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了一句:“宫中……”
太子道:“尽在掌控。”
戚无为点点头,退了下去。两人约定在明晚动手。
……
许恪传出讯息后,就继续在小院里吃喝玩乐,不论戚无为打算怎么破局,都得等几日才有消息出来。再传到他的小院里,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他可没打算提早操心。
可是这份安逸,在第二天夜晚被打破了。
翟修都顾不上唤人来提他,直接领着人冲到小院,甩了许恪一个巴掌,呵斥道:“贱人!”
他气得胡子都抖着。
许恪懵了,这唱哪出戏?剧本拿错了吧?翟修现在的模样,像是恶毒女配,一点也不像反派了。
翟修气道:“是你传的消息!”
说着上手又是一巴掌。
许恪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躲闪开了。
翟修竟然要追着他跑,被郑江拉住了。
许恪这才看见郑江。
是戚无为做了什么,还是郑江在翟修面前嘀咕什么了?
不等许恪想出个究竟,翟修就甩开郑江,气呼呼道:“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郑江低头认错:“属下有罪,可相爷,如今还有大事要做。事后属下再领罚。”
翟修冷哼一声,“这里交给你了!”说罢摔袖而走。
他离开后,许恪暗道不好,现在情况不明,翟修把自己交给郑江,这郑江只怕会玩死自己。
果然郑江手一挥,叫人把门窗堵上,任凭许恪站着,才道:“你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吧?我告诉你,你那个姘头伙同太子逼宫了。”
许恪不信。
郑江又道:“你不信?难不成你以为这是相爷污蔑他们吗?”
许恪想到纸团上的内容,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
郑江却明白他在想什么,“那纸团是我给你的。”
一句话石破天惊,许恪心思辗转,忽然就明白了。
就像他能想到利用郑江的疏忽往外递消息一样,郑江也想利用他的疏漏来扳倒他。
这次翟修要用谋反的罪名来陷害戚无为,郑江觉得机会来了,就把消息给了他。可能是想在许恪往外传消息的时候,抓个现行。所以他用双色豆腐做诱饵,郑江忙不迭就过来配合了。
但是他行事谨慎,郑江始终没发现他是怎么递消息的。
许恪笑道:“原来是你。”
多余的话也没有,只一个笑就让郑江恼怒不已。这场较量,可不是郑江输了么?
郑江恨道:“你还不明白?戚无为,谋反了。”
难怪翟修气成那样。
许恪了然笑道:“我知道啊,他和太子将计就计,有什么不对么?不愧是做大事的人,真有魄力。”
对一个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谋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许恪又不是,他的认知里,逼宫也是朝代更迭中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手段。郑江想用这个,让他心神大乱,显然是大错特错。
“是吗?”郑江冷哼一声,恶狠狠道:“那我就先送你上路!等不了多时,戚无为就会下去陪你!”
第 71 章
同一时间,戚无为接管了巡防卫,领着禁军守住了几位大臣的宅子,特别是翟修的相府。
依照许恪的说辞,翟修手下有不少能人武士,若是拼杀出来,只怕普通的兵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戚无为把侯府的侍卫全都调出来守着相府,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不太放心,遣了高森去姜府求助。
姜家舅舅不知为何练出一身好武艺却不示人,暗地里和翟修的丘民组织作对,但是也不见有什么效果,戚无为本来对姜家抱有深深的怀疑,后来见太子对姜家十分亲厚,多少也有了猜测。只怕姜家,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他和太子筹谋大事的时候,太子都没有透露出姜家让他知道。戚无为只当不清楚,反正太子一定会给姜家安排任务的。
没多大一会儿,高森领人回来了。来了百十个侍卫,并不见他舅舅姜怀仁,戚无为猜测多半是入宫去了。
这样也好,宫里情况复杂,有姜家舅舅在,太子应当能应付的来。
戚无为沉声吩咐攻进相府大门。
一个府邸的大门毕竟不比城门,戚无为又是领兵攻城的大将,等相府里面花样玩遍了,他一声令下,几下就把大门破开,密密麻麻的兵士闯了进去,守住各个院子。
然而搜寻一遍,却没有发现翟修本人。
戚无为面不改色,让人搜查相府里的地道密室。
他则找起关押许恪的院子。
没用太久的时间,就有人来禀,说找到了。戚无为连忙过去,看见了一处四下狼藉的小院。小院里空无一人,许恪和本该在此的郑江都不见踪影了。
戚无为发狠道:“搜!”
宫变伊始,城中就开始宵禁。相府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最有可能通过地道转移了方位。
这一次搜查几乎是掘地三尺,总算是不负苦心,叫戚无为找到了。一处位于影壁之下的密道,来回几次都忽略的位置。
戚无为没有犹豫就要追过去。
对同僚的说辞是:谁知道翟修此次逃脱后,会不会纠集人马打着清君侧旗号杀回来。
何况许恪还在他手里——这也是他不便说出口的重点。
弯弯曲曲的密道最终通向了城外。这里应当是丘民最开始建立的据点,戚无为等人追过去后,就被阻隔在天堑一侧。
原本架在中间的浮桥被砍断了。天色漆黑,看不清对面的形势。
大家都在说,想不到翟修为相十几年,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也猜测既然有据点,是不是翟修还私自养了兵?
如果翟修有兵,那继续追下去,吃亏的就是他们了,毕竟宫变是一时起意,可以说仓促之间的行动,对上府邸的侍卫兵,还能轻轻松松。可是一旦摸不清对手,只怕结局就不好说了。
没有人想冒险。
戚无为就算是行动的统一指挥人,也不能一意孤行,把刚凝结在一起的队伍打散。
所以他思量过后,安排了其他人下山搬救兵,自己则继续追踪翟修。
……
太子在宫中一切顺利,只是麻烦的却是仁安皇帝。
这个对大营朝毫无半点功劳的皇帝陛下,知晓他的儿子要逼宫发动政变之时,竟然从震怒加惊惧中冷静下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直白地说:“除非杀了朕,否则朕是不会写传位诏书的。”
太子倒真想杀了这个昏君,奈何姜大人不许。
姜怀仁苦口婆心地劝仁安皇帝:“陛下不是醉心修道吗?成为太上皇以后,没有国事烦扰,定能早日得道!”
仁安皇帝神情有一瞬松动,却仍是死不松口,坚决不写传位诏书。
太子不耐烦起来,吩咐姜怀仁:“你不是能模仿笔迹吗?这传位诏书,就你来写吧!”
“不行!”反对的人却是仁安皇帝,“你敢让人伪诏,我就昭告天下,传位给你弟弟!”
一直没说话的姜帝师开口道:“陛下是怕太子继位后,每年没有足够的银子请道士讲道,广建道观吧?如果是这个原因,太子可以保证,绝对不会短缺陛下这上边的银子。”
本就无心政事的皇帝,死活不肯禅位,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合理的猜测了。
姜帝师问完,仁安皇帝就殷切地看着太子,问:“你会吗?”
姜怀仁偷偷擦一把汗,毕竟师生一场,还是得帝师出手,才能摸准这位陛下的命脉。
没想到太子轻轻吐出一个字来:“会。”
会……短缺仁安皇帝的银子?
莫说仁安皇帝,就是姜帝师都有些发愣。
所以他开口问了一句太子:“殿下是说,不会……短缺陛下的银子吧?”
太子道:“大营朝千疮百孔,哪里还有银子让他挥霍广建道观?非但不会给他银子建道观,本宫还要实行灭道,让那些不事生产一味修仙的道士都还俗去。”
仁安皇帝怒了,指着太子殿下怒道:“你个不孝子!你胆敢忤逆!”
太子冷哼道:“我会怕一个忤逆?”
仁安皇帝气馁极了。
太子把诏书放到仁安皇帝面前,“你写是不写?”
仁安皇帝不动。
等了几息,太子冷笑道:“很好。”随即吩咐仁安皇帝身边的内监卫祁:“去敲丧钟!”
卫祁瑟瑟发抖地跪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仁安皇帝脸色瞬间变白,他祈求地看着姜帝师。姜帝师无动于衷,还用眼神阻止了要说话的姜怀仁。其他人在太子面前的分量不如姜家人重,更加不敢开口了。
眼见无人救自己,仁安皇帝委委屈屈坐下,写了传位诏书。
然后几个大臣跪拜太子口称陛下,仁安皇帝一片心酸,他这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后续忙忙碌碌又是一整夜,翟党被一网打尽,宫中布置的眼线也都拔除干净。太子韬光养晦多年,一举出手,就不同凡响。
天亮时分,追踪翟修的人回来了,但是戚无为没回来。
太子听了回禀,又派出兵马,前去接应戚无为。
京城的百姓从睡梦中醒来,才知晓变天了。
第 72 章
戚无为领着二十几个侍卫翻过天堑,继续追踪翟修和他手下的那些人。
追了将近一个时辰,隐约能看到前方有人影。戚无为精神大振,命令手下人加快速度。人影很快从山洞转入山的腹地。
高森拦了一下,说:“世子爷,这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蹊跷,等属下探过之后您再进去吧!”
戚无为满心焦急,自然是不肯的,“一起吧,晚了就追不到人了。”
他说完就往里面冲,高森哪里能让他冒险,只得跑得比他还要快。
外面天色快亮了,山洞里仍旧黑漆漆一片。侍卫们举着火把,也只能看清前面几步的路面。
还是戚无为眼尖,隐约看见前面地上有个人。
他立刻叫停了侍卫,举着火把朝那边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往那个人那边靠。
直到走近了,地上那个人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戚无为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他翻过来这个人的脸,把火把凑近一看。
却大吃一惊,此人正是许恪!
戚无为连忙试探许恪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微热的呼吸,戚无为才松一口气,低声唤着许恪的名字。
许恪的神智微微清醒,口中喃喃说了一句话。
戚无为俯身,轻道:“我在。”
许恪断断续续说道:“快跑……有……□□。”
起初,戚无为没听清,许恪又重复了一遍,戚无为瞳孔一缩,抱起许恪冲高森喊道:“撤——!”
然后,整个山洞在一声巨响中,塌陷了。
……
姜怀仁也被太子殿下打发出来找戚无为,并翟修一党的残余部众。
当他跟着戚无为留下的标记,来到这座垮塌的山洞时,已经是山洞垮塌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戚无为留下的最后一条标记,直指这个山洞,所以也不用另做他想,他人多半被埋在这个山洞中,幸运的话,也有可能穿过山洞到那一边追翟修去了。
虽然这两年,戚无为待他这个舅舅不如以前亲厚,可在姜怀仁心里,戚无为仍旧是他最疼爱的外甥。现在情况不明,不论他的外甥是死是活,他都是要把山洞清理出来的。
他当下也顾不上翟修,仗着手里的人多,一声令下,全都给他挖这个山洞。
有人想劝他,也立刻被其他人拦住了,那人说:“就算要追奸相,也得把洞挖开,除了这个山洞,也没有别的路能过去了。”除非他们全都翻山而过。
就算翻到山那边,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不知道翟修是从哪里逃的了。
挖了半天,到正午时分,他们才将洞口的石块清理完毕,再往里,还有堵住的石头,谁也不知道戚无为深入山洞多远,只能继续往里挖。
姜怀仁甚至都亲自动手挖了,其他人更加不敢停手,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个情形,里面还有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没有人敢这么说。
又挖了小半天,姜怀仁突然扯到了一片衣料。他激动不已,连连让人加快速度,放轻动作。
到了天色将黑时,他们挖出了戚无为和他手下的侍卫。
戚无为还活着,但也和死没什么区别了,呼吸弱到几乎可以忽略。尽管这样,他身下还护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比他情况更糟。
姜怀仁知道定国侯府的别院里还藏着神医,恰好这里离别院更近些。所以他没有犹豫,直接命令把人都抬到定国侯别院里。
戚无为的事儿,姜怀仁交给别人他不放心,所以干脆让另一个将军领着兵马继续追踪翟修,他则返回,向太子殿下报告这一切,并守着卓神医医治这几个半死不活的人。
……
许恪醒来已经是五天后了,他是被疼醒的。
郑江对他下了狠手,可能是想活活疼死他吧!许恪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能活着,全靠一口气撑着,相当不容易。
房间里没有人,许恪心慌慌的,他记得戚无为最后找到他,然后山洞里的□□就爆炸了。
不过他既然能都活,那戚无为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许恪张张嘴,叫了一声“来人”,声音低哑,根本传不出房门。
等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查看他的情况,门一推开,看见许恪醒了,吓了一跳,立刻就退了出去。
许恪“哎”一声刚出口,那人就不见踪影了。
片刻后,卓神医进来。
许恪立刻问他:“卓神医,戚无为呢?”
卓神医替他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伤势。才开口说:“那小子死了。”
“什么?!”许恪感觉天塌了也就是这个感觉。
“……又让我救回来了。”卓神医幽幽补充了后半句。
许恪犹自吓了个半死,真是不知道该不该信卓神医的话。
卓神医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去看就是了。”
他叫小药童拿了把轮椅,许恪看得稀奇。这个轮椅的制式和现代的轮椅类似,上面铺着厚厚的垫子,只是下面装的轮子都是木头做的,想必减震不太好。
不过就算没有轮椅,许恪也想看看戚无为。
所以他还是忍疼,从床上下来,挪到轮椅上。然后小药童把他推到戚无为的房间里。
戚无为一直没醒,听卓神医说,戚无为后背被一块石头砸中,伤了脊椎,还是卓神医动了刀,替他复原。许恪一头冷汗,他虽然没学过医,可也知道脊椎出问题,牵扯到神经系统,是可能要瘫痪的。卓神医又贸然动了刀,搞不好戚无为醒来,就是个残废了。
卓神医得意地朝许恪说了半天自己的功绩,一转头,却发现许恪满脸担忧,顿时生气了,许恪明显是信不过他。
又过了十几天,戚无为勉强能下地了,许恪才放下心。没有残废,还是好好的。
许恪坐着轮椅去谢卓神医,卓神医却对他爱答不理的,还说轮椅可以还他了。
那天和戚无为一起被埋在山洞的侍卫,也救活了几个,不幸遇难的,姜怀仁都做主替戚无为抚恤他们的家人。等戚无为醒了后,姜怀仁才回去继续听从派遣。
天渐渐变暖,戚无为和许恪索性住在别院不回京了。
不过京里仍旧有消息传过来。
新帝登基大典后,第一件事,就是下诏书定了翟修的罪。第一条就是残害大臣,这里面除了定国侯,还有一些其他的臣子,名单还是许恪提供的。翟修为相十多年,罪名多的罄竹难书,一代权臣成了奸相,朝野很是议论一阵。
第二件事,则是为定国侯正名。这个为大营朝戍边十余年的军侯,在仁安朝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新帝便追封他为“定国公”,另有赏赐不提,且直接让原来的定国侯世子袭爵成定国公。
这都是好消息,也有不好的,比如翟修落草为寇,姜怀仁至今都没能剿灭他的余党。
戚无为养好伤的八月,新帝一纸诏书,将他和许恪两个人召回京中。
第 73 章
接到诏令时,戚无为本来也要回如今的定国公府办除服的丧仪,便同许恪回到京里。
这个时候,京城里已经不太热了。新帝励精图治,酷夏都不曾避暑,全在处理政事,大臣也勤奋许多,整个京城,有种样貌一新的感觉。
戚无为自己进宫面圣去了,许恪则在国公府里,安排除服的各项事宜。
等到宫门快下钥,戚无为才出来。他告诉许恪,办完除服礼,他要带兵剿匪了。
显然这个匪,不是一般的匪徒,许恪也明白他指的是谁。可是才刚安稳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