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树喝完水后,又示意陆奈坐在她旁边。陆奈站在她面前,狐疑地看着她。叶嘉树仰着脑袋道:“我有话和你说。”
“你要说什么?”
叶嘉树偏着脑袋看着他,道:“我要和你结婚!”
即使是第二次听到叶嘉树朝他说这句话,陆奈还是吓了一跳。对他而言,叶嘉树和他说这句话的惊多过了喜。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叶嘉树,你神经病啊?”
每次他的反应都很多,即使是昏昏沉沉的叶嘉树也找回了几分理智,从沙发上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眸,一巴掌过去,不满地喊道:“陆奈,你才神经病!”
叶嘉树一巴掌呼过去时,身体也往前倾,为了不让叶嘉树摔下去,陆奈接住了她,双双跌在了地上。
陆奈就这么看着叶嘉树凑近的脸,心里一慌,道:“你干嘛?”
陆奈的话才落,脸上冷不丁挨了叶嘉树一巴掌,听得她说:“你才神经病!”
“……”
叶嘉树从陆奈身上爬起来,盘腿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呆愣的陆奈,一脸天真无邪:“你躺在地上干嘛?你不是对地面过敏吗?”
“……”要不是叶嘉树此刻迷迷糊糊的眼眸,陆奈真的怀疑叶嘉树是在装睡。陆奈从地上爬起来时,见她还坐在地上,问道:“你不起来吗?”
叶嘉树仰着脑袋不满地看着他,蛮横无理地说道:“你不拉我,我怎么起来?”
陆奈无奈之下,朝叶嘉树伸出了自己的手,叶嘉树笑吟吟地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陆奈放开她后,朝她道:“我送你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了?”
叶嘉树东张西望,找到了卧室,朝他道:“给我拿件干净的换洗衣服。”
陆奈见叶嘉树要去他卧室了,连忙拦住她,问道:“你要干什么?”
“洗澡睡觉啊。”
叶嘉树答地坦坦荡荡,陆奈哭笑不得,道:“叶嘉树,你是和谁学的这么厚脸皮了?”
“不是你教我的吗?”叶嘉树真挚地望着他,陆奈颇为无语,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睡觉了。你要是对地面过敏,我睡地上好了。”
“……”
陆奈最终也没有拒绝叶嘉树,这一次,他终于把床让给了叶嘉树,自己打算去沙发时,被叶嘉树叫住了,叶嘉树道:“你就睡地上好了。”
“我自己家里我为什么要睡地上?”
“因为我总是睡地上,所以你也得睡地上。”叶嘉树执拗地看着他。陆奈最终让步,按照叶嘉树的提议在地上铺了被子。
陆奈侧着脑袋背对着叶嘉树,突然听得她叫唤:“陆奈。”
“嗯。”
“陆奈。”
“怎么了?”
“陆奈。”
“叶嘉树,你还睡不睡了?”陆奈转过身子,撞上那双圆碌碌的眼。
“我只是想确认你在不在。”
叶嘉树的声音有些可怜,陆奈微微叹息,道:“我在。”
“你为什么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为什么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陆奈下意识反问,愣了愣,又听得叶嘉树眉飞色舞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结婚吧。”
“……”
陆奈偏着脑袋望着床上一直紧盯着他的叶嘉树,道:“叶嘉树,赶紧睡觉了。”
“你回答我了,我就睡觉。”
“我回答你了也没用,反正你也不会记得。”
“如果我记得呢?”
迎上叶嘉树认真里带着几分笃定的眼神,陆奈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低声道:“如果你记得,我再回答你。”
“为什么我记得,你再回答我?你现在不能回答吗?”
“……”
叶嘉树不依不饶,陆奈终于叹了口气,望着她道:“嗯,你记得的话,我就答应你。”
☆、你的体力怎么还这么差?
三天后,崔文常朝叶嘉树发来了结婚请柬,叶嘉树这才知道崔文常交往了很多年的女朋友竟然是唐思灿。叶嘉树和温遥一唱一和,狠狠宰了崔文常一顿,这才答应给唐思灿当伴娘。
叶嘉树吃过饭,便去了医院。陆奈还在忙,叶嘉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他。叶嘉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她连打了两个呵欠,陆奈才出来。叶嘉树看到他,眉头一扬,问道:“忙完了?”
“嗯。”
“那就陪我走走,不许拒绝。”叶嘉树说罢,便起身往前走去,她见陆奈没有跟上,偏着脑袋催促:“走啊!”
陆奈快步跟上她后,便放缓了脚步,和她肩并肩。两个人绕到了住院部前头空旷的草坪,清冷的白色灯光夹杂着银色的月光,斜斜洒在地上,静谧无声。
叶嘉树偏头瞄了眼他,道:“陆奈。”
陆奈闻声望着她,叶嘉树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从前的我并不擅长主动。”
“……”
“我也和你说过,如果你还要这样不理我下去,我就能和你冷战一辈子。”
叶嘉树顿住了脚步,望着他的眼眸拢着一层朦胧的色彩,缤纷绚烂,她认真道:“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对我而言,你不在的八年,并没有离开我,你只是对我冷战而已。你不是说过,人生要有污点才圆满吗?人不可能一路顺遂的。你看看我,一路坎坎坷坷的,还不是也这么过来了。”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说,如果我记得的话,你就答应我吗?”
叶嘉树望着他,道:“我都记得。甚至在我第一次醉酒,我把你牵回家,你舔我眼睛那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那不是舔你眼睛……”陆奈无奈地纠正她,叶嘉树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他,认真问道:“所以,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
“还是又要骂我神经病了?”
“叶嘉树,我发现你现在挺无理取闹的。”
陆奈低低笑了笑,叶嘉树扬了扬眉,道:“这都是你教我的。我从小被你坑到大,要是再没有一点进步,那岂不是太没觉悟了?”
叶嘉树眼睛扑闪着若有似无的光,道:“陆奈,你坑了我那么多次,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
“……”陆奈好笑地摇摇头:“把结婚挂在嘴边,你觉得合适吗?”
“那你要求婚吗?”
“……”
在陆奈过往厚脸皮的熏陶下,叶嘉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天的夜晚,月色朦胧,星河撩人,叶嘉树坐在了石椅上,仰着脑袋望着拢着月光的脸颊,四周静谧无声,徒生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
半个月后,陆奈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个硕大的包裹,他狐疑地问把包裹带来的徐幼旌,徐幼旌含笑道:“是不是哪个爱慕者送你的?应该会给你打电话吧?”
陆奈把包裹打开,里头是一个白色的盒子。他狐疑地撕开,里头又是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盒子,他已经拆了四次了。
徐幼旌看着堆叠在桌边从大到小的盒盖子,好奇地凑过去,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你不是有事吗?”
陆奈无语,徐幼旌眨了眨那童叟无欺的眼,无辜里带着几分真挚,说道:“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要是里头是□□,我好第一时间把你推倒啊!”
陆奈白了他一眼,桌上的手机震了,是叶嘉树,在徐幼旌八卦好奇的眸光里,他接过手机,那头问:“陆奈,你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里头是什么?”
“你还没有打开吗?”
“他已经开了四层了。”一旁的徐幼旌看热闹不嫌事大,朝手机里喊道。
陆奈瞪了他一眼,挪了一步,里头的人道:“既然你还没有打开,那等晚点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好收礼物。”
叶嘉树就这么莫名其妙把电话挂了,陆奈有些失笑,得知是她送的东西,他好像更有耐心了。
陆奈就跟剥洋葱皮一样,一层里还有一层,当他掀开第八盒子后,里头是一个精致的狭窄的盒子。他拿出来打开,里头是锦南的校服。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漆黑又深邃的眼眸里好似泛起了流光溢彩,闪着缤纷绚烂。此时,叶嘉树的来电再一次恰逢其时,陆奈接起,好笑道:“叶嘉树,弄得这么神秘,就是为了一套校服?”
“现在,你换好这套衣服,来三班,我在这里等你。”
“我还有门诊。”
“我不管。你总不能把主动的事全交给我了。我说过的,我不会等你太久的。”
叶嘉树也不给陆奈应的机会,立马挂了电话。陆奈手里捧着校服,眸间泛起流光溢彩。
一旁的徐幼旌好奇地看着陆奈眼里涟起的温柔,忍不住打断他一个人的沉思,问道:“陆奈,女朋友?”
陆奈瞥了他一眼,徐幼旌又继续道:“是上次那个不算女朋友的女孩?”
陆奈终于好脾气地应他:“嗯。”
“上次你是在骗我吧?她就是你女朋友!”
“她不是。”
陆奈掷地有声地应答,徐幼旌丝毫不相信:“就算不是,也快了。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她是挺喜欢我的。”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话,却带着几分炫耀,徐幼旌恨不得把自己手里的病历本往他脸上砸去才好。徐幼旌冷哼一声,陆奈又坚定说道:“我更喜欢她。”
陆奈说罢,捧起校服去了里间。徐幼旌不满陆奈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洋洋得意,他默默想,有喜欢的人了不起啊?他也会有的,只是没遇到。可是后来,陆奈得了爱炫耀的病,又或者陆奈本来就爱炫耀,只是藏的比较深。陆奈冷不丁和他说:“你是羡慕不来我的。我和她的感情可是从青春一路走来的。至于你,错过了早恋,就只能晚婚了。”
和叶嘉树在一起后,年少朝气蓬勃又厚脸皮欠抽的陆奈又回来了。
陆奈换上校服,毫无违和感。徐幼旌赞叹他生地娃娃脸,又发笑问:“你不会要穿成这样去赴约吧?”
陆奈不理他,迈着长腿,走出医院,那高调地不掩情绪的脸,惹得人频频回头。
午后慵懒的阳光给地面铺上了一地金黄,波光粼粼,柔和又绚烂。陆奈走进校园,踩在枯黄的树叶上,吱吱作响,仿佛又重回到了高一。现在并不是周末,他还没走近高一三班,便听得大黄蜂的怒吼。他顿了顿脚步,瞄了眼教室里头,靠窗的同学看到他,好奇地盯着他看。他左顾右盼,找不到叶嘉树的影子。
陆奈转身便给叶嘉树打电话,电话还未接通,他便被喊住了:“你是哪个班的?”
“……”
“叫你呢。”
男老师已经大步来到陆奈面前,冷眼厉声斥责:“上课时间不好好上课,到处乱晃,没有一点纪律了?!你是哪个班的?”
“那个,我……”
陆奈才出声解释,又被怒火中的男老师给打断了:“走,带我去你们班上!”
“老师,我已经毕业了。”陆奈可不想毕业了还要被请去办公室,可是他的解释没有半分可信度。毕竟他穿着校服,毫无违和感。男老师仔细打量了一番,叉腰愤愤道:“走不走?你不说是吧?到时候,可就要请家长记大过,全校通报了!”
“……”有理说不清。
“老师,我们真的毕业了。”
叶嘉树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跑到陆奈身旁。男老师此刻的怒火更深了。他斥责道:“两个人一起翘课是吧?早恋?”
“老师,我们不是学生。”
叶嘉树说罢,男老师气的不行,丝毫不相信。在男老师火冒三丈,要打电话喊别的老师来的空荡,陆奈一把抓住叶嘉树的手,趁机跑了。
两人七拐八绕,跑到了图书馆前头,叶嘉树已经气喘吁吁了。她双手扶在腰际,弯了弯身子,大口喘气,直呼不行了。
陆奈站在她面前,气息平坦,毫不客气地打压她道:“叶嘉树,你的体力怎么还这么差?”
叶嘉树直接坐在了台阶上,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靠体力养活我自己,你管的着吗?”
☆、与陆为伴,一路顺遂
两人在图书馆里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经过篮球场时,见到激情澎湃,挥洒汗水的男孩们,叶嘉树顿住了脚步,一把拽住陆奈的胳膊,指了指篮球场,道:“陆奈,你还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你胜负欲特别强?因为打不过一班,直接连下半场都不参加了,甚至还迁怒我。”
同她一起经历的青春,无论多小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陆奈好气又好笑,道:“叶嘉树,你不会还以为当时我是因为比赛输了才心情不好吧?”
“不是吗?”
叶嘉树偏着脑袋想了想,当时他们也是这么告诉她的啊,怎么又不是了呢。叶嘉树又问:“那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就算了。”陆奈含糊地回应她。
“不说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叶嘉树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朝他道:“走了。”
陆奈走的不算太快,当他顿住脚步转过身子时,发现叶嘉树离他有些远了。他喊了一声:“叶嘉树!”
叶嘉树朝他一步步跳过来,停在他不远的地方,叶嘉树朝他道:“陆奈,你现在朝我走一步。”
陆奈疑惑地朝她走近,来到她面前,叶嘉树望着他道:“陆奈,刚刚我朝你迈了多少步?”
“八步。”陆奈压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得回答她。
她的睫毛扇了扇,眉毛上扬,道:“我朝你迈进的这八步,是我们空缺的这八年,而刚刚你走出的那一步,是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叶嘉树撞上他略微迟疑的目光,伸出自己的手道:“如果你不能走的话,我就牵着你走。”
陆奈望着叶嘉树的手,认真道:“现在的我没有殷实的家底,给不了你富裕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还有一套房子的贷款要还。”
“我没有房,更没有车,我比你更穷。”叶嘉树直白说罢,顿了顿,又补充:“所以,我不嫌弃你。”
金色的麦芒肆意地张扬在她的脸上,泛开一层层暖色的圆晕,她的眼底荡起不加掩饰的情愫。第一次见面,他不加思考就朝她伸出手,把她从黑暗里拉扯出来。这一次,他更像许下一辈子承诺般郑重其事,把她的手置于手心。他扬了扬眉,浅浅一笑,朗朗清风,低沉又带着几分魅惑的声音响起:“叶嘉树,是你朝我伸出手的,不能再耍赖了。”
叶嘉树回握住他,道:“我在你眼里信用这么低吗?”
“你觉得呢?”
“陆奈,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笔记本上送你的那句话吗?”
“知道。好好学习,栉风沐雨。”陆奈顿了顿,弯了弯眼角,又道:“当时我记得我还补了一句。”
“心想是成,一路顺遂?”
“嗯。”
在陆奈还没洋洋得意完,叶嘉树又道:“我觉得这句话不通顺。”
“你是觉得我语文没学好?”
“你语文要是学的好,就不会天天被请去喝茶了。”
“请我去喝茶的明明是刘洋!”
“差不多。”
陆奈败下阵来,没好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笔记本还在你那里吗?”
“在。”
“你改一下,把它改成,与陆为伴,一路顺遂。”
陆奈愣了愣,耳尖升腾起一抹绯红,道:“你是在说我吗?”
“我说的明明是路啊。”叶嘉树跺了跺脚。
“……”
两人牵着手离去,阳光晒过与地面融为一体的足迹,一拂即逝,又遗留在了青春的足迹里。
————————the end————————
☆、番外一 没丢就行
叶嘉树在小有名气之后,崔文常给她接了一个采访。叶嘉树原本不想答应的,崔文常用十天的长假让叶嘉树妥协了。
“您看起来很年轻,接受我的采访是出于什么初衷呢?”
主持人其实是想让叶嘉树说些积极的话的。可是……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老板说要给我放十天长假。”叶嘉树顿了顿,又道:“这么想,其实我一直都挺擅长妥协的。”
“……”叶嘉树话出,主持人愣了愣,望着叶嘉树认真地不能再认真的眼眸,又道:“既然妥协,为什么会坚持写作,甚至还去了非洲呢?”
“不,我一直在放弃。”
主持人再一次哑口无言。
“作家的定义,不在于写出多精辟生动的文字,而是你能否把一个故事写完,我实在称不上一个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