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曦等人终于深深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脱力摇摇欲坠,眼看着叶重琅飞身跃下高墙,赶忙又站得笔直,恭敬行礼道:“多谢胥山君出手相助!”
叶重琅敛眸颔首,算是应了礼,随即目光一转,就落在了凤起身上,先是看她披着的外袍,皱眉,再看她隐约外露的伤痕,再皱眉,最后,那目光凝在了凤起执剑的左手,眉心越拧越紧。
凤起猛的一激灵,仿佛大梦初醒般扔了手中剑,怯生生的试图躲到叶存曦身后。她就不信了,还有人仅仅凭借见过她左撇子,就能断定她是魔将凤起?
叶存曦赶忙解释道:“胥山君见谅,这位姑娘曾也是孤竹的门生,如今在家中惨遭亲人毒手,遍体鳞伤,弟子才给了她衣袍暂时遮掩。弟子深知此违背家训,私借仙门道服,自己又仪容不整,待回到仙门,弟子定当请罪领罚。”
叶重琅微微点头,“可以。”
凤起:冷血!
叶重琅缓缓眺望四周,问道:“这宅中可还有活人?”
叶存曦答道:“鬼王在此现世,苏家上下均被鬼王所害,化作了凶尸被弟子等人斩杀。另有家主被妖孽所害,后来魔尸闯入,鬼王逃逸,现不知去向。”
叶重琅淡淡道:“罪加一等。”
“是!”
凤起:无情!
认完了错,叶存曦又硬着头皮道:“胥山君,弟子还有一事请示。这位姑娘如今已家破人亡,孤苦无依,此前是孤竹的门生,后因犯错被逐出仙门。但弟子觉得,这位姑娘心有中正,品性可嘉,弟子能否将她先行带回仙门,请家主从轻发落?”
叶重琅深深看了凤起一眼,重新确认般问了句,“苏家上下仅有她一人幸存?”
“是。”
“那好,我随你们一同将人带回。”
凤起:“……”这冷血无情还是间歇性的?
但她忽然觉得,她的计划得变了。
正文 第10章 别人家孩子
她本打算,得到了这四个孤竹弟子的认可,如今她家破人亡,按照孤竹一贯的行事准则,他们绝不会弃她而去,只要成功将她带入孤竹,她召唤魔界同道里应外合,奇袭叶代依将其斩杀不是什么太费劲的事。
可是……魔界覆灭了,新一辈弟子连诛魔曲都不学了,谁跟她里应外合?
那她凭什么杀叶代依?凭着胸大?之前已经证明过了无效且不说,一旦暴露身份,她脸没地方搁。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入孤竹,那等同于羊入虎口。
因为她真的挺了解孤竹,那就是个变&态代代传的仙门世家。不是她要高看孤竹,而是事实证明,孤竹修为越高,身份地位名望越高的人,那心思越是细腻得跟猫毛似的。
且不论这个胥山君能不能认得出她就是魔将凤起,单凭夺舍重生,也是修仙界正道人士所不能容忍的,一旦被他察觉到她是夺舍重生的孤魂野鬼,那她就是死路一条,胸大对姓叶的来说无效。
话说,这胥山君是不是不知道苏雅倩犯过什么错?
那倒有可能,孤竹越是有名望地位的人就越是迂腐顽固,上有老古板,下有小古板,若是明知她爬过家主叶代依的床,是绝不可能容忍她再踏入孤竹的。
凤起突然一抿嘴,歉疚看了叶存曦一眼,低声道:“师兄不必替我隐瞒了,若是这般隐瞒之下将我带回孤竹,待追究起来,师兄又要受罚了。”
“怎么会呢?我……”叶存曦是真心想把她带回去,可一转头,对上叶重琅等待的目光,难免也心虚了一下,“这……胥山君,弟子并非蓄意隐瞒,她叫苏雅倩,此前身为门生倾慕家主,年幼无知做下了些错事,但弟子觉得,这位姑娘心地纯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才想着带她回去再问一问。”
叶重琅刚要点头说话,凤起又猛的抢道:“师兄就别为难了,师兄们不嫌弃那是我的造化,但孤竹必然容不得的。我毕竟……毕竟已在家主面前失了清白操守,也没脸再回去了。”
气氛一度凝滞,叶存曦也知道自己避重就轻犯下大错了,只等叶重琅一开口,重罚是跑不了的。
而叶重琅看着凤起,比夜色还要漆黑深邃的眼眸古井无波,却看了她许久许久,忽然轻轻一点头,“无妨。”
无妨个鬼啊!难不成这胥山君真的看出了点儿什么,想把她留住了继续试探?
无论如何,孤竹对待爬家主床的女子,绝不会这么宽容,一句无妨便无妨了?那家主叶代依的床岂不是人人可爬还随便爬?怎么爬都行?
话说,这胥山君在孤竹到底什么地位?他难不成想把她带回去,把叶代依活活气死,他有机会问鼎家主之位?
凤起一瞥眼,忽然看见叶晨阳仍在淌血的手,一计上心,哎呀一声叫起来,赶忙跑到叶晨阳面前,托起了他的手,话一开口便染了哭腔,“师兄,你的手伤得这么重,怎么也不说啊?”
叶晨阳真是猝不及防,来不及把手藏起来,就被凤起拽住了。眼见着凤起身上的衣袍衣襟两开,他尴尬着想收回手,可刚一动,凤起又用力向她那边拽了拽,他的指尖差一点儿就要戳上那对饱&满的胸&脯。
“不碍事……”叶晨阳被拽着手,只能道谢般弯下腰,又别开了目光不敢看凤起,那姿势着实有点儿伤神。
凤起在本就褴褛的衣裙上扯下一条,小心翼翼替叶晨阳裹伤口,还不住吹着气似怕他疼,吧嗒,一颗眼泪珠子坠&落在了叶晨阳的指尖。
叶晨阳手指猛的一颤,似被开水烫了一般,只眨眼的功夫,手心手背没染血的地方全红了。
叶存曦眼巴巴看着,可他毫发无伤的只能眼馋,多会心疼人的小师妹啊,跟个贴心小棉袄似的,绝对不能任她孤苦无依流落在外!
凤起觉得,胥山君和叶存曦等人虽是同门但应是两路人,在叶存曦等人心目中的关怀体贴,在胥山君眼里一定是乌七八糟。
孤竹虽熏陶风花雪月,但也是教养极好,极重君子之风,像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胥山君绝对看不惯。
然而,直至凤起磨磨蹭蹭的将叶晨阳的手指包好,叶晨阳都有点儿直不起腰来了,叶重琅也没说什么,只在最后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走吧。”
叶存曦兴高采烈甚至有点儿激动,“太好了,小师妹,有胥山君一起送你回去,家主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凤起有点儿愁,难不成……她魔将凤起时隔二十三年,刚刚夺舍重生,就被孤竹擒获了?
…………
叶涟,字重琅,号胥山,是孤竹本家嫡系的三公子,但听叶存曦说,叶重琅并不是家主叶代依的亲子。
二十多年神魔大战,叶代依的发妻云可卿为保护夫君而陨落,留下一子一女,叶代依自此就再未续弦。
而叶涟的父亲与叶代依是亲兄弟,夫妻二人在神魔大战中双双陨落,留下当时还不满周岁的叶涟,自然就交给了叶代依抚养。
凤起掐指一算,弄明白了先后顺序,也就是说,神魔大战是在她死后不到两年的时候才结束的,难怪她不认识叶涟,她死的时候,叶涟还没出生呢。
而若说叶涟的父亲是叶代依的亲弟弟,她还真没什么印象,当年只听闻叶代依有个亲弟弟喜好四处云游,想必就是了。
叶涟,今年刚满二十一岁,但叶重琅,胥山君的名号已经在整个修仙界中如雷贯耳,根骨逆天,资质绝佳,三岁识音律,七岁能御剑,待到十岁,孤竹的藏书楼中已经没有他背不出来的书了。
十五岁琴剑双修,十八岁突破琴中剑,二十岁跻身修仙一界十强之列,人生似乎已经没有太多追求了。
更重要的是,叶重琅出自孤竹,行止做派是绝对的君子卓雅,大家风范,一丝不苟严于律己,修仙界七大世家最严苛的孤竹家训,比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儿瑕疵。
德才兼备,完美无瑕,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
这些都是叶存曦告诉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讨好叶重琅而夸大其词,但总能证明,叶重琅在孤竹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叶存曦还告诉她,叶重琅那一琴一剑,琴名悲问,剑名惊情。若不是还得把持着苏雅倩乖巧柔弱的姿态,凤起真想说一句,看来你家胥山君情史颇丰,改日我们一定要秉烛夜聊。
不过,话又说回来,凤起对孤竹并不陌生,当年她尚未与人间正道交恶时,就没少挤兑叶代依,说你家那家训,刻了整面墙还得拐三个弯,基本上连吃喝拉撒喘气放屁都管,就是用来熏陶你们生无可恋的。
但是,她也必须承认,生无可恋者心中自有清净,有清净者心思明快,之后神魔大战,叶代依所率孤竹最是难骗。
凤起躺在客栈中硬梆梆的草榻上,越想越觉得她有可能凶多吉少了,尤其是在对胸大免疫的孤竹弟子面前。
虽然在她看来,叶重琅不大可能会怀疑她是魔将凤起。毕竟他是孤竹的小辈,她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更何况,正道人士所防范的孤魂野鬼必定不止她凤起一个,没理由就这么凑巧对号入座,都是她自己心虚,生怕被人看出来她就是魔将凤起夺舍重生罢了。
但很有可能,叶重琅已经怀疑她是夺舍重生的了,不然,作为德才兼备的孤竹弟子,叶重琅绝对没有理由坚持要把她带回去。
反常即为妖,虽然她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露出破绽引了叶重琅怀疑。
万万没想到,孤竹能人辈出,小辈弟子中竟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变&态。
按照如今的状况看来,既然有妖孽操纵魔兵尸骸杀她,那估计知道她是谁。她的身份隐瞒不了多久,如果那妖孽杀她不成,等她到了孤竹再戳穿她的身份,来一招借刀杀人……怎么盘算都是死路一条。
她如今一无修为二无资质,要杀叶代依,必须得找个帮手,二十年后的这个世界还有谁能信任……她不相信,这么大个人间,她还真成了魔道最后一根独苗了?
而此时此刻,她还有一点点机会,离开苏家大宅之后已是夜深人静了,叶存曦等人历经一场磨难,体力不支,无法即刻回返仙门。整个小镇被鬼王闹得谁也没睡,几人很容易就敲开一间客栈的门住了下来。
只可惜,不知叶重琅真是顾虑她的安危还是防止她逃跑,安排客房的时候,偏给了她个没窗的房间。
笑话,没窗她还不能走门么?
凤起翻身起来,穿着一身客栈老板娘的旧衣,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小心翼翼拉开了一条门缝。
果不其然,客栈大厅里只留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静悄悄的,可就在大门旁的桌边,正襟危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坐在客栈大厅里吹风喝茶,孤竹弟子有这么生无可恋么?更何况,你违背家训了啊骚年,孤竹日落而息,日出而起,不听太阳公公的话是要挨手板的!
凤起直接拽开了门,又伸手扯了扯交叠的衣领,深沟隐现,她要去挑战一下孤竹变&态的定力!
正文 第11章 以无畏对无耻
叶重琅应当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却坐着没动,当然,如果她直接冲向门外,她相信叶重琅一定会有所行动。
凤起一路踩着柔柔弱弱的碎步,几乎悄无声息到了叶重琅身旁,站了一小下,怯生生落座在了叶重琅旁边的条凳上,只坐了小半边,以示谨小慎微。
“叶……叶哥哥……”
叶重琅茶盏中微波浅荡,轻抬眼眸,“何事?”
“其实……”凤起吞吞吐吐的,低着头猛看自己的深沟,“其实……我不想再回孤竹了。”
“为何?”
凤起咬了咬唇&瓣,“我……我是吃不了仙门修炼的苦,实在……撑不下去的,我就这么回去,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被孤竹赶出来的,倒不如,趁早另谋生路。”
叶重琅翻起茶盏,一盏清茶放在了凤起左手边,“不必多虑,你若当真心仪家主,只要莫再做荒唐事,孤竹只当欠你一份情,不会再为难你。”
凤起右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发誓,要是再显露出来自己是个左撇子,就干脆把手剁了!
话说,叶重琅真不觉得这是丑事?所谓君子海量圣人责己,连爬床在他看来都是孤竹欠她的情了?
不对啊,叶代依都觉得此事难能容忍,没道理能教出叶重琅这样的圣人啊。
她放下茶盏,又低头,索性扔了节操道:“但是,我还是个姑娘家啊,家主容不下我,我若硬赖在孤竹,那我以后……岂不一辈子守了活寡?”
跟一个陌生男人谈论守活寡,那活脱脱就是没羞没臊没节操,这种世俗之事,就好像女人的月事带一样,是世中君子避如蛇蝎,坚决不会谈论的。更何况说倾慕叶代依此生不再嫁的是她,又说不愿守活寡的也是她,这简直就是立了牌坊还要做婊&子的行为。
怎么能恶心到正人君子,让其坚信决不能把她带回仙门,继而恶心到大失所望拂袖离去,凤起自问还是有心得的。
然而,叶重琅却只微微一点头,面色寡淡语气更寡淡,“不无道理。”
凤起眨着眼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这就完了?难不成高寡节欲的君子根本不知道谈论守活寡的潜意到底是什么?非得让她把话说明白了么?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活该浸猪笼的女人?
凤起一抬头,换上了一副绝对无耻的娇羞表情,对着叶重琅抛了个媚眼,甜腻腻道:“那叶哥哥既然觉得有道理,那若不然……叶哥哥看我如何?我自幼倾慕仙门中人,此次又得叶哥哥相救,当以身相许,若叶哥哥不嫌弃的话……”
叶重琅无动于衷,却低了一下眼眸代替点头,“也可。”
凤起有点儿不淡定了,确定这叶重琅乃是孤竹的神童,而不是脑子有病?
她甚至忍不住回想方才的一字一句,绝对没有什么歧义,尤其是最后那番话,已经没法更无耻了呀!
什么叫……也可?
我前不久刚爬了你叔父的床啊骚年,现如今又想嫁给你,别说什么正人君子,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能忍啊!你叔父叶代依要是知道了,会把你剁碎的呀!
三观呢?廉耻呢?人伦呢?道义呢?
突然,凤起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迅速换上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表情,几乎潸然泪下,“我娘曾与人为妾,落得半生凄苦,我发过誓,此生绝不能与人为妾。”
叶重琅端着茶盏,用一副煮茶论道的口吻道:“我年过二十一,房中并无妻妾,你若有心,为妻便是唯一。”
凤起有点儿愁,怎么说着说着谈婚论嫁了呢?怎么说着说着就深入到了一世一双人呢?她能不能说,叶重琅比她这身体大了五岁,年龄方面不大合适?又或者说,她神魂的年龄比叶重琅大了二十几岁,也不太合适?
但事实上,凤起觉得,叶重琅没把这话当真,无论如何,谁也无法把娶妻这种事用一种捡了条毛毛虫的口吻说出来。
曾几何时,她与天下正道斗智斗勇,也不是屡战屡胜的,偶尔也会被正道人士的三观震惊到,就比如……现在。
好吧叶重琅,这一局你赢了,论见招拆招,以无畏对无耻,仅这份不动如山的持稳,我凤起若是不服你,都怕你跌地上摔死!
凤起施施然起身,向着叶重琅深深鞠了一躬,“几句失礼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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