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乾清宫之前,离傲天命御膳房准备了一份清蒸乳鸽。
咔,咔,咔。
未到宫中,先闻声音。
“皇上在干什么?”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装在了一个盒子里丢在了棋塌上,离玉树抓着一个木头小锤子用力的砸着棋盘,似乎要固定那个小锤子的锤子把手。
“朕做了一个木头锤子。”离玉树吹了吹上面的木屑,朝他勾勾手指,离傲天坐到棋盘的另一边,小玉树前倾着身子在他脑壳上敲了敲。
‘邦,邦,邦’的声音响起,小玉树兴奋道:“诶,还挺好使的呢,别说,皇叔你的脑袋还挺脆的呢,那动静就跟熟透了的西瓜一样呢。”
“……”把他的头比喻成西瓜?
“你做这个锤子做什么?专门为了打本王?”离傲天把她的小手抓起来,看了一眼小木锤,发现离玉树在男儿的玩乐上颇有天分。
“不是不是。”离玉树摆着小手:“朕是为了打火豹的。”
火豹才坏了她的好事,这个小家伙就想着打击报复了。
“喔?”离傲天故作不知情的样子,半个手掌托着她的小脸儿,用大拇指拂掉了她脸蛋上的木屑:“火豹怎么惹你了?说说看,这次火豹是欺负皇上的小天儿了,还是偷吃皇上的零嘴儿了。”
离玉树转了下眼珠,怎么感觉皇叔在套话呢,她嘻嘻哈哈的躲避着话题,回答的也含含糊糊的:“没有啊,就是防止以后嘛。”
她若玻璃球般的眼睛有圆又亮,里面闪着无暇的光,还透着一丝小调皮:“皇叔,你呢?上完朝了?感觉皇叔的脸色很沉重啊。”
“恩,朝上遇到一件事情。”离傲天敷衍的把话敷衍了过去:“皇上,方才本王特意让御膳房给皇上加了道餐,皇上定会喜欢的。”
加餐。
哇,皇叔真好。
她搓着小手:“是什么呢?”
“月白风清清蒸乳鸽。”离傲天字腔正圆,声音醇厚。
☆、第760章 禁足就是皇叔也不能进
‘吧嗒’
小木锤砸在了棋盘上。
她想砸出一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皇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她明明已经毁尸灭迹了啊。
“皇叔怎的忽然想给朕加餐了呢,中午的菜已经够多的了。”小玉树默默拿起了小木锤,‘当当’的砸着棋盘,心里默默的祈祷:皇叔快翻片,朕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
她若剪水的眸子现在灰溜溜的转,隐藏着心虚:“皇叔,你累了吧那你回书房歇息吧或者回王府也行,朕也累了,该睡午觉了,至于午膳嘛,先不吃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皇上打算一脚踏两船?恩?”离傲天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淡淡的反问。
“朕在地面上,没有在船上。”离玉树耸肩,装傻充愣:“而且朕也不会划船啊。”
离傲天幽冷深邃的眸滑过一丝凛然,敲打着棋盘,发出慑人心魄的节奏声:“本王和慕容澈,皇上哪个都放不下,恩?”
“冤枉啊。”离玉树‘唰’的回头:“皇叔,你冤枉朕啊。”
“给慕容澈的飞鸽传书里写了些什么!”离傲天凝视着她的每一丝表情,语调依然冷硬。
凶,好凶。
小玉树噤着小鼻子,忽地捂住肚子:“皇叔,朕……屁屁疼。”
离傲天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离傲天,你居然不关心我了。”小玉树瞪大眼睛,同离傲天叫板,连名带姓的一起唤她。
他的眸子缩了缩,泛起危险的光:“离玉树,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以后,不准你飞鸽传书。”
“好啊,那就把那些飞鸽全都变成清蒸乳鸽。”离玉树把手腕放在嘴边做撸肉的动作:“吃掉,统统吃掉,你也不允许用飞鸽。”
“好。”离傲天点头,颀长的身躯从棋塌上起来,腰封上的玉佩流苏摇摇飘动:“皇上被禁足了。”
“禁足!好的好的。”离玉树来回转圈圈,转到离傲天面前,手指着他的鼻尖:“朕来告诉你什么是禁足,禁足就是整个乾清宫只能有朕一个人,外人不得进入!明白吗?包括皇叔你!”
“皇上。”离傲天错愕的看着她。
“怎么的,这是朕的命令,敢不听是不是,出去,出去。”离玉树指着门口。
“皇上需要安静,安静后微臣再来找皇上。”情绪激动的离玉树什么都听不进去,离傲天不打算和她吵架,转身离开。
小玉树气吼吼的看着他:“再也不让你进来了。”
推开乾清宫的门便撞见了过来找离玉树玩的百里飘雪,离傲天清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关上了门,百里飘雪诧异:“诶,王爷,别关门啊,我来找皇上玩的。”
“玩不了。”离傲天眉头蹙起:“皇上把自己禁足了,命令所有人不许踏入乾清宫半步。”
“啊?为什么啊?皇上怎么忽然玩这么大?”百里飘雪疑惑的问。
“因为她要做错了事情,需要反思。”离傲天整个一胡说八道,丢下这句话迈开步子回了王爷阁。
百里飘雪摸了摸鼻尖:“皇上需要反思?不会吧,她能反思?”
“咳……”一道清透的咳嗽声在百里飘雪身后响起。
☆、第761章 你这个假太监
“咳……”清悦的咳嗽声让百里飘雪娇躯一震。
不必听声音,光是闻着那清香的味儿就知道是谁家狗被放出来了。
而且还是一只有洁癖的狗。
闻到这身狗味儿,百里飘雪拢了下獭兔大氅,在转身的那一刹,故意抬起了大氅里的胳膊,弹着上面的灰尘,一边弹一边说:“唉,在宫中,每天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不仅每天都要去陶艺阁玩泥巴,而且还要打算粪便,这身上啊,每天都是臭烘烘的味道。”
她说的活龙活现的,好似刚从茅坑里爬出来似的。
今儿个,九千岁穿了一袭骚粉色的水貂绒大氅,他细长的桃花眼盛着慢慢的掀起,捂住鼻子:“百里飘雪,你简直是本座见过的最邋遢,最脏的公主,诶,本座问你,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么?”
“少跟本公主说话,告诉你,本公主可贵着呢,问一个问题一百两银票。”百里飘雪学着小玉树的小傲娇劲儿,配上那张明艳的脸蛋,刁蛮的眸子,活脱脱一个小精灵。
百里飘雪不走寻常路。
顺着九曲长廊走了两步以后便从廊栏跳了出去,九千岁也想跳出去,后来考虑到廊栏上有脏兮兮的雪,而那些脏兮兮的雪会弄脏人粉色骚包的大氅。
算了。
还是优雅的走路吧。
百里飘雪无比嫌弃的看了九千岁一眼,打了个哈欠,一副懒的搭理他的样子。
“喏。”九千岁傲然抬起他尊贵的头颅,那双保养的比女子还光滑的双手从袖袍里拿出来一张银票。
百里飘雪上扬的眼睛瞟了一眼,看到是银票,眼神一下子发光发亮了,比火折子燃的还快呢:“哟,银票,一百两呢。”
“恩。”九千岁细长的眼瞟了她一眼,嗫嚅着唇:庸俗。
百里飘雪不以为然,把银票揣进了袖口里,开始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本公主乃是爪哇国人,正正宗宗的爪哇国公主。”
“呵,可笑。”九千岁细长的眸子噙着不可思议的光看着她,走出了九曲长廊,恰好与百里飘雪碰上:“本座还以为你是从乱葬岗抱养回来的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这个假太监!”百里飘雪一直认为自己是高贵的公主,还从未有人这般诋毁她呢,她当即怒了,从腰封里抽出一条鞭子甩在九千岁的青丝上。
“这可是本座包养了多年的头发。”九千岁的手掌穿过自己的青丝,竟然轻轻的弄下来了几缕突发,他抓狂了,彻底抓狂了:“百里飘雪,本座今日就要替你的兄长,你的爹娘,你未来的夫君好好的收拾收拾你。”
“来啊来啊,本公主今日就要割掉你的鸡。鸡让你从假太监变成一个真太监。”说着,百里飘雪灵活的用鞭子缠住了九千岁的腰:“哟,没想到,腰还挺壮的嘛,平日里没少吃腰子补吧。”
“你胆敢调戏本座。”九千岁旋起双腿,以连廊柱子为基石,展开手臂,如一只丹顶鹤,青丝飞扬,‘啪’的握住鞭子把百里飘雪摔了一个大跟头。
☆、第762章 么么么,来啊
“么么么,来啊。”小时,百里飘雪摸爬滚打,爬树,上房顶,这点小摔小打在小飘飘眼里不算什么,就跟挠痒痒似的。
小飘飘就喜欢做调皮捣蛋的事情。
她算是熟练掌握了九千岁的所有弱点。
他愈是怕什么,小飘飘就愈是搞什么。
他的嘴巴不是高贵嘛,不是干净嘛,那她就可劲祸害。
九千岁喜欢风流倜傥的感觉,可他生的太文质彬彬了,装不出慕容澈那个样子,即使在半空盘旋着,也是忐忑的,因为害怕跌下来脏了自己的衣裳。
小飘飘看准时机,抓住九千岁的衣襟拽到自己跟前,撅起嘴巴在他的唇上‘吧嗒吧嗒’连续亲了两口,而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听闻上次你都把嘴巴擦破了,好几天都不敢喝水,不敢吃饭,哈哈哈哈,本公主这次要饿死你。”
“你……你……”九千岁的脑子被扯成了一条条的,无法思考了:“你欺人太甚。”
他一边抹着嘴巴一边飞一般的跑开了。
他要回去漱口,要回去擦嘴巴。
百里飘雪弹着自己的嘴巴:“哈哈,没想到本公主的嘴也能成为一种致命的武器啊。”
*
冬季。
萧条的雪挂在松树上,试图隐藏它花瓣的形状,变成松树的刺猬状,风不喜欢雪花的调皮,轻轻一吹,便将雪花打回了原形。
风,为了惩罚调皮的雪,便将雪柔软的身子变成了硬邦邦的身子固在了每一个角落。
硬硬的,被风干的雪踩都踩不动,一如……被梁府困住的苏沛云。
踩不透的墙,戳不破的窗,她就这样被困在了柴房里。
一日又一日。
皇上的失踪,寻找皇上,找到皇上,经过这漫长的时间,苏沛云所受的苦难是苏锦墨不知道的。
梁府的每一处都是温暖的。
用的是上好的高丽火盆,烧的是上好的兽金炭,所有房间都暖和和的,每个人穿的是獭兔袄,棉花裤,大缎靴。
唯有这座冰冷的柴房。
柴房四处透风,雪花时常吹进来取暖,它不自量力,进了柴房就融化了,融化之后就生气的将冷气充斥在整个柴房内。
“阿嚏。”穿的单薄的苏沛云打了个喷嚏,她病怏怏的,脸冻的通红,却无能为力,她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年跟着苏锦墨学习武功,也许她早就逃出去了吧。
自从上次苏锦瑟出卖了自己,梁府的人就把她当成了犯人,就连上茅房都要派人看管着,生怕她逃走似的。
破烂柴房的泛旧木桌上只燃着一个蜡烛头子,眼看着就要烧完了。
‘吱嘎’一声,柴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像极了上锈的锁子,消瘦了一圈的福生赶忙跑进来了,她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进来的时候特别急速。
好似有人追杀她一般。
坐在草塌上的苏沛云看她如此,拉她坐下:“福生,怎么了?是不是有苏副将的消息了?”
福生看着苏沛云眸里的希冀之光,咬着唇,惭愧的摇摇头:“没……没有,沛云小姐,也许苏副将在忙。”
☆、第763章 听话,吃
“忙。”苏沛云靠在寒凉刺骨的墙壁上,削瘦清冷的脸蛋堪比一层雪霜,她的手抚摸着手里的那条帕子,这条帕子是苏锦墨留给她的,每当思念的他的时候,苏沛云便会一遍一遍的抚摸着这条帕子,这条帕子上面有属于他的味道。
她有些后悔。
当日,她若是勇敢一些,抛开那些世俗,唾骂,义无反顾的和苏锦墨在一起,是不是,自己就不会离开他了。
离开他的第一天,思念。
离开他的第十日,非常思念。
离开他一直到现在,她思念的近乎疯狂。
若不是苏锦瑟,她还能有机会出去看一看苏锦墨。
现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前些日子,福生偷偷的在墙砖的夹层间塞了一个纸条出去,可那纸条好似石沉大海,一去不复返,往常,苏锦墨很快便会回信的,可现在已经好些日子了。
他依旧不回信。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瞧你瘦的,奴婢看着心疼死了。”福生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看了看柴房门,而后从怀里把用帕子包好的窝窝头拿了出来:“沛云小姐,快吃吧,这是奴婢趁灶房的大妈不注意偷来的,这些人简直太过分了,平时都不让小姐吃饱。”
“他们不让我吃饱是因为怕我逃跑。”苏沛云早就清楚。
小时,她在苏家,苏夫人也是不让她吃饱,说若是吃胖了,以后就找不到好人家了,就没人娶她了,这么多年,她就白吃苏家的了。
也就是说苏夫人要让苏沛云用丰厚的嫁妆来报答苏家。
“小姐,你快吃,快点。”就一个窝窝头,福生好不容易偷来的。
苏沛云才想咬,忽地想起福生这几日也没吃饱,便掰了一块儿给福生:“你也吃。”
“小姐,奴婢不饿。”福生道。
“听话,吃。”苏沛云擎着手。
福生不再推脱,拿起那半块窝头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就连掌心里的碎渣渣都舔着吃了,把掉在被子上的碎渣渣也捡起来吃了。
‘砰’的一声。
柴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福生的心提到了喉咙口,下意识的展开手臂挡在苏沛云身前,就跟老鹰护小鸡似的,警惕的看着门口,梁肥猪甩着一身的肥油晃晃荡荡的进来了,摸着下巴:“小美人,怎么样?想好么?要不要和本公子好好的洞房,好好的过日子啊,你要是答应了,现在就乖乖的在本公子面前把衣裳给脱了,让本公子现在把你办了,然后呢,本公子可以既往不咎。”
苏沛云从草塌上下来,把福生护在自己身后,冷艳的脸看着梁肥猪,眼里尽是不屑:“你……休想!”
“妈的,贱人,你嫁给我了,你还在外面乱搞,我搞不了苏锦墨,我还搞不了你么,本公子从今天开始就饿着你,饿死你。”梁肥猪一边喷着口水一边骂她:“我看看你什么时候能福气,妈的!”
梁肥猪离开以后,苏沛云总算清静了。
风‘吱嘎吱嘎’的吹着,好似有人在召唤。
福生抹了一把眼泪,不甘心道:“小姐,今夜子时以后,奴婢再去看看有没有苏副将的消息。”
☆、第764章 砍手
子时。
稀疏的月光如掉光了头发的秃子,害羞的躲进了乌云里,并把世间的一切都映暗了,这样,就没有人看到它光秃秃的脑袋了,细碎的星星成了小叛徒,挂在空中时不时的眨着眼睛来放着消息,也在警惕着月亮。
风,愈发的大。
今年的冬刺骨的冷。
跟刀子似的刺在脸上,苏沛云的手都长了冻疮,没有药,没有热水,一直没有痊愈,反反复复的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
咻,咻。
小风透过柴房的门板吹的那半只蜡烛摇摇欲坠的。
草塌上,福生纤瘦的,小小的,坚强的身影爬了起来,替苏沛云盖上了被子,她知道苏沛云没睡着,握住她的手:“小姐,奴婢出去看看。”
“小心一些。”苏沛云压低声音,因为她知道在梁府山隔墙有耳的。
福生点点头,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推开拆房门,呼啸的风迎面扑来,福生忍住了咳嗽,悄悄的溜到了外围的墙壁前,拆开了中间那块砖头,而后用手去摸砖块夹层。
她惊喜的发现那里面有纸条。
她高兴极了。
太好了,太好了。
苏副将没有忘记她们家小姐。
恰时。
‘砰砰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那一个个刺目的马灯,映亮了这暗黑的夜。
梁肥猪带着两个管家将福生围住了,他摸着自己的肥头大耳:“贱丫头,我就说美人那些日子怎么天天往外跑呢,而且还和贱男人私会,原来你在当奸细啊,妈的,真是找死啊!”
福生吓的够呛,哪曾想这懒惰的梁肥猪竟然会在半夜爬起来堵她啊。
福生攥紧了纸条,想跑,却不想被那两个管家拦住了,把她死死的摁在地上:“妈的,使劲揍。”
啪啪啪。
雨点般的拳头和巴掌砸在福生的身上,脸上和头上。
“看看她的手里有什么,拿出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