忙碌的一生,到头来问自己一句‘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有几人能回答出来?
白霜知道,这是件越想越不明白的事情,却总也忍不住地去想。
此时镜中精致的妆容,如果百年后还是一尘不变,人生岂不没意思?
‘你究竟想要什么’——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这样问自己。
亘古的生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一段真真切切的爱情?
这些看似美好的东西,没有一件能让白霜心动。
很多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心死了,二十的容貌,八十的心境!明白这一点,她好歹还知道害怕。
玄霄宫很安静,没有花团锦簇,蝴蝶飞舞,没有檀香袅袅,一丝一缕,没有丝竹乱耳琴音绕梁,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寂寞、好寂寞……
一颗正值芳华的画怎么能被囚困在这金丝鸟笼里!世人说她不甘寂寞、不收本分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个没有生气的地方,白霜死也甘愿!
‘哐’的一声,镜子被白霜扫落在地上,碎成几百片。
“呵,白霜小仙好大的火气。”
是紫华驾着云从远处来。
“就算您是尊上,不经人通传一声就来别人府上,这不大好吧。”白霜毁约,气势却不小。
紫华暗自笑她痴傻,不识大体。
“往日你还没来玄霄宫时我就是如此,我倒是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条进门要通传的规矩。”紫华凭着资历把白霜气得七窍生烟。
“紫华,你别欺人太甚!”白霜真是冲昏了头脑,竟然举手想跟紫华动手。
“放肆!”人家紫华没怎么动弹,稍稍一挥手,就把白霜震飞到不远处。
一没本事,二没地位,如今又像妃子失了宠,白霜的境地别提有多不堪。
含着泪,不着痕迹地擦去嘴角的血丝。
白霜忍痛爬起来,发间的簪子松了,衣衫也沾了不少灰尘。
“劝你一句,玄参面冷心也冷,你早点死心就能少受点罪了。”
“哼!别说得一副你和玄参过去有些什么的样子,不过是谣言罢了,你以为我会信!”话是这样说,她却忽然想起上午司荣上仙说的话——‘哪怕是真的,你也千万不要离开玄参尊上。’
紫华缓缓闭上眼,修长的身姿出奇地挺拔,如果没有他胁迫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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